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看守眼

第38章 第肆話

看守眼 横山秀夫 2989 2018-03-15
髙梨透二再次來到旭日美術展覽室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十一點了。高梨這回在百貨商店,買了一盒高級點心,提在了手上。 玻璃門開了。入口處放著一張雕刻著花樣的、堪稱古董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印有彩虹照片的,攝影展簡介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印著“跟虹與雲相遇的時候”幾個字。外牆上,掛著一張鑲在鏡框裡的、彩虹的大幅照片,那個鏡框旁邊,還有一個鏡框,鏡框裡是須貝清志的半身照片。 高梨透二覺得:自己總算見到了光明,今天還有攝影展,展期延長了! 高梨滿心高興地走進展覽室。靠裡邊的一張圓桌旁邊,一個長著絡腿鬍子的中年男人,正在抽著雪茄,大概是這間展覽室的經營者。 “勞駕。”高梨一本正經地打了個招呼。

“歡迎光臨!……”經營者以為高梨透二是來參觀攝影展的。 “啊……不……我不是來參觀的,我是……” 聽高梨透二自我介紹,說是《縣民新報》的人,那個姓吉田的經營者豪爽地笑了:“我算服了你們《縣民新報》了。託你們的福,展期延長一天。今天我只能在這兒消磨時光了。” 高梨透二也被吉田感染得笑了。歡喜使他全身顫抖起來。 “今天也展出,是吧?” “有什麼辦法呢?有名的《縣民新報》讓我們把展期延長一天嘛!” “您可幫了我的大忙。”高梨透二不由得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對了,這個請您收下。不是什麼好點心,略表歉意而已。” “這怎麼好意思呢?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大鬍子吉田滿面笑意地接過了點心包包。

“看您說的,您就是地獄裡的菩薩,真的幫了我的大忙了。”高梨說完,忽然又擔心起來,“是不是有人看了《縣民新報》以後,過來看攝影展,您沒辦法,只好延長一天?” “不是,不是,不是那麼回事!……是我看了《縣民新報》以後,決定延長一天的,可是呢……”吉田又笑了起來,“十點開門,到現在為止,就來了一位傻乎乎的大哥。看來人們不怎麼看《縣民新報》啊。” 如果換個場合聽到吉田最後這句話,高梨也許會失望的。 “對了,吉田先生……”高梨透二還有一件事情很擔心,“須貝清志先生對這件事情……” “啊,我認為他還不知道。我試圖跟他聯繫,但是聯繫不上。”大鬍子吉田呵呵笑著說,“昨天晚上,我們為了慶祝攝影展順利結束,在一起喝酒慶祝,他喝多了,沒準兒還在蒙頭大睡呢。”

“是不是因為看了我們的報導,他的心情不好啊?”高梨透二隨便猜測道。 大鬍子吉田擺著手說道:“不會的,不會的,須貝這個人哪,特別爽快,沒準兒還挺高興呢。昨天,他跟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啊,還發牢騷來著,說既然記者都來採訪過了,為什麼到最後也沒給登出來呢?” “對不起!……”高梨透二慚愧地點了點頭。 “行了,行了,別說對不起了。”吉田愉快地笑著說道,“不就是晚了兩天嘛,這不給他登出來了嗎?” 吉田跟須貝清志是高中時代的同學。吉田身材魁梧,絡腮鬍子很多都白了,看上去有五十多歲,如果跟須貝是同學的話,應該是四十三歲。 須貝清志呢,從照片上看起來還很年輕。眉清目秀,堪稱美男子。褐色的皮膚,脖子上掛著一條金項鍊,打扮得很時髦。由於照相的時候,他的眼睛注視著照相機的鏡頭,誰站在那張照片前邊,都好像被他注視著。

高梨透二覺得,須貝就是希臘神話中的那喀索斯。 “須貝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高梨透二打算去須貝家,當面向他道歉,所以,想先了解一下須貝的簡單情況。 吉田是個愛說愛笑的人,須貝就不一定了。 “跟照片一樣。他常說,我要去追彩虹。” “啊?……”高梨透二感覺不可思議。 “就是說,他一直在尋夢。他說要當一名攝影師,只因為十九歲的時候,給一家二流雜誌社主辦的攝影大賽投稿,得了一個鼓勵獎。” 高梨透二看了看牆上掛著的照片。總共有二十多幅,照的都是彩虹和雲彩。變化多端的搭配和角度,說明了他在拍攝這些照片的時候,確實付出了不少辛苦,因為,彩虹什麼時候、在哪裡出現,是很難預測的。 但是,這二十多幅照片裡,沒有一幅足以吸引眼球。一言以蔽之,須貝的攝影技術,還沒有跨出業餘愛好者的範圍。

