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28章 第六章強渡大渡河——紅軍長征中的傑作

大渡河,是岷江的一條大支流,古名銅江,當地人又叫銅河。由於位於高山峽谷,高原雪水奔騰咆哮,飛洩而下,觀之驚心動魄。安順場,古名紫大地,1902年被洪水沖沒後,改名安順場,是大渡河上的一個渡口。在這裡渡江的辦法是,先將船由南岸沿河埠逆流拉上五六十米,再順流如飛箭般地斜放向對面河埠。船的拉繩不能稍前和稍後,否則,碰上礁石,船即破碎,人被沖走。船隻返回,也須如法炮製。就這樣,來回也要50分鐘到1個小時。 春夏洪水暴漲,過渡尤難。 “叫朱毛做第二個石達開!”當蔣介石把行營從貴陽搬到昆明,乘飛機來到川康地區,給國民黨二十四軍軍長兼川康邊防軍總指揮劉文輝下達手令,並提升他的侄子劉元瑭為“陸軍中將”,以表彰他在會理城防戰中“有功”的時候,為了給這位在川南滬州兵變中起家,在川西成都爭奪戰中被劉湘打敗,轉而退入地瘠民貧的西康,情緒消沉,滿腹牢騷的“西康王”打氣,蔣介石又特意類比說:“共軍從江西流竄,基本上走的是當年石達開西征入川的老路,如今又渡過金沙江,北渡大渡河,簡直是72年前石達開覆滅的重演。共軍後有金沙江,前有大渡河,幾十萬大軍左右堵擊,共軍插翅也難飛渡。”劉文輝覺得憑著自己派到安順場和滬定橋的兩個旅,加上駐富林的屯植司令羊仁安和駐安順場的彝務總指揮賴執中等地方勢力的協助,守住大渡河還是有絕對把握的。於是,便在他的司令部所在地——號稱“雨城”的雅安那座堅固考究的房子裡,調兵遣將,部署毀船、抓人、絕糧、防堵、掃清射界等事宜。

羊仁安和賴執中系大渡河邊的兩大惡勢力首領。羊仁安平時不駐富林卻駐在八排。八排乃是他的老家,經他多年經營,成為一個巢穴。羊仁安除收安順場下游一帶的稅金外,還壟斷了香杉木的買賣。香杉木也稱“陰沉木”,是做棺木的上等材料,俗稱“建板”,價格十分昂貴。這種木料平時難見天日,只有大渡河的雨季,方能將它衝出。羊仁安規定無論何處何人發現此種木料,都必須報告並繳送給他,如丟失還要賠。靠著壟斷香杉木,羊仁安發了大財。此刻他正在八排家中大排筵席,招待二十四軍第五旅旅長楊學端及賴執中,此時八排對岸納耳壩場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國民黨軍隊正在放火燒鎮,以掃清守軍“射界”。望著大渡河南岸的火光,羊仁安對賴執中說: “賴司令,按劉司令部署,你應儘早從安順場撤到河北岸,然後把安順場燒光,以免為共軍所利用。別捨不得那點家當,否則,共軍來了,共產共妻,男的槍斃,女的當慰勞隊,連副司令劉元瑭守會理時,都把自己的黑白二妾先遣到西昌躲避,您司令可別硬是捨命不捨財呀!到時定你個通共資敵的罪名,你老兄可吃罪不起。”這小子是存心使壞,近期兩人為爭“香杉木”的壟斷權,正劍拔弩張,他知道賴執中的老家在安順場,賴執中顧惜家產、公館,遲遲不肯燒房子撤到北岸來,存心借防共之機叫這個老對手破點財,以泄私憤。

“羊司令!共軍說不定走寧雅正道,端你的富林老窩,你的八排也保不住。我的安順場誰不知是用兵絕地,共產黨神出鬼沒,難道真肯乖乖地當石達開第二。再說,光是那個'倮倮國'(指彝族聚居區,“倮倮”是反動派對彝胞的蔑稱)就夠共軍受的,我已派出十多名小哨刺探去了,一旦有事,會飛快來報,到時再燒房子不遲,不要庸人自擾,連共軍的影子還沒看到就嚇破了膽!”賴執中反唇相譏說。 楊學端只好出來打圓場說:“大敵當前,兄弟要精誠團結。羊司令射界掃得快,賴指揮也不可不防。我指定第七團團長余味儒守安順場冕寧要道,韓槐楷駐安順場,與賴司令共同把守。但船隻必須控制起來……”韓槐楷是四川名山百丈場哥老會首領,他手下的這個營全是袍哥隊伍。

