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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母親呼喚良知

共和國告急 何建明 9773 2018-03-14
西方智者魏斯曼說過這樣的話:由於對富有的追逐,常常使善良人變得貪得無厭,變得罪惡累累。 其實,進入20世紀末的中國,作為一個以飛馳的速度走入現代化文明國度的歷程,是本不該出現一幕幕罪惡累累的野蠻與愚昧的。然而,就像一丘無人管理的山地上要長出毒梅與刺荊那樣,當人們追求富有的本能開始不斷膨脹時,罪惡與愚昧就如一對孿生兄弟,在落後的中國山河不僅脫胎齊出,而且生長得異常壯健。它大有將好端端的江山折個跟頭,將輝煌的民族推至深淵之勢。 金山在哭泣,大地在呼救。 現代化的民族不能沒有文明。國人在拭目以待。 像我們的國家機器一樣,新中國的礦山與礦山資源,幾十年來一直是作為“國有”而被人們視為神聖不可侵犯。大概是因為到了分田到戶、包產到戶階段,山民們斷然“醒悟”地指著地,對天高呼:我們祖輩在這塊黃土上繁衍滋生,土地歸還了,礦山也應該歸還——當然還有山和地底下的寶貝疙瘩。依據這樣的觀點和推理,於是便有了全國性的如火如荼地亂搶亂採國家資源的瘋狂黑潮。

有人傳言,說中國的領導人對兩件事最頭疼:一件是抓計劃生育,一件便是剎搶礦竊寶風。 “再難也得抓。”中南海的決心已定。 1986年3月19日,在各界多年的強烈呼籲下,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部《礦產資源法》,同年10月正式在全國實施。 根據全國人大授權,國務院將貫徹執行礦法的職能賦予了地質礦產部。中國一件最難辦的事,竟是讓一群手中既無槍桿子,又無印把子的“地質郎”們擎起了捍衛共和國資源尊嚴的大旗。 歷史有時非常有趣。找礦人同時還要當護礦人。 公安局執法有一支手槍一副鐐銬,工商局執法有一張執照一本罰款單。礦管人員執法靠的啥? 靠一張嘴皮,一雙腿。 “啥,幾個連煙屁股都摸不清的人想跟局子裡的人一樣來管我們?哈哈哈,這不是醬缸上走路,當心踩空了沾一身霉氣喔!”

這話是劉永勝第一次作為區礦管局長進山檢查工作時,碰到一位礦主而聽到的第一句“奉承”他的話。第一代中國礦管工作者打頭一回穿上警不像警、民不像民的“礦管服”後就沒人買過他們的賬。 但是,兩位局長加一對兵,4名漢子執著一個圖章,依著一張桌子,在區政府一間15平米的招待所內卻開始了前人未做過的一項事業。 劉永勝他們是在向一群法盲加野蠻的人交戰。惟一的武器是一張嘴巴。 一場早於《計劃生育法》和《土地法》的規模宏大的《礦產資源法》宣傳開始了。 26輛(次)宣傳車開進9個鄉、鎮的山莊村寨,458幅高出人頭的巨幅永久性宣傳標語,橫釘豎插在公路旁。馬路邊、房屋頂、石岩上……《中國地質礦產報》記者劉承國來此採訪曾這樣描寫道:“好些標語、口號統統標貼在明、顯、要處……幾近是硬性灌輸,除非你走路閉上眼睛,否則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那懸在半空、聳立在大山岩壁上的礦法宣傳標語,一個勁往你眼里扎。除非你不聽廣播或堵上耳朵,否則不論在家中,還是走出門戶,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那'法'的條款,領導人的輔導講話,一股腦兒地向你耳朵裡鑽。慢慢地,礦區男女老少,開礦的不開礦的,都知道國家又頒布了一個《礦產資源法》,人們熟悉依法開礦就如同熟悉計劃生育一般。”

