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順道載我去醫院嗎?”
“好啊!去看門診嗎?”
“是去看我女兒啦!”
古手川和也開車載犬養隼人前往沙耶香蟄居的病房。雖然開膛手傑克的案件正如火如荼,但這是兩碼事。並非誰規定的,犬養隼人決定一周去看女兒一次。他自己認定一周一次既不會太頻繁也不致太疏遠,而這麼做的確也有催促他不得不繼續去看女兒的作用。
住院之初,犬養隼人每次都會捧著花束去,但女兒一拿到花就立即摔在地上,幾次後,就不送了。不是心疼花,而是不好意思事後讓護士去收拾。
坐在床邊也沒說到什麼話。都是犬養一個人自言自語似地。偶而得到響應,但都是些“別說了!”、“可以走了!”之類的回嗆。
愈接近病房腳步就愈沉重。倒像是有個人從背後押著自己,簡直活像是來接受拷問的,事實上說是來接受處罰還更正確些,因為造成這種窘境的不是別人,正是犬養自己。
走到病房前,剛好門打開了,有個女人走出來。
“啊……”成美一認出是犬養隼人,立即站住並皺起眉頭。反應雖露骨,但並未發牢騷。
“你看起來還不錯!”
脫口而出的話其實是違心之論。久未見面的前妻明顯面容憔悴,比實際年齡老上許多。不難想像是沙耶香的病情造成的。
“……讓你白跑一趟了,已經睡了啊!”
“喔。”犬養隼人還是想進病房,但被成美擋住。
“跟你說已經睡了!”
“只是看看她。”
“沒意義吧!”
“對我有意義。”
犬養隼人想閃開成美,成美還是不給過去。
“怎麼搞得啊你!”
“我每個禮拜都要看到她,這是我的原則。”
“還是那個樣!一副自以為是,完全不管別人的心情!”
成美的態度愈來愈硬。
“沙耶香說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讓你看!你忘了你是怎麼對我們的嗎?現在才要她面對爸爸,不是存心刁難人家嗎?”
“雖然我們不是夫妻了,但我還是孩子的爸!”
“那孩子已經改姓豐崎了,而且戶籍上你們也不是父女關係。反正你不能進去,她已經睡了!”
從口氣聽來,應該是才剛做完血液透析的樣子,也就是才剛忍受完痛苦,因此非得讓她好好睡一覺不可。
“移植的事,跟沙耶香說了嗎?”
“說了。”
“她怎麼說?”
“怕怕的。”
能不能順利出現捐贈者?體力能不能負荷移植手術?還有費用該怎麼張羅?
對等待移植的病患而言,有多麼希望就有多麼不安,甚至不安要來得更多更沉重,更何況是十三歲的女孩子!因此,為人父親起碼能做的就必須去做。犬養如此想。
“費用我來想辦法。”犬養隼人只說了這話就轉身離去。
“那麼大筆的錢,要從哪裡來?”
不做回答地返回走廊,古手川就站在病房大樓的入口牆邊。心情一定寫在臉上。從他難為情的樣子看來,剛剛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到了。
回到車上,抑鬱的沉默仍持續著。
“讓你看笑話了!”
“不好意思,我在引擎熄火的車上待不住……呃,離婚了?”
“離兩次囉!那是第一任老婆。”
“咦?”
“我覺得沒什麼值得說的。”
“才不呢!我們班長也是離兩次婚喔!他總是吹噓他是定不下來才換老婆的!”
“有選擇的餘地真令人羨慕啊!我不但沒得選,還是被拋棄的!”
“被拋棄的?!”
“都是我的錯!”
這是真心話。一再婚姻失敗,連獨生女的監護權都放棄,這些全得歸究自己的不負責任。無話可說。
學生時代起就因為頗有男人味而不愁女人。現在回想起來,那就是自食惡果的因。求之不得的,人會用盡心力去爭取,付出努力後得到的,就會更加珍惜。但對一直都是女人主動送上門的犬養而言,女人心不在他的興趣範圍內,而且他也沒什麼性忠貞観念。
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長期維繫住家庭,犬養隼人的外遇導致第一次婚姻破滅。在離婚協議書上蓋章沒異議,但被取消沙耶香的監護權讓他痛徹心扉,他可以不當人夫,但很堅持人父的立場。
“我爸媽很早就都去世了,我也沒有兄弟姊妹,所以我的親生骨肉就只有我女兒一個人而已了!可能因此就特別執著吧!”
“我也差不多呢!”
“你的爸媽也很早就……?”
“不是啦!我們家不是個正常的家庭啦!”
古手川和也自嘲地說。可能是破碎家庭之類的吧,犬養隼人並不打算追問。
“犬養兄,你的女人緣很差呢!”