這位韓槐楷在安順場浪蕩多年,嗜賭,十分貪財,與當地惡霸混得最熟。楊學端安排這些地主武裝把守第一線,是貫徹劉文輝“前輕後重”,以保存實力為第一要務的方針。因為劉文輝曾當著下屬發牢騷說,“共產黨找上我這個窮光蛋來了,如今拚也光,不拚也光,只好拚一拚,走著瞧。但將來手中沒有幾張王牌,走到哪也沒有後路。”賴執中於是和韓槐楷商量,先不撤安順場,以免白受損失,保留木船2只,待紅軍真的來了才渡河,這樣南岸消息還不至於隔絕。並多派哨報,只要遠遠發現紅軍,哨兵即利用熟門熟道,取捷徑飛報,那時再燒房過河一定不會誤事。韓槐楷是外來客軍,見衣食父母“地頭蛇”這樣說,落得作個順水人情,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奪取安順場,強渡大渡河的任務光榮地落在了紅一團的肩上。

“同志們!”紅一團政委黎林同志在先遣營面前動員說:“這次強渡大渡河,關係著數万紅軍的生命,軍委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我們,叫我們作全軍的先遣團,你們一營是全軍的先遣營,一定要戰勝一切困難,堅決完成任務,為全軍打開一條勝利的道路!蔣介石叫我們做第二個石達開,紅軍姓'紅'不姓'石',我們不是石達開,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在我們面前,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沒有突不破的天險。”一營長孫繼先代表全營表示:“請首長放心,我們一營一定打好這一仗!”然後發出出發命令: “不准咳嗽,不准點火打手電,不准講話,前進!”當先遣隊到達一個名叫擦羅的鄉鎮時,當地民團沒有見過紅軍,也沒見過中央軍,更沒有料到紅軍來得這樣快,以為是中央軍來了,當地1個偽區長便組織民團歡迎。他點頭哈腰地向隨先遣營出發的楊得志團長說:“貴軍路過賤地,本區長事先不曉得,接待不周,長官千萬莫要見怪。哪天長官空閒,歡迎你們再來耍。”我軍將計就計,正好了解安順場渡口情況。這位區長在宴席上說:“安順場是一個近百戶人口的小鎮,守軍有2個連,指揮是賴執中,街上一大半鋪面房屋都是他家的,因為不知道紅軍走哪路,所以還呆在公館裡,只准備了一些柴草。渡口只有1條小船,白天在對岸,夜晚在此岸。河對岸有1個營,背後還有1個團擺在下游15里處,上游滬定橋駐有3個'骨幹團'……”這些都是極重要的情報。

楊團長命令將這個偽區長捆起來,以免走漏消息。並當即決定,一營乘夜急行軍,奪取安順場,搶奪渡船,控制渡口。 經過140多里的急行軍,一營兵分三路,冒雨急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繞開敵堡,直插安順場街心。 由於天降大雨,敵軍根本未料到紅軍從天而降,正在打麻將,抽大煙,唱戲聽小曲,賴執中則早已懷抱嬌娃進入溫柔鄉。忽聽一陣亂槍,賴執中從夢中驚醒,顧不上穿衣,忙帶衛兵翻牆逃跑。由於匆忙,從公館牆上跌下後摔壞了腳,其衛兵忙背上他躲到了附近彝族區。其餘敵人,都乖乖投了降。 可是,船呢?專門負責看守那隻小船的1個班在哪裡呢?二連指戰員專門在河邊搜索。他們時刻沒有忘記軍委首長臨行前的話:“只要有了船,渡河就有辦法了!你們搶占安順場,關鍵是要奪取那隻船。”“只要船在這邊,就是敵人把它塞在老虎嘴裡,我們也要把它拉出來,敵人把它藏在龍王潭里,我們也要把它撈上來。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要讓敵人乘船逃跑了。”二連連長熊尚林斬釘截鐵地說。

