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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什麼?你是說羅西小姐的房間也給洗劫了嗎?”休的大眼睛睜得更圓了,“旅館裡還有別人也被打劫了嗎?” “可能沒有吧,”我悶悶不樂地說。 “有東西被偷嗎?”他給我斟滿酒。 “沒有,”我陰鬱地說,“我當然沒把錢,也沒把我任何——值錢的東西——放在那裡。” “那他們在找什麼呢?”休朝我舉了舉杯,小啜一口。 “說來話長,”我嘆了口氣,“不過他們要找的東西和我們要談到的其他東西很有關係。” 他點點頭,“好啊,那麼請說說這種關係吧。” “我說了,你也得說。” “當然了。” 我喝下半杯酒,做好防禦的準備,便從頭講起。 他一言不發地聽著,專心致志。不過當我提到羅西決定到伊斯坦布爾展開調查時,他跳了起來,“啊,”他說,“我也想過去那裡。我是說回到那裡——我去過那裡兩次,但都不是去尋找德拉庫拉。”

“讓我來替你省點力吧。” 這次我給他倒滿酒,告訴了他羅西在伊斯坦布爾的歷險,他的失踪。 休聽到這裡,雖然仍一言不發,但眼睛睜得溜圓。 最後,我描述了一番與海倫的相遇,她對我說的她和羅西的關係我也沒漏掉,還有我們迄今為止的所有旅行和研究,包括邂逅圖爾古特,“你瞧,”我總結道,“到了這地步,我的房間被翻個底朝天,我並不感到奇怪。” “是啊,一點兒沒錯。”他像是沉思了一會兒,“我們這樣見面,再奇妙不過了。不過羅西教授失踪了,我很難過。這件事十分古怪。” “我原來擔心您不相信我,看來不是這樣。” “這些書,”他沉思著說,“我數起來有四本——我的、你的、羅西教授的和伊斯坦布爾那位教授的。四本如此相像的書,夠怪的。”

“你碰到過圖爾古特·博拉嗎?”我問道。 “您說您去過幾次伊斯坦布爾。”他搖搖頭,“沒有,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他是搞文學的,我不可能在歷史系或者在開會時碰到他。你知道,我從未想到過那東西是張地圖——我書裡的那條龍。這真是個非凡的想法。” “是啊,而且有可能關係到羅西的生死,”我說,“不過現在該您了。您是怎麼碰到這本書的?” 他一臉嚴肅,“和您的——還有那兩位的——情況一樣。”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感到這對他來說是個艱難的話題,“嗯,我是九年前在牛津拿的學位,我非常喜歡歷史,一開始就是這樣。”休用餐巾抹抹嘴,搖搖頭,似乎想起了青年時代幹下的傻事,“我知道,等我上完大學二年級,我的歷史會學得相當好,這更加激勵了我。後來戰爭來了,打斷了一切,當時我在牛津幾乎讀完三年了。順便說一句,我在那裡聽說了羅西,但從沒見過他。”他用一隻粗糙的大手揉著下巴,“我非常熱愛自己的專業,但我也愛自己的祖國,我馬上參了軍,是海軍。我到了意大利,一年後又回來,胳膊和腿上帶著傷。”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袖口上面的白棉襯衫,似乎奇怪那裡又出血了,“我很快就康復了,想回到戰場上去,但他們不要我——船爆炸時,我的一隻眼睛受了傷。於是我回到牛津,努力不受警報的影響。戰爭結束時,我被耽誤的學業就要大功告成,還有家鄉的一個姑娘,那是我一生中的最愛,她最終同意嫁給我。”他拿起空空的葡萄酒瓶,嘆了口氣,又放下,“我幾乎就要熬過來了,我們的婚期定在六月底。在我最後一門考試的頭天晚上,我在學校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裡學習,躲在書架後面,那些小圖書館裡總有些非常好的書,我讓自己走一會兒神,讀一本德萊頓的十四行詩,伸手就夠得著。後來我強迫自己把書放回去,心想我得出去吸口煙,再集中精神學習。讓我吃驚的是,回來後,我發現德萊頓的書就在我桌上,就像我忘了放回到書架上。我以為自己看書太多,糊塗了。於是我轉身把書放回去,卻看到沒地方了。我肯定它本該緊挨著但丁的作品,但那裡卻放著另一本書,書脊模樣古怪,上面刻著一個小怪物。我把它拿下來,它就在我手裡翻開了——呃,您知道的。

