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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我親愛的朋友: 今天下午我們在王宮堅實的廢墟上走來走去,杰奧爾杰斯庫給我指出不同的宮室,描述它們可能的用處。 德拉庫拉不是出生在這裡,而是在特蘭西瓦尼亞一個叫西吉索阿拉的小鎮。他告訴我,德拉庫拉父親住過的房子——德拉庫拉的誕生地——仍然在。 我們在靠近城中心的一家小客棧吃晚飯。我們一邊吃著麵包和燉肉,一邊還能看到已成廢墟的宮殿外牆。杰奧爾杰斯庫告訴我,從特爾戈維什泰去德拉庫拉的山上堡壘是最方便的。 “一四五六年他第二次奪取瓦拉幾亞的王位,他決定在阿爾杰什河上游處建一座城堡,在那裡他可以避開來自平原的入侵。瓦拉幾亞人總是逃到特爾戈維什泰和特蘭西瓦尼亞之間的山區裡——還有特蘭西瓦尼亞的荒野裡。”

他微笑著給自己掰了塊麵包,蘸著燉肉汁吃。 “德拉庫拉知道,在河的上游已經有了兩座被毀的堡壘,至少追溯到十一世紀。他決定重建其中的一座,即古老的阿爾杰什堡。他需要廉價的勞動力——難道它們不總是有用的嗎?——於是他以他常有的善心,邀請他所有的貴族——您知道就是他的領主,去出席一次小小的複活節慶祝會。他們穿著最好的衣服,來到一個大院子裡,就在特爾戈維什泰這裡。他讓他們享用豐食盛饌,然後殺掉行動不便的人,讓其他人——包括他們的妻兒——走上五十公里,來到山里建造阿爾杰什堡。” 杰奧爾杰斯庫在桌上四處尋找,顯然是在找麵包。 “嗯,情況實際上比這更複雜——羅馬尼亞的歷史一向如此。多年前,德拉庫拉的哥哥米爾恰在特爾戈維什泰被其政敵謀殺。德拉庫拉上台後,他挖出兄長的棺材,發現那個可憐的人是被活埋的。於是他發出了復活節邀請,結果他既為兄長報了仇,也為在山上修建城堡弄到了廉價的勞動力。他讓人在堡壘附近造起磚窯,沒有在那次跋涉中死去的人被迫沒日沒夜地干活,搬運磚石,砌牆造堡。這個地區的古謠說,領主們在倒下前,他們漂亮的衣服已經爛成了碎布片。”杰奧爾杰斯庫刮著碗裡的東西,“我已經發現,德拉庫拉不但可恨,而且實在。”

那麼,我的朋友,明天我們將重走那些不幸貴族的足跡,不過我們是坐馬車,而他們是步行跋涉到山里的。 您真誠的, 巴塞洛繆 我親愛的朋友: 令我高興的是,我們坐了一個農夫的馬車到處遊逛,杰奧爾杰斯庫說,到堡壘打個來回只要一天時間,但仍沒人願意帶我們去那裡。他們說起狼和熊,當然還有吸血鬼。 今天晚上我們和幾個喝酒的白髮老人談話,鎮裡的大部分人都小心翼翼地呆望著我們,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弄得他們全都瞪著我。 明天繼續。 忠實於您的, 羅西 我親愛的朋友: 我們去了一趟弗拉德的堡壘,它讓我無比敬畏。 大約黎明時分,我們坐著當地一位青年農夫的馬車出發了,他不太喜歡這一任務。這人個子高大,和他對這次旅行的害怕格格不入,讓我覺得有點兒滑稽。在路上,杰奧爾杰斯庫努力讓他走進密林裡,但這個可憐的傢伙坐在那裡,握著韁繩,絕望地沉默著,然後他把手伸進襯衫裡,那裡似乎戴著什麼護身符。我同情他,決心回來後多給他一些報酬。

