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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冒進湘南的慘敗

紅色大本營·井岡山 文辉抗 3442 2018-03-14
就在邊界特委、紅四軍軍委同湖南省委代表為紅四軍主力是否去湘南進行爭論的時候,敵人卻並沒有閒著,湘贛兩省敵軍按照7月7日“會剿”井岡山根據地的約定,又一次發動了對根據地的進攻。 聯席會議的決定因敵情的重大變化而面臨挑戰。 湘敵吳尚部動作最早,7月4日,也就是永新聯席會議的當天,吳尚的第一、第二兩個師,從茶陵、酃縣分頭進入寧岡。當時,寧岡只有袁文才率領的紅三十二團和赤衛隊、暴動隊等地方武裝,他們雖然全力防守,但畢竟擋不住敵軍兩個正規師的攻擊。 寧岡告急,紅四軍軍委火速調二十八、二十九團回寧解圍。 紅二十八、二十九團揮師西進,直搗湘敵巢穴,於7月13日攻克酃縣。這一招果然見效,湘敵很快退守茶陵。

湘敵是退了,但贛敵卻攻了上來,而且來勢洶洶,一下子就齊集了11個團的重兵於永新。 留在永新禦敵的紅三十一團面臨嚴重威脅。朱德、陳毅決定率二十八、二十九團回援永新。 然而,紅二十九團這時卻不願回根據地,而要求去湘南。 二十九團是由湖南宜章的起義農軍所組成的。自年初參加“年關暴動”,爾後上井岡山,一晃半年有餘,官兵們的思鄉情緒越來越濃,當得知湖南省委要紅四軍去湘南的消息後,他們再也按捺不住了! 軍委和上級長官不同意,他們就瞞著上邊,提出“我們自己來指揮自己”。 永新聯席會議已決定不去湘南,那麼,他們就私下開個士兵委員會,來討論去向。 士兵委員會本來是發揚軍內民主的一種形式,此時卻成為了一些人搞極端民主化的工具。這大概是連倡導士兵委員會的毛澤東等人都未曾料到的。

受鄉土觀念驅使而召開的二十九團士兵委員會,為了滿足“打回老家去”、“回家割稻子”的要求,作出決定:13日開往湘南!為此,他們不僅確定了部隊出動的時間,甚至連帶路的人都已經找好了。 突然的變故,令朱德、陳毅等非常震驚。他們一面找來二十九團團長胡少海、黨代表龔楚了解情況,責令他們加緊做工作,制止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一面給毛澤東寫信,派人急送永新報告。 胡少海是宜章人,龔楚是廣東人,在部隊去湘南這個問題上,他倆也受到思鄉情緒的影響,要他們做部下的工作真有點勉為其難。尤其龔楚,本人就是“回湘南的主角”,他不僅不做勸阻工作,反而要各營黨代表告訴各連士兵委員會的負責人,一定要造成非回湘南不可的聲勢。團長、黨代表的態度如此,要他們做工作,其結果可想而知。

毛澤東的態度非常明確,接到朱德、陳毅的信後,他當即回信。茶陵縣委書記黃琳(即江華)疾行130多里,將信送給朱德。 按照毛澤東在信中所明確表示要堅持永新聯席會議決定的指示,朱德、陳毅努力對二十九團官兵做說服工作。 然而,歸心似箭的二十九團官兵根本聽不進勸阻,朱德等集合部隊,苦口婆心地講了一番道理後,仍有不少狂躁不安的二十九團官兵叫嚷著“殺回老家去!” 好不容易以暫時回寧岡解井岡之圍,然後再去湘南的許諾,勉強於14日將部隊帶出酃縣,往寧岡前進。 軍心渙散的部隊,真是難帶!平常日行百里的部隊,此時一天竟只走了30裡,兵士們垂頭喪氣,似行不行,三五成群,隊伍凌亂。 部隊在酃縣沔渡停了下來。

朱德、陳毅主持召開軍委擴大會,繼續做說服工作。可是,一直隨軍行動的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經此時起了不好的作用,他“導揚其焰”,公然慫恿二十九團去湘南,而且冠冕堂皇地稱這是“執行湖南省委的決定”。 兩種意見相持不下,陳毅提議請示毛澤東後再做定奪。 好在沔渡已經離寧岡茅坪不遠,杜修經自告奮勇去見毛澤東。 頭腦發昏的龔楚對準備去寧岡的杜修經扔下一句話:“等你一天,你不來,我們就走了!” 杜修經果真一天就打了來回。他趕到茅坪時,毛澤東正巧去了永新。接任特委書記的楊開明聽了匯報,不假思索,當即表態:“決定了,就走吧!老毛那裡,我跟他說。” 得到了楊開明的首肯,杜修經把二十九團推向了回湘南之路。

朱德、陳毅此時已無力回天,為避免紅軍分裂,也為了保護孤軍深入的二十九團,他們只好同意二十八團也一同行動。 7月17日,紅軍大隊由沔渡出發前往湘南。頭兩天疲憊不堪、日行僅30裡的二十九團,竟完全變了一個樣,行軍如飛,一口氣走了100餘里,當天就趕到了水口鎮。 本不是那麼情願到湘南去的二十八團,緊緊追趕,才不至於被落下。他們感到十分納悶:二十九團究竟是怎麼啦? 在水口,毛澤東的又一封急信送到了朱德、陳毅的手中。閱信後,朱德、陳毅等人決定作最後一次努力。 當晚,召開了一個連以上乾部會議,不過,會議是由杜修經主持的。會議的議題仍然是回邊界還是去湘南。 朱德、陳毅、王爾琢堅持要部隊按永新聯席會議的決定,回邊界打破敵人的“會剿”;杜修經、龔楚等則堅持要去湘南。

