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很不一樣。”香織的聲音不大,但在鋼琴的演奏聲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穿透力。
我在心中迅速的盤算。香織是大四學生,應該是二十二歲,室長是三十四歲吧。他看起來可真年輕呢,我不禁感慨,順便瞥了一眼坐在香織旁邊的天童,他看起來也比實際年齡年輕。
天童擺出一張無趣的臉,舔著玻璃杯。香織繼續說道。
“——你要問我們的年紀為什麼會差這麼大,其實我和哥哥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準確的說,我的母親是情婦,不過現在已經見縫插針的升格為繼室了。所以雖說我是社長的千金,大家都用很尊敬的目光看著我,但像這樣使用特權還是第一次。”
既然她言及此事,那麼我哼一聲搪塞過去的話會很不合適吧,但也不便過於深入的追問。我不知該如何應對,姑且先把眼前的雞尾酒杯端到嘴邊,隨後瞥了一眼天童,但他還是一直既往的沒有幫我解圍。
最終,我轉回了上一個話題。
“說起來,你哥哥在滑雪界相當出名吧?參加了全國運動會,還被選入了奧運會強化隊。”
“你知道?”
香織睜大了眼睛,露出微笑。
“那個,我記得出過書吧。”
“是。《挑戰銀嶺時》,十河出版社,一千五百日元。似乎銷量很差,就是因為這種事,他才會被稱為敗家子。”
香織笑嘻嘻的說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不由得繼續追問了下去。
“你和哥哥的關係很好嗎?”
“很好。不過直到小學都沒什麼接觸……啊,是這樣。因為我媽媽是情婦。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訴我,這個人是你的哥哥,但卻完全沒有真實感。所以說實話,感覺很微妙。”
“那傢伙是信長呢。”
天童突然加入了談話,從他的表情上什麼都看不出來,而且還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
“這話是什麼意思?”
香織迷茫的回問。
“雖然在公司內被當作'笨蛋',實際上擁有奪取天下的才幹。”
“他在公司正受到這種對待?”
我有些吃驚的反問。
“啊,那個多媒體策劃室本身在十河公司內就一直受到排擠。'出版社只要出書就可以了',這種腦袋僵化的傢伙中也有十河的上層人士,在這些傢伙眼中,那個人做的事情只是不務正業吧。會見演員,在媒體上露臉,他們對此深懷不滿。還有大手筆的花費預算。”
香織表情嚴肅的聆聽,輕哼了一聲後深有感慨的說道。
“唉,真是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呢。”
“因為這就是大人的世界。”
兩的一唱一合很有趣,我也笑了起來,這才是正常的天童。
服務員走了過來。
“您可以點最後一杯。”
香織又點了一杯莫斯科佬,天童要了金青檸,我沒有再點。
鋼琴演奏的一曲結束,響起了稀疏的掌聲,下一曲又要開始。這一次的旋律有些耳熟,香織想起來了。
“是EVA的片尾曲。”
“'FLY ME TO THE MOON'——帶我飛上月球。”
天童喃喃自語。我暫時沉浸在了鋼琴演奏中。
不僅是由於雞尾酒裡的酒精,耳畔舒暢的音樂,柔和的間接照明,店里雅致的內部裝潢,顏色奇異的雞尾酒,還有天童和香織。這一切組成了一場極具魅力的演出,讓我在此時沉醉其中。
服務員利落的走來,把兩人點的酒放到桌子上。天童喝了一口,為了緩和場面上突然的沉默,香織問道。
“天童是單身嗎?”
過於直接的問題讓我大吃一驚。天童卻從容的應答。
“是。”
“為什麼不結婚?”
他這次沒有馬上回答,望向遠處,但視線的前方不會有答案。
“有這樣一種魔術。”
天童突然開始說起毫不相關的話題。
“準備十張紙,交給對方,讓對方在每一張都寫上喜歡的數字。數字不能相同,沒有上限。然後把紙反過來收回,一張張的翻開,當翻開數字最大的那張時,猜測這就是最大的數字。要是全都翻開就不必說了,在翻開其中一張時猜測是不是這一張。
“因為這個遊戲不是百分百能猜中,所以大概不算是魔術。據說在數學上存在一種成功率最高的玩法。就是拿到十張紙後,先翻開第一、第二和第三張,這些都是棄牌。然後從第四枚開始,如果翻到了比前三張更大的數字,就猜是這一張。據說這種玩法的猜中率最高。”
天童又喝了口酒,然後不再說話了。
“你是說,這個和結婚一樣?”
香織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的確就像是遊戲吧。”
他迴避開了香織的問題,取出煙點上火。煙氣搖曳的上升。
“但就結婚來說,牌可不止十張吧?”
正是如此,天童點了點頭。
“當總張數多於十張時,一開始放棄的張數也要比三張多吧。”
“還是同樣的道理”,天童點了點頭。
“當總張數不確定的時候呢?”
我也在思考香織的問題。這種情況下,成功率最高的玩法並不存在。猜不中最大的牌。
“總之……拋開這些道理不談,我只是懂得不該在翻開第一張時就喊出,'就是這張!'。”
“……那你現在還在翻牌嗎?”
香織提問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安。天童吐了口煙氣,把煙按到煙灰缸裡,喝光了杯裡剩下的酒。
“遊戲時間結束了。差不多該走了吧。”
說著,天童就迅速拿起了賬單,若是平時的香織肯定會嬌嗔一句真狡猾,但那天晚上不同,她沉默的就此作罷。當場似乎瀰漫著成人的氣氛,不允許她做出這種舉動。
在天童的催促下,我和香織也起身。
我們三人走向收銀台,現場的鋼琴演奏還在我們的身後繼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