“站住!幹什麼的?”指導員黃守義發現河中隱約有一個黑點正在移動。 “噠!噠!”緊接著朝黑點前方就是一梭子槍彈。 “船快開回來,否則就開排槍了!”戰士大聲命令! “馬上把船奪回來。”熊連長一聲令下,幾名戰士一下子躍入水中,游到船邊。 抓住了這隻船,紅軍佔領安順場的第一步計劃完全達到。此時是5月25日凌晨3時。由於大渡河水的咆哮聲淹沒了槍聲,又是雨夜,對岸敵軍對南岸已經易手的情況一無所知,這就為第二天天亮組織強渡打下了基礎。 “一營渡河胜利取得了一半,立了頭功,馬上睡覺休息,天亮後給你們買全鎮最好的東西吃,吃飽了強渡大渡河!”軍委首長高興他說。 楊團長馬上組織人尋訪船工,一下子串連了20多人,分成2班,準備輪流撐篙拉船。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一場驚心動魄的搶渡戰鬥打響了。 “兵貴神速,先下手為強!”楊團長決定,乘對岸敵人還摸不著頭腦,我們要組織精干隊伍強渡過去。 組織渡河奮勇隊的任務交給了先遣營——一營。一聽說這個任務,一營的戰士紛紛跑來,圍住了營長孫繼先。 “營長,把渡河任務交給我們吧!”3個連長都這樣說。 “營長,讓我參加奮勇隊吧!”每個戰士也都爭先恐後地請戰。 面對這種場面,楊得志與孫繼先當即決定:集中到二連挑選。一條小船坐不了多少人,只挑選16名。 二連全體集合,大家屏息靜氣,聽營長“點將”: “二連連長熊尚林,第二排排長羅會明,三班班長劉長發,三班副班長張克志,戰鬥員張桂成、蕭漢堯、王華亭、廖洪山、賴秋發、曾先吉;四班班長郭世蒼,四班副班長張成球,戰鬥員蕭桂蘭、朱祥雲、謝良明、丁流民。”被點到名字的人都深深地鬆了一口氣,昂首挺胸出列,向熊尚林連長看齊,排成了整齊的隊伍。這隊人除了共產黨員,就是共青團員,都是熟悉水性的人,有的還當過船工。

突然,“哇”的一聲,一個小戰士從隊伍裡衝出來,他一邊哭,一邊嚷道:“我也去!我一定要去!”大家一看,原來是二連通訊員陳萬清,他是遵義會議後從貴州入伍的新戰士,參軍還不到半年,今年才十六七歲,但為人機靈,作戰勇敢。是一塊戰鬥員的好料。 多好的小戰士呵!望著激動的陳萬清,團長楊得志和營長孫繼先也不禁熱淚盈眶,兩人點了點頭,這是會心的認同。孫繼先朝陳萬清說了聲:“去吧!”通訊員破涕為笑,趕忙飛快地跑到16人的隊列裡。 一支渡河奮勇隊就這樣組成了:十七勇士,每人1把大刀,1支衝鋒槍,1支短槍,五、六個手榴彈,還有小鐵鍬等作業工具。熊尚林是理所當然的隊長。 火力配合:配屬紅一團的一軍團砲兵連3門八二迫擊砲和數挺重機槍佈置在陣地上,輕機槍也進入陣地;有名的神砲手趙章成在烏江強渡中立了功,今天又用上這位“寶貝疙瘩”了。另外,機砲連的3名特等射手也進入了陣地。

“同志們!紅軍的希望,就在你們的身上。堅決地渡過河去,消滅對岸的敵人!”楊團長作了有力的動員。 熊尚林帶領勇士們跳上了渡船,船工也準備好了。 楊團長請示劉伯承總參謀長,劉伯承看了看表,發出命令:“開始!”楊團長轉頭傳達命令:“火力掩護,強渡開始!”嚴峻的時刻來到了。渡船在熱烈的鼓動聲中,離開南岸,向北岸劃去。 突然,敵人向紅軍渡船開火了,渡船周圍水花飛濺。 “轟!”的一聲,一發砲彈落在船邊,掀起了一個巨浪,打得小船劇烈地晃蕩起來。不過,在戰士和船工的奮力控制下,終於恢復了前行的狀態。 “打!”楊得志向砲兵連發出了命令。 神砲手趙章成在敵炮響起的一瞬間,就用目測吊好了瞄準線。幾發砲彈打過去,像長了眼睛一般擊中了敵人的砲位,掀掉了敵人的碉堡。輕重機槍和步槍也一齊向敵人開火。大渡河上,槍砲聲壓過了河水的咆哮聲。

