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第33章 第三十章

J·K·罗琳 6463 2018-03-15
在斯特萊克的堅持下,他們在蒂弗頓服務站的漢堡王速食店停車吃午飯。 “你需要吃點東西,我們才能繼續上路。” 羅賓幾乎一言不發地跟他走進店裡,甚至沒有提及曼尼剛才那句令人驚愕的聲明。對她這副冷冰冰的、貌似忍辱負重的態度,斯特萊克並不完全意外,但感到有點不耐煩。羅賓去排隊買漢堡,因為拄著雙拐的斯特萊克沒法端托盤,當羅賓把裝著食物的托盤放在塑膠貼面的小桌上時,斯特萊克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說道:“我知道,查德把你當成一個打雜的,你希望我把他教訓一頓。” “我無所謂。”羅賓下意識地反駁他。 (聽他把這話明說出來,她覺得自己任性、孩子氣。) “隨你的便吧。”斯特萊克煩躁地聳聳肩,拿起一個漢堡咬了一大口。

他們生著悶氣,默默地吃了一兩分鐘,最後羅賓與生俱來的坦誠佔了上風。 “好吧,我確實有點在意。”她說。 斯特萊克吃了高脂肪的食物,又被羅賓的坦白所感動,便說道:“我當時正從他嘴裡套乾貨呢,羅賓。在對方滔滔不絕時,挑起爭端就不適合了。” “對不起,我的表現太業餘了。”羅賓說,一下子又敏感起來。 “哦,天哪,”斯特萊克說,“誰說你……” “你僱我的時候是什麼打算?”羅賓突然質問,把還沒有拆封的漢堡扔回到托盤上。 幾個星期來潛伏的不滿情緒突然爆發。她不管會聽到什麼,只想知道真相。她是個打字員兼接待員,還是另有更大的作用?她留在斯特萊克身邊,幫他擺脫困境,難道只為了像個家政人員一樣被排擠到一邊?

“打算?”斯特萊克瞪著她,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打算……” “我以為你打算讓我——我以為我會得到——某種培訓,”羅賓說,面頰緋紅,眼睛異常明亮,“你以前提過兩次,結果最近又念叨說要再僱人。當初我接受減薪,”她聲音顫抖地說,“回絕待遇更好的工作。我以為你打算讓我……” 壓抑了這麼久的憤怒使她幾乎落淚,但她打定主意不向眼淚屈服。她幻想出來的斯特萊克那個搭檔絕不會哭鼻子,那個嚴肅的女員警也不會,她能剛毅、冷漠地戰勝各種危機…… “我以為你打算讓我——沒想到只是接接電話。” “你不止是接電話,”斯特萊克說,他剛吃完第一個漢堡,兩道濃眉下的眼睛注視著強忍憤怒的羅賓,“你這星期跟我一起偵察謀殺案嫌疑犯的房子來著。剛才還在高速公路上救了我們倆的命。”

可是羅賓不依不饒。 “你把我留下時是指望我做什麼的?” “我好像並沒有什麼具體計劃,”斯特萊克言不由衷地慢慢說道,“當時我不知道你對工作這麼認真——想要得到培訓……” “我怎麼可能不認真?”羅賓大聲質問。 坐在小餐館角落裡的一個四口之家驚訝地看著他們。羅賓毫不在乎。她突然大怒。冒著嚴寒開了這麼長時間的車,斯特萊克吃光所有的餅乾,他對她的車技感到驚訝,她被趕到廚房與查德家的僕人為伍,還有此刻—— “你給我的工資,只有人力資源那份工作的一半——一半!你說我憑什麼要留下來?我幫助了你。我幫你偵破了盧拉·蘭德里……” “打住,”斯特萊克說,舉起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打住,我明白了。可是,如果我說了你不愛聽的話,可不要怪我。”