劉永勝有一個高招。那年春節剛過,他在區委區政府的支持下,搞起了礦法知識學習考試,而且明確要各單位領導幹部參加,你道多少人參加? 3,200餘眾! 一個小小的坊子區,那麼37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僅靠幾個人的煽呼,出現如此浩大的宣傳鼓動活動,你仔細想一下,便會感到震驚。 何海庭,這位已有20多年工齡的“地質郎”,打擔任青龍滿族自治縣地礦局礦管股長後,就成了一個“死心眼”的人。 1988年5月,他到四道河採金點整頓,取締了6個非法採金的坑口,這中間有人是有“靠山”的主。於是,他前腳把坑口埋了,後腳就有人跟到他家。先是來了位領導莫名其妙地批評了他一通“工作方法簡單”,後又來一位老熟人拿出500元錢和兩枚金戒指。何海庭沒有要。

“老何啊老何,你真是死撥浪鼓,都什麼年代了,腦子還這麼不開竅呀?再說,你也沒想一想,你這個芝麻大的股長的任命書是誰簽發的嗎!” 何海庭笑笑,說:“我知道。不過,我這樣做不是為自己的烏紗帽。” “那為啥?” “為國家礦產資源法的尊嚴。” “一張紙?為一張360行行行都有的一張紙去舍家喪命,六親不認?” “是的。” 老熟人鼻孔哼一聲,甩手便走了。身後留下了句話:“哼,有你開竅的時候!” 不久,何海庭真的碰上了一件別人要他腦袋“開竅”的事。 那是在他管轄的東馬道礦區治理中,何海庭依法沒收了某非法採礦者的礦石,並根據情節責令交出3,880元罰款。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不過,要我命之前,先當心你自己的腦袋開瓢!”

“我腦袋開瓢無關緊要,但你的罰款一定要交。” “要是我就不交呢!”對方亮出一把掙亮的刀子。 “除非你敢割下我的腦袋!” 刀子在半空懸著,最後“嘔”一聲掉在地上。 “對你這個人,唉……我服了!” 在向愚昧宣戰中,也不是所有的地方和人都能靠嘴皮可以贏得法律尊嚴的。 1988年7月21日凌晨,黑龍江七台河市礦管局的8名幹部住在紅衛區的一個小招待所,正酣睡著,突然從玻璃窗外飛進雨點般的石塊、木棍,幾名幹部躲避不及,遍體鱗傷; 1988年6月13日,雲南文山州斗南錳礦。以副州長楊德興和經委主任周尚為首的州礦管檢查工作組進駐此地,被200多名採礦者圍攻謾罵。副縣長袁雄昌聞訊趕來勸說,100多人衝上去將其圍住,私營礦主牟保興和幫兇王春胡一邊狂叫“打他個狗縣長”,一邊揮拳就朝袁的頭部、胸部和腰部猛踢。縣財政幹部肖世友實在氣憤至極,說了句公道話,竟被人抬起來從5米高的岩坡上扔下。

像這些壯烈犧牲的捍衛祖國礦產資源的英雄年年都有,隨處可見。它一方面反映了我們共和國的“資源衛士”們的赤膽忠心,另一方面則說明了那些破壞資源者的瘋狂與罪惡。自1986年礦產資源法頒布至今的近十年間,各級政府和礦管部門公安部門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為控制與消滅這種瘋狂的罪惡行徑而努力,而且相應地建立了各種行之有效的法令、法規與行政管理措施,使許多“熱點”礦山的亂搶亂挖資源現象得到了控制。 然而,或許是人們堅定地奉行“靠山吃山”這樣的傳統信念,或許是人們根本沒把國家的法律、法令放在眼裡,或許是對金錢與富有的追逐使得許多人失去了正常的理智,在貫徹執行礦法的十年間,我們差不離可以這樣結論:那些把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地區,群眾與地方政府內部不用多做工作他們也會好好地把握資源開發與保護的關係,那些把地方利益和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地區的群眾和地方政府,你怎麼苦口婆心地宣傳或調天兵天將鎮壓,他們照樣把好端端的礦山秩序弄得一團糟,直到把資源挖盡與破壞完為止。