“一直以來,我的男性敵人也不少。”
“是吧!那才是男子漢!”
“剛剛還一直很聊得來的朋友,可我才一離開,就馬上說我壞話了。所以我為了區別敵我開始研究看穿謊言的方法。託他們的福,我學會了看穿那些混賬東西的鬼話!”
“都不曉得該不該覺得慶幸了”
“這也稱不上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啦!”
此時,犬養隼人的手機顯示來電,是麻生打來的。
“現在在哪?”
“在都內跑。”
“馬上回本廳。傑克寄第二封信來了,還有一個小包。”
“這兩個都是沒有資格活下來的人。其中的意義不久大家就會知道了!這聖餐今後仍會繼續。因此為了便於與模仿犯做區別,隨函附上肉體的一部分。”
和第一封信一樣,都是用影印紙,以計算機打字。要說不同之處,就是包裹中有個同信件一起寄來的東西。
“肉體的一部分?”
“塑料容器裡有個大拇指大小的肉片。還未經DNA鑑定,但已經做簡易鑑定了,是半崎桐子的部分腎臟。”
麻生說得快吐了,犬養隼人也好不到哪。
開膛手本尊在殺害第四人之後,白教堂警戒委員會的委員長喬治·盧斯科收到一封信及部分腎臟。也就是說,這起案件的順序多少有點不同,但基本上可說依循本尊的模式。
犬養隼人厭惡的正是這一點。十九世紀末在英國發生的殺戮事件,而今將這國家裡的地區殺戮事件直接搬到現代日本,不但讓人突兀,這個晚了一百二十多年的獵奇事件又重新激起大家的憤慨。我們的傑克也許很理性,但他的動機實在太偏差了。
“塑料容器裡有放保冷劑嗎?”
“沒有。只是容器的氣密性比較高而已,所以打開盒子時好像臭得不得了。”
最近一連都是酷暑天,沒保冷劑什麼的,塑料容器中的東西應該會腐臭掉才對。犬養相當同情第一個打開容器的人。
“我記得傑克本尊在信上應該有寫到會將剩下來的腎臟煮來吃……”
“只能祈求我們的傑克沒有這非人的癖好才好啊!”
“同樣的東西也送到媒體那裡了嗎?”
“嗯,帝都電視台和報社都收到同樣內容的信,只是沒有那個小包。剛剛派人去拿回來了。當然,捜査本部收到部分內臟這件事已經下了封口令。傑克對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如此費盡心力,但今後不見得不會出現連這個都要模仿的傢伙吧!”
媽的!犬養隼人聽到背後古手川的嘟嚷聲。
“本廳認定六鄉由美香和半崎桐子的遇害事件是同一兇手所為,決定正式和埼玉縣警連手偵辦。”
麻生一說,犬養隼人轉向古手川。
“這下,換我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古手川和也只是稍微點了下頭,心不在焉地,他正看著傑克寄來的信。
他媽的!再一次嘟嚷著。
“這不只是犯罪聲明,是下一次的犯罪預告!”
古手川和也的怒不可抑一目了然。傑克信中充滿了把別人貶為螻蟻般的桀傲不遜,古手川又是個直來直往的大男人,大刺刺地表現憤怒可想而知。
非阻止傑克不可。
被平時的常規業務磨得沉睡在意識下層的激憤,這下全都沸騰起來了。雖然殺人犯有很多種,但傑克絕對是當中最可怕的一個!
不管本人有意無意,傑克就是病毒!他的一再犯案,會將恐怖及惡意傳染給社會大眾並蔓延下去——犬養想起前幾天麻生透露出的擔心。十九世紀的傑克出現了許多模仿犯和信奉者,搞不好在這平成年代,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果若如此,那就如麻生所指出的,是最糟的事態了。
“我不是說要找出被害者的共通點嗎?”
麻生故意套話。在成立聯合捜査本部之前,自己該如何行動都要請示麻生。
“將遺體的一部分送到捜査本部和媒體,這絕不是尋常的舉動。搜查員中,根據變態狂的行徑判斷這為'無差別殺人'的聲音依然很強烈。”
因此,不打算優先調査兩人的人際關係嗎? ——犬養正要委婉地提出質疑時,古手川低聲自語。
“不是無差別。”
“喔?你叫古手川吧?你們轄區的捜查員有什麼看法?”
語帶嘲弄和挑釁的意味,但古手川似乎不在意。
“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看法,我想是經驗法則吧!我之前曾經調查過同樣的連續殺人事件,是個極其凶殘又極其狡猾的傢伙。一開始也看不出被害者之間有何關連,所以被視為無差別殺人,但最後還是發現被害者之間有關連性。”
“你是說和傑克一樣嗎?證據呢?犯罪手法也許很理性,但選擇方式和動機有可能很瘋狂。從目前的證物看來,不能否定是兇手親自所為。”
“那麼,這兩人一定有什麼地方吸引到那傢伙的注意。呃、呃……媽的,我說不清楚啦!反正就是跟撈金魚一樣啦!”
