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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馬利德

“佩斯將軍,請坐。您來這一定是有急事吧?” “不算太急吧,格拉夫中校。我並不想干擾戰鬥學校的內部事務,在這你說了算。而且拋開我們的軍銜不說,我很清楚我能做的只是向你提出建議,而不是命令你採取某些行動。” “採取行動?” “請相信我的誠意,格拉夫中校。那些美國佬是很容易被迷惑的,但我不是這麼容易上當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啊,我猜這意味著戴普少校已經向上級作了匯報。” “他覺得自己對這裡的學員懷有父親般的責任。他認為你對於可能導致致命的情況的疏忽已經超出常規——它簡直就是一場陰謀,導致一名學員死亡。” “這裡只不過是一所為孩子們設立的學校,佩斯將軍。勞駕IF的憲兵司令表示關注,真是難得。”

“格拉夫中校,安德。維京這個名字已經傳到了某些高層裡,甚至傳到了我的耳朵——有人謹慎地告訴我說他是我們在面臨的虫族入侵中的唯一希望。如果他的生命或健康處於危險之中,我想憲兵部插手關心和保護這個男孩並非是多管閒事吧。你認為呢?” “該死的戴普,還有你,長官。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是嗎?” “比任何人都清楚。” “噢,這倒很明顯,因為根本沒人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們只知道在這八天裡,你籌劃了一場陰謀,聯同一些不道德的“孩子”用不道德的手段打擊安德,可惜他們失敗了。而在這場陰謀中的某些成員,特別是那個叫做馬利德的,根本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自我克制,因此造成了安德。維京,一個對整個人類具有無可估計價值的天才,被置於了一個極度危險的狀況裡。而你完全認識到這種危險,卻打算要——”

“袖手旁觀。” “你知道這讓我們感到非常困惑。” “安德以前就遇到過這種情況。那還是在地球的時候,那天他剛被解除的監視器,同樣的有一群大孩子——” “以前的事我都清楚。安德已經讓馬利德忍無可忍了,而你卻沒有派憲兵解決他們之間的糾紛。這很不合理的。” “當安德指揮著我們的艦隊,必須作出關於我們生死存亡的決定時,在事情失去控制的時候,難道我們也要派憲兵去保護他嗎?” “我看不出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顯然你看不出來。它們之間的關係就是讓安德必須相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會有大人走過來幫助他。在他的靈魂深處,他必須得認識到他能做的只是讓他和其它孩子自己來解決問題。如果他沒有認識到這點,那他將永遠不會達到巔峰。”

“如果他死了或受到了永久性的傷害,他也永遠不會達到巔峰。” “他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為什麼你不直接了當地讓馬利德畢業算了,他已經達到年齡了。” “因為安德知道馬利德打算要殺死他。如果我們提早送走馬利德,他就會知道是我們救了他。 “那其它的孩子呢?讓他們去幫他?” “我們會關注著事情的發展。這是我的最先、最終和唯一的決定。” “如果你錯了,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你。” “如果我錯了,只有上帝才能拯救我們。” “哼!如果你錯了,在把你送上軍事法庭之前,我會先乾掉你,將你恥辱的名字傳遍整個世界。” “這倒很公平。但如果我碰巧做對了,請你們記得要授予我勳章。”

“憑什麼?” “就憑我阻止了你多管閒事。” 安德坐在戰斗室的一角,他的手臂勾在扶手上,看著比恩訓練他的特別小組。昨天他們練習瞭如何空手進行攻擊,這會消除敵人的戒心。安德幫助他們練習了一些從重力個人格鬥中學來的技巧——有很多東西都改變了,但在零重力下仍然可以把滑行時的慣性當作一種手段,用以對付敵人,這和在有重力下一樣容易。 然而,今天比恩發明了一種新的玩具。這是一條“死亡拉索”,又細又長,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在建築時通常擰成一股用於在太空中將兩個物體系在一起。 “死亡拉索”一般有幾公里長,比恩的這條僅比戰斗室的牆壁要長一些,但它仍然很容易捲起來,繞在比恩的手腕上,而且幾乎看不見。他像拉衣服上的線頭一樣將它解開來,將一頭遞給其中一名隊員。 “把它勾在扶手上,繞多幾圈。”比恩拿著線的另一頭穿過了戰斗室。

