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夜之訪問者

第33章 第三章

夜之訪問者 鲇川哲也 3466 2018-03-14
十號那天,當兩人在室內體育場里特別搭建的舞台上表演完相聲之後,時間正如先前預定好的,是下午五點整;那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儘管他們使用的搞笑橋段已經頗為陳舊了,不過公司的女工和她們的家人,還是相當開心地捧腹笑個不停。上杉黑格爾與間宮康德,帶著滿足的心情回到了休息室內。在他們之前上台的演員們都已經各自搭乘新幹線離開了,只剩下用過的茶杯和煙灰缸,雜亂無章地散落在油漆斑駁的桌子上;這是只有身為壓軸演員,才能體會到的寂寞光景。 “今天有勞二位的精彩演出,實在是感激不盡!” 當他們兩人正在折迭脫下的和服時,陶瓷公司那位接近退休年齡的人事課長走了進來,像是要慰勉兩人的辛勞似地說道: “現在適逢晚餐時分,雖然我們只准備了不足掛齒的幕之內便當,但能否煩請兩位不吝賞光,留下來一起用個餐之後再回去呢?”

於是,兩人便在課長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像是會議室的小房間裡面;在那裡的桌子上,擺放著兩個用紅白布包裹起來的便當。陶瓷公司所準備的幕之內便當,是附有帶頭尾的鯛魚、龍蝦,以及烤雞的豪華版本;在便當的旁邊,還放著一小瓶日本清酒。 “沒什麼好東西,真是相當不好意思……” 這位被任命來負責這場即興演出的課長,看上去似乎是個老好人,他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很顯然是出於真心而非做作。間宮毫不客氣地,開始大口吃了起來;“這雞肉真是好吃呢!”他一邊吃著,一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這樣說道。 “餵,小黑,果然名古屋土雞的味道就是不一樣啊!” 雖然康德沒有說出口,不過可以看得出,他對於自己這次能夠擔任壓軸演出,似乎正打從心底由衷地感到高興著;不管是從表情或是動作上,都充分地顯示了這一點。

“是啊,東京的雞味道就淡多了;至於那些用美國方式飼養出來的肉雞,那就更別提了。” 上杉長長的馬臉上滿是笑容,不住地點頭稱是。抓住一切機會,在眾人面前強調兩人之間深厚的感情,這是相當必要的;黑格爾在心裡這樣暗自想著。 因為還要趕著將演出的報酬另行支付給經紀人,所以兩人吃過飯之後,便搭著陶瓷公司的車,到了名古屋車站。 (那位人事課長和司機,肯定會認為我們兩個直接搭著往東京的列車回去了……)上杉又這樣想著。 “看看時間,才六點剛過而已呢!餵,老康,即然都來了名古屋,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地白白回去,那豈不是太遺憾了嗎?怎樣,我幫你介紹個人如何?” 從這裡開始才是重頭戲。上杉一邊謹慎地選擇詞彙,一邊不斷勸誘著康德。他所謂的“介紹個人”,指的當然是老婆以外的女人。為了避免被上下火車的旅客撞來撞去,兩人站到了一根大柱子後面,開始商量了起來。

“算了吧,一點意義也沒有。” “你說這是什麼話啊!我想介紹給你的,可是個活躍於社交圈子的女孩喔!在她家裡面,經常會有一大票女性朋友前來游玩;她們大多是本地百貨公司的小姐,全都是清一色的美人喔!” 因為他們兩人在相聲界中都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所以上杉對於要拋出什麼樣的餌才會讓間宮上鉤,可以說是理解得一清二楚。 “總之,閉上嘴,跟著我走就對了啦!”上杉買好了乘車券後,便不由分說地將間宮給推進了剪票口。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別問了,等到達目的地之後,自然就有好康的啦!” 上杉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露出一副詭秘的樣子笑了笑。 一般來說,當兩人外出的時候,間宮總是會像大多數藝人一樣,戴上一副太陽眼鏡,而上杉則是會戴起他那副度數不深的近視眼鏡。僅僅是這樣簡單的變裝,就足以讓周圍的人察覺不出,站在這裡的兩個人竟然是一對相聲拍檔。這點對此刻的上杉而言,也是一個相當有利的地方。

當列車抵達位於中央本線的瑞浪站時,上杉搶先一步下了火車。就在穿過火車站前的廣場,沿著大馬路稍微走了一陣子之後,上杉帶著間宮,來到了一間澡堂前面。接下來,只見他熟門熟路地,從轉角的地方彎了進去;在澡堂後方的巷弄裡,可以看見一棟兩層樓高的公寓,正靜靜地佇立著。 “就是這裡了!我先過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喔!” 就跟剛才在剪票口時,樣,上杉用絲毫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間宮待在外面,然後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公寓當中。他一口氣爬上了二樓,在管理員室的前面停下腳步,接著敲了敲窗戶問道:“我是來拜訪二樓的筒井小姐的,不過我卻沒有看見她的門牌;請問一下,她是住在幾號房間呢?” “你說筒井小姐啊,她半年前就搬走了呢!我記得沒錯的話,她好像是去了濱松……啊不,是豐橋吧?”

