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一紙降書出芷江

抗日烽火起盧溝，一紙降書出芷江。這是抗日戰爭勝利後出現的一副對聯，畫龍點睛，把中國抗日戰爭的起點和落筆凸顯出來。從北平的盧溝橋，走到湖南的芷江城，這是一條多麼艱險困苦的漫長之路啊！中國人民在這條坎坷的抗戰路上，可以說淚流成河，血流成江。但是不屈不撓的中國人民挺起了自己的脊梁，用手裡的大刀、長矛，趕走了吃人的豺狼，打敗了日本侵略者，把血染的旗幟插遍破碎不堪的大地山河。 湘西芷江原本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只因抗戰勝利，全國人民的眼睛一下子聚焦到這裡，從而揭開了芷江這塊神秘的面紗。前面詳細介紹過芷江這塊地域，它是非常偏僻的一座小城，深藏在雪峰山與武陵山之間的小盆地，四面高山重疊，森林茂密，根本就引不起外人對它的注意。於是，國民黨政府便從湘西、川東、黔東調集數万民工，日夜趕修機場，後來又曾兩度擴建。到1942年，終於建成當時位居全國第二的大型機場，被國民黨政府稱之為前進機場，它是中國大陸唯一能起落轟炸日本本土飛機的機場。

當國民黨軍隊正面戰場節節敗退，處在最危險最憂患的1944年的日子時，美國空軍陳納德將軍啟用了這個秘密空軍基地。中美空軍混合大隊100多架戰鬥機、轟炸機飛抵芷江，同其他飛行大隊會合。戰機達500多架，空軍近萬。從此芷江機場在中國戰場上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空軍從芷江起飛，加強對日軍公路、鐵路和海上交通線的轟炸封鎖。甚至轟炸台灣日軍基地和日本本土。 於是日軍調集8萬重兵，發起以摧毀芷江機場為目的，企圖以此打開西南通道的芷江作戰，也就是湘西會戰。湘西會戰歷時兩個月，以日軍傷亡28000多人的失敗而結束。湘西會戰使日本的黃粱美夢徹底被粉碎，也使國民黨軍隊正面戰場的最後一戰大獲全勝。國內外各大報紙都在頭版顯著位置給予報導，中國國人才知道芷江這個神秘的地方。

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正式宣布無條件投降。而受降事宜放在芷江進行，其原因有四個方面：一是原先確定的江西玉山機場遭破壞，尚未修復，而芷江機場交通便利；二是芷江機場空軍實力雄厚，有數百架戰機，可向日軍炫耀實力，對日軍產生一定的威懾作用，爭取受降會談的主動權；三是當時日軍在中國有一定實力，有一些日軍有拒降心理，受降地點選在芷江，安全警衛可以得到保證；四是日軍在芷江作戰慘敗，讓日軍在此投降，能讓他們體會到“日落芷江”的滋味。 8月15日上午，蔣介石致電日軍駐華最高指揮官岡村寧次，指示電有六項投降原則： 一、日本政府已正式宣布無條件投降。 二、該指揮官應即通令所屬日軍停止一切軍事行動，並速派代表至玉山，接受中國陸軍總司令何應欽之命令。

三、軍事行動停止後，日軍可暫保其武器及裝備，保持現有態勢，並維持所在地之秩序及交通，聽候中國陸軍總司令何應欽之命令。 四、所有飛機及船艦應停留現在地；但長江內的船艦應集中宜昌、沙市。 五、不得破壞任何設備和物資。 六、以上各項命令之執行，該指揮官及所屬官員，均應負個人之責任，並迅速答復為要。 8月17日下午，岡村寧次電複蔣介石，派總參謀副長今井武夫少將為投降代表，電文如下： 8月15日賜電敬悉，今派今井總參謀副長、橋島及參謀二人，偕同隨員三人，準於本月18日乘飛機至杭州，等候遵命，再繼飛至玉山。敝處使用雙引擎飛機一架，並無特殊標誌。 當天蔣介石回電岡村寧次，改芷江機場為受降地點，因為玉山機場不能使用，並命令今井武夫一行務必於8月21日到達。還作了若干事項規定，以免發生誤會，如飛機的標誌、高度、收發電波等等。

