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百將之夜·南昌暴動紀實

第25章 起義人物——劉伯承與朱德曾是敵手

另一位經歷與葉劍英有某些相似、走向八一起義的人物是川軍名將劉伯承。劉伯承漫長的軍旅生涯是從重慶蜀軍政府開辦的將校學堂開始的。他在那裡,是個出類拔萃的軍人,不但學業優秀,軍事技能出色,而且舉止端正、操守有持。他菸酒不沾,牌賭不視,毫無惡習,被同學們稱為軍中“菩薩”。他在討袁戰爭和護國軍中,總是奮勇當先,親臨第一線指揮。就在率部攻打豐都城門時,他頭部連中兩彈,一彈擦傷顱頂,另一彈從右邊太陽穴射入,透右眼而出。他昏倒在血泊之中。 幾位士兵在亂屍中找到了他,抬進城裡郵局內休息,又請來藥店老闆,敷了一些止血的草藥。部隊轉移時沒有擔架,劉伯承被裝進一隻籮筐,頭上頂著一床棉被,被顛簸著抬到宿營地。這時他還忍著劇痛,力主召開陣亡將士追悼會。當大家看到他滿頭纏著繃帶出現時,紛紛流下了熱淚。部隊瓦解後,為了躲避北洋軍的搜捕,戰友康雲程等不畏艱險,保護著劉伯承輾轉奔走,後來藏在當地一個農民家裡。這個農民為人寬厚,給予飯食,代為找藥。

康雲程始終守在劉伯承身邊,替他洗傷口、換藥。兩三個月後,劉伯承身體漸漸得到恢復。以後,他們改名換姓,化裝潛赴重慶就醫。他先在寬仁醫院治了一段腦傷,就轉到臨江門一家德國人開的私人診所治眼傷。診所的沃醫生醫術相當高明,外科手術尤為著稱。劉伯承在這家私人診所先後做了兩次手術。 兩次手術,王爾常先生都在現場目睹。他用通俗的文言記下了這個過程。其文筆之傳神,令人不忍再加改寫,敬錄如下:第一次手術只是割去腐肉,理順血管,費時尚不久。數日後阿醫生(即沃醫生)自德國為將軍配製之假眼帶來時,傷眼重生腐肉,較前尤多,乃動二次手術。更因須配合假眼,故二次手術歷時近3小時。當時將軍拒絕施行麻醉,日:“救國救民,來日方長,安能損及神經?”阿醫生既係名醫,驕傲自大,又秉軍國主義惡習,平素對病人有畏痛呼喊者,每打罵隨之。將軍在第一次手術中即安然穩坐,阿醫生已連連點頭,口稱“好!好!”二次手術為時既久,將軍仍肌膚不跳, 面不改色。

包紮既畢,阿醫生見將軍手捏之椅柄已汗水下滴,詫曰:“痛乎?”將軍笑日:“些須70餘刀,小事耳!”阿問曰:“何由知之?”將軍日:“每割一刀餘暗記一數,定無誤也。” 昔華佗之療關羽也,服以全身麻醉之“麻沸散”,僅施刀於臂耳。將軍兩次療傷,餘皆親侍左右,目睹其沉雄堅毅,令西醫瞠目,軍國主義都咋舌,非超關羽千百位乎。 難怪一身普魯士軍人之氣的沃醫生翹起大拇指,以十分折服的口吻對人讚道:這位劉明昭(劉伯承的化名)不僅是個標準的軍人,而且簡直可以說是個軍神!由此,“獨目軍神”的雅號不脛而走。護法戰爭開始,劉伯承被任命為第九旅參謀長。起初,同僚中人以為他五官不全,身有殘疾,冷眼相看。但一到實際戰鬥中,劉伯承的智勇往往令他們折服。在用兵上,他精細、嚴謹、大膽,常常出奇制勝。其英勇無畏的精神,更為一般軍人所罕有。由此他的名聲漸漸傳開了。

1923年秋冬,劉伯承一直在成都治傷。困擾著他的不僅是身體的創痛,更多的則是對前途的憂慮。他因傷離開部隊後,討賊戰事由勝轉敗,先是重慶得而復失,隨後成都也遭敵人重兵威脅。劉伯承既痛心於討賊軍的失利和四川形勢的再度逆轉,又不得不認真思考今後的歸宿。正在這時,吳玉章出現在他面前。 吳玉章是老同盟會員,曾參加辛亥革命推翻清朝的鬥爭,在四川各界是個響噹噹的人物。當時吳玉章任成都高等師範學校校長時,與惲代英、楊闇公等人創辦《星期日》刊物,鼓吹新文化、新思想,宣傳馬克思主義,與追求進步的劉伯承相識。吳玉章深知劉伯承的為人,對他的軍事才能更是佩服至極。他得知劉伯承在成都養病,幾乎每隔三五天就要到劉伯承的住處,一面探視病情,一面介紹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吳玉章還給劉怕承帶來了一個朋友,此人對劉伯承的人生之路發生了深刻的影響。他就是楊闇公。

