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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五節

JOJO的奇妙冒險 乙一 16747 2018-03-11
“向上……。向上……” 琢馬沿著螺旋樓梯向上爬去,口中下意識地念出聲來。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爬到了最上層。他從扶手向下望去,切實地感覺到自己已經從剛才升到了空中。走廊裡沒有人,也沒有光。琢馬曾經和千帆一起進入過的幾個房間開著門。這里和以前見到的景色一樣,房間裡放著爬滿了蜘蛛網的禿鷲標本,還有褪了色的地球儀。地面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天花板和麵向外面的牆壁都有些歪斜。 窗戶的設置很奇特,彷彿要從屋頂中間穿出去一樣。窗戶是向上推的那種類型,上面都生了銹,一時無法打開,但琢馬集中力量,一下子便打開了窗戶,外面的寒冷空氣也一下子湧人屋內。和以前見過的一樣,窗戶上的鐵柵欄基本上都已經脫落了。琢馬試著抓住柵欄搖了搖,生鏽的螺絲斷裂了,他很輕鬆就把柵欄卸了下來。正當琢馬一隻腳踏上窗戶,準備爬上“荊棘館”屋頂的時候,他才發現一直拿在自己手中的包已經在中途不見了。他放棄了回去撿包的打算。包裡放著千帆創作的小說原稿,雖然他還沒有全部讀完,但已經沒有機會再次遇到千帆,將自己的感想告訴她了。

只要仔細閱讀“The Book”,就可以知道自己對千帆抱有怎樣的一種感情。浮現在心中的感情毫無虛偽地被記錄了下來,就好像映在鏡子裡的情景一樣。與千帆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心中凝聚著各種各樣的感情。有憎恨,有詛咒,還有親人之情。對那個男人的血統的詛咒,對同自己流著同樣鮮血的妹妹的愛憐,這兩種互相矛盾的感情充斥在自己心中。對於自己的妹妹,琢馬心中抱有世界上所有詞典中能夠找到的人類所具有的所有感情。可遺憾的是,他心中並沒有絲毫她更希望得到的那種感情。那隻是一種在這個世界上隨處可見的,純粹的感情。書店裡陳列著專門描寫這種感情的書籍,人們交相傳唱表達這種感情的歌曲。如果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情,會顯得非常愚蠢。自己到最後也沒有對“抱有”這種感情。不管她如何期待,自己心中都不可能會產生這種感情。可即便如此,自己仍然一邊忍受著罪惡感和噁心,一邊完美地表演到了最後一刻。

琢馬站到了屋頂上。外面的冷風裹緊他的身體。這是一種西洋特有的屋頂結構,傾斜的角度很大,在上面有近十個窗戶,琢馬就是從其中一個出來的。屋頂上還有積雪,那些積雪並沒有從如此傾斜的屋頂上滑落下去。 眼下就是無數住宅區人家窗中透出的燈光,看上去就像漫天星裡在眨著眼睛一樣。很遠的東方一片黑暗,看來那裡是廣闊的大海。在西北角上可以看到車站和旋轉廣場。無數道路以廣場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就像蜘蛛巢穴一樣。 視野一角里映出一片模糊的亮光。琢馬摒住呼吸,向那片濃煙望去,只見城鎮一角騰起紅色的火焰,那是在“荊棘館”的北方。那裡遍布著很多人家,就像無數細小的管道一樣交織在一起,其中有一戶人家正在發光。周邊的人家和覆蓋著積雪的道路被映得一片血紅,就像在夕陽的映照下一樣。

罪人的家中燃燒起了業火。父親看到那串項鍊以後,恐怕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肯定和女兒採取了某種措施,那些光應該就是他們的傑作。也許他是出於良心上的譴責,才放火燒毀了自己的家。用不了多久,就能打聽到詳細情況了。如果父親死了的話,對於他本人來說也許是一種幸福。 突然刮起一陣大風。口中呼出的氣息變成一片白霧,在屋頂上飄起,然後消散在杜王町的上空。身後的屋頂咔咔作響,一個耳熟的聲音傳入了琢馬的耳中。 “學長,那個女孩子今天不在這裡嗎?就是在車站前面遇到時,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 在“荊棘館”的屋頂很高的中央部位有一個八角形的穹頂,周圍設有七個尖塔和鐵製的鳥形裝飾。天空上雲層密布,異常昏暗,但在街上的燈光和“荊棘館”的照明燈光的幫助下,可以清楚地看清周圍。

在屋頂高處的八角形穹頂旁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校服的男學生。與億泰一樣,一副不良少年的扮相。他的站姿很優雅,雖然只是雙手插在衣兜里,隨隨便便地站著,但渾身卻欺發出一種優雅的氣息,彷彿藝術家雕刻出來的作品一般。 “你是破壞大門後進來的嗎?” 他是怎麼知道我在屋頂上的? “由於我無法治療億泰的症狀,所以叫了救護車,但我忘記了一件事,所以只叫了一輛。看來這裡需要兩輛救護車,一個是億泰的,還有一個是學長你的。” 如果說自己在人生中犯下了錯誤的話,那就是沒有殺死這個傢伙。琢馬抬頭望著東方仗助,心中想到。 雲朵在頭頂飄動。二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彷彿觸手可及。腳下就是人們生活著的城鎮。建築物看上去非常小,整個城鎮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模型。道路、樹木的栽種,所有一切都彷彿是由某人設計出來的盆景。保管著浩如煙海的書籍的圖書館屋頂接近天空,遠離地面。幾乎沒有人會到這裡來,能夠到這裡來的恐怕只有鳥兒和風。除了二人的呼吸聲以外,這裡聽不到其他聲音。