高梨透二轉過臉來,看著吉田問道:“須貝先生除了攝影以外,還做別的工作嗎?” “這個嘛……” 據吉田說,須貝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沒有正式工作,只要稍微攢一點錢,馬上就花在攝影上了。 他單身一人,在父母給他留下的破房子裡過日子。結過三次婚,都離了。儘管如此,至少也有四、五個,自稱是他的的女人,輪流跟他睡覺。外牆上掛著的那一張、鑲在鏡框裡的彩虹照片,他的女們都買了,賣了不少錢呢。 “很招女人喜歡,就是不能跟女人一起過日子。”吉田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高梨透二說:想去須貝家當面道歉,吉田就從入口處的桌子上,拿了一張明信片,隨手遞給了高梨。明信片印著的“工作室”的地址就是須貝的家。家裡的電話因為一直不交電話費被停機,唯一能聯繫的就是手機。

高梨立刻打須貝的手機,可是打了好幾次都沒打通。 高梨謝過吉田,離開了旭日美術展覽室。不管怎麼說,先去須貝家看一看。開車還不到一刻鐘,就到了須貝的家。在一個神社附近,一條安靜的小路旁邊,高梨找到了吉田說的,那所破舊的二層小樓。 房子沒有圍牆,離開小路走幾步就是大門。大門一側釘著一個牌子,牌子上用日語羅馬字母,寫著須貝的名字。房子似乎已經裝修過,大門改成了西洋式的。大門下部橫開著一條細長的口子,那是投信口,信件和報紙投進去以後,就會掉在門後邊的地板上。投信口露出一截報紙,是一份沒有完全塞進去的《縣民新報》。 電話被電話局停了,可是還訂著《縣民新報》,如果讓報社領導知道了,只不定有多高興呢。

高梨透二按了一下門鈴,但是沒有人答應。又按了一次。雖然固定門鈴按鈕的螺絲都掉了,只有電線還連著,但也可以聽見家里門鈴響了。 是不在家呢,還是沒睡醒呢? 高梨透二不敢再按門鈴了。 吉田說,須貝昨天晚上喝多了,要是硬把他吵醒,惹急了他就麻煩了。可是,就這樣回去又不甘心。 《縣民新報》就在投信口插著,須貝睡醒看到報紙以後,很可能給報社打電話提意見。 高梨打須貝的手機,還是打不通。看來不是沒開手機,就是在信號覆蓋不到的地方。 臨街的窗戶掛著很厚的窗簾,看不到屋裡的樣子,高梨透二就圍著房子轉了起來。房檐下有一輛小型摩托車,這大概就是須貝的代步工具,看來還真是沒睡醒呢。 不對……昨天晚上,跟吉田一起喝完酒,也許須貝根本就沒有回家。不是有四、五個女人跟他好嗎?說不定跟哪個女人,直接到情人旅館操屄去了。

高梨透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十二點二十分,該上班了。他想給須貝留個條子。身上倒是帶著筆呢,可是自從調到排版部以後,帶筆記本的習慣漸漸沒有了。在排版部沒跟外人接觸過,報社新給他做的名片,連盒蓋都沒打開過,一直在辦公桌的抽屜裡放著。他忽然想起錢包裡,還有一張當外勤記者時的舊名片,就在那張舊名片反面寫了幾個字。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您怎麼罵我我都接受,請直接跟我聯繫。” 寫好以後,把記者部的電話號碼畫掉,寫上了排版部的電話號碼。 正要把名片投進投信口的時候,高梨忽然想起一個好主意。他把那份《縣民新報》抽出來,把名片夾在地域版那一頁,然後細心地折好,按照原樣,重新塞在投信口裡。 好!這下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了。

即便須貝昨天晚上沒有在家住,今天回家也好,去旭日美術展覽室也好,都能知道報導出錯以後,高梨透二已經登門道歉了。 高梨透二發動車子,直奔報社而去。他覺得輕鬆多了。 報社因為競選人年齡報導出錯,亂作一團,地域版的這個小錯誤,可能誰也注意不到。報社里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自己…… 對了,還有手塚理繪。 高梨透二眼前,浮現出手塚理繪那笑成了一對新月的眼睛,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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