比恩認為它可以做成一條威力極大的絆索。它幾乎是透明的,如果用數根這樣的線並列在一起,將會輕易的絆住從它上面或下面經過的敵軍。爾後,他又有了個主意,他試著用它在半空中改變運動方向。他把它拴牢在手腕上,另一端仍然系在扶手上,向外滑動了幾米遠,然後徑直彈了出去。那條拉索拖住了他,讓他突然改變了方向,在空中劃了一個孤形,狠狠地撞到了牆上。 他不斷尖叫著。安德過了好一會才明白他並不是因為痛楚才高聲叫喚。 “你看到我移動的速度有多快嗎?你看到我怎麼改變方向的嗎?” 很快,飛龍戰隊的所有隊員都停下來,看著比恩練習他的繩索。它改變方向時的情形令人吃驚,特別是你根本就看不到繩索在哪裡。當他用繩索繞著箱子移動時,他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人能做到的都要快。

安德結束訓練時已是21:40,隊員們都很疲倦,但看到了一種新的戰術,他們還是感到很開心。他們沿著過道走回宿舍,安德走在他們當中,沒有說話,只是聆聽著他們的議論。他們覺得精疲力盡,是的——連續四個星期每天進行一場戰鬥,而且每場戰鬥都在挑戰他們的極限。但他們感到非常自豪和開心,他們的關係非常融洽——因為他們從未被擊敗過,而且學會了相互信任。信任他們隊友的表現,信任他們的指揮官的正確領導,最重要的是,他們相信安德帶領著他們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 在他們經過走廊的時候,安德注意到有些大孩子好像在走廊和樓梯的分支之處交頭接耳,有幾個正處在他們的過道上,慢慢地朝的別的方向走去。事情顯得太過巧合了,因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穿著火蜥蜴制服,而剩下的幾個傢伙都屬於別的戰隊,它們的指揮官恰好又是對安德最為不滿的。有少數幾個傢伙看了他一眼,然後飛快地移開了視線,其它的人則顯得很緊張,儘管他們都裝出一副輕鬆的神情。如果他們在走廊裡襲擊我的隊員怎麼辦?我的隊員年齡都很小,而且完全沒有受過重力格力訓練。他們哪有時間學習?

“嘿,安德!”有人喊道。安德停下來朝後望去,是佩查。 “安德,我能和你談談嗎?” 安德想了一會,如果他停在這里和佩查談話,他的隊員將會很快地經過他們,把他和佩查單獨留在走廊裡。 “邊走邊談吧。”安德說。 “只是一小會。” 安德轉身跟上了他的隊員。他聽見佩查跑了上來,“好吧,我們邊走邊談。”當她靠近時,安德有點緊張。她是他們中的一個嗎,是那些憎恨他,想傷害他的人當中的一個嗎? “你的一個朋友想讓我提醒你,有些人想幹掉你。” “真是令人驚訝,”安德說。有幾個隊員似乎精神一振。有人密謀對付他們的指揮官可是個重要的信息。 “安德,他們會做到的。他說自從你當上指揮官後他們就已經計劃好了。”

“我想你是指自從我打敗了火蜥蜴戰隊後吧。” “當你打敗鳳凰戰隊時,我也在怨恨你,安德。” “我並不想責怪任何人。” “這件事是真的。他叫我今天單獨和你談談,向你提出警告,讓你在明天從戰斗室回去時要小心,因為——” “佩查,如果你剛才真的將我拉到一邊談話,那跟在我們後面的十多個傢伙將會走廊裡截住我。你能告訴我說你沒有註意到這個情況嗎?” 她的臉上突然現出怒火,“不,我沒有。你怎麼能這樣想我?難道你不知道誰是你的朋友?”她徑直離開了飛龍戰隊的行列,走在了他的前頭,然後爬上了通往上層甲板的梯子。 “這是真的嗎?”瘋子湯姆問。 “什麼真的?”安德檢視著宿舍,斥責兩個正在打鬧玩耍的隊員上床睡覺。