羅賓瞪著他,挺直身子坐在塑膠椅上,漲紅了臉,碰也沒碰她的漢堡。 “我當初僱你的時候,確實考慮我可以把你訓練成才。我那時沒有錢送你去上課,但我想你可以先在工作中學,直到我能付得起培訓費。” 羅賓沒聽到有實質內容的話不肯妥協,她什麼也沒說。 “你具有做這項工作的許多資質,”斯特萊克說,“可是你要嫁人了,而對方不願意你幹這行。” 羅賓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她意外地被擊中軟肋,一時間啞口無言。 “你每天準時下班……” “沒有!”羅賓氣沖沖地說,“也許你沒注意到,我今天有假不休,專門過來開車送你去德文郡……” “因為他不在,”斯特萊克說,“因為他不會知道。” 被擊中軟肋的感覺更強烈了。斯特萊克怎麼知道她對馬修撒了謊?至少是故意隱瞞了事實?

“即便如此——不管是不是實情,”她慌不擇言地說,“是我自己說了算——不是由馬修來決定我要做什麼事業。” “我和夏洛特交往了十六年,斷斷續續,”斯特萊克說,拿起他的第二個漢堡,“大部分時間是斷的。她討厭我的工作。這總是讓我們鬧分手——是我們鬧分手的原因之一,”為了尊重事實,他糾正自己的說法,“她不理解什麼是使命。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對他們來說,工作充其量就是有地位、拿支票,本身是沒有價值的。” 他開始打開漢堡,羅賓氣呼呼地瞪著他。 “我需要一個能跟我一起加班的搭檔,”斯特萊克說,“週末也能上班。我不怪馬修替你擔心……” “他沒有。” 羅賓沒來得及思索,這句話就脫口而出。她只想著斯特萊克說什麼她都要反駁,竟沒注意他說出了一個令人不快的事實。實際上馬修的想像力很差。他沒見過斯特萊克在被盧拉·蘭德里案中的兇手刺傷後滿身鮮血。馬修每次聽到跟斯特萊克有關的事就怒火中燒,就連羅賓描述的歐文·奎因被開膛破肚的陳屍場面,他也因為被嫉妒模糊了雙眼,難以看得真切。他對羅賓工作的反感,跟對她的保護毫無關係,羅賓以前從未對自己明明白白地承認過這一點。

“我做的事可能很危險。”斯特萊克咬了一大口漢堡,說道,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反駁。 “我曾經對你有過幫助。”羅賓說,雖然嘴裡沒吃東西,但聲音比斯特萊克的更含混。 “這我知道。要不是你,我今天不會是這個樣子,”斯特萊克說,“對於那個臨時工仲介公司的失誤,沒有人比我更心存感激了。你的表現非常出色,我不可能——拜託,別哭了,那家人已經瞪大了眼。” “我才不在乎呢。”羅賓用一把餐巾紙捂著臉說,斯特萊克笑了起來。 “如果你希望,”他對著羅賓金紅色的頭頂說道,“等我有錢了就送你去上偵察課。但如果你是一位邊幹邊學的搭檔,我會經常要求你做一些馬修可能不喜歡的事。我把話放在這兒,由你來做決定。”

“我願意,”羅賓克制著號啕大哭的衝動,說道,“這是我想要的。我就是為這個才留下來的。” “那就給我高興一點,把你的漢堡吃了。” 羅賓嗓子眼裡梗了一大塊,覺得食物很難下嚥。她全身無力,但心中十分欣喜。她沒有弄錯:斯特萊克在她身上看到了跟他一樣的素質。他們不是那種只為鈔票工作的人…… “好了,跟我說說丹尼爾·查德吧。”她說。 在他講述的時候,那好管閒事的一家四口收拾東西離開了,邊走邊朝這對男女偷偷瞥了幾眼,依然摸不著頭腦。 (是戀人拌嘴?夫妻吵架?何以這麼快就風平浪靜了?)“偏執狂,有點古怪,自戀,”五分鐘後斯特萊克總結道,“但可能不止於此。傑瑞·瓦德格拉夫可能跟奎因串通。另一方面,他也可能是因為受夠了查德才辭職的,我估計在查德手下工作可不是什麼美差。”

