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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一章熱地思冷,醉後詩語猶顛

仙劍問情5·滄海屠龍 管平潮 5203 2018-03-11
自從那少年在萬軍叢中殺進殺出、如閑庭信步般斬將奪旗之後,所有耳聞目睹的燭幽鬼靈便都心悅誠服;自此之後,燭幽鬼方上下便全都以鬼王遊歷蒙塵時得遇如此明主而自豪了。 告別時撞上那場大戰,醒言幾番殺進殺出,當時不太覺得,過後畢竟有些脫力,便和瓊肜一道又在燭幽鬼域中多呆了幾日,休養生息。在這些天裡,醒言想起當時瓊肜孤身陷入敵後的魯莽舉動,便跟少有地疾言厲色,跟瓊肜直說到她眼淚汪汪為止。此後便又帶她在燭幽鬼域中四處遊蕩,尋幽訪勝,打發這幾天休養的無聊時光。 在黑暗天幕籠罩的鬼海靈域中這般悠閒地行走,倒也讓他倆發現了一些新奇的去處。原來這陰氣森森的鬼方之中,倒也不乏景物清幽之地,比如在九冥幽都東北方大約二百里之外的地方,有一片潔白如雪的森林,其中白骨林立,各樣淺灰淡白的骨玉枝頭上開綻著五色的花朵,其中魂影淡淡,如孕新鬼;而林間又有許多翎羽拖迤的鬼鳥影影綽綽,跳躍其中,其鳴如簫,正是不同凡響。

在這許多鬼方風物中,細細點數起來,最祥和安靜之處還得數那淨土濱前的不垢之川。 不垢川,這處波平如鏡的鬼川中水色幽深,若在川上盯著流水看久了,竟會發現眼前緩緩流動的平滑川水竟是深不可測,深邃的淵底幽若蒼穹,川面偶爾躍動的波光投射到不見盡頭的幽明河底,就彷彿點點星光,配合著深邃的幽河之底便與往日在凡塵俗世中的夏夜星辰一樣動人。而在這幽邃若星空的河川之上,又氤氳著青白的水煙霧氣,緩緩游移在暗黑之川上方,好像輕拂在黑玉硯池之上的名貴輕紗。 這一日,就在鬼方擊退南海神軍奇襲之後的第三天,醒言便在這不垢之川的河岸上坐賞河景。當他眼觀逝者如川,神思悠悠,想著這河中能否釣魚時,他那位剛被呵責的小妹妹就在附近一路顛顛跑跳,明如玉粉的臉蛋上嘻嘻笑笑,也不知為何高興。

這樣一陣玩鬧之後,瓊肜偷眼瞧瞧醒言,見哥哥正端坐川上瞑目凝神,臉色莊重,顯是在思考什麼大事,一時肯定顧不上她,她便小心眼兒一動,順著這條不垢之川的源流一路雀躍向東跑去,想要看看這條墨汁一樣的大河到底發源何處。 自然,瓊肜這般宏願和往日她那些小打小鬧一樣,並沒能持續多久;溯流而上跑出去四五十里地,才看見一條蜿蜒向北的紅色支流,她便忽然覺得神思困倦,十分想睡。一覺自己迷糊,瓊肜便趕緊在紅河之畔找到一塊宛如墊椅的圓滑石頭,靠在上面一頭睡下。 倚在河畔圓石上不多久,瓊肜便知道自己睡著了。 “又做夢了啊!” 確認自己睡著的少女,環顧著自己眼前的夢境,覺得十分欣喜,在夢裡拍手歡呼道:“真好啊,這次不是噩夢了!”

原來此刻在她面前,並沒有什麼火山大河的可惡景物,也沒有什麼瑤花琪草一類的討厭物事;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位六丈多高的血色魔怪,面目猙獰,兩條巨腿橫跨在一條一丈多寬的溪流上,全身上下到處鮮血直冒,將腳下小溪染得如同一條血河。 乍見到這面目可怖、全身鼓鼓脹脹好像都由血包組成的可怕巨人,瓊肜卻毫不害怕,反倒十分開心;雖然明知是在夢裡,小少女仍是彬彬有禮,仰著臉兒禮貌問他:“血人叔叔,你是專門來陪我玩的嗎?你會不會很忙?” “……” 瓊肜問過,那位在夢裡有些模糊的血色巨人卻並未答話。低著頭怔怔地望著腳前嬌小玲瓏的小女孩,這少女夢中的怪物呆愣一陣後卻忽然轟然跪下,在這血流成河的溪水上朝瓊肜笨拙地叩拜起來。