“就是有些大孩子想幹掉你的事。” “只是傳聞而已,”安德說。但他很清楚這不是個傳聞。佩查知道了一些事,而且從今晚情形來看那並不是空穴來風。 “或許這些事都是傳聞,但我希望你會明白我想讓五個小隊長一起護送你回指揮官宿舍。” “完全沒必要。” “聽我們的吧,你欠我們的人情。” “我不欠你們什麼,”他傻乎乎地拒絕了他們。 “隨你們的便吧,”他轉身離去。幾個小隊長一路小跑地跟在後頭。其中一個趕在他前面幫他打開了門,他們檢查了一遍屋子,叮囑安德記得鎖門,然後在熄燈之前才離開。 他的床上留了張便條: 千萬不要獨自行事。 ——米克 安德裂著嘴笑了,米克仍然是他的朋友。不用擔心,他們對付不了我,我有自己的隊友。

但在黑暗之中,他的隊員並不在身邊。那個晚上,他夢到了史蒂生,現在看上去史蒂生是那麼的小,只有六歲,那時他和他的幫手們的心態是多麼的可笑;然而在夢中,史蒂生和他的朋友將安德綁了起來,他無法進行還擊,然後他們象安德對付史蒂生時一樣,將這一切通通回敬給他。爾後,安德看見自己像個傻瓜似的在胡言亂語,試圖向他的戰員發布命令,但所有從他嘴裡發出的字句聽起來都像是瘋話。 他在漆黑之中甦醒過來,心中充滿擔憂。爾後,他使自己平靜下來,那些教官明顯地非常看重他的價值,否則他們不會讓他面對這麼大的壓力。無論如何,他們不會允許他受到傷害。或許去年那些大孩子在戰斗室裡攻擊他時,那些教官正站在門外,留意著事態的發展;如果事態失去了控制,他們會介入並平息它。或許我可以就坐在這兒,無須惶恐,他們應該注意到了這種事,我會平安的。在戰斗里他們會給我施加最大的壓力,但在此之外,他們會保證我的安全。 想到這裡,他再次睡了過去,直到房門被輕輕地打開,第二天早上的戰鬥通知書留在了地板上等待著他。 當然,他們又贏了,但這是一場異常艱苦的戰鬥,戰斗室里布滿迷宮似的星星,在裡面搜尋和痛擊敵軍花費了他們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對手是波爾。萊特利的靈獾戰隊,他們非常頑強,一直戰鬥到最後一人。教官們又想出了新的花招——當他們讓敵人失去活動能力或擊傷敵人時,他們在五分鐘後自動解凍,這是在練習時的作法。只有當敵人被完全冰凍後,他才會完全不能動彈。但這種自動解凍程序卻沒有賦予飛龍戰隊。瘋子湯姆第一個發現了他們的詭計,那時他們從後面受到了那些一些中彈'身亡'的敵軍的攻擊。在戰鬥結束後,史萊特利搖著安德的手,說,“很高興你打贏了。如果我要打敗你,安德,我希望能與你在公平的條件下比賽。” “不要放棄他們給你的便利,”安德說,“如果你掌握了敵軍沒有的優勢,不要放棄它。” “噢,我可沒那麼傻,”史萊特利說。他裂著嘴笑了,“我只是是戰鬥之前和之後才考慮公平。” 這場戰鬥拖得太長了,當它結束時,早餐已經吃完了。渾身汗水、疲憊不堪的隊員正等在走廊上,安德望著他們,說,“今天你們都知道了教官的用心。今天不訓練了,通通休息,該玩的去玩,該學習的去學習。”他們確實累壞了,這可以從他們的回應上看出來。他們甚至沒有吹呼,連笑都不笑,只是無言地走回宿舍剝下了戰鬥服。如果要他們繼續訓練的話,他們會服從命令,但他們已經耗盡了每一分精力,而且沒有吃早餐就讓他們訓練太不公平了。 安德很想立刻就去沖個澡,但他也累壞了。他還沒來得及脫下閃光服就躺在床上睡著了,但只睡了一小會,然後起床準備去吃午餐。經過今天早上的戰鬥,他想學習虫族戰術的念頭更加強烈了。是時候去整理一下思緒了,去吃點東西,然後上上課。 