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女法醫手記之證詞

第17章 第八章

女法醫手記之證詞 刘真 3046 2018-03-15
2013年6月9日清晨。 楚原市安寧殯儀館。 二十四個小時過去,室外旭日東昇,天高雲淡,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林梅婷家的送殯隊伍早早就在殯儀館等候。黃四海生前結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仗義”朋友,這時都陸續趕過來。單是車就有近百輛,花圈花環難以計數。送殯者大多穿黑色西裝,戴墨鏡,肅穆的表情中透著陰狠,一望而知不是善男信女。 儀式在殯儀館東廳舉行。主持人是楚原電視台的著名播音員阿寶——?一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他的嗓音渾厚又有穿透力,據說對中老年婦女頗有殺傷力。阿寶口才了得,完全不看手稿,一大段煽情的悼詞脫口而出,情真意切,悲痛欲絕,連不認識死者的人都被感動得直掉眼淚。 黃四海的家屬卻有不同表現。黃燕和許文有與黃四海的感情淡薄,靜靜地站在人群中,連眼圈都沒有紅。林梅婷念著夫妻情誼,無聲地哭泣,不停低頭擦拭眼淚。廖絡也出現在葬禮上,站在黃鶯身邊,表情漠然。一眾親朋好友親眼目睹死者女兒和女婿的冷漠模樣,都唏噓不已。

只有黃鶯和黃四海的感情最親近,她撫棺痛哭,以至於嗓子都有些嘶啞。她不斷呼喊父親,涕泗塗抹了一臉,似乎不甘心就此陰陽相隔,不忍心讓父親的遺體化成灰燼。 快樂悲傷都有盡頭,四十五分鐘的葬禮儀式很快過去,幾名火葬場的工人走過來,要把黃四海的遺體抬到火化爐前。 黃鶯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崩潰,她用力撲在父親的遺體上,雙手緊緊摟住,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讓他們把父親的遺體抬走。 “黃鶯,”一個嚴厲的男人聲音在叫她的名字,“表演結束了,站起來,跟我們走。” 黃鶯愕然,緩緩轉過塗滿淚水的臉,見沈恕站在她面前,表情嚴峻,不怒自威。他身後還跟著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員,目光中透著凶狠,緊緊盯住她。而出席葬禮的人摸不著頭腦,都肅立不動,鴉雀無聲。

一名女警健步走過去,連拖帶拽地把黃鶯控制住,再咔嗒一聲給她戴上手銬。 黃鶯才緩過神來,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猛地甩一甩肩,試圖把揪著她的女警甩開,尖聲大叫:“你們幹什麼?”聲音淒厲得有些誇張,她之前刻意塑造的端莊大氣形象蕩然無存。 林梅婷也衝過來:“你們想幹什麼?平白無故地把人銬起來,你們有證據嗎?” 我見狀忙伸手攔住林梅婷:“你別激動,我們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抓人,證據確鑿,黃鶯就是殺害她生父的兇手。” 我的話音才落,參加葬禮的人群騷動起來,一片嘩然。有些黃四海的生前故交,不過是酒肉朋友,或利益交換關係,未必真心為他的過世感到悲痛,這時見葬禮橫生枝節,像看戲一樣,臉上似笑非笑,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來。

黃四海的一生,錢倒是賺了不少,卻沒有一個真心對待他的人,讓人不勝唏噓。 沈恕看看情緒激動的黃鶯和林梅婷,說:“警方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並沒有冤枉無辜。”他亮出一沓整齊厚實的文件,“這是在黃鶯家裡找到的,她為了這起案子,已經籌劃很長時間,蒐集了大量材料。” 黃鶯一見到沈恕手裡的文件,立刻跳起來,罵道:“不要臉,到我家亂翻東西。”忽然又醒悟過來,“不對,你們怎麼找到這些材料的?”她轉向廖絡,說,“你這個白眼狼,出賣我!” 廖絡心裡有愧,不敢直視黃鶯,也不敢說話,低著頭縮到角落裡。 沈恕說:“廖絡和黃四海的關係雖然不和睦,卻沒動過害人的念頭。'白眼狼'這個稱號送給你更合適,看看你對你的親人都做了些什麼。”他向林梅婷展示一張證書似的東西,“這是你和黃四海的離婚證,你和你的家人從沒向我們提過,直到看見這本證書,才知道你們的夫妻關係早在七年前就已經結束。”