東方仗助從衣兜里伸出手,認真地整理了一下髮型。他用手指肚和手心表面仔細地整理著頭髮,動作非常小心,不讓頭髮出現一絲凌亂。照明燈光從他的臉下方照射上來,將他的身體輪廓在後面的牆壁上投出一道高大的影子。距離足有二十米。 “學校已經放學了,讓我們玩得久一點吧,學長。” 不良少年一副向打架對手挑釁時的口吻。他並沒有故意說得很大聲,只是靜靜地說著,話中卻藏有不容對手置疑的強烈意志。 “你為什麼要干涉我的人生?” “因為你要殺死我母親。” “那是因為你們妨礙了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有足夠的理由讓我揍飛你,有很多理由,比如衣兜破了。” 他的校服下擺被風刮得不住作響。在這種程度的風中,擲出的飛刀並不會被輕易吹飛。琢馬校服上衣裡面只有剛才撿回來的那把黑色飛刀了。由於骨折的是左肩,所以他仍舊可以熟練地投擲飛刀。在照明燈的照射下,周圍很明亮。這樣一來,記錄在“The Book”上的文字也不會因黑暗而無法閱讀。如果自己逃走的話,對手肯定會追上來的。既然如此,就只能在這里幹掉東方仗助了。

“學長,你還是應該注意一下,不要讓你的衣兜再破了。這是一個忠告。你是剛才與億泰交手的時候弄破衣兜的吧?現在可和剛才大不相同了。” 琢馬一邊對仗助保持警戒,一邊用手摸了摸上衣的右邊衣兜。被“轟炸空間”從縫線部分弄破的衣兜已經復原了。 “你很擅長這個嗎……?” 修復損壞的東西,治愈受傷的人,這就是仗助的“替身”所擁有的能力。通過幾次觀察,琢馬推測出了他的能力。就像上次修復了鋼筆一樣,這次他修復好了破裂的衣兜。可是,琢馬感覺不到他是什麼時候做到的。 “'瘋狂鑽石'。” 仗助開口說道。不知何時,他的身後已經站了一個男人。他後背挺得筆直,站姿看上去同仗助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肯定就是仗助的影子,仗助的守護靈,仗助的靈魂本身。他總是悄悄地站在仗助身邊。

“這傢伙會將你的臉變成前衛藝術喲。” 站在仗助身後的“替身”擺出一副拳擊姿勢。 “瘋狂鑽石”這個名字很符合他。他的樣子看上去就是一個中世紀的戰士。他的身體看上去閃閃發光,那光彷彿是從體內發出來的一樣。手臂上和脖子周圍的肌肉勻稱結實,像石膏一樣光滑。 “轟炸空間”的臉型就像一個鐵皮機器人,而“瘋狂鑽石”則比較接近於人類的臉型。琢馬曾經看到過他。在仗助治療自己母親的時候,琢馬曾從遠處的樹林裡用望遠鏡偷偷望過。 可是,他有兩個疑問。 1.在當前這種情況下,仗助為什麼要修復好自己的衣兜? 2.明明沒有靠近自己,他是什麼時候辦到的? 根據仗助治療母親時的觀察結果來看,“瘋狂鑽石”彷彿是通過用拳頭觸碰受損物體的動作,令時間發生倒流,從而達到修復效果的。比如,即使是瀕死的重傷,他也能令其恢復,甚至不留一絲痕跡。可是,“瘋狂鑽石”並沒有觸碰自己的上衣啊。

難道那傢伙只要觸碰到受損物體其中的某個碎片,就可以進行修復嗎?自己衣兜破碎的一部分應該在一樓的地面上。這樣說來,“瘋狂鑽石”就可以接觸到了。 宛如雕像般的身體開始在空中平滑地移動。琢馬觀察著“瘋狂鑽石”的舉動。他還不知道仗助打算做什麼。琢馬決定將首擊留給仗助。距離二十米。不管對方做什麼,自己都能夠輕鬆避開。 “瘋狂鑽石”猛地擊出一拳,打在仗助身後的穹頂上。看上去並沒有多大力量,但馬上便發出了爆炸般的巨響,煙塵瀰漫,爬滿荊棘的磚牆開始坍塌。巨大的碎片滾落在屋頂上,“荊棘館”裡響起了大量磚塊落地的巨響。 “瘋狂鑽石”單手抓起一塊人頭大小般的石頭,擺出投擲棒球時的姿勢,然後猛地擲了過去。他的動作毫無累贅,就像跳舞一樣優雅。

那塊石頭從“瘋狂鑽石”手中飛出後,馬上便在琢馬腳下砸開了一個大洞。隨著一聲發射大砲股的巨響,衝擊力甚至晃動了整個屋頂。 那塊石頭本來應該是在空中呈一條直線飛過來的,但琢馬幾乎看不到它的軌跡。 “瘋狂鑽石”輕輕地扔出如此巨大的石塊,看上去好像連半分力氣都沒使出來。 仗助點了點頭。不逃走的話就危險了。第一投沒有命中只能說是琢馬的運氣好。琢馬有一種預感,他接下來會調整距離和角度,然後準確命中自己。這時,“瘋徵鑽石”又投出了一塊大石。 琢馬立刻開始在非常順斜的屋頂上滑動。一陣衝擊傳來,自己剛才所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洞。如果不是勉強用骨折的腳離開那裡的話,肯定早就受了重傷了。 荊棘一直延伸到屋頂上。琢馬伸出手去抓住荊棘,阻住了自己下滑的勢頭。無數尖刺刺入手心,扎出血來。荊棘無法承受琢馬的體重,開始從牆上剝落。琢馬眼看著就要從屋頂滑落到空中了,但他總算沒有掉下去。他重新站起身來,連滾帶爬地躲進了附近尖塔的陰影裡。

屋頂上的七根尖塔都是巨大的四方形柱子,幾乎有三米多寬,全部都是由紅磚製成,表面爬滿帶刺的荊棘,頂部形成金字塔般的棱錐形。因此,從遠處望去,“荊棘館”的屋頂就像扎了七根針一樣。琢馬藏身的尖塔位於屋頂最北端,後面就沒有屋頂了。那裡就像斷崖一樣,他身後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下面就是地面。他無法逃到更遠的地方,便只能暫時以尖塔為護盾,逃出仗助的視線。 “這個夜晚真冷啊,能把人活活凍死。” 遠處傳來了仗助的聲音。即使看不見他的身影,從聲音傳來的方向也能夠知道他的位置。他好像仍舊站在屋頂中央上部的八角形穹頂附近,並沒有過來。 “你想躲起來嗎?沒用的。因為你呼出的氣息都已經變成白霧,向上浮起了。在你露出臉來的一瞬間,你的頭蓋骨會被砸爛,腦漿會在這屋頂上四濺。” 琢馬凝視著自己的手心。荊棘的尖刺在他手心裡刺出無數個小孔。他在心中默念,那本深棕色皮革封面的“The Book”便從滿是鮮血的手心裡浮了出來。書的封面上到處都是劃傷和捲曲的地方。 “The Book”反映出了琢馬肉體受到的傷害,連書本身都變得破破爛爛了。 琢馬開始閱讀起“瘋狂鑽石”展開攻擊那一瞬間的記憶。那個時刻在他腦中展開,他開始分析映入視野中的情景。柔和的動作,揮動手臂的速度。琢馬試著通過飛來的牆壁碎片大小,推算出了它的重量,繼而算出將它向砲彈一樣發射出來的力量。他清楚地意識到。如果那一拳真的打在自己身上,身體恐怕就再也無法恢復原形了。