他剝下了滿是汗臭的閃光服,身子感到一陣寒意,肌肉虛弱無力。不應該在白天當中睡覺的。我開始鬆懈了。我開始變得虛弱了。決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在我身上。 於是他慢跑到健身室,強迫自己連續進行了三次爬繩訓練,然後才回到盥洗室洗澡。他沒想過有人會注意到他沒有在指揮官食堂裡出現,當他在中午時分洗澡時,他的隊員正在狼吞虎咽地吃著他們今天的第一頓飯,這時的他將是完全孤獨無援。 甚至當他聽到他們走進盥洗室時,他也沒有警覺。他正站在噴頭下,讓水流沖刷著他的頭、他的身體。那些微弱的腳步聲很難引起注意。或許午餐結束了,他想。他又往身上打了一遍了肥皂。或許有人晚了結束訓練。 或許不對。他轉過身,七個傢伙站在他面前,三三兩兩地靠在金屬水槽上或站在噴頭附近,他們正盯著他。馬利德站在最前,後面的傢伙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彷彿自信的獵人在望著他走投無路的獵物。 “嘿,”安德說。 沒有人回答他。 安德關上噴頭,身上依然打著肥皂,他伸手去拿毛巾。它不見了。一個傢伙正拿著它。是伯納德。這個情景和史蒂生和彼得對待他時一模一樣,他們缺少的只是彼得陰險的微笑和史蒂生明顯的愚蠢。 安德意識到取走毛巾是他們的一個策略。沒有什麼比光著身子站在這裡更讓他感到軟弱。這正是他們想要造成的效果,讓他感到羞恥,然後擊垮他。他不能如他們所願。他告訴自己不能因為光著身子站在他們面前就軟弱下來。他站得筆直,面對著他們,雙手放在一邊。他將視線集中在馬利德身上。 “到你動了,”安德說。 “這又不是下棋,”伯納德說,“我們都厭透了你,安德。你今天就會畢業,被開除了。” 安德沒有望向伯納德。是馬利德想要他的命,雖然他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其它傢伙只是在湊熱鬧,他們不敢亂來。馬利德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馬利德,”安德輕聲說,“你爸爸會為你驕傲的。” 馬利德臉色一沉。 “如果他看到現在的情形,他會很開心的。和一個光著身子在洗澡的孩子打鬥,而且他還比你小,而且你還帶了六個幫手。他會對你說,噢,這是我們的光榮。” “沒有人要打你,”伯納德說,“我們只是來告訴你要公平競賽。最好偶爾打輸一兩場戰鬥。” 其餘孩子都笑了起來,但馬利德沒有笑,安德也一樣。 “做個自豪的孩子,馬利德。你可以回家告訴你爸爸說,是的,我打敗了安德。維京,他只有十歲大,而我已經十三歲了。而且我只帶了六個朋友來做幫手,我們預先商量好了怎麼對付他,甚至在他單獨一人光著身子洗澡的時候——安德。維京實在太危險了,我們本應帶上兩百人來的。” “閉上你的嘴,安德,”一個傢伙喊道。 “我們不是來聽這個小混蛋胡言亂語的,”另一個人說。 “你閉嘴,”馬利德說,“都給我閉嘴,站到一邊去。”他開始脫下制服。 “光著身子,單獨一人,呃,安德,現在我們打平了。我的年齡比你大,這我沒法控制。你這個鬼靈精,你知道怎麼對付我。”他轉向其它人,“看著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盥洗室很大,周圍都是一些金屬管道之類的突出物。它是一部分一部分的從地面發射到太空組裝而成的,就像那些低軌衛星一樣。四周安裝了污水回收裝置。它的設計非常緊湊,沒有浪費一絲空間。