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歷史學家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斯托伊切夫告訴我們,他有一封奇里爾修士的信,海倫和我驚奇地互相對望,“您是什麼意思呢?”她終於開了口。 斯托伊切夫激動地用手指敲著圖爾古特的複製品。 “一九二四年,我的朋友阿塔那斯·安吉洛夫給了我一份手稿,我肯定它描述了這次旅行的另一段行程。我不知道有關這些旅行是否還有另外的資料,等等——” 他站起來,走進其中一個稍小的房間裡,他打著手勢讓我們跟上。他掃視了幾個書架,然後伸手去拿一個盒子,從盒子裡取出用磨損的繩子捆住的紙板文件夾,回到桌旁,打開文件夾,拿出一份材料。他站在那裡,看了足足有一分鐘,似乎呆住了,“你們看得出來,這是原稿,簽名——” 我們俯下身,那兒,我看到了一個用西里爾字母寫下的優美名字,連我都認得出來——奇里爾——日期是六九八五年。

我的胳膊和脖子頓時生出一片雞皮疙瘩。我看了看海倫,她咬住嘴唇。奇里爾修士那已然褪色的名字是這麼的真實。 斯托伊切夫雖然對這樣的古舊手稿已經習以為常,但他仍和我一樣感到無比敬畏,“我試著讀給你們聽。”他清清喉嚨,把這封已被譯過多次的信的大致內容譯給我們聽。他的譯文內容概略,但已經到位。 “尤帕拉修斯主教大人閣下: 我握筆在手,以完成您的英明所賦予的任務,向您禀報該使命進行到此的細節。今晚我們在威耳比俄斯附近的聖弗拉基米爾修道院過夜,離您還有兩天的路程。修道院的同行弟兄以您的名義歡迎我們。按您的指示,我獨自拜見主教大人,向他報告我們的使命。會見極為機密,見習修士或僕人都不在常他下令把我們的馬車鎖在院子裡的馬棚中,從他的修士和我們的人中各挑兩人擔任守衛。我希望我們能常常得到這樣的理解和保護,至少在我們進入異教徒的國度之前。按您的指示,我把一本書交給主教大人,並轉告了您的指令。我看到他連書都沒在我眼前打開,就立刻把它藏了起來。

以聖父、聖子和聖靈的名義,您最謙卑的,奇里爾教友我主紀年六九八五年四月” 斯托伊切夫讀信時,我想我和海倫幾乎是屏住呼吸。這時,下面的木樓梯上響起一陣腳步聲。 “他們回來了,”斯托伊切夫平靜地說。他把信收好,為安全起見,我把我們的信和他的放在一起,“拉諾夫先生——他是派來做你們的嚮導的嗎?” “是的。”我趕緊說道,“他對我們在這裡的工作似乎太感興趣了。關於我們的研究,我們還有很多要告訴您的,但這不能公開,而且——”我停了下來。 “危險?”斯托伊切夫問道。 “您是怎麼猜到的?”我掩飾不住自己的驚奇。 “啊,”他搖搖頭,“我也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們。我一點沒想到還會見到另外一封這樣的信。對拉諾夫先生說的越少越好。”

“您不必擔心。”海倫搖搖頭。他倆微笑著對望了一會兒。 “別說了,”斯托伊切夫輕聲說道,“我會找個方便的機會,到時我們再談。” 埃蓮娜和拉諾夫端著哐當作響的盤碟進來了。我才發現,今早的出訪把我餓壞了。 “請吧,尊貴的客人,非常歡迎。”斯托伊切夫在桌上揮了一下手。 “希望你們的學術研究能增進你們對我黨和人民的了解,”拉諾夫說著,向我微微點頭。 這話差點兒讓我倒胃口。不過我還是點點頭,喝掉我的白蘭地。 “任何對我國中世紀歷史感興趣的人,我都很高興有機會和他交談,”斯托伊切夫對我說,“您和羅西小姐要是看一看我們紀念兩位中世紀名人的節日,或許有些意思。明天是奇里爾和梅索蒂之日,他們發明了斯拉夫語字母表。你們用英語說是西里爾和梅多蒂烏斯——你們管這叫西里爾字母,不是嗎?我們管奇里爾叫奇里力薩,就是那個發明了西里爾字母的修士。”

有那麼一會兒,我糊塗了,心裡只想著我們的奇里爾修士。不過斯托伊切夫又說了一遍,我明白了他的心思。 “今天下午我寫東西,會很忙,”他說,“不過你們明天願意來的話,我從前的一些學生會到這裡來過節,到時我會告訴你們更多關於奇里爾的故事。” “您真是太好了,”海倫說,“我們不想佔用您太多時間,不過能和您一起過節,我們很榮幸。拉諾夫,可以安排一下嗎?” “當然,”他說,“如果你們想以這種方式完成你們的研究,我樂意幫助。” “很好,”斯托伊切夫說,“大約一點半我們在這裡見面,你們會碰到一些學者,會覺得他們的研究很有意思。” 吃完這頓簡餐後,埃蓮娜再次領著我們穿過綠色的院子和花園,走到大門口,“明天見,”她微笑著對我們說,用保加利亞語對拉諾夫說了幾句俏皮話,逗得拉諾夫往後理理頭髮,才戴上帽子。

