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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十二章

夜之訪問者 鲇川哲也 3706 2018-03-14
因為本部裡面有人認為替身之說太過小說化,缺乏現實性,所以決定只進行小規模的調查。至於大町之所以戴著手套這件事,也可以解釋為比如手指被墨水弄髒了,不想讓他人看見之類的情況。若是這樣的話,那位講究穿著打扮的人,當然也就只好戴上手套了。當會議上有人提出這樣的異議時,丹那也暗自反省,自己舉杯慶祝勝利,似乎還為時過早了些。 第二天,儘管做好了徒勞無功的心理準備,但他們還是邁出了去尋找替身的第一步。按照丹那的建議,他們又多編成了另外兩個小組:第一組的丹那和山上負責調查嫌疑犯的出生地八王子,另外兩個小組的工作則是,在東京都內從大町的工作單位以及朋友中去找出B。與昨天的好天氣相反,滿佈陰霾的天空,似乎在暗示著調查工作並不樂觀的前景。

八王子是大町的出生成長之地,位於東京的西邊。雖然同樣都屬於東京,但是地理上卻有一段距離。丹那走訪了大町在當地中小學以及高中時代的同班同學,希望從中能了解是否有跟大町長得相像的男性。這個方案獲得了成功,出乎意料地很快找到了線索。提供情報的是大町的初中同學,他說:與自己在同一家紡織工廠工作的服部六平,不管是年紀還是體貌都與大町非常相像,以至於連他自己都曾經叫錯過兩個人的名字。 “那個人總是帶著墨鏡,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們相貌相似,也正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沒有引起什麼傳聞。” “那你為什麼注意到了呢?” “我也是偶然發現的。那還是在石油危機以前的事情;當時紡織工廠非常景氣,因為有兩天連休,家里人吵著要去溫泉,於是就去了跟工會有簽約的修善寺溫泉旅館。一到旅館之後,我立刻就去了浴場,想早點泡一泡澡。當我一走進去,便望見泡在浴缸裡的男人對著我微笑。我對他打招呼說:'大町,你好',結果卻是服部。就這樣,我才第一次見識到了他取下墨鏡後的模樣。”

“那麼服部先生是否知道有一個叫大町的男人與自己十分相像呢?” “我泡在溫泉里的時候,向他解釋了剛剛為什麼認錯人,結果他大吃一驚。所以,他應該是在那個時候才第一次知曉的。” “那大町先生這邊知道嗎?” “知道,也是我告訴他的。有一次他隔了很久回家探親時,我一邊和他對飲,一邊將這件事告訴了他。當知道有跟自己長得很相似的人存在時,任誰都會感到好奇;他當時也說,'有機會真想見一面'。” 丹那對於這句“真想見一面”感覺相當在意。如果是大城市的話另當別論,但八王子不過是一個人口只有二十八萬的地方小城市;因此,大町在修善寺溫泉旅館內被告知這件事情以前,曾經和服部擦肩而過,這樣的機會應該也是存在的才對。

“那根本不可能。大町大學畢業後一直住在東京,而服部五年前被愛知縣的一家紡織公司挖走了,所以彼此根本不可能碰見。” 那也就是說,在計劃這次對於競爭對手謀殺計劃時,大町突然回憶起老朋友提到過的這件事情,然後便想到了利用這個相貌相似的男人來當做替身,偽造出自己不在場證明的手法。眼下紡織業不景氣,服部在老家休假,每天呆在家裡,生活方面應該並不寬裕,因此,如果大町花錢請他扮演自己的替身的話,或許他會動心也說不定。大町能言善辯,當然不會說事情跟殺人有關。也許,他會以比較輕鬆的口氣對服部說說“只是為了與人家開開玩笑”之類的話。 宛如孿生兄弟的兩個男人,在某家小餐館或房間裡說服對方又被對方說服,想像這副畫面,丹那不由得有一種猶如夢境的奇妙心情。不管怎麼說,替身之說逐漸有了具體的進展,於是刑警們決定去拜訪這位服部先生。

服部六平的家,位在橫亙多摩川淺間橋對面的元橫山町,一排有著四間房舍的長屋裡看。當兩位刑警走到長屋最東端時,便看到了他的門牌。雖然那塊門牌看起來就像是寫了字的粗製魚板,但上面的字體卻是意外地頗為流利的草書體。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服部在旁邊應了一聲。刑警回頭一看,原來服部正在小院裡挖馬鈴薯,黑乎乎的泥土上面。滾動著幾個長得不錯的暗紅色球體。 服部似乎早已料到刑警會前來調查;他並沒有邀請他們坐下來,而是準備站著說幾句就打發他們。他的態度,讓刑警們感覺到了些許敵意。 丹那並沒有見過大町本人,不好妄下結論,但他看過大町的照片,眼前這個人果然與照片上的大町十分神似,特別是嘴唇很薄這一點,幾乎一模一樣。不過,他們畢竟還是不同的兩個人,所以站在一起,也許能夠看出一些不同之處,但是,分開來看的話,的確是會讓人弄錯的。