“即便是紅軍大隊回邊界,也不能解井岡之危,而去打郴州,說不定還可起到'圍魏救趙'的奇效哩!”杜修經振振有詞。 “你這是拿紅軍將士的性命在賭運氣!”王爾琢毫不留情地反駁。 杜修經氣得漲紅了臉,指著王爾琢吼道:“是你聽省委的,還是省委聽你的?” 儼然以“欽差大臣”自居的杜修經,搬出了“省委”的牌子,壓制了不同意見,會議不歡而散。 朱德、陳毅等人的最後一次努力也未能奏效。 紅軍大隊離開了水口,很快踏上了湘南的土地,前進的目標是湘南重鎮郴州。 親歷者李步雲是這樣形容當時的情形:“從酃縣出發到郴州,那時真叫歸心似箭,像苦媳婦久別回娘家,腳桿子特別硬,三步並作兩步走。”

7月23日,部隊抵達郴州城外的鴉市坪。 翌日,紅二十九團在不明敵情、不做準備的情況下,貿然開始了進攻。當時,團長胡少海意欲待朱德軍長及二十八團到達後再行動。可杜修經卻聲色俱厲地說:“還等什麼!範石生部是國民黨軍,我們是共產黨,放著敵人不打,還革什麼命!” 範石生雖是國民黨將領,但他在危難之際曾真誠地幫助過朱德率領的革命軍,對此,胡少海非常清楚,所以他提出要等朱德來再作抉擇。 果然,待朱德等人趕到時,戰鬥已經打響。一打聽,打的恰巧就是范石生部的十六軍四十六師。 朱德為難了。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在湖南汝城與範石生離別時,範石生曾說過的一句話:“玉楷兄,此去一別,好自珍重。今後我們相遇時,你不打我,我也不打你。”

而現在僅過了半年多時間,就弄得兵戎相見,朱德覺得過意不去,他對杜修經、胡少海說:“範石生部是友軍,過去曾接濟過我們,和我們搞過統一戰線,不能打。” 杜修經可不管什麼統一戰線,他說:“已經打響了,就打吧!” 朱德不便再說什麼,如果他再堅持,不僅要得罪二十九團官兵,弄不好還可能有“通敵”的嫌疑。 再說駐守郴州城的範石生部十六軍四十六師師長張浩,對范石生與朱德的關係也很清楚,所以,當一開始聽說是朱德率領的紅四軍到了湘南時,他並沒有當一回事,心想大不了雙方打幾槍應付應付了事。 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張浩的意料,紅軍一上來就乾真的,一下子就將他的一個補充團打了個七零八落,而且攻入了郴州縣城。他十分惱火,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當即命令駐在蘇仙橋的4個團趕赴縣城投入戰鬥。

4個正規團進攻,使進了城的二十九團很快就陷入了重圍。二十八團雖然拼力頂住了部分向縣城反撲的敵人,無奈敵軍太強,加之二十九團不戰自亂,郴州城很快就又丟失。戰鬥打得很艱苦,紅軍傷亡越來越大。 朱德當機立斷,命令二十八團撤出戰鬥,邊打邊往資興方向撤退。 朱德的這一果斷決定,保住了紅二十八團。 二十九團卻消失在郴州城,1000餘人的隊伍僅剩100多人,成建制的只有蕭克帶領的一個連。 蕭克對這段歷史記得非常清楚:7月24日打下郴州,二十八團住在城北邊,二十九團住在城南邊。將近黃昏,範石生的部隊從北面來反攻,同二十八團打,二十九團一聽到打槍就往南面走,老小和行李擔、伙食擔,夾在部隊裡亂跑,走出二三里路隊伍還是不停。我看情況不對,二十八團在打仗,二十九團怎麼不去增援,反而往南跑?不像行軍樣子。因此,我就叫我那個連坐著,不要走動。這個連還比較整齊,只走散一些。北面二十八團還在打。我想軍部沒有命令去宜章,是聽到北面打槍帶著很大的盲目性向南亂跑的,思想向南好回家。我就帶著這個連往回走。走到晚上八九點鐘,二十八團正向東面來的路上撤退,我們就跟著二十八團往東走。第二天,退到郴州的東江。二十九團團長胡少海帶著傳令排也來了。因為隊伍掌握不住,去湘南時這個團有1000多人,陸續回來的不過100人左右。胡少海只帶了一二十個通訊員和特務連一部分加上些勤務人員。我那個連有六七十人,四十五支槍。這樣,二十九團餘下來的全部一共只有100多人,八九十條槍。其餘的往宜章方向走,後來聽說都潰散了。

冒進湘南,終於導致了紅四軍成立以來最慘重的失敗。這一失敗,不僅將紅二十九團推向毀滅;而且使井岡山根據地喪失了一次鞏固和發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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