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5、少數民族的“臭槍隊”

日軍左路進攻部隊，一路進展順利，突破中國軍隊的多道防線，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個計謀，叫誘敵深入。就連自己被別人困獸般囚在大山谷裡，都還在想去包抄別人的好事。岩永旺師團長在中國作戰這麼多年從沒想到過被不堪一擊的中國軍隊包圍的事，這怎麼可能呢？當瀧寺保三郎不斷呼叫求援時，他才感覺到勢態的不利，他愚蠢地又命令其他部隊前去解救，這就又中了何應欽的圍點打援之計了。 中國軍隊首先是擊潰了日軍的第116聯隊，切斷了左路軍的後退之路。王耀武命令100軍的第19師楊蔭師長，一定要堵住從洞口方向過來的日軍，決不能讓他們打通與第109聯隊的通道。於是第19師埋伏在蘭崗山一線，專等從洞口過來的2000多名日軍過來。

第133聯隊不知瀧寺聯隊的現狀，他們大搖大擺地朝前去了。日軍大隊人馬開過去後，洞口一帶的少數民族首領蘭春達，率領幾百人的瑤族、苗族、侗族、土家族的自衛隊，從山上下來了。他們是日本人到來的時候組織起來的自衛隊。當地老百姓見他們扛著鳥槍、銃筒、梭鏢和大刀，當然也有幾桿漢陽造的洋槍，相比正規軍差得太遠了，就叫這個自衛隊是“臭槍隊”。 “臭槍隊”知道日本人還要從這條路上回來的，因為前方有國民黨軍的第19師，上萬人一開火，小日本不是還得從原路退回來嗎？那時潰不成軍的小日本，根本就想不到在半路的山溝裡會埋伏有一支隊伍。 蘭春達選擇了一個好地形，在山口懸崖邊的一個轉彎處，路面狹窄，不便日軍大隊人馬施展，走在前頭的人剛轉彎不過百十米遠，充其量人也不會超過百十人，後面的又被山拐角擋住，幫不上前隊人的忙。況且這里山高林密，打了敵人就可以轉身鑽進森林裡去。

前方轟隆隆的砲聲傳過來了，“臭槍隊”的隊員們都知道前面乾起來了，過不了幾個時辰，日本鬼子就會敗退下來的。他們在隊長蘭春達的指揮下，三五成群地隱蔽在樹林下、草叢中和大石頭後面，像過去圍獵野豬一樣，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果然沒有錯，在天快黑的時候日軍退回來了，他們中間還有一兩百名傷兵，總人數好像也少了許多。日軍脫離戰場，在這荒無人煙的山溝裡，自然沒有那麼緊張，行軍的隊伍也顯得鬆散。 前面日軍露頭的時候，槍全是挎在肩膀上的，沒有一點戰鬥的準備。 興許他們認為走了小半天，應該脫離戰場了。日軍轉進山谷大約有百十人了，蘭春達的洋槍首先開火，槍響人倒。緊接著鳥槍嗵嗵嗵地放了起來。 沒有槍的便端著長矛衝上去。日軍猝不及防，被長矛大刀刺砍得嘰哩呱啦直叫喚，暈頭暈腦地朝後跑，他們怕是碰到國民黨的正規軍了。

轉眼間伏擊他們的人全都不在了，真是碰到鬼了。日軍端著機槍猛烈地朝四周樹林裡掃射，人影子都沒看見一個。路邊躺著好幾十個被大刀，長矛刺傷，砍傷的日本兵，他們痛得嗷嗷叫，還有一二十個屍體撂在路旁邊。 “臭槍隊”戰果不小，繳獲了十幾支三八步槍，還有好幾顆手雷，高興得有說有笑的。三八步槍好呀，他們都爭著搶著要背背試試，手雷更是稀奇物件。退敗下來的日軍不走了，他們在一個叫黃連江的小山村住下了。後來人們才知道，這隊日軍這時是在等待第109聯隊的突圍，好合兵一處共同抵抗國民黨的防守軍。 湘西這塊地域不僅有南蠻，更有土匪，由於山高林密，湘西、黔東的綠林好漢占山為王，世代拉隊伍，燒殺掠奪，神出鬼沒。日本人進山的時候，土匪便調轉了槍口，他們也是有血性的中國人。當然他們打日本人，並非什麼覺悟，而是搶奪槍支，武裝自己。