今井武夫，生於1897年，日本陸軍大學第24期畢業。 “九一八”事變後，為奉天特務機關長土肥原的助手，吉林、熱河兩省密探。 1935年後，任日本駐華大使館助理武官，駐北平陸軍武官室主任，是日軍軍事發言人，並和天津駐軍密切聯絡，是七七事變的罪魁禍首之一。曾在日本任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新編步兵第141聯隊長，大東亞省參事，中國派遣軍總部第二課課長兼四課課長，派遣軍報導部部長，上海陸軍軍部高級部長等職。 日本天皇發布《日本乞降照會》時，何應欽正在廣西督戰，國民黨軍隊反攻雷州半島的仗打得激烈。當日軍聽到天皇發布的投降照會書，戰爭立即停了下來。何應欽急忙從南寧飛往昆明，同美軍作戰司令、空軍二級上將麥克魯初步交換日軍投降意見，指定肖毅肅制定中國戰區受降計劃。

緊接著何應欽飛往重慶，蔣介石命令何應欽全權處理受降事宜。 8月20日，中國戰區的受降使節、陸軍總司令何應欽及其隨員、顧問、中外記者等共60多人，乘4架綠色運輸機，由重慶飛抵芷江。同天到達的還有各方面軍司令，以及從昆明、重慶、貴陽過來的知名記者、電影攝影師近百人。 日本降使今井武夫一行從南京起飛，在武漢停留一夜，第二天乘專機飛向湖南。今井武夫在飛機上發現一挺機槍，嚇了一跳，立即命令丟掉，扔進洞庭湖里。他下令檢查飛機看還有沒有其他什麼違禁品。這天，芷江機場秋高氣爽，碧空萬里，機場跑道停著百十架飛機，5000多人聚集在機場，數百輛吉普車、軍車、小轎車排列在路旁，人們等待著日本降使的飛機到來。

8月21日11時，日機降落芷江機場，首先出現在機艙門前的是今井武夫。他頭戴拷克硬殼拿破崙帽，蹬馬靴，穿草綠色嗶嘰翻領軍服，左肩至前胸佩金線綬帶，掛軍刀，戴黑邊玳瑁眼鏡。中外記者蜂擁而上的時候，他嚇得全身顫抖，雙腿有些站不起的感覺。在鎂光燈不停地閃耀下，今井武夫緘默無語，面帶戚容，戰戰兢兢走下飛機，向中國國旗敬了禮，便帶著身後的橋島芳雄、前川國雄和譯員木村辰男等鑽進轎車裡。今井武夫渾身是汗，他十分害怕，汗水把後背全都浸濕了。 芷江受降會場，是一棟黑魚鱗板雙層結構西式平房，東西兩頭有出口處和休息室。會場和左右兩邊的大路上，各扎有木板牌樓。牌樓中部有一個大型的英語字母“V”字，上端扎有“和平之神”四個大字。會場正前廣場上，四根旗桿懸掛著中國、美國、英國、蘇聯四國國旗。兩座綴滿青松，嵌有“正義”、“公理”大字的牌樓，高聳門外。

會場受降代表席中坐有肖毅肅，右坐冷欣，左坐美軍參謀長柏德諾準將。日本投降代表席為下方。會場另一端長條木凳是觀禮席和記者席。靠門一端是翻譯記錄席。 下午3時40分，今井武夫一行步入受降會場大門口，立正停步。肖毅肅命令：請進來。今井武夫四人跨進門，走到桌前，脫帽立正，向肖毅肅、冷欣、柏德諾鞠躬，然後在事先安排好的黑椅子上坐下。今井武夫居中，左邊是前川國雄，右邊是橋島芳雄和譯員木村辰男。 芷江受降儀式主持人肖毅肅中將首先介紹中國、美國代表身份，然後是今井武夫說明日軍代表身份，並出示身份證明書。肖毅肅說：“根據8月18日中國戰區最高統帥蔣中正給岡村寧次的電令，希望提供駐在中國、台灣、越南地區內所有日軍陸海空軍之戰鬥序列、兵力位置、各種指揮系統等表冊和文件。”

今井武夫說：“本項電令已經收到，製成的略圖已經帶來了。但是台灣、越南地區的日軍不屬中國派遣軍管轄，只能盡所知道的情況概要附錄在上面。”今井武夫說過情況後，橋島芳雄站立，把彩色要圖、文件呈遞上去。 肖毅肅問：“此外還帶有其他文件嗎？”今井武夫回答說：“其他文件沒有帶來。”肖毅肅也將中國陸軍總司令部第一號備忘錄，當面交給今井，並宣讀了第一號備忘錄的原文。這個文本就是奉命接受日本投降的命令，還附有中國戰區16受降區分配表，其內容是要求芷江受降後，日本大本營於9月3日通令各地日軍投降，中國分16降區101處接收日軍繳械投降。這裡要強調的是，這16個區101處接收日軍投降的地方，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一個都沒有攤上，他們被排斥在外，無權接受日本投降。