如果剛才那發砲彈命中的話,自己已經沒命了。即使沒有擊中致命的部位,也肯定會受到重傷。自己如今面對的可以說是破壞之力本身,完全無計可施。 琢馬靠在尖塔的牆上,仍舊藏在尖塔後面,向仗助說道。 “你是打算展示你那佔據絕對優勢的力量嗎?打算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從很遠的地方就把我殺死嗎?不,不是的。你暴露出了'瘋狂鑽石'的一個特性,那就是他根本無法走到太遠的地方。” 在“瘋狂鑽石”發動攻擊的時候,他並沒有過來,而是一直站在仗助身旁。恐怕“瘋狂鑽石”無法離開仗助的肉體太遠。這與“轟炸空間”一樣,在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移動範圍也非常窄小。所以。他只能砸碎牆壁,撿起石頭向自己攻擊。 “……不過,真是奇妙啊。破壞和再生?你居然同時擁有這兩種能力,真是危險的平衡。難道說這是因為你的性格也是如此嗎?你的精神中有分裂的地方吧?我聽過傳言,說你平時很溫厚,但如果破嘲笑的話,態度就會在瞬間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有一點對自己很有利。那就是自己已經開始逐漸把握“瘋狂鑽石”的能力了,可仗助對自己的能力卻一無所知。也許仗助知道自己擁有植入記憶的能力,但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是通過讓對手看到“The Book”裡的文字來發動攻擊的。在與億泰交手的時候,億泰可以通過一些東西來推測出不能走進琢馬的視野。在滅火劑形成的煙霧中,琢馬並沒有發動攻擊,而是選擇了向後退去,這就是琢馬的行動。可是,仗助不知道這個事實,所以,他不會閉上眼睛來進行防禦。這樣的話,琢馬有機會在第一波攻擊中就確定勝利。 琢馬將手放在“The Book”的封面上,手心里傳來一陣溫暖的感覺。 他從來沒有讓任何人進入過自己的內心。無論心情怎樣,自己都沒有哭過。可是,自己並沒有感到孤獨寂寞,因為有這本書。這本書一直在自己身旁不離不棄,就像在守護自己一樣。自己不能示弱,連想都不能想,自己不能在這本書裡留下難堪的記憶。 通過屋頂傳來的咯吱咯吱聲,琢馬知道仗助開始向自己移動過來。仗助正在逐漸靠近琢馬的藏身之處。雖然隔著尖塔的直角形牆壁,雙方都看不見對方,但仗助已經準確把握了琢馬的位置。琢馬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暴露了他的位置,但他仍舊躲在尖塔的拐角里。他不能漏掉仗助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不管是投擲飛刀也好,將“The Book”在他面前打開也好,琢馬都必須先準確計算出二人之間的距離。 突然,腦袋旁邊傳來了破壞的聲音。細小的磚頭碎片四處飛散,尖塔的一角被擊碎了。 “瘋狂鑽石”擊碎了尖塔一角,讓磚頭碎片朝向琢馬藏身的地方飛去。那塊被砸碎的尖塔碎塊重量並不輕,普通人連舉起來都很困難。即使已經被削去尖角,它仍毫不停留地向前直飛,然後消失在虛空中。它恐怕會一直飛到幾公里外人跡罕至的田地裡,然後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吧。 “難道你打算伏擊我嗎?我早就說過了,我知道你藏在那裡。” 仗助的聲音比剛才距離琢馬更近了。 大部分積雪部已經從十分傾斜的屋頂上滑落。但是,尖塔和屋頂連接的部位還多少有一些積雪,琢馬用手捧起那些雪,塞入口中。如果被剛才的石塊命中的話,估計惱袋已經被轟掉了。一不小心,就會在一瞬間失去性命。如果判斷和時機估算錯誤的話,是沒有補救機會的,甚至連悔恨的機會都沒有。琢馬集中起全身的神經,感受著逐漸靠近的威脅。 由於他將一捧雪塞入口中,因此嘴巴里面此刻非常涼,舌頭已經不聽使喚了。不能再說話了。不能讓仗助知道自己的行動。與他對峙的這種緊張感再過幾秒鐘就會消失。一切部結束以後,到了明天,自己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了。始終憎恨著某個人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 仗助的腳步聲在距離琢馬只有數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他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飄在空中,從琢馬眼前飄過。距離是如此之近,彷彿觸手可及。仗助就站在轉過尖塔拐角的地方。毫無疑問,這是“The Book”的有效攻擊範圍。 仗助並沒有發動攻擊的跡象,他感到有些猶豫迷惑。他突然停止移動,環視四周,迫不得已地觀察起來。仗助在等待琢馬的呼吸化作白霧出現的一瞬間,他的移動就是以那白霧為目標的。可是,此刻,那個目標已經不見了。 在冬天,由於人體內的溫度和外界溫度之間存在很大的溫差,所以人呼出的氣息中含有的水蒸氣會受冷凝結成水滴,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白霧。為了防止這種現象的發生,只需要將雪放入口中就可以了。口中冷卻後,呼出來的氣息就和外界之間並沒有太大的溫差,也就不會生成水滴,呼出的氣體也就不會化作白霧。 仗助不見了琢馬呼出的白霧以後,便停下腳步,向四周望去。他心中應該已經起了疑心,懷疑“敵人”是否已經離開了尖塔陰影。這一瞬間就是最好的攻擊機會。 琢馬從尖塔陰影裡走了出來。正如他預想的一樣,走出尖塔拐角,便看見仗助站在那裡。距離只有兩米遠。 “瘋狂鑽石”就站在仗助身旁。他的視線本來正望向其他方向,但他察覺到了對手的氣息,便轉過身米。仗助的反應速度比常人快出許多,但琢馬更快。 “The Book”在飛速地翻頁,下一瞬間,就翻到了記載著遭遇交通事故的地方。