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女法醫手記之破窗

第20章 第十九章

女法醫手記之破窗 刘真 3428 2018-03-15
案發後第二十八天中午。 楚原市刑警支隊預審室。 與馬超和姚蓓交手了近三個小時,雙方都有些疲憊。 一段模糊的視頻並不能構成堅實的證據,所以警方並未執行傳喚之類的強製程序。而且儘管心情迫切,也未連夜與嫌疑人進行接觸,而是耐心地等待了一整夜,警方才在第二天上午以配合調查的名義把馬超“請”到了警隊。 在證據面前馬超承認了曾用假身份證與姚蓓在天馬賓館開房,入住的正是408房。不過他對兩人如何相識相愛卻隻字不提,堅稱這是私事,與他人無關,警方無權打探。同時他一口咬定他和姚蓓整個下午都待在賓館房間裡,誰也沒有離開過。 二亮和可欣都知道馬超的供詞不盡不實,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讓他交待。馬超軟硬不吃,認准一條路就走到黑,這種個性的人最難纏。他不說實話,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自己就是兇手,為製造不在場證明,他必須撒謊到底,沒有板上釘釘的證據,不太可能讓他坦白;二是他為愛情驅使,竭力保護姚蓓。鬼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為什麼會把所謂的愛情想像得比天還大、比生命還重要、比上帝還神聖。有人鬼迷心竅,而十六七歲的孩子一旦情迷心竅,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作偽證也只是小事一樁。

姚蓓的供詞和馬超的供詞一模一樣,就像事先排練過一樣。只是姚蓓更難對付,稍微問得深入些,她就害羞,掩面哭泣,半天不說一句話,好像電腦上那些放浪的對話、風騷的裸照和與男生開房的事,都和她沒有關係。她的反差和神經質,把預審員折磨得哭笑不得、疲憊不堪。 我透過審訊室的監控錄像觀察馬超和姚蓓的反應。我越來越感覺這是一起很有意思的案例。一個心機深沉、戴著面具的高中生,越來越具有挑戰性。我猜不到結局,不知故事會怎樣發展。也許案情終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日,屆時我希望能把它寫進我的論文裡去。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發覺背後有一個黑影,被燈光拉得很長,投射到對面的牆上。我一激靈,回頭去看,沈恕正悄無聲息地站在我的背後。

我噌地站起來,責怪他說:“你走進來倒是發出點聲音啊,這樣會嚇死人的。你怎麼連招呼都不打就回來了?” 沈恕把食指豎在嘴邊,示意我別太大聲。他說:“這案子辦得一波三折,你表妹程佳又把它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我在省廳也待不安穩,回來看看你們的進展。” 我說:“你這是職業病,遇到曲折的案子就心癢手癢。” 沈恕笑著不接話,分別指指處在兩間預審室裡的馬超和姚蓓,說:“人小鬼大,滴水不漏。” 我說:“是啊,態度倒不強硬,就是'滾刀肉,軟硬不吃'。二亮也不好留置他們,再問一兩個小時,恐怕就得放人。” 沈恕搖頭說:“不能放人,案子辦夾生了,以後拿鉗子也撬不開他們的嘴。” 我說:“不然你去試?像掄錘子砸在棉花上似的,二亮和可欣都愁死了。”

沈恕說:“我倒有個主意——挑撥離間,只要讓他們產生矛盾,就會一股腦兒地全交代。這個年齡的孩子大都自以為是,把愛情看得比天還高,他倆現在覺得自己處在一段空前絕後的偉大愛情裡,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這時候想讓他們出賣對方,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他們的感情也最脆弱,容易受到傷害,只要讓他們相信對方已經背叛了自己,情緒就會在一瞬間崩潰,到時候不管讓他們說什麼,他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我翻著白眼看他,說:“這就是你的主意?傷害兩個孩子的純真感情,也太損了點,虧你想得出。” 沈恕不理會我的嘲諷,說:“談不上傷害,他們的感情也不純真,是其中一個在利用另外一個。何況只要能讓他們開口,總比把他們放走要好。”

話音未落,支隊內勤打進電話來,說馬超和姚蓓的家長都來了,要把孩子領回去,而且他們已經把狀告到市政府,說刑警隊無憑無據扣押學生。 沈恕讓內勤跟兩個孩子的父母解釋清楚,先安撫他們,然後再爭取一兩個小時。 正無可奈何的二亮、可欣和另外兩名預審員,都接受了沈恕的餿主意,幾個大老爺們開始對兩個孩子挑撥離間。這件事操作起來並不難,因為我們曾經侵入過他們的電腦,掌握許多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二亮在這邊哄馬超說:“你還扛著?真是傻小子,人家姚蓓可都說了,這事是你主動提出來的,你出的主意,她是受害者。到時候劃分責任,你個傻小子要承擔百分之百。” 接著,二亮把馬超某月某日對姚蓓說過什麼話,何時何地給姚蓓送過什麼禮物,姚蓓怎樣要求他保證不把兩人的關係說出去,兩人又怎樣發誓地老天荒、永不背叛,都一五一十地兜了出來。