“你想喝咖啡嗎?” 羅賓看了看表。雪仍在下著,她擔心高速公路上的耽擱會使她趕不上開往約克郡的火車,但是在剛才的談話之後,她決計證明自己對這份工作有獻身精神,便同意喝一杯咖啡。而且,趁著此刻坐在斯特萊克對面,她還有話要對他說。等開車時再告訴他有點不過癮,因為看不見他的反應。 “我也發現了查德的一些疑點。”她買了兩杯咖啡和一份給斯特萊克的蘋果派,回來後說道。 “從僕人們的聊天中聽到的?” “不是,”羅賓說,“我在廚房時,他們基本上沒跟我說話。他們倆好像心情都很惡劣。” “根據查德的說法,他們不喜歡德文郡,更喜歡倫敦。他們是兄妹嗎?” “好像是母子,”羅賓說,“那男僕管女人叫媽姆。”

“是這樣,我提出要上廁所,員工衛生間就在畫室隔壁。丹尼爾·查德對解剖學非常了解,”羅賓說,“牆上貼滿了達·芬奇畫的解剖圖,牆角還有一個解剖模型。真嚇人——是蠟做的。畫架上,”她說,“是男僕曼尼的一幅非常詳細的素描圖。躺在地上,赤身裸體。” 斯特萊克放下咖啡。 “這些資訊很有意思。”他慢慢地說。 “我就猜到你會喜歡。”羅賓說,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 “間接地說明曼尼那個沒把老闆推下樓梯的說法很有意思。” “他們特別不喜歡你登門,”羅賓說,“但這可能怪我。我說你是個私人偵探,可是內妮塔——她的英語沒有曼尼好——沒聽明白,所以我就說你跟員警差不多。” “結果他們就以為查德請我來是為了控訴曼尼對他施暴。”