在“禁止區域”裡,這也是最具有破壞力的一頁。只要看到這些記載,就會在瞬間失去意識,無論是多麼結實的身體都沒用。 仗助令“瘋狂鑽石”擺出了攻擊的姿勢。同時,琢馬已經將“The Book”展開在了他的眼前。 事情出人意料。仗助此刻正閉著眼睛。 他已經知道“The Book”的發動條件了。看來他已經從某處獲知了不能觀看“The Book”的情報。 “The Book”發動的攻擊並未奏效。 一瞬間,琢馬在腦中重新回憶起來。現在的過程與億泰交手時一模一樣。琢馬立刻向後退去。 “瘋狂鑽石”立刻發動了攻擊。他在一瞬間發出兩拳,從琢馬眼前掠過。琢馬臉上感受到了風的壓力。這是仗助閉著眼睛發動的攻擊,他並沒有確定目標。可是,如果琢馬不向後退去的話肯定會受到致命傷害。 琢馬從上衣裡取出那把黑色飛刀。雖然這已經是最後一把飛刀了,但現在正是使用的時候。與億泰交手時不同的一點在於,自己現在手上有飛刀。仗助此刻正閉著眼睛,應該不會感覺到飛刀。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飛刀不會擲偏的。在通常情況下,琢馬的飛刀旋轉一周會經過3.5米遠的距離,在他與仗助之間的距離達到這一數字的時候,琢馬擲出了飛刀。可就在琢馬瞄準仗助的心臟,將要出手之前,他的後背受到了撞擊。 琢馬立刻變得無法呼吸,感到身體裡面有幾根骨頭折了。 目標偏離。飛刀劃出一道紅線,消失在空中,並沒有擊中仗助。 琢馬靠在尖塔牆壁上,盡力支撐著沒有倒下去。砸在後背上的拳頭大小的石塊從屋頂掉向地面,發出巨響。琢馬馬上就明白了,原來那石塊是從與仗助相反的方向飛過來的,正中琢馬後背。 “任何人都會想要回到過去的狀態吧?也許牆壁和花瓶也會這麼想。” 仗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原因是二人之間的身高差距,還有,琢馬此刻正跪在地上。 “'瘋狂鑽石'已經使其'再生'了。它會沿著一條直線,以最短的路線飛回來,所以,如果你站在尖塔拐角的話,肯定會被砸中的。” 琢馬開始咳嗽起來,飛濺的唾液中夾雜著鮮血。 稍不注意,滾落在腳下的大石塊已經消失不見。沒有人去碰它,好像也沒有從傾斜的屋頂上滾落下去。 遠處傳來“哐”的一聲輕響。 “瘋狂鑽石”剛才破壞掉的八角形穹頂牆壁至今仍開著一個大洞,剛才那個聲音就是石塊準確嵌在大洞邊緣的聲音。碎塊重新成為建築物的一部分,連斷裂的痕跡都消失不見。 仗助為什麼要修復好琢馬的校服? 他的“替身”果真能夠通過接觸一塊碎片,從而修復受損的東西。仗助在一樓撿起破碎的衣兜碎片,讓“瘋狂鑽石”用手觸碰,然後馬上便開始了“再生”。那塊黑布接在自己上衣的縫線處,就像被扔出去的牆壁碎塊會沿著一條直線飛回來一樣。破碎的衣兜碎片肯定是移動到屋頂上,在琢馬不注意的時候連接在上衣的縫線處,在不知不覺間完成修復的。 仗助能夠發現正準備從“荊棘館”逃離的琢馬並非出於偶然。他是藉助那塊上衣碎片找到這裡來的。為了知道琢馬的確切位置,他才修復好琢馬的上衣的吧。 可是,琢馬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他為什麼會閉上眼睛暱?琢馬本打算好好想一想,但後背的撞擊令他無法集中精神思考。可能連內臟都受到了損傷,他感到有些噁心。 仗助在琢馬眼前擦了擦臉上的鮮血。二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觸手可及。在一輪攻防過後,仗助並沒有後退,而是在“The Book”的有效攻擊範圍內停了下來。同時,那也是“瘋狂鑽石”的攻擊範圍。 他對“瘋狂鑽石”的拳頭的速度擁有絕對的自信。如果琢馬打算翻開書的話,仗助確信他能夠立刻做出反應,搶先用拳頭擊中琢馬。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閉上眼睛。” 仗助的聲音異常低沉,聽上去彷彿正在壓抑心中的怒火。 “億泰倒在一樓的地上,他恐怕是想告訴我'不能看'吧。他用手指捅瞎了自己的雙眼,你聽好,是用兩根手指,捅瞎了自己的雙眼。那個傻瓜。他相信我能夠到這裡來,他相信我能夠修復他的雙眼。學長,你說那傢伙該有多傻。” 當億泰摀住臉一動不動的時候,琢馬真應該走過去確認一下。 “所以,當你要讓我看到那本書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那本書就是你的'替身'吧?我看你剛才手裡是空的。” 仗助瞥了一眼琢馬右手裡的皮革封面的書。 “The Book”的封底和邊角比剛才更加破爛不堪了。 “原來你是通過書向對手發動攻擊啊,而且還必須在很近的距離。如果能夠在遠處攻擊的話,你早就發動攻擊了。餵,別動。在你打開那本書之前,我肯定會揍扁你的臉的。” “你少在那裡狂妄自大了。” 由於混雜著鮮血的唾液已經湧入咽喉,所以,琢馬只能一邊咳嗽一邊發出聲音。 “書翻頁的速度很快的。比起你這個討厭的男人出拳的速度要快得多。” 琢馬瞥了一眼站在仗助身旁的“瘋狂鑽石”。他的臉型很接近人類,但臉上毫無表情。他看起來毫無感情,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一座雕像,只是用眼睛望向琢馬。仗助挑釁般地說道。 “那就讓我們來比一比吧。看看到底是我的拳頭快,還是你的書快。” “你不先治好你臉上的傷嗎?” 仗助的臉頰在不停地流血。他並沒有回答琢馬的提問。難道是因為“瘋狂鑽石”無法治愈東方仗助自身的傷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於琢馬來說還真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樣一來就不需要一擊定勝負了。傷害會在他體內積累,他體內折斷的骨頭,以及破裂的內臟都不會復原。 琢馬最後擲出的飛刀並非毫無作用。僅僅從引出這樣一個信息來看,那把飛刀就有很高的價值了。琢馬的心情稍微變得輕鬆起來。