“忽然提出這個問題也許有些奇怪,不過,你最近見過大町先生是什麼時候?” “我不認識什麼大町,也沒聽說過。” “他在保險公司工作,與你長得很像。”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不認識嗎?” 他突然改變了態度,把鋤頭一扔,手插在腰上,擺出一副挑戰的姿態。 “你說自己沒聽說過,這根本不可信;他是赤坂推銷員被殺害案件的主要嫌疑人,報紙上也報導過了。” “我沒訂報紙。” “那應該在電視新聞上看到過照片吧。既然他跟你長得很像,那麼照道理說,你應該會有印象才對。” “你這人很煩耶,我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為了避免讓鄰居聽見,服部壓低了聲音,但講起話來卻是一副要吃人的兇惡語氣。

“你口口聲聲說不知道,但你過去曾被人錯當成大町過吧。” “不要在這裡妨礙我工作,請離開!” “有人說,在某處曾經看到兩個相貌完全相同的兩人在一起,他覺得很奇怪。” 丹那的故弄玄虛似乎很奏效;服部突然顯得慌亂起來,到最後終於讓丹那他們進了家門。不過他之所以這樣做,似乎主要還是為了讓避免鄰居聽見。 “請不要那麼大聲。這牆壁薄得就跟煎餅似的。本來隔壁的人就喜歡偷聽。” “好吧。那我們就直話直說了。有一部分人私下主張,說你曾經扮成大町在小田原出現過。大町宣稱,當保險公司的推銷員被殺的時候,他人在小田原的小餐館吃竹莢魚之類的東西;不過那些人認為,出現在小田原的只是替身而已,而去充當替身的,便是與他長得非常相像的你。他們說,在吃飯時'大町'一直戴著手套,是因為那個'大町'其實是替身,所以他必須警戒著不留下指紋。但是,我並不苟同這種說法。比如說,大町手指上染上墨水,又不能馬上洗掉的時候也就只好戴上手套來遮掩,這種可能性也並不是沒有啊!一般人的話,對於這種事也許根本就無所謂,但大町卻是一個非常講究的人,雖然是男人,卻每個星期要修兩次指甲。”

丹那引用了先前的信息,編造出了一套便於取信服部的說法。服部坐在門口,將信將疑地聽著。 “為了弄清楚這種推斷是真是假,所以我們才來拜訪並向你求證。大町在小田原吃飯的時間,準確的說也就是九月二十六號下午八點左右,你在什麼地方?能夠回憶一下嗎?” 一直坐著不動的服部拍了拍褲腳邊上的泥土,很明顯是為了爭取時間。 “最近不知為什麼,我的記憶力有所衰退,你這樣突然問我,一下子也很難想起來。” 他迴避著視線,搖了搖頭。丹那心想:這混賬東西!你對他客氣,他倒得寸進尺了! “要是你想不起來的話,那可就很麻煩了:你脫不了乾系,我也交不了差。” 服部不可能乖乖地承認自己在小田原待過的事情。因此,到底他打算怎麼回答,丹那對此感到十分好奇。

“噢,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天妻子的妹妹來我這裡住了一晚。我這人要是有外人在,就會感到全身不自在。而且從妻子的角度來考慮,恐怕這種時候也是丈夫不在家更方便,也許他們想說些不願意讓丈夫聽到的悄悄話呢!考慮到這些,所以下午我便識趣地離開了家。也許任何人都有自己憧憬的地方,希望有時間能去看看。對我來說,我心中所嚮往的地方就是柴又,一直期待著能去那裡拜拜帝釋天,順便嚐嚐那裡有名的米糰子。” “是嗎?” “於是我便很高興地去了那裡。聽說那裡有渡船,於是我又想乘坐它渡過江戶川。因此,我先到了千葉縣的松戶一帶,可是當我來到渡船頭時,才知道周末沒有船。雖然我很生氣,但抱怨卻也無濟於事;只是,我的計劃整個被打亂了,於是放棄去柴又而改去了淺草。在那裡,我吃了電氣白蘭地,再喝了烤內臟串……哦,不對。是先喝了電氣白蘭地,然後再去吃了烤內臟串。接著,我還去看了短劇。”

“你吃烤內臟串的那家店的名字叫什麼?” “我哪裡記得那麼多!因為是地攤,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麼名字。” “在什麼地方?” “剛才不是告訴你在淺草嗎?” “淺草也有許多具體地方吧?比如六區、或者傳法院的旁邊等等。” “這個嘛……” 他埋頭沉思了起來。不過丹那本人對於淺草的地理也不熟悉,如果調換一下身份,自己被問到同樣的問題,肯定也是歪著頭無言以對吧!總之,服部所說的內容,從道理上是講得通的,可是要證明卻很難。與此相同,如果丹那他們這邊要否定他所說的內容,也得要面臨一樣的情況。 “被你們如此懷疑,我也很不舒服。要不然,我們一道跑一趟,去找那家賣烤內臟串的店吧。” 對於對方的提案,丹那他們欣然接受,於是三人便一起向淺草出發了。

當他們到達那裡時,天已經黑了,地攤也大多已經開始做生意了。服部在那一帶走來走去,試圖尋找那家印像模糊的燒烤店;後來,他終於在花園附近,找到了那家賣燒烤的地攤。雖然剛才服部說“因為是地攤,所以沒有什麼店名”,但是店裡茶色的簾子上卻印著“禦多福”幾個白色的字。 儘管有所期待,但結果卻很掃興。那位生龍活虎、演技過剩,一副表準江戶人模樣的燒烤店主,對於服部十多天前曾來過這裡這一點還有一些印象,但具體日期和時間卻並不記得。這個結論不論對服部或刑警來說都不盡如意。最後,他們只好各自在臉上帶著無法釋懷的表情,在仁王門的前面分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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