“她真是個非常可愛的姑娘,”我們朝車子走去時,他得意洋洋地說。 海倫在他身後對我翻了個白眼。 現在還沒到晚上,我們還得和他待上一會兒。 我們在旅館陰暗的餐廳裡吃完一頓冗長的飯後,拉諾夫告辭了。 我們一旦肯定拉諾夫已經離去,立刻回到樓下,漫步來到附近一條偏街的咖啡館,在樹下就座。 “這裡也有人監視我們,”我們在一張鐵桌邊就座時,海倫平靜地說道,“不過這里至少沒有竊聽器。” “你對斯托伊切夫擁有那封信是怎麼想的?” “對我們來說,這可能是好運,”她若有所思,“開始我以為這只是歷史上的一個謎——一個非同尋常的謎,但它能幫助我們什麼呢?不過斯托伊切夫認為我們的信是危險的,我才覺得有了很大的希望。他了解某些重要的情況。”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承認道,“不過我也覺得,他可能僅僅指這是敏感的政治材料,就像他的許多工作一樣——因為這涉及到教會的歷史。” “我知道,”海倫嘆了口氣,“也許僅僅是這個意思。” “這足以讓他小心,不當著拉諾夫的面談它。” “是啊,我們得等到明天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手和我的交織在一起,“每一天的等待都讓你感到痛苦,是吧?” 我慢慢地點點頭,“如果你了解羅西的話,”我說,又突然閉上嘴。 她凝視著我,“通過你,我的確開始了解他了。” 這時,一個穿白襯衣的女招待朝我們走過來,問了什麼。 海倫轉向我,“想喝什麼?”女招待好奇地看著這兩個說外國話的傢伙。 “你知道怎麼點單嗎?”我逗海倫。

“chai,”她說,指指她自己和我,“茶,Molya。” “你學得快呀,”女招待進屋後,我說。 她聳聳肩,“我學過點俄語,保加利亞語很接近俄語。” 女招待端著我們的茶來了。 海倫一臉愁容,“離開拉諾夫讓人放鬆不少,想到明天又要見他,真有點兒受不了。他老是盯著我們,我不知道我們怎麼才能真正開始尋找。” “如果我知道他是否真的對我們要找什麼有所懷疑,那我倒會感覺好些,”我承認道,“奇怪的是,他讓我想起我以前見過的某個人,但我像是得了健忘症,想不起是誰了。” 我瞟了瞟海倫那張漂亮而嚴肅的臉。就在那一瞬間,我的腦子在摸索,在某個謎團的邊緣徘徊,這不是拉諾夫有沒有孿生兄弟的問題,而是彷彿與海倫的臉有關,與我舉杯喝茶的動作、與我選擇那個古怪的詞有關。我的思緒曾經這樣徘徊過,但這次如大堤崩決,思緒一湧而出。

“健忘症,”我說,“海倫——海倫,健忘症。” “什麼?”對我的激動,海倫不解地皺起眉頭。 “羅西的信!”我幾乎喊了出來。 我拉開公文包,用力過急,桌上的茶水都濺了出來,“他的信,他去希臘!” 我花了幾分鐘才在文件資料裡找到那該死的東西,然後尋找那一段,大聲讀給海倫聽。 海倫慢慢睜大眼睛,最後,她的眼神因震驚而陰暗下來,“你記得信上說他在伊斯坦布爾被人拿走地圖後,他是怎樣回到希臘——回到克里特的?說他怎樣開始倒霉,一切都不對勁兒了嗎?” 我在她面前搖晃那封信,“聽聽這個:“克里特酒館裡的老人們更願意給我講他們二百一十個吸血鬼的故事,而不願告訴我在哪裡找到類似那一塊的陶器碎片,也不願說他們的祖先鑽進哪些古代的沉船中掠奪東西。一天晚上,我讓一個陌生人為我買了一打當地的一種特產,名字很怪,叫健忘。結果第二天我病了一整天。 ”

“哦,我的天啊,”海倫輕聲說。 “我讓一個陌生人為我買了一種叫健忘的飲料,”我讀道,努力壓低聲音,“你認為那個陌生人到底是誰?這就是為什麼羅西忘了——” “他忘了——”這幾個字似乎讓海倫癱瘓了,“他忘了羅馬尼亞——” “——根本忘了他去過那裡。他在給赫奇斯的信中說,他打算從羅馬尼亞返回希臘,弄些錢,去參加一次考古挖掘——” “他忘了我母親,”海倫接完茬儿,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你母親,”我附和道,腦海裡突然浮現海倫的母親倚門注視我們離去的樣子,“他根本沒打算回去。他突然忘了一切。這就是——這就是為什麼他告訴我,他並非總是清楚地記得自己研究過什麼。” 海倫面色蒼白,緊咬牙關,眼神激動,淚水盈眶,“我恨他。”她低低說道。

我知道她不是指她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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