“查德提到這件事了嗎?” “一個字都沒提,”斯特萊克說,“他更關心瓦德格拉夫所謂的背叛。” 他們去過衛生間後,來到寒冷的戶外,迎著大雪瞇起眼睛,穿過停車場。豐田車頂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霜。 “你要準時趕到國王十字車站,對嗎?”斯特萊克說著看了看表。 “來得及,除非我們在高速公路上遇到麻煩。”羅賓說,偷偷摸了一下車門裡面的木頭鑲邊。 到了四號公路,每個牌子上都閃著天氣警報,限速降到六十,這時斯特萊克的手機響了。 “伊爾莎?什麼事?” “嗨,科莫蘭。是這樣,情況還好。他們沒有逮捕她,只是集中審問了一番。” 為了照顧羅賓,斯特萊克把手機調成免提,兩人一起聽著,臉上露出同樣蹙眉專注的表情,汽車在旋舞的雪花中前行,雨刷器來回擺動。 “他們百分之百確定是她。”伊爾莎說。 “根據是什麼?” 英國人迷信摸木頭可以消災免難。 “機會,”伊爾莎說,“和她的態度。她真的是在給自己找事兒。被審問時脾氣特別不好,不停地說到你,弄得他們很生氣。她說你會查出真正的兇手的。” “真是混帳,”斯特萊克惱火地說,“那個帶鎖的儲藏間裡是什麼?” “哦,對了。是一塊燒焦的、血跡斑斑的破布,裹在一堆破爛裡。” “該死的,”斯特萊克說,“可能多年前就在那兒了。” “法醫鑑定會弄清楚的,但我同意你說的,現在連內臟都沒找到,也沒什麼可檢查的。” “你知道內臟的事?” “現在每個人都知道內臟的事了,科莫蘭。新聞上都播了。” 斯特萊克和羅賓快速交換了一下目光。 “什麼時候?” “午間新聞。我認為員警知道快要瞞不住了,就把利奧諾拉帶去審問,看能不能在鬧得人盡皆知之前,從她嘴裡擠出點什麼。” “準是他們內部的人洩露了消息。”斯特萊克氣憤地說。 “這個罪名可不小。” “我是從一個花錢買員警消息的記者那兒聽說的。” “你認識不少有意思的人呢,是嗎?” “這是難免的。謝謝你打電話來,伊爾莎。” “沒問題。可別讓她蹲監獄,科莫蘭。我挺喜歡她的。” “誰的電話?”伊爾莎掛斷電話後,羅賓問道。 “康沃爾的老同學,是個律師。她嫁給了我的一個倫敦老友,”斯特萊克說,“我把她介紹給了利奧諾拉,因為——該死。” 他們拐過一個彎,發現前面堵得死死的。羅賓一踩剎車,他們停在一輛標致車後面。 “該死。”斯特萊克又罵了一聲,瞥了一眼羅賓的側臉。 “又出車禍了,”羅賓說,“我看見有光一閃一閃的。” 如果她打電話告訴馬修她沒趕上臥舖車,不能去約克郡……她想像出馬修臉上的表情。他母親的葬禮……誰會錯過葬禮呢?她應該已經到了,在馬修父親家裡,幫著做一些安排,分擔一部分壓力。她的周末旅行包應該已經放在老家的舊臥室裡,參加葬禮的衣服熨好了掛在她的舊衣櫃裡,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明天早晨走去教堂。他們將要安葬康利弗夫人,她未來的婆婆,可她卻決定跟斯特萊克一起冒雪開車,眼下他們被堵死了,困在離馬修母親將要安息的那座教堂二百英里以外的地方。 他永遠不會原諒我。如果我因為這個錯過葬禮,他永遠不會原諒我……為什麼要讓她做這種艱難的選擇,而且偏偏是今天?為什麼天氣要這麼惡劣?羅賓急得心煩氣躁,車子還是一動不動。 斯特萊克沒有說話,打開收音機。接招合唱團的歌聲在車裡迴盪,唱的是“以前沒進展,現在有進步”。歌聲折磨著羅賓的神經,但她什麼都沒說。 車流往前挪動了幾英尺。 哦,上帝保佑,讓我準時趕到國王十字車站吧,羅賓暗自祈禱。 他們在雪地裡緩緩挪動了四十五分鐘,下午的天光很快就暗了下來。羅賓本來覺得夜車出發前還有大把的時間,但現在時間彷彿是迅速排幹的游泳池裡的水,她很快就會孤零零地困在池裡,一籌莫展。 這時他們看到前面的撞車事故:員警,車燈,一輛被撞壞的大眾保羅。 “能趕上,”斯特萊克說,這是他打開收音機後第一次開口說話,他們等著交警招手讓他們通過,“時間很緊,但你能趕上。” 羅賓沒有回答。她知道只能怪她自己,不能怪斯特萊克:他已經準了她一天假。是她堅持要陪斯特萊克去德文郡,是她向馬修撒謊說接招合唱團(Takeat),一九九〇年創立的英格蘭男子流行演唱組合,接招合唱團於一九九六年宣布解散,總共售出一千九百萬張唱片。 今天火車沒有座位。哪怕從倫敦一路站到哈羅蓋特,她也不應該錯過康利弗夫人的葬禮。斯特萊克跟夏洛特在一起十六年了,斷斷續續,後來因為工作而分手。