“啊,聽您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呢!她在寄給我的明信片上面確實曾經寫著說,自己已經搬到豐橋去了呢!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上杉黑格爾一邊這樣說著,一邊伸手摘下眼鏡,然後就像在舞台上常做的那樣,咧開嘴巴大笑了起來。因為他是左撇子,所以在摘下眼鏡的時候,很自然地也是使用了左手;不過,除了這個原因之外,上杉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希望管理員能夠察覺到這個特徵,並留下印象。由於這位管理員很有可能會成為不在場證明當中的重要證人,因此上杉希望他不只能記住自己的長相,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能清楚記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相聲演員上杉黑格爾。 做完這件事之後,上杉再次走出了公寓大門。一看見他出來,原本倚著圍牆,百無聊賴地等待著的間宮,便急急忙忙地靠了過來問道:“結果怎樣?”

“唉,實在是不好意思……” 他露出微妙的表情,低著頭繼續將這齣戲給演下去:“說起來,全是我一時疏忽所犯下的錯;她早在半年前,就已經搬到豐橋去了哪!剛剛聽管理員一說,我才猛然想起了這件事。我真是個大笨蛋哪!” “是嗎?沒關係啦,下次我們去豐橋的時候,你再把那個女人介紹給我好了!” 間宮用粗鄙的語氣說著;他口中所說的“女人”,指的當然也是“情婦”的意思。 “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如果不是因為這種機緣,我也不會來到瑞浪這個城鎮啊!” 今天的間宮心情出乎意料地好;上杉心想,一定是因為他還沉浸在演出成功的喜悅當中之故吧!於是兩人就這樣,一邊嘲諷著身旁商店的櫥窗,一邊慢慢沿著來時的道路走回了車站。

預先調查過時刻表之後,上杉與間宮在瑞浪站的月台等待了七分鐘;接著,他們搭上了一輛各站停車的慢車,在八點一分準時抵達了名古屋車站。兩人夾在下車的旅客當中步下了月台,沿著中央通道走出了剪票口。 證明晚上八點的時候上杉人在名古屋,這是他所要建構的不在場證明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因此,在這個車站留下證人,對他而言也是相當必要的。 “我去買乘車券,你在這裡等我。” “嗯。” “我還會順便去一趟洗手間才回來。” “嗯,我知道了。” “看樣子,我們在十點半之前應該能回到東京才對。怎樣,今晚去你那兒聽聽權太樓的SP如何?” “真的嗎?你今天晚上要過來嗎?” 間宮的聲音驟然拔高了起來;他那雙隱在黑色鏡片下的眼眸,看起來似乎正閃閃發著光。

讓間宮在原地等著之後,上杉走過販賣乘車券的大廳,踏進了公共電話亭。他首先撥了東京的區碼〇三,然後撥通了先前抄在筆記本上的“蛇眼壽司”的電話號碼。 “餵,這裡是蛇眼壽司。” “不好意思,請幫我外送一人份的特級壽司過來好嗎?” 他在說話的時候,故意使用了一點茨城風味的腔調。 “蛇眼”雖然是一家位在間宮家附近的壽司店,不過因為間宮是個體質特殊,對醋容易過敏的男人,所以他幾乎從來不曾在那裡點過壽司。因此,上杉並不需要擔心,對方會在這短短的通話當中,識破自己與間宮聲音的不同。不只如此,上杉還仿效間宮說話的特徵,在語調中加入了一點茨城方言,如此一來,壽司店的店員一定會更加認為,打電話來點餐的就是間宮本人。

“好的,非常感謝您的惠顧。請問要送到什麼地方?” “沿馬路走兩百公尺左右,往右轉,在右手邊的地方可以看見一家花店和麵包店;然後,從那個轉角再……” 就在講到這裡的時候,上杉忽然間發出一聲慘叫;同時,他迅速地將卡式收錄音機貼近話筒,按下了播放鍵。從收音機裡面,傳來玻璃破碎的激烈聲音,然後,是一陣令人感到淒慘無比的沉默…… “餵、餵……?” 聽著電話里店員頻繁傳來的呼叫聲,相聲演員那張長長的馬臉上不禁浮起了滿意的微笑。他猛然掛斷了電話,捲起大衣的袖口確認了一下時間;現在的時刻是晚上八點〇七分。 這也就是說,間宮是在八點〇七分打電話訂壽司的時候突然遭人襲擊,並遇害身亡的。當警方調查,發現間宮並不喜歡壽司之後,他們必然會傾向於認定說,間宮之所以點這份壽司,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招待某位客人。接著,他們便會想盡辦法,要找出那位晚上來訪的客人,而當時人在愛知縣的上杉,自然是絕對不可能行凶的。

“我們搭著陶瓷公司的車到名古屋車站,然後便各自分手了。這時,我忽然想起有一位從前關係相當親密的女性住在瑞浪,於是便心血來潮,想去見見她……” 如果刑警問起的話,上杉打算就這樣回答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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