血色怪人這般舉動,倒把耐心等他回話的小少女嚇了一跳。努力在血巨人叩拜扇起的大風中努力站穩腳步,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妹妹想了想,便放心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位十分有禮貌的血人叔叔,並問他叫什麼名字。在這樣尋常的招呼對答中,那血色巨人開始時卻置若罔聞,直等又叩拜了十幾下,他才重又直起身來,半跪著將一物遞到瓊肜面前——即使在夢中,瓊肜也看得分明,只見得這淌血巨人遞來之物,正是一枝鮮紅的血蓮,其中鮮血流淌,腥氣撲鼻! 等血人遞來這朵臉盆大小的血色巨蓮,還沒等瓊肜舉起雙手去接,這朵血蓮的莖梗便從中折斷,花朵頹然墜地,觸地之後便化作一灘血水,飛速蜿蜒流入到巨人腳底的血溪中去。在這之後那夢中血人也忽然支離破碎,如一團飛散的雀群般散碎成千百個鼓鼓囊囊口眼俱全的血色怪物,轉眼就散落到一路奔流的血水溪流中,挨挨擠擠著朝下游流去。

當蓮花化血、巨人散入血河之後,瓊肜這偶然酣睡的幻夢便也告結束。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眼前水色深紅的鬼川怒流奔波如故,除了波浪間點點的水色有些像剛才幻夢中怪物的目光,其他便一切如舊,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在這段有些匪夷所思的小小夢境之後,瓊肜便和她堂主哥哥正式告別燭幽鬼方的叔叔姐姐,重又踏入浩淼無際的海濤煙波中。順利完成任務的兄妹倆,按著比來時更遠的路徑向四瀆玄靈所在的伏波島大營繞去。 大約就在三天之後,這日傍晚,小心潛行的醒言兄妹便重又回到伏波洲。略去其中種種交接瑣事,等醒言把這些天來在鬼方發生的一切告訴給四瀆龍君,這四瀆老龍王便嘖嘖稱奇:“呀,原來你那鬼僕宵朚真是那鬼方之王啊!” 一陣擠眉弄眼之後,老龍君便忽似想起什麼,跌足大嘆:“罷罷罷,原想這幾天本座親率大軍攻克神牧群島,下神牧、桑榆、南灞、中山一島三洲,應該能記個首功;可是一跟你斬將奪旗、結盟鬼方這樣大功相比,只能屈居二等了!”

老龍君懊悔聲中,那其他四瀆玄靈文臣武將的恭賀便鋪天蓋地而來;等這番喧擾紛亂之後,已有些頭暈眼花的少年又被一位好不容易擠進來的龍宮侍女拉過,說是她家公主正在島畔東邊的礁石上等他,想听他說說此行任務完成的情況。 ……夜晚的海邊,艷冠四海的嬌女正是盛裝而待;再次見到她時,醒言只覺她明艷如故。朦朧夜色裡,一對柔白燈籠光影中,幻麗宮裝擁簇下的嬌媚容顏喜逐顏開,也只有等醒言之後言談裡細心地體會,才發覺眼前尊貴嬌娜的龍女,盈盈眉眼裡已添幾抹雨煙般的憔悴。 見得這樣,體恤的少年在龍女不由自主地追問中,便把那數天前海上驚魂的故事盡力輕描淡寫,敘述得就好像自己只是剛去海外遊玩幾天一樣。 只不過饒是這樣,那心竅玲瓏的龍女還是從少年簡略得不能再簡略的言語中聽出些蹊蹺;再結合乖巧的小妹妹在一旁不時補充的只言片語,便讓一直牽掛的少女驚心不已。