仗助的“替身”並不是無敵的,這點很重要。 “而且,你能治療傷勢,但好像無法治癒疾病。你剛才說過,你無法治愈億泰的症狀。那生命暱?你能夠讓死者復活嗎?” 仗助仍舊無語。站在他身旁的“瘋徵鑽石”皮膚上毫無汗毛和污垢,美麗得簡直就像剛造好的陶器一樣。並不會讓人產生錯覺,除了身體重量以外,他還表現出確切無疑的存在感。可是,他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道傷痕,位置與仗助臉上傷痕的位置相同。好像和琢馬與“The Book”之間的關係一樣,如果仗助受傷的話,“瘋狂鑽石”也同樣會受傷。 警笛聲已不再響起,但火併沒有被完全撲滅。到了明天早晨,父親和他女兒居住的屋子恐怕就會被燒成灰燼了。建造在“荊棘館”屋頂上的七座尖塔在勁風的吹動下,發出了高亢的聲音。屋頂上沒有滑落下去的積雪被刮起、吹散,然後從屋頂邊緣散落下去。 琢馬開始在腦海中總結接下來該做的事。琢馬知道,“瘋狂鑽石”擁有強大的力量,絕對不能與他硬碰硬。可是,也並不是沒有通往勝利的道路。即使有一輛馬力強勁的好車,也得需要有人來駕駛。如果駕駛員的心裡產生動搖,在一瞬間就會被其他車輛超越。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如果現在不問的話,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琢馬向仗助說道。 “我想問的就是關於你的髮型……” 在中登場的少女每天晚上都會通過給國王講故事來避免受到刑罰。最終,國王通過少女講述的故事領悟到了寬容和邏輯觀。少女最後免於刑罰,更和國王結婚生子。故事具有使人生存、向前發展的力量。在向東方仗助發動反擊前,琢馬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做,那就是講故事。他必須像裡的那位少女一樣,在講故事的時候搏上自己的性命。 琢馬已經在腦中想好了故事的構架,故事的結局早已確定。 “因為書的存在,仗助死了” 接下來,他只需要考慮如何令故事發展成那個結局就行。 如果現在馬上打開“The Book”的話,在獲得這種感觸前,人形一般的“瘋狂鑽石”恐怕就會一拳打在自己臉上。他現在處於一種異常的心理狀態,也就是認為自己正在戰鬥。雙方之間的距離只有兩米,這就相當於對方“正用手槍指著自己的腦袋”。琢馬並不打算驗證究竟是書翻頁快,還是“瘋狂鑽石”出拳更快。在這種狀態下,對方是不可能出現一瞬間的破綻的。因此,琢馬就需要講故事。哪怕在一眨眼的時間裡,只要自己搶到首擊,就能獲勝。僅需如此,就很有可能會把仗助殺掉。 “我的髮型怎麼了?” 仗助板起了臉,“瘋徵鑽石”的手也握成了拳頭。雖然琢馬也曾聽過傳言,但髮型果然是仗助不可褻瀆的聖域。據說那髮型就是他生存的意義,是他的信仰。所以,他的髮型作為打動他內心的故事素材是最為合適的,但同時也是很危險的。只要稍微控制失誤,殘酷的國王就會施加處刑吧。 “也許我是在以閒聊拖延時間。但我曾經聽說過一些傳言,是關於你梳這樣一個髮型的理由的。那是在你四歲時的一個下大雪的夜晚吧?那一夜和現在一樣,世界變成了一片雪白。” 琢馬已經通過“The Book”調查過與仗助有關的事,然後深深記在腦海中。這些話都聯結著仗助的內心最深處,是它們在裡面支撐著“東方仗助”這個人物。 琢馬一咳嗽,受傷的部位就產生一陣劇痛。他收起右手裡的“The Book”,將右手放在骨折的左肩上。琢馬望著仗助的眼睛,開口說道。 “如果沒有'他',車子就無法開動。你就會在那一晚死掉。真是一個謎一般的人物啊……” 那是仗助幼小時的記憶。在一個下雪的夜晚,仗助和母親乘坐的汽車車輪陷入雪中,不住打滑,無法開動。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立領校服的人,是他脫下校服上衣塞在車輪下面,才令汽車重新發動起來的。 並不是那個少年助人為樂的行為打動了仗助的心,更重要的一點在於,那個少年犧牲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只是為了能讓他們母子乘坐的汽車開動起來。仗助覺得這種行為十分神聖,就像聖經某一頁中記載的一樣。 據說,仗助的奇異髮型就是模仿了小時候救過自己的“他”的髮型。構成了“東方仗助”這個人物的標誌性部分就起源於此。正因如此,這個故事才成了禁忌,絕對不能讓別人染指其中。 “你是否認為'他'現在仍居住在這座城鎮的某處?” “你到底想說什麼?” 仗助的臉上露出難以弄懂琢馬本意的表情。這是一個好的徵兆。 “疑問”就是在聽故事的時候產生的。仗助已經開始被這個故事吸引進去了。 “我的能力名叫'The Book',裡面不僅有我自己的記憶,它真正的使用方法要更簡單。書中記載的是一種自傳小說,是我過去的所見所聞。我可以在任何時候進行檢索查閱。比如,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我可以告訴他'我在幾年前的幾點幾分幾秒在街頭和你擦肩而過,你還記得嗎?'。這本皮革封面的書就是我的人生。在我的人生里,進入我視線的一切都記錄在這本書裡。” 琢馬一邊按住自己的左肩,一邊繼續說道。為了裝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他將身體微微向前彎了下去。仗助很高大。在當前距離下,如果自己再向前彎下身體的話,仗助就很難從這個角度看到自己的右手。 “你是在四歲時遇到'他'的。我當時是五歲。我喜歡觀察行人的臉,還有往來經過的車輛的車牌號碼。我至今仍能夠想起當時的細節部分。那時的街道、天空顏色、流淌在空氣中的音樂……。我還記得你母親帶上只有四歲的你去買東西時的情景。其實,我們在這座城鎮裡曾經無數次擦肩而過,但我當時並不認識你。我只要在書中檢索一下現在的你和你母親的臉,就能夠清楚地知道我們曾經在哪裡擦肩而過。” “繼續。” 仗助的臉上露出了比剛才更加嚴峻的表情。