楊闇公是四川潼南人,早年留學日本。 1922年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從事馬克思主義的宣傳活動。他很留心物色優秀人才,醞釀建立共產黨組織。楊闇公注意觀察劉伯承,發現他機警過人,頭腦也異常清晰,又兼有遠大志向,得此朋友,心中很是快活。 如果說,在1923年末,劉伯承還處於觀察、思索、比較、選擇的階段,甚至於還難於割捨舊的生活;那麼,到了1924年春,在經過反复研究和深入思考之後,他已經自覺地、明顯地開始向共產主義接近。當時,四川討賊戰爭形勢日趨不利,成都危在旦夕。一軍軍長熊克武等人親自出馬,敦促劉伯承帶傷上陣,以挽救戰局。前敵總指揮賴心輝托王爾常傳話,說他要請劉伯承擔任師長。劉伯承沉下臉:“爾常,你我相處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曉得我的志向嗎?岳武穆雲:'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我從軍數年,向來不顧個人性命,家中更無私蓄,遇敵時便可奮不顧身,為的是救國救民。看現在的世道,內憂外患,國將不國;官壓兵擾,民將不民。我衝鋒陷陣10多年,為的是拯民於水火,不是為了博取虛名和顯示榮耀啊。”王爾常還在勸說:“總指揮對你可是一片誠心啊。這個機會不可錯過。”一聽這話,劉伯承更是不悅:“這些當權者總是汲汲於一己之私利,我算是看透他們了。順利時不肯委以重任,一旦時勢危急又想以爵祿相誘,真是有眼無珠!”王爾常還是常來勸說。劉伯承心煩,就躲到犍為縣五通橋張仲銘家裡靜養。閒下來,他又看了不少革命理論性的書。

1924年夏末,因熊克武的第一軍勢力被逐出四川後,劉湘、楊森等一手控制了政權,大肆迫害進步人士,吳玉章在成都不能立足,也輾轉來到犍為。他告訴劉怕承,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北京、廣州等地十分活躍。劉伯承很想走進那個世界。這年秋末,劉伯承同吳玉章一道取道貴州、湖南到達上海。 第二年年初,他又跟吳玉章趕赴北京。 6月下旬,他們又一起來到廣州。這一路,劉伯承覺得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他看到了群眾火山爆發一樣的反帝情感;看到了共產黨像磁鐵一樣地吸引著有為青年…… 1926年5月,經楊闇公和吳玉章倆人介紹,劉伯承如願以償,正式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一員。 北伐開始以後,根據中共中央的設想和四川的實情,重慶地委向中共中央提出建議:在川中如果我們要扶起朱德、劉伯承,造成一系軍隊是可能的。並提出由劉伯承組織舊部,在滬州、順慶一帶發動武裝起義的具體方案。中央贊同此方案,並派人來加強軍事行動。這期間,劉伯承基本上還是跟隨吳玉章來往於上海廣州等地。 11月中旬,楊闇公、朱德、劉伯承等人在重慶劉怕承家裡開了個緊急會議,根據中央的意圖,成立了中共重慶地委軍事委員會,由楊闇公、朱德、劉伯承組成,地委書記楊闇公兼任軍委書記。

當朱德剛走進劉伯承家中時,倆人拉了半天手,嘴上笑著,心裡卻裝了一肚子話。知情者也在一旁笑。在後來共和國的10大元帥中,他倆年歲最大,又數他們相識最早。 但他倆曾是對頭,卻不為眾人所知:早在1916年,朱德和劉伯承都參加了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的護國戰爭。當時,朱德在入川參戰的滇軍中任團長,劉伯承則在川軍中任職。戰後,四川逐漸形成了軍閥割據的局面,戰事不斷發生。 1917年軍閥熊克武為了消除另一軍閥劉存厚的勢力,派遣劉伯承作為代表赴川南滬州與雲南軍閥唐繼堯的部隊談判,意欲聯合驅逐劉存厚。在這次談判中,劉怕承結識了朱德。然而,到了1920年,唐繼堯圖謀霸占四川的統治權,企圖聯合其他四川軍閥驅逐熊克武。結果,熊克武利用“川人治川、驅逐客軍”的口號,與四川各軍閥聯合起來,將駐川滇軍逐出四川。在這次戰爭中,劉伯承率部與滇軍作戰,連連取勝,而朱德所在的滇軍則接連失利,一直從成都潰退到貴州境內,部隊損失慘重,冤家對頭就這樣“結”了起來。

後來朱德留洋,回來後己是一名共產黨員了。也就在他受黨的委派,來四川萬縣策動軍閥楊森易幟參加北伐時,卻因楊森屢屢失信而束手無策,他又和他深為佩服的劉伯承走到一起來了,自然是又驚又喜,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了。 這兩位老軍人日後的親密非常人所知:全國解放以後,在一次涉外招待會上,一些外賓和外國軍官,出於對朱德的敬佩,爭先恐後向朱德敬酒,弄得朱德不勝招架。劉伯承主動上前應酬,代替朱德把外賓的敬酒左一杯、右一杯都喝了。他本來不會喝酒,一下喝了這麼多,結果宴會一散就虛脫了。第二天,秘書和警衛員都埋怨他不會喝酒不該“逞強”。他卻幽默他說:“你們知道啥子嘛!我這是代朱老總領功,替朱老總受獎,是很光榮的囉!不然的話,朱老總可就承受不住嘞!”