在這海濤不住湧擊衝來的礁岩上,依偎在少年身旁的龍女正是患得患失,喜憂參半。她喜的是,自己眼光果然不錯,當年看似那樣憊賴的人物,居然還超卓出群,省得本公主今後費神盼他上進;擔憂的則是,身旁這少年本事越來越大,以後便一定會多涉險地,萬一哪回…… 每想到此處,便嚇得膽大無忌的龍公主再也不敢想下去。 說起來,這一回靈漪和醒言分別半個多月,現在重新見了,倒好似離別幾年一樣;除去開始略略說過的那些軍族大事,接下來的瑣碎話兒卻似乎永遠也說不完。色授魂與,引頸交眉,綿綿細語直到大半夜,兩人卻還是興趣盎然,滿腹的知心話兒便似眼前這不斷湧上沙灘永無斷絕的潮水,怎麼也說不完。於是,等過了中夜之後,靈漪問過醒言,便命那兩位一直替他們打著燈籠的龍宮侍女送走那個早已呼呼大睡的小女娃,然後他倆便索性呆在這海石礁岩上,在滿耳的潮聲中相互依偎著等待海上日出的到來。

話說就在醒言回到伏波海域、同靈漪一同觀看滄海日出這天傍晚,四瀆之主雲中君便在伏波洲四瀆大帳中大擺宴席,為凱旋歸來的少年堂主接風洗塵。略去席間瑣事,金壁輝煌的龍帳裡一番觥籌交錯聲中,醒言也終於漸漸明白這些天中南海發生的大事。原來,幾天前就在雲中君親率四瀆玄靈水族妖軍大舉圍攻下,此際孤懸南海龍域外圍的神牧群島一島三洲,迫於大軍壓力,最後終於在為首的神牧島靈族“旭日重光神”帶領下向雲中君投降,宣布棄暗投明,效忠南海龍神蚩剛大太子伯玉,而不再承認三龍子孟章為南海共主。 就在酒席間,醒言也看到特地前來給自己道賀的神牧群島居民,便發覺那桑榆、南灞、中山三洲的土著精靈全都長得精明強悍,額突口闊,貌略類猿;他們事實上的領主旭日重光族長老,則個個都是一副神人體相,峨冠博帶,衣袖飄飄,行動時黑袍邊銀霧繚繞,有如仙雲,果然不愧是南海中遠近聞名的神人族裔。

醒言聽說,四瀆老龍君不到十天內便攻克神牧三洲一島,正是因為神牧島上這些神仙一樣的人物深明大義,為免島上生靈塗炭,便不待戰火燒上島嶼,當四瀆玄靈大軍還在外圍布陣之時便傾巢出動,真心降服。 對於他們這樣不戰而降,醒言倒毫無輕蔑之意,反覺得他們無為而為,倒真似自己上清門中一貫追隨的教義。這般想著,酒酣耳熱的道門堂主便執起酒杯,走到幾位旭日重光長老近前搭訕起道家修行之事,看看是否同道。在他一問之下,也不知是否這些新降之人竭力討好這位剛剛崛起的少年神豪,只被稍一詢問竟個個都說自己對清靜道家甚是仰慕,和醒言對答時竟還能引經據典,說得極為投緣。 且不提仙風道骨的南海靈族竭力奉承這位道家少年,再說大帳中的飲宴。酒過三巡之後,那大帳正中的歌舞場前,竟突然起了些風波!

