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夜之訪問者

第69章 第十一章

夜之訪問者 鲇川哲也 3534 2018-03-14
警方很快就查出,那個男人是鈴木徵比古。他是一名專業攝影師;當他與被害人成瀨千里在一年多以前協議離婚之後,就以東京的公害會讓自己患上哮喘為由,搬到了長野的上田市。話雖如此,但從上田到上野之間,搭快車最多只需要三個小時就可以抵達,所以對於喜愛外出的他來說,大概也只是住在東京郊外的那種感覺吧!他前來東京的次數相當頻繁;為雜誌封面提供裸體寫真,是他主要的工作內容。在攝影師的圈子中,他屬於被人戲稱為“婦人科”的領域,可以算是其中最為搶眼的存在。成瀨千里很不喜歡這一點,老是勸他換個跑道,但徵比古卻寸步不讓地堅持說,裸體寫真也可以展現出真正的藝術,於是兩人之間的分歧越來越高漲,到最後終於走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這是成瀨千里的侄女所講述的情況。

徵比古還沒有成為獨當一面的專業攝影師之前,曾經和某些玩伴在半開玩笑的狀況下,一起去嘗試了紋身;隨著之後逐漸嶄露頭角,他開始極端后悔起自己孟浪的舉動,然而,事到如今,就算再怎樣後悔,身上刻下的紋路也沒辦法消失了。 於是,為了隱藏這塊痕跡,他總是會在刺青的上面戴著手錶來加以遮掩。 搜查本部認為這次絕對不會有錯了,於是便緊鑼密鼓地展開了調查工作;而隨著調查的進展,許多事情也漸漸變得明朗了起來。 在這些突破當中,其中相當重要的一點,就是對殺人動機的推測。徵比古和千里兩人在還是夫婦的時候,曾經互相以對方為受益人,保了好幾種壽險;在從事他們這類型職業的人當中,類似的事情可以說是履見不鮮,而且因為雙方性格都散漫的緣故,往往離了婚之後也沒有去進行受益人變更。換句話說,透過謀殺自己的前妻,將會有一千萬圓的保險金落入徵比古的口袋當中。除此之外,他因為賭麻將的關係,欠下了將近七百萬圓的債務,被債主逼得非要在年底之前還清不可,這點也已經得到了證實。對方都是些不好相與的人,如果還不出錢,惹毛了他們的話,搞不好徵比古會從此人間蒸發也說不定。

徵比古是個詭計多端的人,如果沒有成為專業攝影師的話,他應該早就已經變成總是受到警察“關照”的小混混,像垃圾般地終其一生了吧!他的逃稅技巧相當高明,雖然稅務署的人員曾經對他感到懷疑並盯上了他,同時也展開了調查,但最後卻仍然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只好束手而歸。另一方面,徵比古對於狩獵很有興趣,一到狩獵季節便會和獵友一起外出打獵。然而,他的目標不管是鹿也好、羚羊也好,還是從西伯利亞飛來,暫歇羽翼的優雅天鵝也好,全都集中在一些弱小而欠缺抵抗能力的生物上。或許,他是要透過挑戰狩獵法的禁令來尋求剌激感吧! 曾經有人投訴說他將天鵝拿來燒烤;當刑警去調查的時候,徵比古把刑警請到客廳裡,然後一邊喝白蘭地一邊大談狩獵經,時間長達一個小時之久。最後,在他的連唬帶騙下,刑警只好摸摸鼻子走了;不過,當刑警離去之後,他卻如同字面形容的一般,在客廳裡面捧腹大笑。他,邊斷斷續續地恥笑著“那個馬臉的笨蛋刑警……”,一邊將剛剛刑警拿來當靠背的靠墊又踢又拋地丟向了空中——在那裡面,全都塞滿了天鵝的羽毛。

不過在搜查本部裡面也有慎重派的意見,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也有可能是另一名犯人X為了嫁禍給徵比古,而故意將手錶戴到了右腕也說不定。然而,若真是這樣的話,這名罪犯X就應該會採取更積極的動作,好暴露出右腕上的手錶才對;比方說頻繁地看表,從而引起女服務生或領班的注意之類的。不只如此,X一方面戴著紅色貝雷帽,將犯罪嫌疑轉嫁到塚本身上,但同時卻又在另一方面試圖讓徵比古成為嫌疑人,這種行為似乎有著明顯的矛盾和分裂。因此,手錶的暴露,很難被視為是犯人有意為之下的舉動;將它解釋成徵比古在無心之下所犯的錯誤,這樣才比較說得過去。 徵比古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藉口把前妻約出來的,這點不得而知;不過,狡猾的徵比古一向擅長此道,從這點看來,他應該是說了許多能夠打動女人心的花言巧語吧!搞不好,他是選擇了一些能夠觸動千里感傷的藉口,比方說“'名門'餐廳是充滿了夫婦兩人回憶的地方”之類的理由,將千里給約出來的也說不定。除此之外,對於前妻和那位化學老師之間的爭執,徵比古一定時有所聞,所以,他也一定知道塚本喜歡戴紅色貝雷帽這件事情才對。從照片上來看,他們兩人的臉龐雖然並不是很相像,不過那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倒是有幾分神似。因此,他如果戴上帽子的話,要偽裝成塚本其實是件滿容易的事。