湘西會戰時，國民黨軍隊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只要你抗日，幫著整治日本鬼子，咱們都是自己人。許多鄉村還成立了軍民抗日合作隊，國民黨的正規軍還大力支持他們，把多出的槍支彈藥發給他們，讓他們投入戰鬥，為部隊運送彈藥、做飯、抬傷員。第51師副師長陳傳鈞，重視他們這些人，部隊要打仗，必須取得當地民眾的支持，所以為他們整訓隊伍，改選鄉長，把民眾武裝起來。 早幾天發生在青山界的一齣戲讓人想想都覺得好笑。瀧寺保三郎聯隊長緊急呼救後，岩永旺師團長便向他們派出一支輜重中隊。防守在青山界的第19師，還沒來得及下手，便看見山腰里衝出四五百人，他們臉上塗著鍋底灰，赤膊的胸口上抹著雞血，像鬼一樣很嚇人。 他們呼啦啦從半道殺出來，有槍有刀有長矛，有的還舉著菜刀，舞著鋤頭、扁擔拼死向日軍輜重隊撲去。山頭上第19師的兩挺重機槍噠噠地開火了，他們不是打這群赤膊的當地人，而是掃射日軍的輜重部隊。

土匪頭子諶麻子高興壞了，弟兄們殺呀砍啊，有國軍弟兄掩護我們，我們還怕啥！四五百土匪個個勇敢，一支煙的功夫，就把日軍輜重隊打垮了。土匪們開始砸木箱，卸馬車，他們只要槍支彈藥，當然還有罐頭食品，其他什麼都不要。 等第19師衝下去，只剩下砲彈和醫療用品了。土匪們把刀、長矛扔得到處都是，他們有槍了，不要這些了。幾十個日本兵被砍掉腦袋，還有缺胳膊少腿的。諶麻子這群土匪，在當地是響噹噹的厲害人，這次第19師看得真切，早幾年他們曾經圍剿過這群土匪，那時連他們的影子都看不著。 這次卻是一次合作，而且合作得十分默契，這讓19師的官兵感覺很奇妙。 這段故事後來流傳很長一段時間。 大山里的土匪和山民一樣，還是很講義氣的。諶麻子在青山界發了大財，弄到大批槍支彈藥，當年的草頭王現在可是鳥槍換炮了，清一色的三八蓋槍，還有日軍用的手雷，更讓這支土匪高興的是三四挺歪把子機關槍。這些武器把諶麻子的隊伍武裝起來了。這在當時可是不得了的。

諶麻子說這次我們能撈上一把，全靠人家中央軍的支持呀。人家不打我們，反而給我們火力支援，我們得講點義氣，今後有機會也幫他們一把。山上的弟兄們擦著手裡的槍，他們笑著說，這是當然的，不講義氣今後還咋在江湖上闖啊？ 後來真給諶麻子一個這樣的機會。第19師的55團，在青山界一處隘口，同日軍一個中隊打了好幾天，日軍這個中隊搶占了中國軍隊在這裡修的碉堡工事，憑藉著堅固的工事，硬是讓第55團攻不上來。攻打不下這個隘口，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有一個砲兵小隊的砲火支持。 諶麻子在雙方交戰時觀察過，他是懂一些軍事道道的。於是，他要幫助中國軍隊的這次進攻，決定夜襲日軍的砲兵陣地，打算搞他們一門大砲送給中國軍隊，這叫禮尚往來，算是報答之禮吧。

那天，日軍中隊同中國軍隊的第55團打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下來，雙方才停火。諶麻子認為這是個機會，日本人也是人，就是野獸也有疲勞的時候，我就不信他們不累。半夜，一群土匪摸上來了，他們對山地非常熟悉，可以說閉著眼睛都能找到路，他們沒有用槍，全是刀。 三個哨兵被割斷喉管，兩個砲兵被砍了腦袋，其他日軍全然不知，諶麻子他們扛的扛砲彈，抬的抬大砲，一門大砲就這樣被土匪抬走了。土匪拿火砲沒有用，他們抬到第55團的陣地跟前放著，還給他們寫了一張紙條，表示對他們的謝意。 這門砲在後來的進攻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幫助55團奪取了陣地，還殲滅了這個中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