林梅婷的臉色變得蒼白。黃四海生前屢次背叛,林梅婷在心灰意冷下和他協議離婚,並沒有對外張揚,連子女都沒有告訴。兩人甚至還生活在同一套房裡,只是住在不同居室。而這本藏在櫥櫃最底層、她已多年未動過的離婚證書竟然會出現在沈恕手裡,而且據說還是從黃鶯家裡翻出來的,讓她異常吃驚,甚至隱約感到一絲寒意——身邊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窺視,她卻沒有絲毫覺察。 沈恕又亮出第二份材料,竟是一份紙質已經泛黃的報紙,看起來頗有些年頭。沈恕指著報紙的日期說:“這是十一年前9月11日的《楚原日報》,保存得相當完好。這也是在黃鶯的保險櫃裡找到的。報紙上面有一則消息,只有一百多字,對於黃家來說卻很重要,這是黃四海刊登的啟示,聲明與黃燕斷絕父女關係。”

我留意到藏在人群裡的黃燕鎖緊眉頭,不解地看著黃鶯。許文有則低頭縮肩,一副規矩而瑟縮的模樣。而林梅婷滿臉憤怒地詢問黃鶯:“你費盡心思保存這些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 黃鶯低頭不語。沈恕對林梅婷說:“再給你看一樣東西,你就能明白她為什麼要蒐集和保存這些材料。”他取出一個印有醫療機構名頭的大信封,抽出裡面的文件,“這是一份DNA鑑定書,證明居住在黃四海名下別墅裡的男孩,雖然名義上是黃四海的私生子,其實和他沒有血緣關係。” 黃四海有個外室和私生子,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林梅婷和黃四海離婚,恐怕也是受到這件事影響。但是誰也沒想到,那孩子竟然和黃四海並沒有血緣關係,這麼多年,黃四海白白替別人背了黑鍋。沈恕話音剛落,葬禮現場又是一片嘩然,人們交頭接耳,都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黃鶯。

沈恕對驚詫的林梅婷說:“這幾份材料都貨真價實,蓋有政府部門的印章,具有法律效力。也就是說,黃四海過世後,唯一具有合法繼承權的只有黃鶯一人,他名下的數千萬資產,將全部歸黃鶯所有。” 有些反應慢的人直到沈恕挑明真相才恍然大悟,不禁對黃鶯謀殺生父的說法又信了幾分,臉上都現出鄙夷和憎惡的表情,對黃鶯指指點點。有人按捺不住,開始破口大罵。 沈恕不由黃鶯分辯,繼續進攻:“你雖然把這些材料隱藏得很好,卻瞞不過和你朝夕相處的家人,所幸他是一名法警,不僅有強烈的正義感,也有著足夠的警惕性。他雖然和岳父關係不夠和睦,卻分得清道德和法律的界限,所以主動和警方合作。而你能夠了解琥珀膽鹼的特點,恐怕也是由於廖絡的緣故,因為這是執行注射死刑的藥物。”

案子辦到現在,沈恕第一次明確向嫌疑人說出“琥珀膽鹼”這四個字,黃鶯身上一震,眼神明顯有幾分慌亂。 沈恕說:“你對我們說你名下的公司營利能力良好。實際上我們了解到的事實恰恰相反,你公司的財務狀況早已入不敷出,負債遠大於淨資產,你不僅欠著銀行巨額貸款,甚至還欠有地下金融機構的高利貸。為償還債務,你已經用盡了一切手段。” 黃鶯不忿地昂起頭,沮喪中帶著幾分不屑:“那又怎麼樣?就憑我生意處於低谷,就憑我保存了幾份家人的重要文件,你們就認定我是殺人兇手?你們有直接證據嗎?難怪人家都說楚原市的警察好大喜功,草菅人命!”她在窮途末路之際,還妄想逞口舌之利,逃脫法律的嚴厲懲罰。 沈恕笑笑說:“好大喜功、草菅人命這八個字評語,怎麼也安不到楚原市刑警隊身上。我們偵辦的每一起案子都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對得起法律,對得起良心。”他亮出一個證物袋,裡面裝有一支針管和針頭,“這是我們兩個小時前在你父母家的下水道裡找到的。我們此前做了大量工作,在化糞池裡發現幾十支針管,逐一化驗,並沒有找到我們所需要的。就在大家漸漸灰心的時候,有人提出,衛生間馬桶通往下水道的是一個回形針形狀的管子,而這支針管太輕,很可能藏在'回形針'的彎曲處,沒能被沖進化糞池。就在你們趕往殯儀館的路上,警方在下水管裡找到這支針管和針頭,幸運的是,因為沒沾上糞便,檢驗工作非常順利。不僅在針管裡檢測出琥珀膽鹼的殘留,更在針管壁提取到一枚較完整的指紋,經核對,那是你左手食指指紋。你是左撇子,作案時用的是左手。證據俱在,你對警方的工作還有質疑嗎?”

沈恕還沒說完,林梅婷嚶嚀一聲,暈倒過去。就在人們手忙腳亂地照顧林梅婷時,黃鶯的臉色由紅轉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精神萎靡地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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