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女法醫手記之破窗

第26章 第二章

女法醫手記之破窗 刘真 3781 2018-03-15
兩小時後。晴轉多雲。 去往桃源鎮的路上。 桃源縣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徐大慶,三十出頭,身高一米八七,膀闊腰圓,說話中氣十足。他開了縣局的車,我和可欣就都坐到他的車上。 在路上徐大慶向我們介紹了案情的經過,竟然就是程佳未講完的那篇網文。 盛世花園是桃源縣卸任縣委書記的“公子”王玉滿開發的,算是縣城裡的高端住宅。唯一可堪與之媲美的,只有與它相距不遠的福滿華庭,也是新落成的樓盤。盛世花園從開發以來就一直不順,施工期間就有一個工人被六樓掉落的鋼筋活活扎死。那名工人當時站在二樓的腳手架上,那根細長的鋼筋從他頭頂扎進去,從腰部出來,然後又扎進木板,把整個人豎直地釘在地上。他身邊沒有人,所以誰也沒察覺他出了事。後來是工頭見他不動,就過去罵他,才發現他已經七竅流血,直挺挺地死了。

我想想那人的死狀,感覺身上不自在,下意識地裹了裹衣服,說:“確實挺邪門,不過這事聽起來就是一起意外事故。鋼筋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誰也不能保證落到哪裡,謀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徐大慶說:“我去勘察過現場,確實是一起意外事故,鋼筋墜落的原因也找到了,沒有人為因素,死者家屬也沒有異議,接受了賠償,這件事情已經了了。可奇怪的是,此後,盛世花園又出了兩起意外死亡事件,死亡原因又匪夷所思,鬧得社會上謠言四起。” 可欣接話說:“是不是桃源鎮的凶宅傳說?我在網上看到過,這幾天炒得很熱。”可欣是骨灰級的網蟲,網上的熱點事件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 徐大慶略感驚異地側頭看看坐在他旁邊的馮可欣,說:“你們在市裡都知道了,可見這件事流傳得挺廣。本來盛世花園的工地上發生意外死亡事故,大家也沒多想,可是花園建成不久、還沒賣出去幾戶,最先住進花園的財政局張局長家就出了事。張局長的兒子張小勇在外地讀大學,不久前放暑假回家。有一天,家裡的親戚朋友都過來串門,一來是看看張小勇,二來也是祝賀張局長喬遷之喜,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誰知到了晚飯時間,獨自外出的張小勇還沒有回來,也不接聽手機,於是大家急著出門去找,可是桃源鎮的親朋好友家都找遍了也不見人影。過了午夜,張局長到派出所報案,說張小勇怕是被綁架了。縣委梁副書記也很重視,親自過問,局裡就成立了專案組,由我出任組長,十幾名民警和協警專門尋找張小勇,如果真是綁架案,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人質安全。”

可欣不以為然地說:“一個學生失聯十幾個小時,情況未明,縣局就成立十幾人的專案組,是不是有些反應過度了?而且還浪費警力。” 徐大慶略顯尷尬地解釋說:“我也是執行上級命令。後來連縣武裝部的力量都出動了,終於在第二天早晨八點多鐘時找到了張小勇。人在離桃源鎮幾里遠的小樹林裡,吊在樹上,全身僵硬,早沒了氣。” 我詫異地問:“吊死了?” 徐大慶說:“可不是!一條床單系在和大腿一樣粗的樹枝上,張小勇的脖子掛在床單上,還繞了一圈,腳離地一尺多,眼睛通紅,眼球突出,舌頭吐在外面,下半身什麼也沒穿,大小便失禁,死了十幾個小時了。” 我說:“是自殺還是他殺?地上有沒有其他人的足跡?” 徐大慶苦笑著說:“發現屍體的武裝部民兵沒有一點保護現場的意識,地面被許多人踩踏,無法提取足跡。不過縣局法醫在地面提取到張小勇的精液,張局長夫人也證實吊死張小勇的床單是他們家的,而且張小勇身上也沒有其他外傷,就定性為意外死亡,張局長家裡也沒有提出異議。”

我忽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臉上有點發燒,沒接話。 可欣卻沒明白,繼續問道:“人吊死在樹上,不是自殺就是他殺,怎麼能定性為意外死亡?” 徐大慶外表粗獷,卻有些靦腆,他偷著從後視鏡裡瞄了我一眼,猶猶豫豫地說:“開始我也有這個疑問,後來還是聽縣局法醫的解釋才弄明白。張小勇是自己吊到樹上的,說是在玩什麼窒息式自慰的性遊戲,結果高潮射精時失去意識,就吊死在樹上。這事我以前沒聽說過,也解釋不清楚,但是張局長家里人都接受了這個結論,可能是知道張小勇有這毛病,同時也怕這事傳出去不好聽,就趕快結案了事。” 看得出可欣也似懂非懂,卻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我在學校讀書時接觸過窒息性自慰導致死亡的案例,不過在實踐中並沒有經歷過。所謂窒息性自慰,是用器械遏制呼吸,比如用塑膠袋套住口鼻,或者用繩索勒住頸部,在窒息中進行自慰的行為。據說在窒息的情況下可使陰莖高度充血,而神經感官高度敏感,可獲得更強的高潮快感。但是這種方式非常危險,死亡率很高。

