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丁陳反黨集團冤案始末

第23章 1、上夏更起家過年去

1956年春節快要到了,還在這個冷清的家裡過嗎?陳明提了個主意:到公務員夏更起的老家、河北曲陽縣的農村去過春節。去農村,丁玲是高興的,她那部就是在河北農村里寫成的,《在嚴寒的日子裡》也是寫的河北農民,說不定還能再蒐集些材料呢。 火車是慢車,站站停,坐車的人很雜,很多是農民,有的還帶著雞鴨,車廂裡亂哄哄的,空氣也不好,晚上八點才到定縣。那天是陰曆臘月廿九。他們在定縣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坐了五個多小時膠輪大車,中午到了曲陽縣夏趙邱村夏更起家裡。這一天是年三十。 夏更起先給家裡寫了信,說有客人要來,把屋子收拾得乾淨點,地炕燒得熱乎點。家里人只當是更起的朋友要來。看到來的是丁玲兩口子,一家人又驚又喜。三十晚上,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本家的十幾口親戚都來了,每家帶一個菜,聚到一起吃飯喝酒敘談,其中有幾個打過仗的,嘮起了當年打日本打“老蔣”的故事,越嘮越高興,丁玲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嘴問幾句,她在考慮,哪個故事可以寫進《在嚴寒的日子裡》去。有時聊到村里的干部,丁玲就說,我們不聊是非!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吃餃子,嗑瓜子,嘮家常,面對著一張張樸實真摯的笑臉,丁玲的心情好多了,頭也不疼了。

正月初四風很大,天很冷,陳明先走了,他要趕回去寫檢查。他下午一點趕到定縣,到火車站一打聽,有軟席的車全部滿員。臨時加了一班從定縣到北京的車,買票的隊伍排到了汽車站,都是假滿回北京去上班的人。陳明站了兩個多小時隊買了票,又站了一個多鐘頭排隊進站。晚上七點開車,一站一站停,次日凌晨四點回到了北京。 陳明的離去,讓丁玲一下子又想起冷冰冰的北京。夏趙邱村只是一個虛幻,北京才是她的現實;夏趙邱村的人再好,笑臉再多,她也只是匆匆過客,北京城裡那一張張冷漠的臉,一道道難過的關還在等著她呢!陳明帶走了丁玲短暫的歡樂,她的好心情一下子沒有了,一天沒出門,悶悶地在炕上坐著。第二天,正月初五,仍然很冷,屋裡只有八九度,除了和夏更起一家人吃“破五”的餃子,丁玲一整天在炕上擁被而坐,看書,給陳明寫信說:“窗子外面風很大,我坐在炕上手冷,心裡想著你,想著你昨天一天不知怎麼過的,今天怎麼樣了,你來信吧!我日子過得也就是這樣,不能說好,也不會壞,我是一個沒有了心的人,有時很痛苦,有時也很麻木,沒有了你,心就更空了。托爾斯泰寫了《活屍》,我就是一具活屍。也許我將來可以寫點作品。唉,好好的寫你的'長篇巨著'吧。我不願意叫你失望,可是我也不能叫你滿意。我多麼痛苦呵!”她說的“長篇巨著”,是指陳明要寫的檢查材料。

三天后陳明接到丁玲的信,當即回信說:“你的心情,我是可以體會的。但我覺得應該克服下去,用黨性來克服,而且是可以克服下去的。……回來後,我的確在認真思考,檢查自己,晚上偶然也失眠,不過不要緊,不厲害。我很平靜。我準備思索成熟,下週動筆。”陳明還鼓勵她說:“我常常想,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造成的,應該有勇氣、有能力在一切環境中工作下去。工作中有錯誤是免不了的,但可以依靠黨的幫助,再大的錯誤,也可以改正的。我對於你在這方面的意志和毅力是相信的。”正好夏更起的哥哥在北京,陳明買了十斤木炭,託他帶給丁玲取暖。 接下來的幾天,夏趙邱村風小了一些,丁玲在鄰近的幾個村子走了走,和鄉、村幹部談了談,了解當地的農業規劃和經濟核算情況,她還把大趙邱村去年的整個賬目看了一下,替幾家算了細賬。有了陳明的“雪中送炭”,她住的屋子裡也暖和了許多。

26日又下起小雪,丁玲坐在冰冷的屋子裡給陳明寫信:“收到你23號寄來的信,你一下要我住下去,一下又要我回來,使我忐忑不定。我怎麼能住下去呢?……可是回來我知道也是白等著,只有心焦,但總得在北京等著呀!只有回來!若是能夠不回來,我自然是不願回來的。若是能離開你,我是願意離開你的,你沒有看見我是很願意不見祖慧的麼?天氣如不好,我已不耐煩再住下去了,我也許後天回來咧!我想回來後住在頤和園休養,因為我腦病未好,有事他們可以打個電話給我。或許我可以寫點文章。(我對寫文章已失去全部信心,我寫不出來,我沒有一點情緒了!)”讓丁玲痛苦的,不光是她自己的冤屈,還有因此給愛人和子女帶來的傷害,她連累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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