他那張友善的臉現在變得蒼白了,“您不抽煙嗎?”他點著煙,用力吸了一口,“書的樣子、年代的久遠和那條惡龍把我吸引住了,正如同樣的東西也吸引了您一樣。凌晨三點沒有圖書管理員。於是我去到目錄台,自己翻找了一下,但只看到弗拉德·特彼斯的名字和其直系後代。書上沒有蓋章,於是我就把它帶回了家。 “我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上午的考試也是心思全無,一心只想去另外的圖書館或者去倫敦看看我能找到什麼,但我沒有時間。回去成婚時我也帶著這本小書,一有空就拿出來看。我忍不住要想這本書,忍不住要跟她說,喋喋不休,直到她叫我住口。 “一天早上——婚禮前兩天——我突然有了個主意。您知道,離我父母的村子不太遠有間大房子,房東是個貴族,書籍收藏家,我想,我可以設法到這幢著名的家庭圖書館裡到處看看,也許能找到一點和特蘭西瓦尼亞有關的東西。

“我仔細瀏覽這些珍奇之物,終於,我看到了一本關於匈牙利和特蘭西瓦尼亞的書,裡面提到了弗拉德·特彼斯,接著又發現了另一本。讓我又驚又喜的是,最後我看到一段文字專門講到弗拉德葬在斯納戈夫湖,一座他翻新過的教堂的祭壇前。這是一個傳說,一個到過該地區的英國冒險家把它記下了——他在扉頁上只把自己稱為'一個旅行者'。他和那個雅各賓收藏家是同時代的人。您知道,那是弗拉德死後大約一百三十年。 “一個旅行者”於一六五年參觀了斯納戈夫湖的那所修道院。他和那裡的修士們談了很多。他們告訴他,傳說在弗拉德的葬禮上,人們把一本大書——修道院的寶物——放在祭壇上。在場的修士們在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不識字的就畫一條龍,對龍之號令表示敬意。可惜裡面沒有提到這本書的下落。不過我發現這非同尋常。後來那位旅行者說,他請求看看墳墓,修士們讓他看了祭壇前地板上的一塊平板石,上面繪有弗拉德·德拉庫拉的畫像,寫有拉丁文——可能也是畫上去的,因為旅行者沒有說那是刻上去的。墓碑上沒有常見的十字架,他大吃一驚。我小心地記下了墓誌銘——為什麼這樣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拉丁文。 ”

休壓低嗓音,掃了一眼身後,在桌上的煙灰缸裡摁滅煙頭。 “我寫下墓誌銘,吃力地研究了一會兒,然後念出聲來:'讀者,用一個詞把他掘——'您知道寫的是什麼。外面雨仍下得很大,圖書館有扇窗子沒關好,啪啪作響,我感到附近有人吹了一口潮濕的空氣,我一定是嚇了一跳,因為我把茶杯都打翻了,一滴茶水滴在書上。我擦乾水跡,罵自己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這時我看了看表——已經是中午一點,該回去吃飯了。那裡再找不到相關的東西,於是我把書放回原處,謝過管家,順著開滿六月玫瑰花的小路回了家。 “我回到父母家,本以為看到他們,或許還有埃爾西坐在飯桌前,結果卻是一陣喧嚷。幾位朋友和鄰居在那裡,母親正在哭泣,父親神色悲哀。”