我們打算在那裡過夜,為此,那個青年農夫的父親給我們提供了毯子,我們進到森林裡,明顯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寒冷。在一處平坦的地方,我們駛入了一大片銀色的樹林中,巨大的樹幹撐起由百萬片小葉子組成的穹頂。 車子走了將近半小時後,森林直通通地陷入到峽谷裡。我第一次看到了阿爾杰什河,那是下面的一條銀帶。底下很遠的地方也有一片相似的空地,只有一個牧羊人,他穿白外套、戴著寬大的棕色帽子。他看守的羊群有如白雲般在他身邊飄福我想,也許從古至今,他就一直像那樣站在那裡,拄著他的棍子。無比的平靜湧上我心頭,這次旅行令人恐怖的性質也不再顯得那麼可怕。我覺得自己可以永遠待在那片芳香的草地上,就像那個牧羊人一樣。 下午,我們上山的路越來越陡,最後進到一個村子。我們的車夫明白地表示,他打算和馬一起留下,我們步行去堡壘,他決不上到那兒去。我們催促他,他不滿地咕噥著,一邊把手放在脖子的皮帶上。杰奧爾杰斯庫告訴我,這表示“決不。”此人在這件事上如此頑固,最後,杰奧爾杰斯庫笑出聲來,說走路也不錯,旅行的最後一段看來只能步行了。

杰奧爾杰斯庫領頭爬過起伏不平的石路,終於,我們站到了廢墟的中央。我立刻發現堡壘不大,很久以前就被徹底拋棄了。杰奧爾杰斯庫解釋說,原先有五座塔樓,德拉庫拉的奴才們可以從那裡監視土耳其人的入侵。我們所在的院子曾經有過一口深井,以備遭圍困時用,它還是一條秘密通道,通向阿爾杰什河底深處的一個洞穴。德拉庫拉斷斷續續地使用了五年這座堡壘,此後在一四六二年,他利用這條通道逃脫了土耳其人的追捕。顯然,他此後再沒回來過。杰奧爾杰斯庫相信,他已確認了在院子另一頭的教堂,我們在那裡看到了一座坍塌的拱門。 “我們怎麼走到最近的村子呢?”杰奧爾杰斯庫思忖著說,“不過,如果我們早上還想來看看的話,就得坐順路車回到這裡。我還是寧可在這裡過夜,您呢?”

當時我覺得自己很不情願這樣做,不過杰奧爾杰斯庫看上去那麼自然,那麼實事求是,我不想說不。我想起來,他既是蘇格蘭人,也是個吉普賽人。 晚飯時,我們一邊吃,他又說起此地的歷史。 “德拉庫拉最悲哀的一個傳說就是來自此地。您聽說過德拉庫拉的第一個妻子嗎?” 我搖搖頭。 “一四六二年秋天,德拉庫拉被土耳其人追殺,被迫離開這座城堡。那天晚上,土耳其軍隊到達對岸的山崖,他們在波耶納里的老樹林里扎營,向這邊開砲,想炸塌德拉庫拉的城堡。他們沒有成功,於是他們的長官下令,第二天早上大舉進攻城堡。” 杰奧爾杰斯庫停下來,把火挑旺。 “夜裡,土耳其軍營裡的一個奴隸是德拉庫拉的親戚,他偷偷把一支箭射到這座城堡塔樓的空地上,因為他知道德拉庫拉的私人房間在哪裡。箭上帶著的是警告,要德拉庫拉和他的家人在成為俘虜前逃離城堡。那個奴隸看得到德拉庫拉的妻子就著燭光讀便條的身影。農夫們在那首古老的歌謠裡唱道,她告訴她丈夫,她寧可被阿爾杰什河的魚吃掉,也不願成為土耳其人的俘虜。”

杰奧爾杰斯庫從燉肉上抬起頭,衝著我狠狠地笑了一笑。 “然後她跑上塔樓的台階——也許是那邊的那一座——從頂上縱身跳下。而德拉庫拉當然打算從秘密通道逃走。”他就事論事地點點頭。 “阿爾杰什河的這一段仍然叫做Riul Doamnei,意思是公主河。” 您可以想像得到,我顫抖起來——那天下午我從懸崖上往下看過,人掉到下邊的河裡,那高度難以想像。 “德拉庫拉和這個妻子有孩子嗎?” “哦,有的。”杰奧爾杰斯庫又給我盛了一點燉肉,“他們的兒子是壞小子米赫內亞,十六世紀初統治瓦拉幾亞。又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傢伙。米赫內亞和米爾恰把家族的這一脈延傳下來,盡是些討厭的傢伙。德拉庫拉又結了婚,還是娶了個匈牙利人,她是匈牙利國王馬提亞?科爾維努斯的親戚。他們生了好多小德拉庫拉。”