琢馬則帶著確信繼續說道。 “五歲的我應該見過'他'。我幾乎記得這座城鎮裡所有人的臉,雖然在更加幼小的時候只有殘缺不全的記憶,但在五歲的時候,我肯定應該見過'他'。” 當時,為了接受關於無限記憶力的檢查,琢馬曾在福利院里大人的帶領下,頻繁地出入於大學。大人們讓他在研究室裡記住位數眾多的數字。或是讓他解開迷宮。他非常喜歡在回到福利院之前,大人們在車站前的茶館裡給他買冰淇淋吃。 “我確信自己記得當時所有高中生的臉。” 琢馬當時坐在座位露天擺放的咖啡店裡,有許多中學生和高中生在自己面前走過。不管是乘坐電車或公交車,還是在車站前的商店街上稍作玩耍,回家的學生們是肯定會從車站前經過的。那是在琢馬第十幾次來到那家咖啡店的時候。他望著身穿校服的人從眼前走過,“第一次看到的臉”的數目為零。後來他曾經看過資料,將自己記住的學生數目和學校在籍的學生數目進行了對照,發現結果一致。琢馬準確無誤地記住了那一年所有在籍學生的長相。 只要閱讀“The Book”中的記憶,應該就能找到“他”。而且,如果“他”和東方仗助梳同一種髮型的話,那就更好找了。只要那傢伙稍稍出現在琢馬的視野裡,就應該是救過東方仗助性命的那個男人。 仗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呼了出來。 “學長,你是想說,你的書裡寫著那個人的事情嗎?” “應該有的。肯定沒錯。” 每次被否定髮型的時候,仗助的情緒都會變得非常不穩定,那是因為“他”是仗助的精神支柱,而“他”的存在卻又那麼不穩定。可以很輕易地想像出來,對於沒有了父親的仗助來說,“他”的存在具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他”是仗助內心世界的真理,是語言,是法律,是邏輯觀。仗助模仿“他”的樣子,就像一個孩子模仿自己的父親一樣。關於“他”的消息,仗助是不會置之不理的。在仗助聽完這個故事之前,他是不會處刑的。琢馬望著仗助的眼睛,繼續說道。 “雖然我在調查你的過程中,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但我還不曾在'The Book'裡檢索過關於他的事情。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可以在這裡閱讀十三年前的記憶,你看怎麼樣?” 只要通過那些特定條件——身穿立領校服,與仗助梳同樣的髮型——就可以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內找到結果。只要找出關於“他”的記載,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可以通過見到“他”的時間、地點,以及他拿在手裡的東西來推測出他的長相。只要知道了準確的相貌,即使他的髮型已經改變,也可以找到現在的他。 “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嗎?現在,你也許能夠在這裡了解到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哦。只需要翻開'The Book'就可以了。” 襯托出夜晚的“荊棘館”的照明燈此刻正照向他們,只見仗助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在仗助感到精疲力竭的時候,他肯定是想到少年時代見到的那個男人,才一直堅強地活到了現在。琢馬感到這其中真是具有諷刺意味。自己和他,不管是誰都好像是在追尋著父親。對於自己來說,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父親是自己要消滅的對象;對於仗助來說,雖然二人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對方卻值得他去尊敬。 “啊啊,是啊。你只需要打開你的'替身'就可以了。不過,如果這是你開的一個玩笑的話,我就不能保證你的性命了。因為你這樣做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琢馬剛才冷卻的口中又恢復了正常溫度。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在風中慢慢消散。構成杜王町的無數人家窗戶裡亮著燈光,照亮了很遠的地方。彷彿是在黑暗無比的大海中,匯集了所有的星星一樣。琢馬產生了錯覺,他覺得彷彿自己和仗助都站在了銀河上。 “我現在就召喚出'The Book',但不是為了攻擊你,而是為了尋找你的恩人。所以,你不要使用那個不會說話的男人。” 琢馬瞥了一眼“瘋狂鑽石”。仗助並沒有對“瘋狂鑽石”說停止進攻,但琢馬明白,他已經答應了。 琢馬的右手離開了自己的左肩,召喚出了“The Book”。那本皮革封面的書頓時從手心裡浮現出來,就像一艘潛水艇浮出水面一樣。同時,琢馬用食指和中指偷偷地夾住了別在胸前衣兜里的鋼筆。他小心翼翼地做出這一系列舉動,令這些動作看上去並無不自然的地方。由於他的身體仍舊有些前屈,所以,高大的仗助肯定不會注意到他的右手在胸口處的動作。 琢馬將“The Book”的封面展示給仗助看。仗助則一直在對書的翻開保持著警戒。可是,如果這是在剛才,書要翻頁的話,仗助便會毫不猶豫地發動攻擊。但此刻的仗助卻大不相同,他的攻擊意識看起來要淡薄了許多。只是觀察著琢馬的動作。看來仗助很想知道關於“他”的信息。 琢馬很快便可以檢索到與“他”有關的記憶,但他從一開始就並沒有打算這麼做。 “對了,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你認為'The Book'中究竟是否有關於'他'的記載呢……” 琢馬俯視著手中的“The Book”,開口問道。現在是將展開的故事收起來的時候了。 “你在耍我嗎?” 