“撈金魚?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就像看著水池裡有幾十隻金魚游來游去,就出手撈它們一樣!只有小孩子才會亂撈一通,不然都會挑選大的或花色鮮豔的不是嗎?傑克也是這樣,興趣也好、嗜好也好,一定有挑選被害者的基準。”
從麻生的動作便可看出他的不爽。犬養在麻生開口之前,搶先一步切進他們之間。
“在正式召開聯合捜査會議時,被害者的共通點一定要拿出來討論。不管有沒有猜中,把這點搞清楚才能讓搜查行動迅速進展下去不是嗎?”
雙臂叉在胸前好一陣後,麻生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
再待下去也沒用,兩人便離開。一出房門,古手川便雙眼眨巴眨巴地看著犬養隼人。
“是不是有話要說?”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要怎樣才能學會剛剛那招上司操縱法……”
“那才不是什麼操縱法,我只是想逃跑啦!”
“我也很想像剛剛那樣,看能不能玩弄長官一下……算了啦!那個死腦筋!”
從那口氣聽來,不難窺知古手川的上司是個不知變通的蠢蛋,還是個腦筋靈敏的人物。
“你老闆是好辯的人嗎?”
“與其說好辯,不如說是老奸巨猾呢!”
“我平常是不會和那樣的老闆爭辯的。他想唬弄的話,我們就要說出一番更有說服力的道理才行。而且,撈金魚那比喻也太幼稚了。”
“……很遜嗎?幼稚……”
“我不是指題材,是指程度的比喻很幼稚啦!用大小和顏色鮮豔來選擇,這不過是一般般的程度而已。你可知道大的啦、漂亮的,基本上都是圈套嗎?”
“圈套?”
“紙會破,是被最有活力的金魚弄破的。因為魚太有活力了,就算很想撈也是一撈就破。這就是撈金魚店家做的圈套。真正聰明的傢伙是不會讓紙破的,所以只會專心撈靠近水面的金魚。”
“為什麼?”
“因為會游到接近水面,表示那條魚呈缺氧狀態而很虛弱,因為虛弱就很容易撈到了。傑克很可能也是這麼聰明!”
“……犬養兄知道好多奇奇怪怪的事呢!”
“我在撈金魚上可是繳了不少學費呢!所以就開始研究了。人啊,沒吃到苦頭就不會學習。”
“知道啦!”古手川不滿地撅起嘴唇。
此後一周,兩人分頭去調查六鄉由美香與半崎桐子的人際關係,但都沒什麼收穫。
首先,由美香工作的東城信用金庫和桐子的川田電器之間,不論資金上或買賣上都沒有交集,而且兩家公司過去也未曾一起舉辦聯誼活動;此外,也沒發現兩人在工作上有任何接觸。
其次是交友狀況。找出由美香留在家裡的郵件以及通訊簿上所記載的地址,桐子的部分則是依據她家人所知做出一個熟人列表,兩相比對,並沒有共同的人物。
然後,犬養隼人和古手川也訪查了被害者的生活圈。從自家到上班地點,還有假日的活動範圍。吃中飯的店、常去的店、嗜好、有興趣的對象、喜歡的藝術家、讀過的小說、散步路線、有無參加義工。但都毫無斬獲。
也追溯到學生時代的私下關係。拿來兩人的畢業紀念冊,盡可能收集到同學的說法,但這兩名被害者有段年齡差距,因此仍然找不到共通點。也比對過當時任教的老師,還是找不到任何一名交集人物。
私底下的調查仍如火如荼進行中,犬養隼人從被害者家裡將她的個人計算機交給鑑識單位,試圖解析存取內容。因為他注意到,即使在現實世界未接觸,並不能排除在網絡世界中兩人有交流的可能。但,這個嘗試也是白忙一場。由美香和桐子各自以“NO.6”和“half cape”的網名參加很多網站和推特,但兩人在網絡上碰面的機會終歸是零。結果,找到的只是兩人的性別相同,以及血型都是B型這個稱不上共通點的事情而已。
此外,針對兩人是否有賣春行為這點,也完全找不到確證。因為傑克寄來的信上開頭便說“這兩個都是沒有資格活下來的人”,所以被認為賣春的可能性不小,但考慮到她們在上班的時間與在家的時間,是不可能有餘暇在街上拉客的。也前往捜索兩人的房間,並確認兩人貯金簿裡的餘額都是一般人的生活水平,應該沒有薪水以外的收入。
當犬養和古手川在被害者人際關係調査上大感挫敗時,另一方面,他們也獲得傑克這傢伙具有壓倒性存在感的認定。