12月1日,滬州起義提前爆發,3日,順慶也爆發起義。鑑於順慶是預定藉以依託的根據地,決定按原計劃由劉伯承趕赴合川,率黃慕顏部起義,然後支援順慶,主持和指揮整個起義。 5日傍晚,當劉伯承趕到合川時,黃慕顏部已接到順慶急電,離開了駐地。於是,劉伯承拄上手杖,在滂沱大雨中連夜追奔,終於在大河壩趕上了起義軍。劉伯承自己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天站不起來。可他還是撐著,和黃慕顏等人就行軍路線計議了一番。次日清晨,劉伯承又率部揮戈北指,直奔順慶,然而,四川的反動軍閥很快向起義軍撲來。而滬州方面的義軍,遲遲沒有向北運動,敵軍壓城,起義軍決定全部撤出順慶。撤退中與敵軍接火,敵人一面以敢死隊猛衝,一面在陣前亂喊亂叫,進行煽動,竟使義軍內部的動搖分子棄槍而逃,甚至臨陣倒戈,將起義軍一下推進了險惡之中。劉伯承提議起義軍暫退開江縣整頓。

12月下旬,劉伯承率起義軍2000多人,到達開江。這時,反動軍閥楊森由於進攻武漢北伐軍遭到慘敗,轉而偽裝傾向革命,表示歡迎起義軍,並邀請劉伯承和楊闇公到萬縣指導工作。於是,劉伯承、楊闇公先後抵達萬縣,與朱德一起研究時局的變化,商討對楊森部進行工作,利用他來牽制另一四川軍閥劉湘。然而這一切美好的設想,都困蔣介石集團的叛變而付之東流。 領導滬州起義,是劉伯承參加共產黨以後第一次指揮軍事行動,現在,守住滬州城的重負又壓在他身上。攻城的賴心輝部是劉伯承的舊識,深知劉伯承用兵厲害,但仗著兵力強大,還是連連進攻,但都慘敗而退。他便“鬼”了起來:一面強攻,一面派出大量奸細混入城中,進行策反。這些奸細混入城後,竄到各部進行秘密活動,都被起義軍揭露和破獲。劉伯承下令,將主謀者10人立即處決。劉伯承雖在連日苦戰,卻一直沒有什麼正式名份;歸依蔣介石的劉湘也在叫囂:“劉逆伯承,據險阻兵,私立名義,近复遙應武漢叛徒,共謀篡奪”

這使得吳玉章對武漢政府很有意見。經他一再努力,到5月上旬,武漢政府總算給了劉伯承一個明確說法:任命他為國民革命軍暫編第十五軍軍長。這時候,滬州已是一座孤城。糧食與彈藥極為困難。劉伯承接到中央通知,證實楊森已出兵宜昌,向武漢國民政府進攻。這樣,重慶軍委會原先打算以楊森牽制劉湘的計劃已經落空。劉伯承主張撤退。可是另兩個起義軍的領導陳蘭亭和皮光澤卻一反常態,對火燒眉毛的事卻靜若處女,並不願撤。劉伯承不知道,原來他們早已與攻城的賴心輝達成默契,準備出賣劉伯承和政工人員,換取高官厚祿。 5月中旬,劉湘又以5萬元巨款,懸賞通緝劉伯承。陳蘭亭等人的司馬昭之心日急。其他共產黨人和左派人士都勸劉伯承快走。劉伯承猶豫了。 “攻在前退在後”是他的治軍宗旨,而今卻要先退一步,他心裡實在彆扭。回頭與幾個黨員再議,眾口一詞:“當走不走,必死無疑。”劉伯承哀嘆一聲,派人與城外舊識張仲銘疏通後,於5月16日,拉上參謀長韓百誠、參謀周國金兩個共產黨員,從龍透關脫出包圍圈。至富順時,反動軍隊搜捕極嚴。劉伯承見機折回,改向隆昌、榮昌走去。此後,劉伯承一行夜行曉宿,旅途極為艱險,惡虎擋道,土匪搶劫,真是九死一生。他們經大足、銅梁至達縣,又由達縣越過秦嶺,到達西安。在兩手空空之下,幸得陝西軍務會辦鄧寶珊將軍接濟,才由西安轉鄭州,於1927年7月11日抵達漢口。 可以說,走向南昌起義的劉伯承,雖然名義上是國民革命軍第十五軍軍長,手下並無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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