維繫著仗助理性的那根線開始嘎吱作響。對於仗助來說,髮型以及與“他”有關的事情都顯得異常敏感,一不小心,他的理性之線就會啪地一聲斷掉。 “這個故事從這裡開始才變得重要起來。你聽好了。如果我檢索過去,找到了'他',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可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如果沒有找到'他',事態會變得怎樣?我幾乎掌握了當時住在杜王町的所有人的長相,中學生和高中生的長相更是無一遺漏。你必須認可這個前提條件。即便如此,萬一'The Book'中並沒有關於'他'的記憶,那就不是我的錯了,雖然這甚至會令我都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如果'The Book'中沒有這方面的記載,那就說明,那個男人當時並不住在杜王町,'他'只是在那個夜晚出現在你和你母親面前,僅此而已。” “那不可能。” “為了向'他'道謝,你的母親肯定已經找過'他'了吧?可結果並沒有找到。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他'的髮型那麼那人注目,為什麼會找不到呢……” 二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白色的顆粒從琢馬視野中飄過。呼出的氣息不斷旋轉,最終變成了小小的雪粒。伴隨著傷處的疼痛,汗水也涔涔而下。 “這本書中記載著無人能夠解答的永恆問題的答案。我現在就來調查關於'他'的記憶。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並非真實存在過暱?” 仗助的手緩緩地、用力地攥成了拳頭。他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慈悲,簡直就是一張罪犯的臉。琢馬剛才提出的話題只能在心裡想像,而不能說出來。 “你為什麼這樣想呢?” “你的母親肯定也去學校問過是否有那種髮型的學生了。可即使如此還是沒有發現,所以我當然會想到'他'很可能是'不存存'的。而且,'他'當時不是遍體鱗傷,就像和別人剛剛打過架一樣嗎?在下大雪的夜晚,'他'站在農田正中間做什麼呢?這傢伙簡直就像關於穿越時空的科幻小說裡的'伏筆'一樣。所以,我做了一個關於'他'的真實身份的假定。” 琢馬通過仗助的呼吸,推測他的精神狀態。吸入空氣的聲音。胸口的上下鼓動。空氣在他的嘴唇之間快速進出,呼吸的節奏比剛才更加紊亂。可是,他還是攥著拳頭。現在就像一隻腳踩在地雷上一樣,還不能動。在由於恐懼而動腳的一瞬間,肯定就會發生爆炸。 “這只是想像……” 自己有必須要做的事。那就是將地雷深深地埋入地下,以免地雷爆炸。 “'他'會不會就是你自己呢?” “荊棘館”傾斜的屋頂上響起“噼咔”一聲輕響,恐怕是由於仗助做出無法用肉眼看見的重心移動所造成的。仗助臉上一副詫異的表情,彷彿在問琢馬,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他緊攥的拳頭微微有些放鬆。在承受能力範圍內的拉力作用下,眼看就要斷掉的理性之線一下子變得鬆弛下來。這種情況下產生的現象稱為“弛緩”。這不是自然發生的現象,而是琢馬通過意志力量在仗助身上造成的現象。 現在,只要將“The Book”遮在仗助眼前,就能分出勝負了。不,即使仗助此時處於“弛緩”狀態下,他閉上眼睛的動作還是會比書翻頁更快。要想獲得勝利,必須在不受到“瘋狂鑽石”攻擊的前提下,讓仗助睜著眼睛看到書中的文字。要做到這一點,必須經過一系列步驟。 琢馬毫無前兆地扔出了鋼筆。皮革封面的書失去了依靠,從空中向下墜落。 如果對手是一個不會使用“替身”的普通人,恐怕早就發現琢馬藏在右手裡的鋼筆了。能夠看到“替身”,就會忽略隱藏在“替身”後面的東西。那支鋼筆一直夾在“The Book”的封面內側和琢馬的右手手指之間。只要不翻開封面,仗助是不會發現鋼筆的。由於仗助能夠看到“替身”,所以便看不見被“The Book”遮擋的東西。 “因為書的存在,仗助死了” 只差一點兒,這個故事就要講完了。 如果仗助一直擺好姿勢的話,在感覺到琢馬行動的一瞬間,“瘋狂鑽石”的拳頭就會揮過來。鋼筆飛向仗助的臉,方向很準確。與目標之間的距離以及旋轉次數此刻都不重要了,因為琢馬擲出鋼筆的目的並不在於命中對方。 鋼筆在飛到距離仗助鼻尖只有幾厘米的地方時,被“瘋狂鑽石”揮手擊落。他的“替身”的反應速度簡直令人瞠目結舌。可是,鋼筆的外殼無法承受如此大的衝擊力,在空中便破裂開來。鋼筆在仗助眼前破裂,裡面的墨水四下飛濺。他立刻閉上眼睛,低下頭去,防止墨水濺到自己的眼睛裡。 琢馬相信他不會被墨水傷害眼睛。如果墨水濺入仗助眼睛裡的話,琢馬就無法發揮“The Book”的能力了。仗助是一個優秀的戰士,所以他避開了四濺的墨水。仗助的行動都在琢馬編造的故事範圍內。他因躲避墨水而閉上眼睛,這就是他失敗的原因。 閉上眼睛的人接下來要做的,肯定就是睜開眼睛,環視四周,以確認自己的眼睛真的無事。這是人類的一種心理,也是一種反射性的舉動。 “The Book”一邊從空中向下墜落,一邊開始翻頁。琢馬只需要在心中默念,記載著人生記憶的書頁便開始一頁一頁翻動。只要讓仗助看到關於交通事故的記載,便可以分出勝負。琢馬在空中接住了“The Book”。 映入視野的景色、耳中聽到的聲音都化作了文字,排列在紙張表面上。書頁總是從現在翻向過去,簡直就像一個人在回憶從前一樣,從昨天到前天,從一周前到一個月前,從一年前到十年前,記憶的書頁不住回溯。書頁翻動的速度根本無法看清文字,但琢馬已經大致掌握哪一頁上都記載著什麼內容了。 在學校裡與同學們進行著虛與委蛇的交談,還有與雙葉千帆一起在圖書館裡,這些記憶都在一瞬間翻過,被新的一頁取代。監視父親家庭時的記憶,還有在福利院裡度過的童年時的記憶都化作了文字,下一瞬間,這些書頁都已翻過,消失在龐大的記憶中。 