首先,犯下第一宗命案後,隔沒多久又犯下第二宗,這行為十分引人關注。犯罪聲明上膽大包天的言論以及高明的行動力,很難說是好是壞,總之就是言出必行而備受囑目。雖不是美談,但時不時在媒體世界中因惡事而佔盡版面惹人議論紛紛。美談是一時的感動就沒了,但惡事一經曝光,後續效應將持續很久很久。對於必須不斷追求新鮮話題的大眾媒體而言,珍視賞味期限長的事件莫此為甚了。
殺害後取出臟器,不僅如此,還發表犯罪聲明的兇手——要求力無可挑剔。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名具有書香氣息的變態狂,觀眾顯然吃他這一套。各媒體的報導角度,甚至出現猶如將兇手吹捧成罪惡英雄般的讚賞文章。
傑克的第二起案件之所以備受注目,主要是他把被害者的部分遺體寄出來。雖然捜査本部一個勁地封鎖消息,但帝都電視台有個冒失的主播一不小心說溜了嘴:“兇手除了信件之外,還隨函附上了證明自己本身犯罪的證物。”(儘管捜査本部的人,誰也不相信那是真的“一不小心”)。
由於傑克這名號加上主播的失言,一下就讓人連想到隨函附上的東西。不論哪家電視台都一時巧妙地避免斷言,卻有某家寫真周刊志大刺刺地寫出內容,完全無所顧忌。更慘的是,過去大家都還害怕偷跑,可如今開了一個洞,日後再沒人會事先徵求捜查本部同意了。
人們開始陷入安靜的夢魘中。犯罪聲明的話還好,但被害者的肉體一部分被寄到捜查本部,這樣的兇手至少是平成以來第一人!人們會對於無知的事物產生原始性的恐懼。傑克的行為與其不可思議交相作用,宛如楔子般不斷槌打進人們胸中。
最神經緊張的莫過於從事色情行業的女人了。傑克本尊的目標即是娼妓,這次又是女性遭連續殺害,因此,“傑克的目標是賣婬女郎”這樣的風聲傳遍大街小巷,有要求警方保護的,也有人嚇得退出這行了。
網絡上,更是老早就流傳著有關傑克以及這兩名被害者的大量文章。像臉書這類以實名登錄為原則的社群網站上有人嚴肅遣責傑克的暴行,但更多的是自稱傑克的冒牌貨和視傑克為英雄的人,而以嘲笑兩名被害者、推測下一名被害者為樂的人也佔滿了版面。
包括要閱覽各種網站和貼文討論區,鑑識課完全忙不過來,捜査本部向計算機犯罪對策課請求支持來釐清線索。釐清的結果每天都會呈報本部,但每次看到報告書,犬養隼人只覺得又是“一般市民”之類來鬧的,除了煩也拿他們沒輒。匿名性的惡質,在此真叫人大開眼界。
網絡文章和推特既簡便又有實時性。可以匿名而輕易地發出訊息,也可以立即獲得回應。對於乾譙特定對像一頓後逃之夭夭,再沒比這更好用的工具了。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完全自由,沒人會去追究責任。一如在公共廁所牆上的塗鴉,除了沒品之外,更充滿了惡意。傑克的登場,正是在這個惡意火藥庫點火的後果。
“傑克乃吾人是也。”
“老子才是傑克本尊!”
“我還不過癮!死的人還不夠多吧!在那之前,那些白痴刑警會逮到我嗎?”
“開膛手傑克的留言。希望自己被殺的賣婬女郎,請在這個討論區留下姓名和地址後,電匯二百萬圓到以下賬戶……”
“下一名犠牲者是住在葛飾區立石〇〇的高橋京子(二五)。”
“給光岡中學教師勝木郁美,把肚子洗乾淨等著吧!”
“被切腹的女人們都是街娼。俺就是被她們染病才復仇的!”
“兩人的屍體已經仔細料理並混進食材裡了。我是開膛手傑克外食連鎖店《仙度瑞拉》的員工。”
“本人知道開膛手傑克的真面目。是在千葉縣浦安市貓實二丁目的《馬〇克》上班的一個叫柳田的男人……”
不能放著自稱傑克的人以及指名兇手的人不管,計算機犯罪對策課針對有嫌疑的文章追查到IP地址並鎖定該住所,但並未要那些人到案說明,實在是人數太多了!
對捜査本部的惡搞從未停止。這次一如預期,增加了小包,一打開,很多都放了聲明文和肉片,當然要送去鑑定,但都是動物的肉片;可光是這樣就要耗去相當多的人力和時間,捜査本部很快就陷入無法運作的窘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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