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汩水怒潮·平江暴動紀實

汩水怒潮·平江暴動紀實

于波

  • 紀實報告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592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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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1996年初夏,一個年屆不惑的空軍上校,由於一個偶然的機緣,走入中國革命戰爭的歷史卷軼之中。不知不覺地,他就迷失在羅霄山脈、汨羅江畔了。他在當年的戰場上跌跌爬爬,尋尋覓覓,一把鏽蝕斑斑的梭鏢令他神往,一面染了鮮血的軍旗讓他感慨,一個又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使他潸然淚下。他,成了一個忘情的孩子。當他站在平江第一中學的大門前,站在勒馬遠眺的彭德懷銅像之下,又彷佛聽到了那匹戰馬的嘯嘯長嘶。 於是,他的聲音禁不住哽咽了。他聽到他在熱切地呼喊:“彭大將軍,你這橫刀立馬的彭大將軍啊!” 這個在舊戰場上尋覓得忘了情的人,就是我。在我的耳旁,倏忽間一個悲愴的聲音沿著汨羅江傳過來:“已經八年了,還沒有做出結論!”我知道,這是1974年的聲音,這是早已“掛甲”了的彭德懷元帥在那年11月29日彌留之際的聲音。

思前想後,我實在控制不住傷世感懷的真情了。我沒有資格為彭老總做任何一點結論,何況這結論已經用不著任何人來做了。我能夠做的,就是去尋覓彭老總的足跡,來緬懷他和他們不朽的業績,以求做一個真正的人,以求為青史添上應該添補的一筆。 於是,我順著時間的隧道走入1927年。 我發現—— 平江不平。平江縣地處湖南東北部,羅霄山脈的北麓。它,東鄰江西修水和銅鼓,南連瀏陽,西接湘陰和長沙,北去湖北通城,實乃湘鄂贛之要衝,自古以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那綿亙不斷的群山和占全縣境不足十分之一的平川地,也都似乎意味著平江的耿耿難平。 那發源於江西黃龍山的汨羅江,負載著可歌可泣的歷史故事,自東向西曲曲折折嗚嗚咽咽地流動著,到了平江縣境內突然南下,繼而又西去,便形成一個“U”形的水道,將一個躁動不安的小山城擁抱起來。

哦,汨羅江! 遙想當年,那位屢遭讒毀又被放逐的三閭大夫屈原,就那麼一路風塵長歌當哭行至這條大江邊,再也不想走下去了。是呵,還往哪裡去呢?已經無路可走了。他傲立高岸,環顧楚地湘天,覓不出一個與他共吟《離騷》之人;他俯視足下,但見逝水無情,映出的是一個形銷骨立、皓髮長髯的影像。這時,他不能不極度地悲憤和絕望。他默立著,大袖臨風,潸然淚下。他知道,今夜無岸了。終於,他縱身一躍——將滿腔的政治抱負和一生的愛國熱忱都付諸流水了。 汨羅江,從此成為憂憤千載的大江,英靈不滅的大江。 到了1927年,汨羅江已經溢滿了無數父老鄉親的血和淚,那就是無比深重的大劫難呵。那麼,這樣的大劫難還要繼續下去嗎?

不!屈子之魂既然不滅,那麼他一定會欣喜萬分地看到——彷彿就在一夜之間,縣境內的連雲山啦、幕阜山啦、福壽山啦、梧桐山啦……二十一座海拔上千米的山峰乃至數不清的丘陵,都有了一種神聖而緊迫的默契似的,浪濤一般圍繞著小山城聳動起來。 這個小山城,便是平江縣府。 我發現—— 1928年7月17日,火一般熱烈的平江。正午時分,那東城門的陰影下,有民團的幾個兵丁東倒西歪,狗似的喘著大氣乜斜著眼。團丁嘛,衣冠不整,吊兒郎當,訓練無素,這一點也不奇怪。 眼睜睜的,他們盯著一乘四人抬的華麗小轎。那小轎,不緊不慢,晰咐呀呀,悠哉游哉地往東門而來。行至近前,小轎竟然如順水行舟一般,從從容容昂然而過。 “站住!幹什麼的?”團丁問話之時,心裡先怯了幾分。只見小轎之上,半躺半坐的是一個身穿紡綢長衫的闊少爺,他連眼皮也沒撩一下。小轎依然行進,他只是隨隨便便扔下一句話:“看親戚。”那問話的團丁便一個屁也不敢放了。也許,他捱過達官顯貴的嘴巴子。

團丁們哪裡曉得乘轎人的來歷?他,其實是新任的共產黨湘鄂贛邊區特委書記騰代遠,此次裝扮成闊少爺從長沙經瀏陽而來,為的是與地下黨組織接通關係,進而與國民革命軍獨立第五師第一團團長彭德懷共謀舉義大計。 小轎過了城門之後,騰代遠是否摘下禮帽用手絹擦一擦頭上的汗水,史料上沒有記載。細節是容易被人們忽視的,其實呢,一個24歲的年輕人隻身闖入虎穴,又怎能不緊張如此?何況,還有更大的驚險正等待著他。然而,軍機如火,騰代遠豁出了自己的性命,說什麼也要盡快見到彭德懷。 我發現—— 在那個如火如荼的日子裡,轉戰於幕阜山、連雲山區的游擊隊,剛剛襲擊了大惡霸黃思勤手下的挨戶團。激戰中,只見一匹大白馬流星似的縱橫馳騁,騎手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士,那膽魄那騎術那槍法都不能不令人叫絕。她,就是當時的共產黨平江縣委負責人胡筠。

此時,挨戶團已經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了。游擊隊即將撤出之時,突然在不遠處響起一陣槍聲。然而,過一會兒,卻不見有人追過來。胡筠在馬上翹首望去,她自然心領神會地微微一笑,因為這種情形已經發生過多次了。 胡筠知道,那是彭德懷的隊伍,他們受命來“清剿”,也只不過是朝天放放槍,再給游擊隊留下一些子彈,便掉頭一走了之。這其實是一種默契。 不清楚當時還有誰能知道胡筠所肩負的重大使命。 許多天了,胡筠不斷派人去探視縣城裡的動靜。她也急於見到彭德懷。 我發現—— 就在第二天,死神的魔爪已經伸向平江的嘉義鎮。 這裡,是獨立第五師第三團第三營的駐地。三營長黃公略,對一場意外的殺身之禍還全然不知,他在操坪上發出一聲聲宏亮的口令,士兵們便挺起槍刺排成方陣,踏出一片滾滾的煙塵。

這是黃公略在嘉義鎮反戈的前夕。在這種情況下,黃公略更是急於得到舉義總指揮彭德懷的消息。 而死神,那冷酷無情的死神,仍在急匆匆、悄悄然向他逼近,要扼殺他和他的幾位戰友。 就在這時,彭德懷去思村視察他的第二營官兵,他意外地獲知:昨天,長沙破獲共產黨的一個機關,從被捕者身上搜出蓋有獨立第五師隨營學校大印的通行證。經驗證,發放通行證的筆跡是當時任校長的黃公略留下的。於是,師長周磐大發雷霆,立即下了逮捕令。 要逮捕的當然不止黃公略一人,還有準備跟他一起反戈的另外兩名領導者:黃純一,賀國中。況且,國民黨湖南省主席魯滌平已經懷疑,全力舉薦過黃公略的彭德懷也是一個共產黨。 倘若讓敵人得手,那麼獨立第五師內部的共產黨組織不僅會一朝覆亡,而且經過長期準備的武裝起義也要流產了。

事態真是萬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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