徐大慶見我們都不吭聲,就轉換話題說:“張小勇離奇死亡後,縣城裡就謠言四起,說盛世花園從施工到建成不久就死了兩個人,是因為撞邪。那塊地下面埋著解放初期死於瘟疫的幾十具屍骨,盛世花園破壞了死人的安寧,以後還得出事。” 可欣不屑地說:“無稽之談。” 徐大慶頻頻點頭,以示自己也壓根兒不信謠言。 “可是我們封不住老百姓的嘴,到後來網上也出現了謠言,鬧得人心惶惶,盛世花園的房子賣得不如以前好了,已經住進去的人也感覺不得勁。” 我扭頭往窗外看,天光大亮,人來人往,並沒有鬼影,我放下心,問:“我們現在去辦的這起案子是怎麼回事?” 徐大慶說:“桃源鎮地方小、人口少,一年到頭也沒有兩起命案,像張小勇這種離奇死亡的事件更是前所未聞,不管怎麼捂著蓋著,很快就傳遍了全鎮。于娜出事後,鬼神作祟的謠言更是越傳越廣了。

“于娜生前是桃源鎮有名的美人——縣廣播電視台的副台長,交際手腕了得。兩個多月前,有一天晚上于娜在縣城的海鮮酒店和幾個人喝酒,在座的都是縣里的頭頭腦腦。大概十一點來鐘酒席散了,于娜把幾位領導分別送走,說是自己開車回家。可是酒店在凌晨三點打烊後,下班的員工見酒店外還停著一台車,車底下躺著一個女人。員工以為是喝醉酒的客人,於是就過去搖了搖她的身子,結果卻冰涼梆硬,早已經斷了氣,員工嚇得趕緊報了警。 “我帶人出的現場,認出那是于娜。法醫鑑定的結果是窒息死亡,而導致窒息的原因是她自己的嘔吐物。也就是說,于娜醉倒後發生嘔吐,偏巧那些嘔吐物糊住了她的口鼻,把她給憋沒氣了。這個大美人就這麼稀里糊塗、髒了吧唧地死了,大夥都替她感到窩囊。

“無巧不成書,這個于娜死前二十天才搬進盛世花園。這下縣城裡炸了鍋,都說盛世花園是凶宅,住不得,還有人把這幾起事件編成段子發到網上。開發商王玉滿急得不行,想了不少法子消除影響,可是房子賣得到底不如以前好了。” 我說:“這事真透著邪門,于娜的家屬又是怎麼成為訪民的?為什麼要求二次鑑定?” 徐大慶苦笑著說:“跟你們說實話,上訪的是于娜的丈夫和婆婆,真實目的就是為了多弄幾個錢。本來于娜醉死,政府沒有責任和義務補償她的家人,可是當晚和于娜一起喝酒的都是縣里的領導,她的家人非說她是因公死亡,提出巨額賠償。幾位領導不願再生是非,想盡快了結這件事,就由幾個部門湊了二十萬塊錢補給于娜的家人。可是她的家人嫌錢太少,說至少要一百萬。這不是訛人嗎?縣里幾位領導有心無力,畢竟財政上沒有這筆支出,誰也不願意出頭擺平這件事。於是于娜的家人就鬧到了楚原市信訪辦,可信訪辦對付他們這種人的辦法多的是,人家隨便翻翻上訪材料,就說縣局法醫出具的驗屍報告不合格,不具備法律效力,所以不能立案。但于娜的家人仍不甘心,又殺向市公安局,給局長下跪,到底還是把你們倆給請到了桃源鎮。”

我說:“縣局的驗屍報告怎麼會不具備法律效力?” 徐大慶嘆氣說:“縣局原來的法醫退休後,名額一直空缺。有願意來補缺的,業務卻是三腳貓,局長看不上,可局長看得上的又不願意到縣城屈就,這職位就空了小半年,這期間有需要法醫鑑定的案子,就由縣醫院的外科醫生出馬。小地方,只能這麼將就。信訪辦對付訪民的經驗豐富,一眼就把這個漏洞揪了出來。” 我正琢磨著這話不對味,馮可欣倒先拉下臉說:“原來我們大老遠地趕過來不是辦案子,是給于娜的家人當槍使,兼給你們局裡擦屁股。”可欣的語氣有點重,可話糙理不糙,桃源縣局是在耍弄市裡,正該敲打敲打。 “可欣老弟,借我倆膽子我也不敢讓市局幫我們收拾爛攤子。請你們大駕下來,是我跟縣局和市局爭取的。咋說呢,我乾了十來年刑偵,本事不大,警惕性還是有一些。我總覺得盛世花園的這三起案子有蹊蹺,雖然看上去像是意外,可是一年之內連著死了三個人,咱們幹刑偵的難免要打個問號。撇開那個建築工人不提,就說張小勇,孤零零地吊死在荒郊野外,就算他有那見不得人的愛好,也不能排除有人下黑手,只要趁他意識不清醒時收緊勒在他脖子上的床單,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了他的命。再說于娜,她死前分別把幾個縣領導送上車,怎麼也不至於回頭就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還倒在地上被自己的嘔吐物憋死,這讓人難以信服。”徐大慶尷尬地咧開大嘴呵呵地笑。

我聽明白了,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幫你查查這三起案子。如果確實是意外,你也就安心了;如果不是,就啟動刑事偵查。這三起案子時間已經不短,現場沒有勘查價值,除去于娜,另外兩具屍體也早就火化了吧?” 徐大慶說:“對,死者家屬都沒有異議,咱們又沒立案,也不能干涉人家火化屍體。不過現場證物還都保存著。” 我說:“我理解你的苦心,你這也是負責任的態度。不過也別抱太大希望,畢竟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咱們只能盡力而為。而且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幾起案子不是意外事件,兇手是一人還是多人?三起案子有沒有關聯?兇手的作案動機又是什麼?” 徐大慶搖搖頭說:“毫無頭緒。我的想法也就是跟你們說說,畢竟沒有任何痕跡或證據。作為一名刑警,這個懷疑非常不嚴謹。”

馮可欣也聽明白了。 剩下的一段路,大家沒怎麼說話,心情都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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