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雪上加霜

地處湖南的中南重鎮衡陽失守了。對於衡陽的失守，全國民軍沒有對堅守在衡陽的第10軍說三道四，橫加指責。全國軍民心裡有桿秤，衡陽的國民黨第10軍，雖敗猶榮。就連當時的美國副總統華萊士都致電蔣介石，對衡陽之戰推崇備至，並表敬意。 日軍大本營竟然也對衡陽守軍的英勇抗擊表示欽佩，他們認為攻占衡陽之戰，是日俄戰爭中日軍攻占旅順之戰的縮影。那次日軍死傷59000餘人，而這次日軍竟傷亡49000多人，這個數字是後來日軍戰犯提供的，真讓國人驚訝。這並不是說日軍有仁慈之心，而是感佩第10軍的忠勇，正是第10軍47天的英勇抵抗，才使自己贏得了對手的敬重。 蔣介石從各個方面了解了方先覺的情況後，立即指派軍統全力營救。

軍統頭子戴笠命令湖南站站長金遠詢，不惜一切代價，盡一切努力，採用一切手段，營救方先覺。金站長轉令衡陽站站長黃榮傑具體辦理。黃榮傑立即邀集衡陽地區所有有能力的人，從地方紳士、達官貴人、黑幫老大，到社會的三教九流，全都出動了。他們先掌握了日軍看管或者說軟禁方先覺的基本情況，然後混入進去同方先覺直接取得聯繫。 日軍沒有像其他地方那樣大肆屠殺停止抵抗的官兵，而是將第10軍官兵集中起來，充作苦役。對方先覺他們這些高級將領則是優待有加。就是孫鳴玉、周慶祥尋機逃跑後，日軍也沒有對此進行追查。可能是橫山勇司令官的一句話起了作用，他說方將軍是世界上值得驕傲的英雄。所以，對他們的軟禁，日軍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否則，他們哪能逃走？

在一個大雨的夜晚，衡陽站的軍統特務精心策劃後，開始了營救行動。方先覺軍長很順利地離開了羈押他的歐家町天主教堂，經洪羅廟離開衡陽，隨後到芷江，受到空軍第3路軍司令張廷孟的熱烈歡迎。然後乘飛機經昆明，最後到達重慶。 被譽為衡陽保衛戰的“五虎將”重聚重慶，重慶的各家報紙以過去前所未有的一致態度，發表社論、評論、消息和文章，對他們的歸來極盡讚頌和歡迎。沒有一家報紙有微詞，全是盛讚之詞。 長沙淪陷，衡陽失守，同樣的失敗，卻是不一樣的評價。方先覺的結果，同長沙第4軍軍長張德能截然不同。蔣介石不僅接見了方先覺，還設家宴款待他。蔣介石看著方先覺，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回到身邊一樣，非常高興地說：“回來啦！好！好！我每天都在為你們祈禱，希望你也崇信上帝。”蔣介石同他共進午餐時，對方先覺說：“是我對不起你們！”還特別提醒他，重慶這地方情況復雜，對外界不要隨便發表講話。這是委員長對他的愛護。

後來方先覺被任命為第37集團軍副司令，兼青年軍第207師師長，孫鳴玉為36師師長，周慶祥為第10軍副軍長兼第3師師長，葛先才、容有略和饒少偉則為軍委會少將高參；同時還授予方先覺、周慶祥、容有略、葛先才青天白日勳章。 衡陽保衛戰，為中國軍隊贏得榮譽。但衡陽失守也使蔣介石失去了一個重要籌碼。所以，在衡陽失守不到半月，美國總統羅斯福又發來電報，催促蔣介石把中國軍隊的指揮權交給史迪威。這是羅斯福的第四封催促電報了。蔣介石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請羅斯福派特使來華協調移交軍權的工作。這實質上是蔣介石耍的小花招，無非是想再拖延一些時間而已。 日本侵略軍在“一號作戰”第二階段任務完成後，作了短暫的休整，便開始了“一號作戰”的最後一個目標，桂柳作戰，為貫徹打通大陸交通，破壞中國空軍基地的目的，依照他們“一號作戰”計劃，應該於7月中旬佔領衡陽，然後向南挺進，不料衡陽一戰費時47天，並消耗大量兵力和物力，其作戰時間表全被打亂。