在空中裂開的鋼筆碎片仍舊落向二人身體連線的中點位置。藍色墨水化作無數小球,與雪粒交錯紛飛。 仗助閉著眼睛發動了攻擊。 “瘋狂鑽石”發動了渾身的肌肉。一瞬間,他看上去彷彿變大了不少。後背的肌肉塊塊隆起,就像一顆顆飽滿的果實一樣,同時,“瘋狂鑽石”已經重重地擊出右拳,以難以置信的速度。 “The Book”每翻一頁,“瘋狂鑽石”的拳頭就變得更近更大。即使仗助閉著眼睛,他好像也大概掌握了琢馬所在的位置。琢馬的臉此刻正位於拳頭的延長線上。 琢馬遭遇交通事故是在八歲的時候,要翻到那一頁還需要一段時間。因為書頁要從現在一直翻到過去。所以,如果是五分鐘前或昨天的記錄,可以在一瞬間就翻到,但如果是很久以前的記錄,那就必須翻過更多的頁數。當然,對於普通人來說,那時間短暫得可以用“一瞬間”來形容,但琢馬此刻的對手是“瘋狂鑽石”,情況肯定就不同了。琢馬並沒有小看對手,反而對對手的能力感到相當的尊敬,但他拳頭的速度實在超出了琢馬的預想。 “瘋狂鑽石”的拳頭穿過空中飛舞的墨水粒子和鋼筆碎片,快速接近琢馬的臉。琢馬將拳頭的速度和書翻頁的速度進行了比較,看來在書翻到交通事故那一頁之前,拳頭就會打在自己臉上。 在擊向自己的拳頭對面,是仗助那張被墨水弄髒的臉。他的眼睛好像有些微微張開。如果翻到交通事故那一頁,就可以擊敗仗助。或者,如果自己有足夠的運動能力能夠避開“瘋狂鑽石”的攻擊,就可以閃過他的拳頭,將“The Book”攤在仗助眼前,這樣就能結束這場戰鬥了。可是,“瘋狂鑽石”的速度並不是人類的運動神經能夠應付的。 琢馬做好了心理準備。那是決定改變當初計劃好的故事的心理準備。 仗助睜開眼睛,眼球暴露在外面。那一瞬間,他的肋骨發出一聲脆響。仗助的臉上和脖子上出現了無數擦傷,拳頭一邊發出折斷樹枝般的聲音,一邊嚴重變形。琢馬非常清楚地知道他的身體受到了怎樣的傷害。肋骨斷了三根,指骨斷了兩根,還有膝蓋的韌帶。仗助在一瞬間身受重傷。 “瘋狂鑽石”也受到了同樣的傷害。他的負傷部位與仗助相同,傷勢令他發生了晃動,擊向琢馬的拳頭也打偏了。 在受到攻擊前,琢馬終於搶先讓仗助看到了“The Book”。但那並不是交通事故,而是能夠在“瘋狂鑽石”的拳頭到達之前就翻到的其他的“禁止區域”。 在此之前,琢馬曾經有過兩次自殺未遂。第一次是採用剪刀刺傷自己的手臂,第二次是從醫院跳樓。植入仗助體內的是琢馬在十歲時從病房窗戶跳下去的記憶。當仗助看到這些記錄後,“感情移入”令他的靈魂以為那些事情都是自己的真實體驗,產生錯覺的肉體才會負傷。 這段記憶的殺傷力不如交通事故,也不會令仗助失去意識,但如今,琢馬必須躲開“瘋狂鑽石”的攻擊。受傷的衝擊應該會令仗助停止攻擊。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傷足以讓他無法站立。甚至疼痛到不能呼吸。仗助無法治愈自己身上的傷,只要不受到“瘋狂鑽石”的攻擊,琢馬很容易就可以殺死受傷後行動不便的仗助。 可是,他的算計有一處失誤的地方。那就是東方仗助的意志。他好像已經決定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讓這一拳一擊到底。 “瘋狂鑽石”負傷後,拳頭也從內部開始崩潰,發生歪斜。可是,仗助並沒有停止攻擊。等到琢馬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瘋狂鑽石”的拳頭已經近在眼前了。 琢馬的臉頰受到一股強烈的撞擊。即使負傷令拳頭的威力大減,但那一拳仍像一塊巨岩般沉重。琢馬臉上的骨頭頓時碎裂,他甚至感覺到頸骨都要斷了。腦袋受到這麼強烈的撞擊,琢馬在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他被一拳轟出,狠狠地撞在尖塔的牆壁上,彷彿臉上發生了一個小型爆炸一樣。 “瘋狂鑽石”終於直伸右臂,完成了這一拳。 “……無論怎樣,都無所謂。” 琢馬耳中不住轟鳴,彷彿有一架噴氣式飛機在耳邊發動一樣。即便如此,仗助的聲音仍舊清晰地傳人了耳中。琢馬在昏暗的視野中看到了跪倒在傾斜屋頂上的仗助。大量鮮血正從他的脖子上汩汩湧出,疼痛令他的臉極度扭曲。他努力呼吸著,繼續說道。 “不管那個人,是真的存在,還是不存在……知道的時候都沒有意義。” 一股紅色粘液從琢馬鼻子裡面湧了出來,彷彿岩漿一般。起初,他渾身麻痺,毫無感覺,但臉上左側面的疼痛開始逐漸明顯起來。 “學長,不管你說什麼,我的生活方式都不會改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比這個髮型更帥的東西。” 仗助的眼神開始發呆,這是他昏倒前一瞬間的表情。他右手的兩根手指非常奇怪地擰在一起。仗助緩緩舉起手臂,將手放在頭上。琢馬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只見他開始小心地整理頭髮。他脖子上流著血,可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髮型。 琢馬的牙齒伴隨著帶血的唾液,一起從傾斜的屋頂滾落下去。琢馬試著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沒想到自己的臉還保持著原來的形狀。琢馬抓住尖塔的牆壁,打算站起身來,但上下的方向感已經十分模糊,他有種自己會從十分傾斜的屋頂上滾落下去的感覺,沒能站起來。 頭上傳來鳥兒啪啦啪啦扇動翅膀的聲音。但那並不是鳥兒,而是從“The Book”上脫落的大量書頁被風吹動的聲音。那本皮革封面的書就在自己身旁。在剛才的衝擊下,一些記憶彷彿已經從書上脫落了。脫落的書頁被風捲起,飛向城鎮上空,那光景宛如無數鳥兒在上空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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