基於以上的分析,搜查本部對於徵比古涉案的確信程度,一天比一天變得愈發堅定了起來。雖然在情報的蒐集和整理方面費了不少工夫,不過因為前面已經嚐到了兩次失敗的苦果,所以為了萬無一失,本部決定再派丹那前往上田進行調查;那是新年過後第二天的事情。 (千里迢迢來到長野縣的北部,萬一徵比古不在家,那事情可就糟糕了……)丹那對此感到憂心忡忡。 直到坐上列車之前,丹那幾乎忘記了上田市附近有一座大型的菅平滑雪場。他原本以為新年放假期間火車會比較空,想說自己可以悠悠閒閒地放鬆一下,結果沒料到,每一節車廂竟然都被前往滑雪的遊客給塞得滿滿的。丹那在失望之餘,也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一肚子火。那些滑雪客對於像他這樣站在車廂裡的可憐乘客,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他們大吃、大喝,外加大聲喧嘩,有時候,長長的滑雪工具還會相當討厭地敲打到丹那的小腿肚。不管是在高崎或輕井澤車站,每當停車時,丹那總會暗中期盼著座位能夠空出來,然而,他的希望卻只是徒然地一再遭到現實的背叛。等到好不容易有了空座位,那已經是抵達上田車站時候的事了。丹那跟在那些滑雪的年輕人後面,下了火車走上了月台。

一踏上月台,撲面而來的空氣,和東京相比簡直是冷到不行;丹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整個緊繃了起來。 走出剪票口後的滑雪者們,或者搭巴士,或者利用上田交通的小型電車,陸陸續續趕往菅平。車站前面的公交車終點站裡,轉瞬間擠滿了等待乘車前往滑雪場的乘客。丹那沿著他們背後迂迴繞過大半個廣場之後,踏上了從車站正面向北延伸的大道。松尾町、原町這些平常總是購物人潮洶湧的主要街區,在正值新年假期的此際,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只是靜悄悄地覆蓋在大雪之下。和公交車終點站的嘈雜擁擠相比,這裡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身處在另一個世界似的。 走過商店街之後左轉,就可以看見徵比古暫時寄居的連歌町。這名字總讓人感覺帶著風雅氣息,一定是過去曾經有某位偉大的文人隱居於此,所以才這樣命名吧!不過,抱持著如此想像的丹那,才剛邁出第一步,便驟然停下了腳步。在他眼前出現的,是沿著街道兩側並排展開,風格獨特的房屋。塗成濃烈色彩的門扉和柱子,和為求自己的隱私不被窺探而釘上格子的窗戶,在在表明了這裡是一片特種行業集中的街區。徵比古就住在這街區的里側,一間採光很糟的小房子當中。

當時他家裡似乎剛好有客人在,丹那才一踏進屋內,便立刻察覺到有人正慌慌張張地從後門離去。徵比古收拾了一下雜亂無章散落著的橘子皮和威士忌酒杯,將坐墊翻過面後,遞給了刑警。當然,他是絕不可能歡迎刑警來訪的,不過卻也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什麼感到煩擾的神色。對於丹那來說,比起待在寒冷的門口進行對答,能夠進到對方家裡,可說是件值得慶幸之事。他不客氣地在客廳裡坐下,並把下半身塞進了被爐裡。不管怎麼說,只不過是待在外頭這麼一點點時間,他整個人就已經從裡到外全都凍到不行了;這時候能夠躲到被爐裡面,比什麼佳餚美酒都還要更讓人覺得感動。 “我這整個新年假期都呆在家裡睡大頭覺;畢竟,從年末開始就沒有什麼工作可干了嘛!”

像是要犒勞從東京遠道而來的刑警的辛苦,徵比古往一個乾淨杯子裡註入了威士忌。當他低下頭的時候,一撮頭髮從他的額頭上垂了下來;他露出了厭煩的表情,一把將它給撥了上去。就在這時,丹那的視線立刻敏銳捕捉住了征比古套在右手腕上的那隻大型手錶。 這位攝影師額頭寬闊,而且有點微微往前突出,位在額頭下方的,則是一雙杏仁色的混濁雙眼。不過他的鼻樑頗為高挺,所以整個五官輪廓看起來很立體。如果硬是要挑點毛病的話,那便是他那厚實而鮮紅的嘴唇,讓人不禁會聯想到某種軟件動物,但總而言之,徵比古還是可以稱得上是個美男子。雖然先前丹那在看照片的時候就已經有這樣的感覺,不過現在實際跟他面對面以後,他就更難以置信,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是殺害了前妻,又連帶殺死了正好路過的電機工程師的兇惡罪犯。在這名攝影師心中的某處,真的潛藏著那種殺害天鵝而食的殘酷面相嗎?

“對於您前妻的遇害,我深表同情。” 雖然丹那覺得在新年伊始就向人表示哀悼之意,未免有些不太妥當,不過考慮到他這次造訪的目的,如果不去觸及這一點,那接下來的話題就都無法展開了。 “的確,她真是太可憐了哪!我本來無論如何都要去參加她葬禮的,但是因為許許多多不方便說出口的理由,所以也只能在這邊默默地為她禱告了。” “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丹那一邊沉浸在被爐那連心都會暖和起來的溫熱當中,一邊對徵比古這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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