“還有誰仍在瓦拉幾亞或特蘭西瓦尼亞?” “我想沒有了吧。”他扯下一大塊麵包遞給我,“第二代定居在塞克勒地區,全都和匈牙利人混居在一起。家族裡最後的血脈和葛茲家族成婚,也消失了。” “有沒有可能德拉庫拉葬在這裡,或者為了安全,人們把他的屍體從斯納戈夫轉移到這裡?” 杰奧爾杰斯庫咯咯笑了起來,“還沒死心吧?聽著,記得我的話,那老傢伙就在斯納戈夫的什麼地方。當然,那邊的小禮拜堂有個地穴——是個凹下去的地方,有幾級台階通往下面。好些年前我剛來時就挖過那裡。”他咧嘴大笑,“村民們好幾個星期不搭理我。不過那裡是空的,連塊骨頭都沒有。” 很快,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我們把東西拉近火邊,裹起睡毯,靜靜地躺著——我聽到杰奧爾杰斯庫的呼嚕聲。

突然,在小禮拜堂茂密的草叢深處,我的火光照到了一雙閃亮的眼睛。我感到毛骨悚然。 那雙眼睛移近了一點兒,久久地盯著我,充滿了一見如故的表情,它打量我,知道我是誰。 接著,草叢中傳來一陣扭打聲,一頭巨大的野獸半隱半現,那是一頭大得驚人的狼。很快,它溜出廢墟,不見了。 我重新躺下,既然危險已經過去,我不想叫醒杰奧爾杰斯庫,但再也睡不著了。 是不是吉普賽人在這些林子里扎營呢?早上我得問問杰奧爾杰斯庫。 “出了什麼事?”他從牆上看過去。 我指了指。 “會是吉普賽人的營地嗎?” 他笑了:“不,這裡離文明沒有那麼遠吧。”但在將滅的火光中,他的目光明亮而警惕,“不過有點兒奇怪,我們去看看吧。”

我們到達了林子裡的一片空地。令人吃驚的是,那裡滿是人,圍著大篝火站成兩圈,對著火唱著聖歌。每當歌聲上升到一定的程度,每個人便僵硬地舉起一隻胳膊行禮,把另一隻手搭到旁邊那一位的肩上。在篝火的映照下,他們的臉色呈現出古怪的桔紅色,表情僵硬,毫無笑容,眼睛閃閃發光。 “這是在幹什麼呀?”我低聲問杰奧爾杰斯庫,“他們在唱什麼呀?” “一切為了祖國,”他在我耳邊噓聲說道。 “您要非常安靜,要不我們死定了。我想這是大天使米迦勒軍團。” 杰奧爾杰斯庫招呼我離開,我們爬回到樹林裡。不過在我們轉身之際,我發現空地的另一邊有動靜。 讓我越發吃驚的是,我看到一個披著斗篷的高個子男人,火光在一剎那照出了他黑色的頭髮和病黃色的臉。他站在服裝統一的兩圈人的外面,一臉的高興,似乎在發笑。過了一會兒,他消失了。我心想他肯定溜進了樹林裡,杰奧爾杰斯庫拉著我上了山坡。

我們安全地回到廢墟——奇怪的是,回到這裡倒覺得安全了——杰奧爾杰斯庫坐到火邊,點燃他的煙斗,似乎要喘口氣。 “我的天啊,伙計,”他吐了口氣。 “我們差點送了命。” “他們是誰?” 他把火柴扔到火裡,“罪犯,”他簡潔地說道。 “也叫鋼鐵衛士。他們掃蕩這一地區的村莊。他們尤其仇恨猶太人,妄圖消滅他們。”他狠狠地吸著煙。 “我們吉普賽人知道猶太人在哪裡被殺。吉普賽人總是被殺。” 我描述了我看到的那個站在圈子外邊的人。 “哦,當然,”他喃喃道。 “他們吸引各種各樣古怪的崇拜者。過不了多久,山區裡所有的牧羊人都會決定加入他們的。” 我們好一會才又睡下來,不過杰奧爾杰斯庫向我保證,軍團一旦開始他們的儀式,是不太可能爬上山來的。 我只是成功地打了個不舒服的小盹。一等光線夠足,我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小禮拜堂坍塌的拱門查看那頭狼留下的足跡。 奇怪的是,只有一對,它離開禮拜堂,直接從地穴下的凹處出來,沒有痕跡顯示那頭狼是如何先進到那裡去的——或者我看不懂它在禮拜堂後面的矮樹叢中留下的痕跡。 羅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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