因此,他們要使用的戰術很明顯——將對方撞向那些突出物,直到他們中的一個受到足夠的傷害為止。 當安德看到馬利德的姿勢後,他的心沉了下去。馬利德顯然也學過個人格鬥課程,而且可能比安德更精通格鬥技巧。他的步法靈活,身體強壯,而且充滿憤怒。他不會手軟的,他會直接打我的頭,安德想。他會用盡所有的方法傷害我的大腦。如果戰鬥一直延續,他會取得勝利的。他的力量足以壓倒我。如果我要從這裡離開,我必須得迅戰迅決,而且要讓他沒有反擊的機會。他再次體會到當他踢打史蒂生時那種暈眩的感覺。但這次被打的會是我,除非我能首先擊倒他。 安德向後退了幾步,向外轉動著噴頭的把手,讓它噴出熱水。水蒸氣立即從地面升起。他繼續不停地轉動著。 “我不會害怕熱水的,”馬利德說。他的聲音很溫和。 但安德想要的不是熱水,他要的是熱量。他的身體仍然塗著肥皂,汗水粘在上面,讓他的皮膚比馬利德所預料的更加光滑。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怒吼,“停手!”有那麼一會,安德以為是教官前來製止他們的打鬥,但進來的只是丁。米克。馬利德的朋友在門口攔住他,死死地將他按住。 “停手,馬利德!”米克大喊。 “不要傷害他!” “為什麼不呢?”馬利德問,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呃,安德想,他喜歡別人知道是他在控制局面,是他在擁有權力。 “因為他是最出色的,這就是原因!還有誰能打敗虫族!那才是最重要的,你這個笨蛋,虫族!” 馬利德止住了笑容。這就是他最恨安德的地方,安德確實對其它人很重要,而馬利德卻不然。你的話會害死我的,米克。馬利德最不想听到是就是我能拯救世界。 那些教官去哪了?安德想。難道他們不知道在這場打鬥中我們的第一次接觸很可能就是致命的嗎?這不像在戰斗室裡,在那裡沒有重力,不會造成嚴重的傷害。而這裡是有重力的,而且地板和牆壁都由堅硬的金屬製成。如果現在不制止就來不及了。 “如果你動他一下你就是叛徒!”米克大喊,“如果你傷害了他,你應該去死!”他們把米克的臉按進牆裡,直到他說不出話來。 噴頭的水蒸氣讓整個房間變得矇矓,汗珠從安德的身子滴落。現在,在肥皂泡從我身上消失之前,在我仍然保持滑不溜秋的時候,是主動出擊的時機了。 安德退後幾步,假裝臉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馬利德,不要傷害我,”他說,“求你了。” 這正是馬利德想看到的情形,他希望他的權威得到認可。對其它人來說,只要安德求饒了就足夠了;但對馬利德來說,這只是表示了他的勝利是肯定的。他晃動著他的腳,好像要踢出去,但在最後一刻它改變了方向,沿著安德擦身而過。安德注意到馬利德的重心改變了,而且他還彎著腰,這樣當他想抓住安德時,他很容易失去平衡。 馬利德繃緊的肋部正對著安德的臉,他的手按在安德的背上,想抓住他。但安德扭動著身子,馬利德的手滑了過去。安德立刻轉過身去,但仍然處於馬利德的掌握之中。這時最好的反擊就是用他的腳後跟飛踢馬利德襠部,這是馬利德應受的,但這需要非常準確才行。馬利德正提起腳尖,屁股拱向後面,讓安德不能靠近他的腹部。雖然看不到他的動作,安德知道這他的臉靠得很近,幾乎貼著安德的頭部。於是他沒有去踢馬利德,而是從地板上用力彈起,就像隊員們在戰斗室的牆壁上反彈出去一樣,用盡全身力氣將他的後腦勺撞向馬利德的臉部。 