中國的文明歷程太艱難。 20世紀在中國和世界,都是有人類歷史後最偉大的世紀。 20世紀的中國,截斷了留在炎黃子孫後腦垂下的那根長辮,結束了幾千年的封建皇朝,人民共和國屹立於東方。 在這個發展過程中,滲透著嚴酷的倒退與流淚的進步。 表現在資源領域的文明步履的艱辛程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和感受得到的。 西南,一片翠綠,處處百靈啼鳴……凡是到過地處亞熱帶南國的人,都會被那邊的風光迷住。自然界的畫境,常藉給了人們一種天然的文明視覺。美的自然,本身就是一種文明。 然而小龍潭礦區卻看不到一絲天然的文明,舉目可見的倒是一幅幅人為的野蠻圖:焦黑的樹根、荒禿的土地和滿身瘡傷的山體以及沒有歡鳴的山鳥……

“確切地說,這種掠奪式的竊寶是純粹的中世紀傑作。”站在我的面前,是小龍潭所在地區的礦管辦主任老許,一個曾經指揮著幾千人的部隊團長。 “聽說你在崗位上乾了8年啦!” “是啊,8年啦!”他的口氣,跟智取威虎山里的李勇奇一個味。 “真的就'別提它'啦!”他聳聳肩,苦笑道,“中國是個農業大國,農民在總人數中佔了80%。毛澤東在領導中國共產黨推翻三座大山時用的是人民戰爭的法寶。可他老人家不會想到在他去世後,有人竟運用他的這一'法寶'使我們的國營礦山一下陷入絕境,我是著實嘗足了這'人民戰爭'的威力。” 他朝我無奈地一笑,那一笑,令我一下明白了一個戰斗在第一線的“老礦管”的辛酸與苦衷。

如今在中國,要辦成一件事必須具備三大條件:權力、實力和“拳”力。權,當然是指從上到下的支持;實力是指在經濟上能戰勝和控制別人。有上面兩個還不行,還必須加上專政機關配合這個“拳”力。 孫大光部長當年向中央拍胸脯攬著礦管這一攤事時,憑的是找礦人對礦產資源的忠貞之情和一名老共產黨人對祖國的一片赤誠之心。他或許根本沒有想到這“權力”、“實力”、“拳力”遠比他一腔熱血更具力量,或許他是想到了這“三力”最終會成為礦管人的堅強後盾的。 把礦管工作與計劃生育相提並論為中國的“兩大難題”是有其道理的。 下面是位縣長大人的話和他的經歷,一起與我採訪他的有《中國地質礦產報》湖南站記者熊躍輝先生。益陽縣是老熊的家鄉,他對縣長談的更是深信不疑。

“首先聲明我的話不代表政府。”縣長開場白便擺明自己的立場。然後他長嘆一聲,像一位受了天大冤屈的人見了親人一般地開始吐露自己心中的話:“……如果換了你,我想你也是不想再去管他們了(指採礦的山民)。第一,上面雖然一直在喊加強礦山法治,可既然要治就得有人力物力財力,然而縣里哪來那麼多人力物力財力?一個縣就是一個小國,啥事沒有?礦山管理算第幾位?這是其一。其二,整治礦山得有財力物力,上面不撥款,下面只好以山治山。何謂'以山治山'?就是我們收取採民上山採礦的一些管理費,然後回頭來用這筆錢去對他們進行整治。靠母雞生蛋換來的錢去設法殺掉母雞,你說這把刀斷不斷得下去?斷下去後見得見不得血?我說的是大實話。” “再給你講一個情況。”縣長侃侃而談,“起初,我們確實是下了決心。就拿我們整治聞名一時的鄧石橋鄉群眾採礦一事來說吧。每天太陽落山,採金者就上山了,我們整治的行動也開始了。可是,等我們上山準備逮他十個八個'金把頭'時,卻連個人影都找不著。山上留下來的全是些碰不得打不得吼不得的婆娘、小孩和老爺子、老婆子!嘿,你們不是想整他們嗎?可真正受整的反倒成了我們自己。一夜沒合眼不說,當你跨上車準備回城時,你突然發現車下的輪胎沒了氣,屁股下是粘乎乎臭哄哄的尿味。誰幹的?就是那些婆娘和小孩幹的。你噁心、你氣憤,可你沒治。幾回折騰,勞神傷筋的不是那些偷礦搶礦人,倒是我們自己。