休這時又點了一支煙,火柴在漸濃的夜色中顫動,“他一隻手放到我肩上,告訴我埃爾西開著一輛借來的車從附近的城裡購物回來,在路上發生了車禍。 “我找到一輛車,駛向醫院,她躺在那裡,頭裹在繃帶裡,兩眼睜得很大。這件事的可怕之處在於……”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可怕的是,我一直以為那是一次事故,一場真正的事故,可聽了您的故事——羅西的朋友赫奇斯,還有您的——您的貓——我不知道該怎樣看這件事。”他狠命地吸著煙。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非常,非常難過,這對您來說太可怕了。” “您知道,已經過去好些年了,時間幫了忙。就是——” 我當時不知道,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想說卻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無用的話語,難以言說的失去。

“您對我說的關於斯納戈夫湖的事,我很吃驚,”過了一會兒,我說道,“墓誌銘和羅西在伊斯坦布爾檔案館的地圖上發現的文字吻合,這非常重要。我想——這證明了斯納戈夫至少是德拉庫拉最早的墓地。那麼,為什麼地圖的地形不一樣呢?” “我也不知道。” “自那以後,您還繼續調查德拉庫拉嗎?” “好幾年都沒有。”休摁滅煙蒂,“您想看看這本書嗎?”他問道。 “您正在寫的那本嗎?”我一下沒醒悟過來。 “不是——我的那本龍書。” 我吃了一驚,“就在這裡嗎?” “我一直帶在身邊,”他神色嚴峻地說,“您的那本沒在您房間裡,是嗎?” “是的,”我忍不住微笑了,“我也一直帶在身邊。” 布里包的書比我的小,但裝幀是同樣的上等犢皮紙,已經磨損,但中央那條龍是一樣的,佔滿了整頁紙,衝著我們怒目而視。我一聲不吭地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拿出自己的書,把兩條龍並排放在一起。它們一模一樣,彷彿互相撲向對方。

“您知道,這讓我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剛才我忘記告訴您。羅西小姐和我今天下午在回旅館前去了學校的圖書館,她想去查一查她早先在那裡看到過的東西。” 我描述了那本羅馬尼亞民歌集和那首關於修士進入一座大城市的奇怪的抒情詩,“她覺得這可能和伊斯坦布爾手稿裡講的故事有關,這個我已經告訴過您。詩歌說的很模糊,但書頁頂端上的木刻很有意思,像是樹林裡的一座小教堂,中間有條龍,還有一個單詞。” “德拉庫拉?”休猜道。我在圖書館裡也是這麼猜的。 “不,是埃維里努。”我查看自己的筆記本,讓他看了拼寫。 他兩眼大睜,“可這太不尋常了!”他嚷道。 “什麼?快告訴我。” “啊,昨天我在圖書館裡看到的正是這個名字。”

“在同一個圖書館嗎?是哪個圖書館?同一本書嗎?”我迫不及待,顧不上禮貌地等待回答。 “是的,是在學校圖書館,但不是同一本書。我整個星期都待在那裡,找寫書的材料。您知道,德拉庫拉和匈雅提是死敵,後來又和馬提亞?科爾維努斯勢不兩立,所以您時不時就能碰上講德拉庫拉的東西。午飯時我跟您提起我發現有份手稿是由科爾維努斯授意寫成的,就是那份提到雙耳罐裡的鬼魂的手稿。” “哦,是的,”我急切地說道,“您在那裡也看到埃維里努這個詞了嗎?” “準確地說,不是的。科爾維努斯手稿很有意思,但不是因為這個。手稿上是這麼說的。”他掏出他的筆記本,給我念了幾行,“一四六三年,國王的奴僕從典籍中找到有關吸血鬼——願他消失在地獄中——災難的資料,獻給陛下。這些資料供王室收藏。祈望這有助於他驅除這城裡的邪惡,使吸血鬼永遠消失,使瘟疫不再降臨我們的家居。”