這些隱私原本只有馬超和姚蓓兩人知道,現在二亮如數家珍地一一道來,而且二亮這人的長相氣質和“愛情”兩個字毫不沾邊,那些情意綿綿的話語經他一複述,或者滑稽可笑,或者像是嘲諷,就是不像情話。 馬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一會兒汗就下來了,氣得嘴唇發青,渾身哆嗦。二亮知道反間計起到了作用,就不依不饒,繼續加碼。馬超終於精神崩潰,號啕大哭起來。 我在預審室外面損沈恕說:“你對付中學生倒挺有兩下子。我算是看透了,表面越正經的人,原來肚子裡壞水越多。以後要小心你了。” 沈恕笑笑說:“辦案子還不忘做正人君子,講道義,講紀律,那是偽君子。只要不違法,又能破案,有什麼招數儘管用。”沈恕去公安廳兩個月,看上去有些黑了瘦了,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很深,像刀刻上去的。

預審室裡,二亮正一手遞給馬超一塊紙巾,一手拍他肩膀安撫。看起來二亮也很善於攻心戰,該唱白臉時唱白臉,該唱紅臉時唱紅臉,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馬超到底是個孩子,心理防線崩潰後,很快就一五一十地全盤交代。他在情緒激動之下有些表述不清,二亮就在一旁幫助他梳理頭緒,費了好大工夫,終於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據馬超說,他和姚蓓好上還是半年前的事,是姚蓓先追他的。那時他喜歡姚蕾,可是姚蕾對他很冷淡,讓他一次又一次傷心絕望。在這時姚蓓給他送來溫暖,她不僅熱情、大方、主動,而且比姚蕾溫柔體貼,很快就讓馬超深陷情網。 兩人的戀愛關係發展很快,沒到兩個月就到賓館開房。初嘗禁果的馬超彷彿進入了另一種人生境界,樂此不疲,對姚蓓也深深迷戀。

姚蕾出事那天,他和姚蓓又相約來到天馬賓館,一番雲雨後,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直到晚上七點半左右才睡醒。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他一概不知。在警方調查時,他對自己在這段時間的行踪守口如瓶,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姚蓓。 馬超在這邊交代的同時,可欣在另一間審訊室裡也攻陷了姚蓓的防線。她的反應和馬超一樣,從震驚、失望到絕望、崩潰大哭。一個平日里大氣懂事的女孩子突然失控,梨花帶雨的模樣格外讓人同情。可欣過後說他自己有那麼一瞬間非常內疚,覺得不該欺騙這個女孩子。 可是,姚蓓的交代卻又讓每個人都滿頭霧水。她所說的故事幾乎和馬超的敘述一模一樣,只是兩個角色調換了過來。 姚蓓說,其實是馬超先追的她,她木來不同意,覺得馬超用情不專。可是馬超自從屬意她後就和姚蕾斷絕了來往,而且苦苦追求、鍥而不捨,她才答應了他。案發那天他們確實在天馬賓館開房,可是進房後不久,她就感覺頭腦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一覺就睡到晚上七點多鐘。

姚蓓雖然相貌平平,哭起來卻格外能打動人。她邊哭邊痛斥馬超不該背棄她,連這點秘密都守不住,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可欣說他對姚蓓的交代深信不疑,以為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案子就會水落石出。兇手很可能就是馬超,進房後想辦法讓姚蓓昏睡過去,他自己則喬裝出去殺害了姚蕾,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又有不在場的證明,作案手法很高明。 可是兩人一對證,馮可欣又糊塗了。一對少年情侶互相指證,明顯有一人在撒謊,或者兩個人都在撒謊,可是沒有確鑿證據,無從判斷是誰在說假話。 這時馬超和姚蓓的父母在外面鬧得不可開交,市政府那邊也有電話打來,詢問審訊情況。辦案受到干擾,不可能再繼續留置兩名嫌疑人,二亮和沈恕溝通後,作出釋放二人的決定。

馬超和姚蓓走後,我們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案情越來越明顯,馬超或姚蓓作案的可能性有八成以上。可是這麼多號稱經驗豐富、屢破大案的刑警竟然被一名或兩名高中生耍了近一個月,連打法律擦邊球的黑客手段都用上了,也未能破案。現在眼看就要真相大白,卻因兩名高中生互相指證,讓案情再次陷入謎團。 大家都有些訕訕的。 沈恕打破僵局說:“別愣著了,都回去歇了吧,案子到這地步應該差不多了。兩個學生把戀愛關係隱藏得這麼好,說明他們的聯繫方式很隱蔽,除去網上交流,現實中幾乎不在人前見面,不直接對話。這次互相揭發,不管是演戲,還是真的撕破臉,回去後一定會繼續溝通,無論怎樣,都難免吐露真相,至少會暴露些蛛絲馬跡。你們不是能登錄他們的私人電腦嘛,盯好了,很快就會有突破性的進展。”看來沈恕也是破案心切,並不反對我們監控嫌疑人的聊天內容。

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對策,大家鬱悶了一會兒就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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