沒轍,還是老老實實呆在你那座縣府的堡壘裡吧!怎麼,不服氣?好,第二天你上班時突然發現,縣府大院那段圍牆被人推倒了!你政府權力大嗎?可是,你連自己那方可憐的地盤都管不好,還想管天一樣寬的事嗎?嘿嘿,你一定認為我說笑話,可這事就發生在幾個月前。” 與縣長道別時,我們彼此留給對方的都是尷尬的苦笑。 我去找公安局的同志。對地痞流氓強盜小偷來說,他們是最好的剋星。可是,我似乎像走錯了門。那些平日大義凜然剛直不阿的公安人員見到我後,一個個竟有意無意躲著我。 我到刑警隊,到礦山派出所,逮住一個問一個。他們紅著臉,就是不說他們為什麼都不太情願去管搶礦的那些人。我非常失望。就在這時,我卻被意外的一幕吸引住了—— 一位兩眼紅腫神情。瞧悴的中年婦女來到公安局局長辦公室,話未說,淚光流。 局長見此情景,趕忙上前將她扶上沙發坐下:“孫桂琴同志,你的事,我們一定會通過法律程序解決好的。你要注意身體,啊?” 姓孫的婦女聽了這話,更是嗚咽不止:“學敏他……身體是沒指望了,而且……我……嗚嗚嗚”。 “小李、小蔡!先扶桂琴同志到招待所休息休息!”局長找來兩位女民警,總算把這位婦女送出辦公室。 “唉,你說我手下的人能一門心思,跟搶礦偷礦的人鬥著幹嗎?”局長長嘆一聲,對我這樣說。原來,剛才的那位婦女,是金礦保衛科幹部趙學敏的愛人。 1988年12月17日深夜,趙學敏押解一名竊礦者回礦,途中卻被竊礦者的同夥用鋼釬重擊頭部,造成嚴重腦殘,由此引起全身性神經綜合症,不但喪失勞動能力,而且失去性功能,給本人和家庭帶來巨大痛苦。但有關部門在處理此事時,僅按治安處罰條例對兇手作出了“毆打他人,偷竊礦產,處以行政拘留25天,賠償400元”的決定。趙學敏所在礦和他愛人對此不服,曾多次找縣政府要求依法懲治兇手,結果反遭有些部門刁難,兇手依然逍遙法外。 “像趙學敏這樣的公安保衛幹部的遭遇,絕非僅此一例,以前我們局就有好幾個在治理礦山中被人殘害致傷。那些偷礦搶礦者要錢不要命,而且報復心理極強,手段格外兇殘,所里幹警們有句口頭禪,叫做:不怕下海,就怕上山,一旦遭黑槍,全家跟著受難。寧同惡霸鬥,不跟山賊哼一聲。” “有人說,公安人員害怕那些山賊,現在都不進山了。照你剛才講的,似乎是事實了?”我問局長。 局長反問我:“你也在武警部隊呆過,你說,我們的公安戰士什麼時候害怕過那些壞人,即使是些失去人性的亡命之徒?所以不要完全相信那些口頭禪和傳言。問題是,我們有我們的難處啊!以我們局來說,我們的工作是負責全縣各條戰線的公安任務。這幾年,黃金開採業發展很快,儘管我們不是單純負責黃金方面的治安工作,可還是把大部分精力和最精於的人員用在了這方面,並且也是最有顯著成績的。近3年中,已破獲黃金走私案113起,抓獲犯罪分子371人,沒收走私黃金278兩,現金161萬元。但由於整個社會治安狀況不好,整個局的警力嚴重不足,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再說資金又十分緊張。今年一季度,局刑偵隊行政經費只有800元,弄得連個膠卷都買不起,你說咋開展工作,咋上山抓人呀?” “還有一個問題,如今許多法規不配套,譬如對群眾開礦,國家雖然有《礦產資源法》,可如何處理那些亂採亂挖者,國家又沒有相應的法規。所以老百姓根本不怕我們。到了這個份上,你還去管啥?” 局長的坦率使我吃驚,但我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也許這種現像還有著普遍性。過去,中國是個少法的國家,如今雖然建立了許多法規,但由於它的不完善或與一些方針政策之間的不協調,致使許多問題無法全然按照法規行事。忽而法,忽而不法,常使問題不但不能解決,反而越搞越糟。 