肖毅肅主持的受降儀式在下午5時宣布結束，接下來是具體會商受降條款。會商進行了兩次，一次歷時3個小時，一次歷時40分鐘。會商中今井武夫提出共產黨的軍隊要來接受投降事宜，如何處置？中國陸軍副參謀長回答說，貴軍均可採取自衛行動，不准向其他軍隊投降繳械。會商幾乎全都是商談這類事情。 當然也有投降書籤字地點和時間的問題。美國的麥克魯將軍、魏德邁將軍都建議地點放在南京，何應欽心裡有點害怕，南京除有漢奸、偽軍外，沒有國民黨部隊，他對蔣介石說，恐怕到南京辦事不方便喲。蔣介石鼓勵他說，新6軍、74軍正在空運，等他們到達後，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何應欽算了算，空運這些部隊，少說也得到9月3日左右。 蔣介石決定簽字地點就在南京，那裡是國都嘛。時間定在9月9日為好。何應欽不太明白，他抬頭看著蔣介石。蔣委員長說，中國人講究個九字，我看9月9日9時最好，三九良辰，這才久遠啊。何應欽笑了起來，他說就按委座說的辦。

何應欽匯報芷江受降情況，一切都很順利。岡村寧次的代表今井武夫態度老實，呈送了投降文件，包括他所指揮的陸海空兵力部署圖表，聽候指示分區域集結，收繳武器裝備，遣送俘虜，自投降之日起，宣布中日雙方停止敵對狀態。蔣介石聽了很滿意，他問共產黨八路軍在幹什麼？ 何應欽說，八路軍朱德總司令沒有聽從命令。他們依然向日軍佔領區發動進攻，擅自迫使日軍、偽軍向他們投降繳械，奪取了大量的交通線和日軍據點，佔領城市。蔣介石臉都沉了，他命令各方面軍和各戰區加緊朝前推進，我們不能老是窩在大西南呀。 各戰區司令和方面軍司令已經返回防地，正遵照指示，在一兩個月內把16個區域的101個點全部接收過來。另外要加緊同美國軍方的聯繫，請美國大力提供交通工具，把部隊運送到指定地點去。蔣介石對陸軍總部的部署是放心的，美國方面有夫人宋美齡在操持，沒有問題。 這天，中國陸軍總司令部發表第四號公報：公佈芷江受降經過；公佈日本分佈在中國13個省區109萬兵力情況；另外還有台灣5個師團，越南2個師團，香港的防衛隊等等情況。 1945年9月8日，何應欽乘坐“美齡號”專機，由九架中國戰機護衛，從芷江機場起飛去南京。美國作戰司令麥克魯上將同日也從芷江飛抵南京。中國陸軍總司令部對日軍下達軍字第一號命令，規定自9月10日起，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改稱為中國戰區日本官兵善後總聯絡部。至此，1939年10月成立的派遣軍總司令部，歷時6年後，宣布撤銷。 9月9日，中國戰區日軍投降簽字儀式，在南京中國陸軍總部舉行，也就是原來的國民黨中央軍官學校大禮堂。禮堂佈置的同芷江受降會場相似，會堂中央懸掛孫中山像、黨旗國旗，像下有紅色“和平”兩字。對面牆正中懸掛中美英蘇四國國旗和四國領袖像。禮堂中央設受降席，一條長案白綢桌布，何應欽一級上將居中，左為海軍上將陳紹寬、空軍上校張廷孟，右邊是陸軍二級上將顧祝同、中將肖毅肅。投降席岡村寧次居中，左邊是參謀長小林淺三郎、今井武夫、小笠源清中佐，右邊為海軍中將福田良三、陸軍中將諫山春樹、大佐三澤呂雄。 9點整受降儀式開始，何應欽檢查岡村寧次大將的證明文件後，將日本政府投降書中文本兩份，由肖毅肅轉交岡村寧次。岡村寧次、何應欽先後在上面簽字蓋章，各執一份。接著岡村寧次接受蔣介石第一號命令，並在命令受領證上簽名蓋章。 觀禮席上的湯恩伯、廖耀湘、鄭洞國、賀衷寒，美軍的麥克魯、柏德諾以及英國、蘇聯、法國、荷蘭、澳大利亞、加拿大七國代表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投降簽字儀式歷時20分鐘。 抗日戰爭的勝利來之不易啊，整整八年，就在這20分鐘裡畫上了句號。中國人民愛好和平，他們期盼著和平安寧的生活。抗戰勝利了，能給中國人民帶來美好安寧的和平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