“等等。不管這位善良的繕寫員是誰,他繼續列舉他在不同的典籍裡找到的材料,包括雙耳罐裡的鬼魂。您也看得出來,這手稿的日期是德拉庫拉被捕後的第一年,他第一次被囚禁在布達附近。您知道,您說過土耳其的蘇丹也有同樣的憂慮,這您在伊斯坦布爾的文獻中看出來了,這讓我想到德拉庫拉走到哪裡,都會惹是生非。兩份材料都提到瘟疫,都提到吸血鬼。非常相似,是吧?”他停下來沉思,“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提到瘟疫並非捕風捉影——我在大英博物館的圖書館裡看到一份意大利的文獻,裡面說到德拉庫拉曾用細菌戰對付土耳其人。實際上,他肯定是第一個發動細菌戰的歐洲人之一。一旦他的人得了傳染病,他常讓他們穿戴得像土耳其人,把他們派到土耳其人的營地裡。” 在燭光下,休的眼睛瞇了起來,顯得全神貫注。我突然想到,在休·詹姆斯身上,我們發現了高度敏銳的人類智能團結在了一起。 “這真是太吸引人了。”我說,“不過埃維里努這個詞是怎麼回事呢?” “哦,非常抱歉。”休微笑道,“我有點兒離題了。是的,我的確是在這裡的圖書館看到了那個詞。我想是三四天前在一本用羅馬尼亞文寫的十七世紀的《新約》裡碰巧看到的。我看得仔細,是因為書的封面顯然受到了土耳其設計風格的極大影響。扉頁的底部寫著埃維里努——我敢肯定一模一樣。當時我沒有多想——說實話,碰到看不懂的羅馬尼亞文,我總是走馬觀花,這門語言我懂得實在不多。引起我注意的實際上是它的字體,頗為優雅。我想這是個地名或什麼的。” 我呻吟起來,“就是這樣嗎?您從沒在別處看到過它嗎?” “恐怕沒有。”休伸手去拿放到一邊的咖啡杯,“如果我再看到它,肯定會告訴您的。” “呃,也許這和德拉庫拉終究沒有什麼關係,”我安慰自己,“我真希望我們還有時間去圖書館好好看看。可惜我們星期一就要飛回伊斯坦布爾——會議結束後,我就無權繼續待在這裡了。如果您找到什麼有關的東西——” “那當然,”休說,“我還要待上六天。如果我找到什麼,我給您寫信到系裡嗎?” 這話頓時讓我緊張起來。我已經有好些天沒有認真想過回家的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系裡查看信箱,“不,不,”我急忙說,“至少暫時不。如果您找到您覺得真正對我們有用的東西,請打電話給博拉教授。” 我拿出圖爾古特的名片,寫下了電話號碼。 “很好。”他把名片放到上衣口袋裡,“這是我的名片。真心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我們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兒。 “聽我說,”他終於說道,“如果您所說的——或羅西說的——都是真的話——真有個德拉庫拉伯爵或刺穿者弗拉德——存在的話,這真可怕,我希望能幫助您——” “消滅他?”我平靜地說完這句話,“您的話我會記住的。” 我希望我們能再談點什麼,但現在我們似乎又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在前台友好地道別。 這時,早先和我談過話的服務員突然從他的小房間出來,抓住我的手,“保羅先生!”他著急地說道。 “什麼事?”我和休同時轉身瞪著那個人。 他高個子,垂肩,穿藍色工作服,那鬍子像匈牙利武士。他把我拉過去,好說悄悄話。我向休打招呼,讓他別走。眼前沒有別人,我真不想獨自面對危機。 “保羅先生,我知道今天下午是誰在您的房間裡。” “什麼?誰?”我說。 “呃,呃。”服務員開始對自己哼哼起來,四下張望,在製服的口袋裡翻找。這些動作是有用意的,但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我想,這人是不是犯傻了。 “他想要點賄賂,”休小聲地把他的動作翻譯過來。 “哦,老天爺,”我惱怒地說。 我掏出兩張匈牙利大票子,那人才眼睛一亮,他悄悄拿過錢,藏到口袋裡,對我的讓步卻一言不發。 “美國人先生,”他低聲說道,“我知道今天下午不只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一個先進來,大人物。