儘管如此,我依然覺得群採礦產風雖然勢如海嘯,毒如瘟神,但總不至毫無半點辦法!俗話說:一物降一物,難道它就無剋星? 湖南省地礦局局長談到這個問題時,是這麼說的:“中國共產黨從成立到今,60多年間,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社會主義共和國也證明是堅不可摧的紅色江山。真的是我們的黨和國家對群采風熟視無睹、束手無策嗎?肯定不是。問題的根源也不在於我們的一些基層政府和執法部門缺這缺那或法規不配套——當然這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但實質的問題並不在此。” “那麼,癥結在哪兒呢?” “這裡有一份材料你看一看,也許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這是一份關於湖南某群採情況的調查報告。裡面有一串數據我不解其意。材料是這樣寫的:某鎢礦山,共有集體個體鎢礦86個,其中1/3是來自外地的個體採礦者,其餘的2/3均為本地農民和單位自行組成的“承包礦”,這些礦雖然大部分打著集體和單位名義,實際上仍是個別“礦霸”、“礦主”掌握著。在這些礦中,我們還發現將近一半的礦屬於股份礦、權股礦、關係礦……等等。 “何謂股份礦、權股礦、關係礦?” 局長介紹說:“股份礦的概念較清楚,就是你出一份股,我出一份股,幾家按股分利。至於權股礦和關係礦,這裡面的奧妙就多了。譬如說,稅務局本身不能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到國營礦山去建礦,於是它就找個替身,即打著某個單位的名義在那裡開礦,它充當後台老闆;有金融貸款權力的一般都走這條路。像一些政府部門,或有某些審批權的業務部門,井不出錢,而以某些優惠審批條件人股,這叫權力股。權力股在群採礦山上最普遍。還有,如一些學校和商店,以提供勞力、物資為條件,組成關係股等等,我可以舉出100種!” 局長說得隨意,而我聽得目瞪口呆。 局長繼續說:“從我們所掌握的材料看,那些群采風猖獗而屢禁不止的地方,絕大部分就是由於這類'權力股'、'關係股'在起作用。那些'礦霸'、'礦主'為什麼會那樣猖狂?因為他們後面有人支持他們!你想沒收他的開採許可證?好,明天也許你的官就不明不白地給革了!你要逮他入獄?告訴你,今天逮進去明天就放出來!什麼搜山、抓人,你還沒動,早就有人給他們報信了!就這麼種狀況,你還想把野火撲滅?當心反把自己給燒著了!我們省裡碰到過這樣的事:有幾個個體'礦主'採取強硬手段霸占了一座國家正準備開發的中型礦山的一個礦段。礦管們組織人員去整治礦山,結果反被派出所的公安人員以妨礙公務罪為由扣了起來,你說邪不?” 我久久無語。 我由此而自然聯想到為什麼國家抓了10年的整治破壞資源的歪風不但沒見多少成效,反而越抓野火越旺。有了這些個體的、局部的、本位的至高利益,國家的法無疑會被“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所淹沒,甚至出現對的成了錯的、黑的成了白的、混淆與混亂的局面。 嗚呼哀哉——中國的大地上那永不熄滅的野火!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鬼並不是那麼甘心情願當苦力的,它同樣有目的,那就是當有一天它讓你人變成與它一樣的鬼而進人苦海無邊的閻王殿和十八層地獄。 這就是,人對大自然的過度侵蝕與掠奪之後,最終是大自然對人的報復與懲罰。這樣的報復與懲罰具有倍增的殘酷性和無情性。 這裡列出幾例僅是近年間一次死亡30人以上的事故供讀者一睹: 1990年8月7日辰溪板橋中溪村洞岩上煤礦,穿水死亡57人。 