日軍第11軍在衡陽休整，等待補充，同時還進行了一系列外圍據點的作戰，把衡陽變成繼續進攻桂柳的基地。這樣一來，日軍於9月初才分別從湖南、廣東向廣西桂柳進軍。 早在8月下旬，蔣介石就著力於部署桂柳會戰了，他電令第93軍陳數農軍長，以主力固守全州，配合友軍阻敵於西北。又電令白崇禧，第46軍主力固守桂林，並調31軍、63軍和第七戰區的一個軍參加桂林會戰。 在日軍進發的時候，蔣介石電令薛岳等，以李玉堂的部隊竭力禁止日軍的西進，王耀武的集團軍要確保邵陽一線的安全。同時第20軍、26軍、44軍主力要全力以赴阻擋日軍前進，迅速完成全州工事和戰略防禦的部署。 但是國民黨的這些軍隊，是阻擋不住日軍前進的，日軍在9月11日，不費功夫就佔領了廣西要地全縣，打開了廣西的東北門戶。中國軍隊沿途已經沒有可守之地，日軍從全縣可直插桂林。

廣西桂林、柳州，不像衡陽，不僅沒有衡陽守軍的英勇氣概，更沒有那種社會環境，國民黨的持久消耗和坐觀等待，不僅侵蝕了前方的機構，而且破壞了後方的抗戰秩序。當日軍還在千里之外的時候，桂林、柳州等地已經開始慌忙逃難，城市陷於一片混亂之中。特別可笑的是，地方當局既沒有計劃，也沒有組織程序，便下達了疏散令，商店、飯館等全都關門停業，市民無所適從，像逃難一樣，流離失所。 政府機構在忙亂中搬遷，他們控制交通工具，連馬桶浴盆都要運走，而市民擠不上火車，相互踩踏，死於非命者無數。這樣更加造成市民的恐慌。機構癱瘓，市民恐慌，可憐的守城士兵，他們連蔬菜、茶水一類的生活必需品都得不到。達官富豪趁機發疏散財，敲詐600萬，才批兩個車皮。

針對這種情形，無數正義之士紛紛撰寫文章，針砭時弊，全國各大媒體也把前線醜惡披露報端，各黨派各地方要求改組國民政府和統帥部。關於前線潰敗和地方密謀脫離中央的謠言，漫布重慶山城，全國上下人心惶惶。蔣介石驚呼：“戰況危急，不僅西南各省人心動搖，而且美國有要求撤出僑民的事，亦造成社會的惶惶不安。八年抗戰之險惡未有如今之甚者也。” 1944年10月，日軍用5個師團的兵力齊頭並進，突破桂林外圍陣地，隨後發動對桂林的總攻。守城的實際兵力只有戰鬥力較差的第131師，還有幾乎全是由新兵組成的第170師和79軍的一個團，一個榴彈砲連，其餘部隊早已跑光了。剩下的部隊，軍心渙散、紀律廢弛。 日本進攻部隊在飛機、大砲、坦克的支援下，首先使用大量毒氣彈，造成守軍重大傷亡後，再進行強烈的攻擊，由西北東三面攻城，佔領桂林。桂林堅固的國防工事，和充足的糧食彈藥，都還來不及使用，全部落入日軍的手裡。

就在日軍圍攻桂林的同時，柳州也遭到日軍的進攻。中國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張發奎見桂林失守在即，便以避免無謂犧牲為藉口，電話指示守城的第26軍向西突圍出城，而留在城內的其他守軍部隊大都犧牲。 桂林、柳州在很短時間內失守，實在出人意料，蔣介石對於這一結局痛心疾首。美國人會怎麼看，盟國會怎麼看？中國軍隊已不是軍隊，中國軍人也不被當作軍人啦。更讓人笑掉大牙的是，日本軍隊竟不費一槍一彈地進入南寧。 日軍“一號作戰”取得勝利，達到了預期的目的，但同時已喪失了寶貴的時間，這一勝利的戰略價值現已大打折扣。 1944年4月至12月的豫湘桂戰役，國民黨軍隊損失兵力60萬人左右，喪失了河南、湖南、湖北、廣西、廣東、福建等省的大部，共約2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丟掉洛陽、長沙、福州、桂林四個省會城市和鄭州、許昌、寶慶、柳州、溫州等146個中小城市，以及衡陽、零陵、寶慶、柳州、桂林、丹行、南寧7個空軍基地和33個飛機場。 6000多萬同胞淪陷在日軍的奴役之下，使中國人民生命財產遭到巨大的損失。

面對中國東線戰場的慘敗，蔣介石傻眼了。他一怒之下，又把93軍長陳數農給槍決了，不槍斃這個臨陣脫逃的軍長，難以平民憤。蔣介石拄著拐杖，披著黑色的披風，一臉痛苦地站在重慶的江岸碼頭上，江面升起白茫茫的霧，籠罩著山城，還有一團團沉悶，一片片悲愁覆蓋在上面。蔣介石的心涼透了，這是他自珍珠港事件爆發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命運比濃霧中的重慶還要撲朔迷離，讓人不可捉摸。 蔣介石去了峨眉山，他去峨眉山不是躲鬼子，而是去拜佛、卜筮，讓智空大師給佔上一卦，看看來年能不能出現好運。 然而，蔣介石運氣不佳，在1944年年底，他抽到一支下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