當時,醒言正和南海中的前輩謙謙對答,正說得入巷,卻忽聽左近一陣杯盞亂響,回頭一看,只見兩個虎背蜂腰的男子正怒目相對,手中酒盞俱空,身上汁水淋漓,顯是剛剛互潑過。 說起來,醒言也是剛從風波險地中歸來,正是十分警惕;一見出了亂子,也不管其他,趕緊第一個衝過去,認真詢問這兩人為何衝突。等到了近前,他酒也清醒了幾分,這才看清這兩個身著銀色輕甲的爭鬥之人,正是自己先前納降的銀光洲巨蜂族人。 再說那兩個怒目對峙蜂靈,一見醒言過來,全都認出這位本族的恩主;見他過來問起,趕忙都放下手中順手拈來的武器,垂手恭立,敬待恩主之言。 等這倆鬧事之人冷靜,醒言便問明原委,突然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這兩位銀光蜂靈大起爭執的原因,卻是為了爭辯帳前堂下正為眾人歌舞助興的流花洲蝶女哪個更美,因為他們銀光流花二洲的精靈向來有崇美之心;而這帳前歌舞的兩位蝶女不是別人,恰分別是他倆的妻子,自然各個都說自己妻子漂亮,而且同往日尋常論美不同,因為事關自己妻子,說著說著便很快藉著酒勁生了氣。 再說醒言,剛一聽到這事,覺得有趣之餘,卻也覺得只是雞毛蒜皮小事,便準備跟那兩位蜂靈寬慰幾句就回返自己席中;畢竟如此良辰美景,又逢了知音,得抓緊時間回去跟那幾位旭日重光族長老繼續探討道家無為之事。誰知,雖然醒言興趣缺缺,那兩個蜂靈卻奉他為恩主,本就視若神明,現在見他過來直如民間苦主見了青天大老爺一樣,哪肯放他就此走掉。 因此,順著醒言話尾,這倆南海銀光洲英俊豪爽的漢子便一齊躬身,懇請醒言大人評判斷言,為他們辨出自己婆娘哪位更美。 “……” 見他倆一番信任,又一副非得將此事鬧個水落石出的架勢,醒言便也只好管了這閒事,跟那幾位還在靜等自己的神牧長老遙遙打了個招呼,便耐心停住,細細打量席前這兩位蝶女來。這時候,這兩位流花洲的蝶女精靈也知道了自己丈夫的爭執,便都赧然垂立,專心等待這位少年恩公的評判。 說起來,自從那次夜間在神樹群島救下這些蝶女蜂靈的子女,醒言這還是頭一回細細打量她們的樣貌。現在立於堂前的兩位流花蝶女,容貌盡皆娟美,體態輕盈精緻,背後一對透明的翅翼流光閃耀,輕巧闊大,幾與人齊。藉著蝶翼扇起的清風,兩位流花精靈正輕輕浮在堂前,嬌軀流轉飄搖,彷彿一有驚動便可馬上逃掉。當然,此際雖然被人直目注視,生性羞赧的蝶女並不准備飛掉,因為這畢竟事關自己夫君的榮譽。 再說醒言,就這樣看過一陣,卻真個只覺得這兩位蝶女容貌只在伯仲之間。再者,即使他真能在心目中判出她們之間容顏的些許參差,若真說出來,卻總有一位蜂靈蝶女會被他下了面子。 “大人!” 正當醒言左右為難後悔剛才為何積極向前之際,旁邊一位一直引首延頸的蜂靈忽然湊前告道:“大人,您瞧左邊翅膀帶著綠光的那位,正是賤內,小名'香草'!” “大人!” 見他上前指點,另一位蜂靈也不甘落後,趕緊也趨前說道:“大人,香草弟妹右邊的正是內子,小名'蕊奴',請大人明鑑!” “呃……” 忽聽最後這“蕊奴”之名,也不知觸動醒言什麼心事,原本還算從容的臉色一時竟好生訝然。 “蕊奴、蕊奴……” 將這名字在心中反复掂量幾回,醒言便覺得這名字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唉,罷了!” 就在這時,正當醒言恍恍惚惚盯著那位叫蕊奴的蝶女多看了一小會兒時,卻聽得旁邊有人頹然說道:“逐風兄,還是我輸了。” “你家蕊奴小娘子,確實比我家香草還美上幾分;只是我還是很喜歡香草!” 忽聽此言,還沒給出評判的少年臉上更是愕然;轉臉看看,卻見身旁兩位賭氣蜂靈已重新回到席中去,一起劃酒猜拳,竟已是重歸於好。 如此一來,這段風波就此平息,只是醒言不知為何卻思潮起伏,再也平靜不下來。此後餘下的宴席裡,眼前依舊燈紅酒綠,珍饈交陳,他卻再也提不起什麼興趣來。一邊落寞飲酒之際,不知怎麼他竟突然想起當年在鎮陰莊外,和那位西山鬼族彭蒙宿夜論戰中自己提起的詠鬼詩歌。 “舊埋香處草離離,今對夕陽聽烏啼……” 藉著酒力,將這句低低吟哦,醒言一時竟有些魄動神搖,只覺在這一刻忽覺心中好生悵然,竟似遇著什麼神秘感應,又或被打開記憶之門,剎那間有無限悲傷湧上心頭。神情苦澀之際,想要去參明緣由,卻只是神思朦朧,腦袋發疼;滿懷莫名的悲愴,到最後只和著滿腹的酒氣化作詩情一道,湧上心頭,讓他忽生感懷,醉態憨然,執箸擊杯酣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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