1992年6月17日辰溪方田鄉龍婆灣煤礦,瓦斯爆炸死亡43人。 1992年9月6日辰溪方田鄉夢腳灣煤礦,穿水死亡33人。 1994年1月27日,辰溪板橋鄉花橋聯礦,瓦斯爆炸死亡33人。 如此幾行非常簡單的數字——不,它是一條條血河流淌的一片片黑雲埋壓的野山間群魔鬼鬼在亂舞狂歡中串起的一組組地獄音符。當你把這些音符撿起來加以彈奏,你們所聽到的那種感覺恐怕不再是枯燥、乏味和無聲的數字了—— 你沒聽說那年不是有萬名採民在青海高原一夜間被困在冰天雪地裡,差點全部命歸西天! 你沒聽說四川境內的滬沾鐵礦由於山民在露天採礦將數百萬噸廢石傾入鹽井溝致使發生大規模泥石流,104名修路工無一倖存! 你沒聽說1980年6月,地處鄂西山區的遠安鹽地河磷礦因山民採挖導致整個山體崩塌,造成所有礦山設施全部毀埋,一次死亡人數達284人,直接經濟損失一億元之巨! 恩口煤礦是湖南省屬重點產煤田,該礦自採民非法闖入後,他們採用“螞蟻”戰術,把整個煤田的地下世界挖個一空,一日密佈在礦山四周的5,800個坑口突然像接到命令似地全部塌陷……此次多少人畜死去沒有公佈。但據千里之外的南京天文台的觀察員介紹,他們的地震儀在此期間整整慢了10分鐘…… 地球在顫抖。 大地在哭泣。 母親在哀嚎。 共和國的江山在顫抖中搖動…… 早有人算過兩筆賬。一筆青海的淘金,據不完全統計,該地區因亂採亂挖造成的黃金損失達300萬兩,相當於大興安嶺火災損失的十幾倍。另一筆賬是新疆困群眾盲目開採造成我國西部最大露天煤礦長久持續地自燃。每年的損失是200億。這,僅僅是西部兩個省份的損失。據專家測算,如果把群采風最為嚴重的湖南、江西、陝西、河南、海南、廣西、黑龍江、內蒙古、山東等一起算上,每年因破壞資源而造成的損失超過每年的軍費開支。 1995年,政府對我國軍費的開支預算是600多億元,約佔當年國民生產總值的近3%。 然而,作為一種自然資源,作為大地母親經過無數個萬年的“十月懷胎”而孕育下的“寶貝疙瘩”,對礦產資源無節制的破壞與掠奪,所造成的後果不僅僅是直接的經濟損失,更為嚴重的是對生態與環境和社會人文等諸多方面帶來不堪估量的破壞作用。 1992年1月,湖南省地礦局402隊的一隊職工,抬著鑽機,駐進平江縣境內的幾個山頭。他們東瞅瞅,西望望,臨走時又用油漆在石頭山畫了幾個“稀奇古怪”的符號。 地質隊一走,一天一位從益陽來的年輕人跑到山上,對正在地里幹活的農民說:“我160元一車收購你們山上的石頭,谁愿意乾就快乾!” 160元一車石頭? !農民們聽後差點叫出聲:那漫山遍野都是石頭,一天少說也能挖十車八車的呀!這消息像電波一樣傳遍了平江一帶。 不出幾月,平江的三陽、清鄉等地的山頭上,全是黑壓壓的淘金者和晝夜隆鳴的開山炮聲,以及山上山下那煙霧騰騰的氰化池……瘋狂的採金潮,使學生停了課,商店關了門,連縣政府辦公室頭頭,財政局、民政局領導也跟著匯進了傾城出動的搶挖黃金的行列。 當年8月中旬,平江縣環保局的工作人員發現流經縣城的汨羅江上游突然出現奇怪的死魚現象,於是從河中取出水份,回局裡一化驗,河水中含劇毒氰化鈉每升5.81毫克,比國家標準飲用水高出103倍。 “快命令自來水公司停水!”縣長一聽,連眼皮都沒顧眨一下便下令道。 環保局的化驗結果,像噩耗似地迅速傳遍了平江縣城關鎮的每一條街巷,頓時全縣人心大亂。 “水!水——”一場空前的飲水危機震盪著整個小山城。 於是,各種消防車、灑水車、貨車全被動員起來用作運水車,日夜穿梭不停地奔忙在大街小巷送水。 於是,各商店積滿灰塵的大小塑料桶一夜之間被搶購一空。百姓們上班時把桶放在單位門前,下班時肩挑、手提、自行車捎著再把水帶回家。 於是,一爿爿飲食店、理髮店掛出一塊塊“本店啟用萬年老井水”、“本店用無毒井水從事飲食”。 “本店從來不用自來水洗頭”云云巨幅招牌,但依然有眾多店面因無顧客關門歇業。 於是,有錢的和沒錢的單位,全都動員起來,開始了全民的打井、挖井大運動…… 小小平江縣,有史以來如此經歷著恐慌、恐懼、恐生命的末日。到了這一天,他們才發現,再多的金子,再多的存款,再好的家居樓室,再好的如花嬌妻,都比不上一個上帝賜予的美好的自然生存環境! 祈求吧!悲哀吧——那些因貪欲富有而破壞資源的人們,該到了你們付出代價與生命的時刻了! 多少年來,中國人對自己所居住的領地一直飄落在“地大物博,資源豐富”的迷彩雲霧之中,總以為我們腳踩的這塊賴以生存的國土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自然資源,其實,這是一個極大的誤會。 不錯,經過幾乎是一個世紀的努力,我國地質工作者在自己的土地上找到了像大慶、開灤、鞍山、銅陵這樣一個又一個大油田、大煤田、大鐵礦、大銅礦(而且還有尚未發現的寶藏),使我們成為繼美國、前蘇聯之後的世界第三大礦產國。然而,作為勘察和管理礦產資源的國家地質礦產部專家與官員們告訴我,按照國際通常衡量的標準,中國的人均礦產擁有量僅佔世界的第80位,遠遠算不了是一個自然資源豐富的國家。其二,據調查表明,作為中國基礎工業支柱的現有6,000多個國有大中型礦山(包括油田),經過幾十年的開採,大部分已進入了中、晚期,相當一部分已瀕於枯竭。我們一直引為自豪的大慶、勝利、開灤等油田與礦山也都進入了開採產量的負增長狀態。新的可以接替的大油田、大礦山近期內還尚未發現。按照我國目前國民經濟建設的需求,到21世紀的第10個年頭之後,所擁有資源含量將全面趨於緊缺與枯竭階段。 這是中國礦產資源的基本狀況。 另一方面,隨著國家現代化建設的迅猛發展,礦產資源的利用量日益成倍地增長。供求矛盾更加突出。黨中央確定的在下個世紀的中期我國人民的生活水平趕上美國那樣的西方國家。參照這一目標,也就是說我們的人均生活水平所需求的資源耗費量將接近西方。那麼,今後幾十年間,我國礦產資源的利用量必將是遠遠高於國民經濟發展的基本速度而呈“高速列車”之勢。 巨大的逆差,早已使國家和專業部門對此大為頭痛。而回過頭再看看我們的那些被破壞得遍體鱗傷的礦山、油田,怎不叫人扼腕痛嚎——該動員全國民眾共同起來救救我們的礦山!救救我們的自然資源!救救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母親! 與空氣、與水、與普通生物不一樣,礦產資源作為地球母親孕育的“產兒”,它絕不會可以經過人工的作用獲得再生。也就是說,當我今天任意浪費一公斤鐵、一公斤煤,明天我們必定是少一公斤鐵、少一公斤煤。它是無法彌補和挽回的上帝賜予人類的“遺產”。 全世界的有識之士為什麼把資源列人未來社會發展的三大阻礙之一,就是以上的道理。 鑽在“發財”、“過好日子”美夢中的中國人,在20世紀90年代的今天,依然野蠻地無節制地大肆破壞寶貴的不可再生的資源,不等於在為自己的明天,為自己的子孫鑿挖墳墓嗎? 今天的中國人懂得了計劃生育的偉大意義,懂得了改善環境的好處,卻依然不懂得珍惜資源的重要性和刻不容緩性。 親愛的億萬國民,為了我們美好的明天,為了我們子孫後代有個永久居住的星球,請暫且放下不該伸向礦山的那些鐵鏟與手掌,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自己的資源。 讓我們攜手為地球母親而莊嚴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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