十七勇士駕著渡船迎著敵人密集的彈雨前進。船工們在紅軍英勇精神的感染下,使出了最大的力量,加快渡船的速度,拚命地撐著,劃著。 劉伯承、聶榮臻走出上事,命令所有司號員吹衝鋒號,以吸引敵人注意力,分散江中渡船的壓力。蕭華政委拿起軍號,也挺起胸膛吹起來。頓時,槍聲、炮聲、水聲之中又加上了嘹亮的軍號聲,蔚為壯觀。 敵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乘此機會,渡船飛速前進。 突然,敵人清醒過來,一梭子彈打在渡船上,4名戰士手臂負傷,船幫也被打了1個洞。 小船失去控制,飛速下滑幾十米,如果再滑下去,非被捲進下游的漩渦不可。 人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1米,2米——渡船一下子撞到一座大礁石上。 “糟糕!”木船撞礁石,不是船毀,就是人亡。人們一下子閉上了雙眼,不忍看那可想而知的殘酷事實。 奇蹟出現了。幾個戰士和船工跳下船來,站在水中礁石上,拼命地用手,用肩,用槳頂著船。船不再下滑,船體沒破,也沒散。 “撐啊!”“加油啊!”岸上的人不禁大聲喊起來。 渡船漸漸靠近對岸了。敵人射擊電更猛了。十七勇士不顧敵人瘋狂的子彈,從離岸五六米處跳下水去,躍上對岸。勇士登岸,大刀舉起,槍聲響起,南岸的人這才出了一口氣。 突然,小村中湧出一股敵人,哇哇叫著向十七勇士衝去,企圖一個反撲,把勇士趕回大渡河中。 “趙章成,給我轟!”大家都知道老趙有絕活,一齊下命令。 在強渡烏江戰役中四炮定乾坤的趙章成這次兩炮就解決了問題。只聽“轟!轟!”兩聲巨響,敵群中兩朵煙花過後,齊刷刷躺倒兩大片。 重機槍手李德才的那挺重機槍又叫開了,殘餘敵人如秋風下的落葉,紛紛倒地。 “打!狠狠地打!”河南岸一片吼聲。人人都成了指揮員,因為敵情是明擺著的。一頓排槍,一陣手榴彈,敵人潰敗下去。 “延伸射擊!”楊團長及時提醒。 敵軍又一次企圖反撲,又一次被紅軍打回去。十七勇士趁此機會,猛撲敵群。 17把槍噴吐火舌,17把大刀上下翻飛,血光四射,韓槐楷的河防營哪裡見過這陣勢,只好向山後逃之夭夭了。十七勇士勝利控制了渡口。 不一會,渡船又回到南岸。孫繼先率領機槍射手登船,鞏固擴大陣地縱深,防止敵人援兵開到後反撲。第三船,楊團長率隊過河。不久,又從下游繳獲了兩隻船。於是3隻船在52名船工的輪班擺渡下,紅一團過去了。紅一師過去了,軍委幹部團過去了。敵人的河防營、後勤旅全垮了。號稱固若金湯的大渡河防線被突破了。 “紅軍是飛過來的!”十七勇士強渡大渡河成功,在當地群眾中引起了無數邏想。當地一個90多歲,曾親眼目睹石達開全軍覆沒的老秀才宋大順說:“紅軍起義替天行道,百稅釐金一筆勾銷,貪官污吏望風而逃,打盡土豪百姓歡笑。看來,這天該變變色了!”國民黨將領哀嘆:“自朱毛西竄以來,曾渡貢水、章水、耒水、瀟水、湘水、清江河、烏江河、赤水河、白層河、黃泥河、金沙江,然無有過大渡河之奇妙者,洪楊之役,翼王石達開西行至此,而授命……今朱毛至此,竟安全通過。” 李一氓在《從金沙江到大渡河》一文中,專門寫了《安順場懷古》,其中三首說: 十七勇士英名永垂!紅一團功勳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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