然後是另一個。我提著箱子到另一個房間時看見他。後來又看見他們。他們說話。一起走了出去。” “難道沒人攔住他們嗎?”我厲聲道,“他們是誰?是匈牙利人嗎?” 那人又朝四周張望。我強忍住才沒撲上去掐死他。 “大人物是匈牙利人,另一個不是匈牙利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壓低聲音,“一個是匈牙利人,不過他們在一起說英語。” 儘管我不斷提出威脅性的問題,但他只肯說這些。他的目光越過我。 過了一會兒,我也轉過身,順著他的目光從旅館大門的玻璃窗望出去。雖然只是一瞬間,我的確看到了一張貪婪的臉,空洞的目光。我太熟悉了,這張臉只應出現在墓地,而不是在大街上。 服務員抱住我的胳膊,結結巴巴地說:'他在那兒,那張鬼一樣的臉——那個英國人! ” 我肯定是發出了一聲怒吼,甩開服務員,沖向門口。 休非常鎮定,他從前台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傘,跟著我跑出來。即便如此緊張,我還是緊緊抓住公文包,這使我的腳步慢了下來。我們轉來轉去,在街上跑來跑去,但沒用。 最後,我靠在一棟樓的牆邊,喘著氣。 休也氣喘吁籲,“那是什麼東西?” “那個圖書管理員,”我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幾個字,“跟踪我們來到伊斯坦布爾的人,我肯定是他。” “天哪。”休用袖子擦擦額頭,“他在這里幹什麼?” “想拿走我剩下的筆記,”我喘息著說,“他是個吸血鬼。” 我說的實際上比這些更多。我幾乎要流下眼淚。 “好了,”休安慰我,“我們知道,他們這裡從前也有過吸血鬼。”不過他面色蒼白,手裡緊緊抓住那把傘。 ““該死! ”我用力捶牆。 “你得盯緊屋外啊,”休冷靜地說,“羅西小姐回來了嗎?” “海倫!”當時我一下子沒想起她。 聽到我的驚叫,休似乎忍不住要笑起來,“我現在回去看她在不在,還要給博拉教授打電話。” 我回到旅館大廳,那個嚇壞了的服務員已不見踪影。 海倫新房間的鑰匙還掛在鉤子上,我知道她肯定還待在她姨媽那裡。我很不情願用旅館的電話,我知道這可能被竊聽,可此時我別無選擇,只希望我們的談話非常特別,一般人聽不懂。終於,我聽到咔嗒一聲,圖爾古特用土耳其語回答,他的聲音遙遠但愉快。 “博拉教授!”我喊道,“圖爾古特,我是保羅,在布達佩斯。” “保羅,我親愛的!”那聲音遙遠而低沉,但我覺得這聲音再甜美不過了,“線路有問題——把您的號碼給我,以免線斷了。” 我從服務員那裡要來號碼,喊著告訴了他。 他也沖我喊,“您好嗎?找到他了嗎?” “沒有!”我喊道,“我們都好。我又知道了一點情況,不過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什麼事?”我隱約聽出他語氣驚愕。 “那個圖書管理員跟我們到這裡來了。您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我還不知道,”圖爾古特的聲音現在清晰了些,“我給您的工具您一直帶在身上嗎?” “是的,”我說,“但我靠近不了他,沒法用。我想今天我開會時,他搜了我的房間。” “教授,要多加小心啊,”圖爾古特擔心地說,“很高興您今晚打電話來。我和阿克索先生髮現了一份文件,我們以前從未見過。他是在穆罕默德的檔案裡發現的。這份文件是東正教的一個修士於一四七七年寫下的,得翻譯過來才行。” 線路又有電流聲,我不得不喊起來,“您說是一四七七年嗎?原文是什麼語?” “我聽不清,小伙子!”圖爾古特的喊叫聲從遠處傳來,“這裡下了一——” 我分不清是匈牙利語還是土耳其語——突然竄進來,吞沒了他剩下的話,接下來是更多的咔嗒聲。線斷了。 這時如果不是一輛出租車停下來,我的心還要沉得更低。 海倫下車,付錢給司機,從大門走進來。她沒注意到我在前台,她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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