她不想失去馬修。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提出開車送斯特萊克? 車輛擁擠,行駛緩慢。五點鐘的時候,他們在雷丁周邊遇到晚高峰,又堵在那兒走不動了。斯特萊克打開收音機聽新聞。羅賓想關註一下他們怎麼說奎因那個案子,可是她的心已經在約克郡了,她的心飛越了擁擠的交通,飛越了無情地橫亙在她和家之間的廣袤雪地。 “警方今天證實,六天前在倫敦男爵府一座住宅里被發現屍體的作家歐文·奎因,其被害方式跟他尚未出版的最後一部作品裡的主人公一樣。目前尚無人員被捕。” “負責本案調查的稽查員理查·安斯蒂斯今天下午早些時候回答了記者的提問。” 斯特萊克發現安斯蒂斯說話的聲音有點緊張和生硬。他肯定不願意以這種方式發布消息。 “希望接觸過奎因先生最後一部作品書稿的人跟我們聯繫……” “請問稽查員,你能告訴我們奎因先生究竟是怎麼遇害的嗎?”一個男性聲音急切地問。 “我們在等完整的法醫報告。”安斯蒂斯說,卻立刻被一位元女記者打斷。 “你能否證實奎因先生屍體的某些部分已被兇手取走?” “奎因先生的部分內臟被人從現場取走了,”安斯蒂斯說,“目前在追踪幾條線索,我們在此呼籲大家,有任何資訊請隨時報告。這是一起令人髮指的案件,我們認為凶手極其危險。” “不會吧,”羅賓焦慮地說,斯特萊克抬頭一看,前面又是一排紅燈,“不會又出車禍了吧……” 斯特萊克啪的關掉收音機,搖下車窗,把腦袋伸到外面飛旋的雪花中。 “不是,”他大聲告訴羅賓,“有人卡在路邊……陷在雪堆裡……我們很快就能開動起來。”他安慰羅賓。 然而又過去四十分鐘,障礙才清除。三條車道都擠滿了車,他們重新動起來後,車速慢得像蝸牛爬。 “我肯定趕不上了。”羅賓說,她嘴裡髮乾,終於進入倫敦市了,時間已是十點二十分了。 “能趕上,”斯特萊克說,“把那該死的玩意兒關掉,”他啪的一下關掉導航儀,“別走那個出口……” “但我得把你送到……” “別管我了,你不需要送我——往左……” “我不能往那兒走,那是單行線!” “往左!”他吼道,使勁一拽方向盤。 “別這樣,危險……” “你想錯過那該死的葬禮嗎?把腳踩下去!第一個路口往右……” “這是哪兒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斯特萊克說,瞇眼透過大雪張望,“直走……我哥們儿尼克的爸爸是計程車司機,他教了我一些東西——再往右——別理那該死的'禁止通行'牌子,在這樣的夜晚,誰會從那裡面出來?繼續直走,看到紅綠燈往左拐!” “我不能把你撇在國王十字車站!”羅賓說,盲目地執行他的指令,“你開不了這車,到時候拿它怎麼辦呢?” “別管這該死的車了,我會想辦法的——注意,第二個路口往右……” 十一點差五分,聖潘克拉斯的高塔在大雪中出現,在羅賓看來就像天堂的幻境一樣。 “停車,下去,趕緊跑,”斯特萊克說,“趕上了給我打個電話。如果沒趕上,我在這兒等你。” “謝謝你。” 她在雪地裡飛奔而去,旅行袋在手裡來回晃動。斯特萊克注視著她消失在黑暗中,想像她在車站濕滑的地板上腳下一滑,但沒有摔倒,焦急地東張西望,尋找月台……她根據斯特萊克的指令,把車停在一條雙行線的馬路邊。如果羅賓趕上火車,他就被困在了一輛租來的、他開不了的汽車裡,這輛車最後肯定只能被拖走。 聖潘克拉斯大鐘的金色指針無情地朝十一點靠近。斯特萊克彷彿看見火車的車門重重地關閉,羅賓在月台上狂奔,金紅色的頭髮隨風飄舞……一分鐘過去了。他眼睛盯著車站入口處,等待著。 羅賓沒有出來。他繼續等待。五分鐘過去了。六分鐘過去了。 手機響了。 “你趕上了嗎?” “好險哪……車剛要開……科莫蘭,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沒事,”他說,看著外面黑黢黢的寒夜和越來越稠密的大雪,“一路平安。我得想辦法處理這爛攤子。祝你明天一切順利。” “謝謝你!”羅賓大聲說,斯特萊克掛斷電話。 是他虧欠羅賓的,斯特萊克想,一邊伸手去拿雙拐,但雙拐對眼前的事並無多少幫助,他要獨腿穿越積雪皚皚的倫敦城,還會拿到一張巨額罰單,因為把一輛租來的汽車丟棄在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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