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到了巴黎,我和巴利提包下了車。 “巴利,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請不要打電話。我是說,求你,巴利,別出賣我。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從這裡去南方。你是知道的,我不能連父親在哪裡,他怎麼了都不知道,就這樣回家去,是吧?”
他一邊吸橙汁,一邊嚴肅地說:“我知道。”
“求你了,巴利。”
“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呢?”
“我不知道,”我打心眼裡更感激他了。
“我們最好趕快打聽去佩皮尼昂的下一趟車吧,”巴利說著,果斷地揉起三明治的包裝紙。
“你怎麼知道?”我驚愕地說。
“啊,你以為自己很神秘啊,”巴利看上去又生氣了,“難道不是我為你翻譯吸血鬼資料裡的那些東西嗎?如果你不去東比利牛斯山的那座修道院,還會去哪裡呢?難道我對法國還不了解嗎?”
我們手挽著手朝外幣兌換處走去。
圖爾古特叫出羅西的名字,那聲調是多麼的熟悉。他天衣無縫地加入了表演,卻不說明為什麼跑進來。
“您認識羅西教授?”圖爾古特用同樣的聲調又問了一次。
“我仍一言不發,不過海倫顯然下了決心,“羅西教授是保羅的導師,是我們學校歷史系的。 ”這真是不可思議啊,”圖爾古特緩緩說道。
“您認識他?”我問道。
“我從未見過他,”圖爾古特說,“不過我在一個極不尋常的情況下聽說過他。請坐下吧,我的伙計們,我想我必須告訴你們這件事。”
他即便是吃驚不已,仍友好地招呼我們坐下,“這裡有些非常離奇的事情——”他停下來,似乎又強迫自己向我們解釋,“幾年前,我對這份檔案開始著迷,向圖書管理員打聽有關它的所有情況。他告訴我,在他的記憶中,除了我,沒人看過它,不過他想他的前輩——我是說他的前任——知道一些情況。於是我去找那位老管理員。”
“他現在還活著嗎?”我屏住呼吸。
“哦,不,很遺憾。他告訴我,他把這些資料鎖了起來,因為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說曾經有個外國教授來看過,然後顯得非常苦惱,突然跑出了圖書館。這件事發生幾天后,老管理員正一個人在館里幹活。他抬起頭,突然發現一個大個子在看同樣的東西。當時沒人進來過,又是晚上,已經關門了,朝街的門是鎖上的。他不明白這人是怎麼進來的。然後他告訴我——”圖爾古特傾身向前,壓低了聲音——“他告訴我,他朝那人走去,想問他在幹什麼,那人抬起頭,從他的嘴角滴下一滴血來。”
我感到一陣噁心,海倫抬起肩,似乎要甩掉顫抖。
“起初,老管理員不想把這件事告訴我。我相信他是怕我認為他瘋了。他說,看到那樣子,他差點兒暈過去。等他再看時,那人已經不見了,不過文獻還散放在桌子上。第二天,他把這個聖盒放到古籍處,一直上著鎖。他說,他還在這里工作時,再沒人來看過它們,他也沒再見過那個陌生人。”
“羅西怎麼樣呢?”我急忙問道。
“嗯,你知道,我決心把這件事徹底弄清楚,於是我向他打聽那個外國研究者的名字,可他記不得了,只說他覺得是個意大利人。他讓我去看一九三零年的登記簿。這裡的朋友同意讓我查。我查了一下,找到了羅西教授的名字,發現他來自英國的牛津。後來我給他寫了一封信,寄到牛津。”
“他回信了嗎?”海倫幾乎是在瞪著圖爾古特。
“回了,不過他已去了美國的一所大學——你們的學校——信過了很久才到他手裡。”
“這真是怪,”我喃喃道,“我簡直搞不懂。”
“嗯,這還不是最怪的事情,”圖爾古特急切地說。他轉向桌上的羊皮紙,那份書目,手指劃著頁底羅西的名字。
我看著它,再次盯著名字後面的話。我能確定那是拉丁文。
“這裡說的是什麼?您能讀懂拉丁文嗎?”
圖爾古特點點頭,這讓我鬆了口氣,“說的是“巴塞洛繆·羅西,雙耳罐裡的——精靈——鬼魂。 ”
我頓時思緒狂飛,“不過我知道那句話。我想——我肯定那是他這個春天一直在寫的一篇文章的題目。”我停下來,“正在寫。大約一個月前,他給我看過。是研究希臘悲劇和希臘舞台有時用來做道具的物件的。”
海倫專注地盯著我,“這是——我肯定這是他目前的工作。”
“非常奇怪的是,”圖爾古特說。現在我聽出了他聲音裡實實在在的害怕,“我看過很多次這份目錄,但從沒見過上面有這個名字。有人把羅西的名字加上去了。”
我驚奇地盯著他,“我們必須找到是誰篡改了這份資料。您上次到這裡是什麼時候?”
“大概三個星期以前,”圖爾古特陰鬱地說,“請等一下,我先去問問艾羅贊先生。別走開。”
不過他剛站起來,周到的管理員看到了他,便朝他走過來。他們很快地說了幾句。
“他說什麼?”我問。
“他幹嘛不早告訴我呢?”圖爾古特嘟噥道,“昨天有個人來,看過這個盒子。”
他又問他的朋友,艾羅贊先生指了指門口,“是那個人,”圖爾古特也指著門口說,“他說就是剛才進來的那個人,他跟他說過話。”
我們全都轉過身來,管理員又指了指,可是太遲了。那個小個子男人走了。 ”
比我更有頭腦的圖爾古特匆匆出了門,消失在門廳裡。
他馬上就回來了,搖著頭,“他走了,”他喘著粗氣對我們說,“我在街上沒看見他,他消失在人群中了。”
艾羅贊先生似乎在道歉,圖爾古特和他說了一會兒,然後又轉向我們,“你們在做研究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有人追踪你們到了這裡?”
“追踪?”這當然太有可能了,但具體是誰,我不知道。
圖爾古特目光銳利地看著我們,“我的管理員朋友說,這人想看我們一直在研究的資料,發現有人在用,他很生氣。也許等我們離開後,他會更快回來。”
“可那些地圖!”想到把這些寶貴的東西放在他們的盒子裡,我就擔心。再說,我們了解到了什麼呢?
“不必擔心,教授,”圖爾古特告訴我,“我自己複製了所有這些資料,它們安全地放在我的公寓裡。再說,我的朋友不會允許這些原件發生任何意外。您可以相信我。”
我倒是願意相信他。海倫探詢地看著我們的兩位新相知,我不知道她對這一切都是怎麼想的,“好吧,”我說。
“來吧,我的伙計們,”圖爾古特開始收拾文獻並放回原處,“我想我們私下里有許多可談的東西。我帶你們去我家,我們可以在那裡談。我還可以給你們看我所收集的有關材料。我們不在大街上談這些事。我們要盡可能顯眼地離開,還有”——他朝管理員點點頭——'我們要讓最好的人守在這裡。 ”
艾羅贊先生和我們一一握了手,十分謹慎地鎖上盒子,帶著它消失在大廳後部的書架之間。
我們離開大樓,故意在台階上站了幾分鐘,假裝談話。
我精神緊張,所有謎團中最大的一個撕扯著我的心,使它發痛:“羅西在哪裡?他是在這裡,在這座城市裡,還是在遠方?活著還是死了?或者介於兩者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