安德及時的轉過身,看到馬利德蹬蹬地退了幾步,站立不穩,他的鼻子在流血,痛苦而驚訝地喘著大氣。安德很清楚這時他或許可以趁機逃出去,從而結束這場戰鬥。但戰鬥只會繼續延續,一次又一次,直到有人不想打為止。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馬利德得到沉痛的教訓,使他所有的痛苦多於他對安德的憎恨。 於是安德朝後靠在身後的牆上,然後,他從地上躍起,雙手高舉。他的腳狠狠地踏在馬利德的胸腹之間。他從馬利德身上彈起,在空中打了個轉,著陸時手按在地板上。他稍稍離開馬利德,在他下面再次跳起,這次他準確無誤地往上一腳撂在了馬利德的襠部。 馬利德沒有因痛苦而大叫,他連一聲都發不出來,整個人微微在空中跳起,就像安德在踢一件家具一樣。馬利德的軀體倒向一邊,四肢攤開躺在噴頭下四濺的水花里。他根本來不及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天哪!”有人叫道。馬利德的朋友衝過去關掉了噴頭。安德慢慢地抬起他的腳,有人將它的毛巾扔了過來。是米克。 “快,離開這兒,”米克說。他帶著安德離去。在他們身後,他們聽到教官們衝下樓梯的沉重的腳步聲。現在教官倒來了。是醫療隊,他們要去醫治安德敵人的傷口。在打鬥之前他們躲到哪裡去了?在沒有造成傷害的時候他們怎麼不來? 安德的腦中很清醒。他們不會來幫他。不管他面對什麼,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有人來將他救出困境。彼得或許是個渣滓,但彼德的判斷是對的,它總是對的。只有帶來痛苦的權力才是真正的權力,因為如果你不能去殺死別人,那麼你只會永遠屈服於那些能做到的人,而且沒有人、沒有任何人會來救你。 米克領著他回到宿舍,讓他躺在床上。 “有哪個地方受傷了嗎?”他問。 安德搖搖頭。 “你打得他很兇。當他抓住你時,我以為你死定了。但你的還擊很凶狠。如果他再站久了點,你可能會打死他的。” “他想殺掉我。” “我明白。我知道他的為人。沒有人像他那樣恨你。但不會再發生了,如果他們沒有開除他,將他回老家,他也不會有臉來見你了。他已經丟盡了面子,他比你還高20厘米,但你卻打得他像只反芻的瘸腳奶牛似的。” 然而,安德能看到的只是當安德撂在他的襠部時馬利德望著他的眼神。那種空洞、無感覺的眼神。那時他已經完了,他已經失去了意識。他的眼睛雖然仍然睜著,但他沒有辦法作出反應或移動身體,只是呆呆地望著安德。那個可怕的眼神,當我出垮史蒂生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望著我。 “但是,他們會開除他的,”米克說,“每個人都知道是他引起的。我看見他們站起來離開了指揮官食堂。過了幾秒鐘我才發現你沒在那兒,然後差不多一分鐘後我才知道你去了哪裡。我告訴過你不要單獨行動的。” “對不起。” “他們應該會開除他,他是個麻煩製造者,去他媽的西班牙榮譽感。” 爾後,讓米克感到驚訝的是,安德開始哭泣起來。他躺在床上,身上仍然沿滿汗水和污跡。他在哭泣,淚水從緊閉的眼裡滲出,消失在他臉上的污跡裡。 “你還好嗎?” “我不想傷害他的!”安德哭道,“為什麼他非要纏著我!” 他聽到他的大門輕輕地打開了,然後又被關上。他立刻意識到又收到了戰鬥命令。他睜開雙眼,以為會看到清晨的黑暗,還沒到早上六點吧。但是,房裡的燈依然亮著,他光著身子,在他起床時,那張床仍然是濕搭搭的。他的眼睛因為哭泣而腫痛。他望瞭望桌上的電子鐘,上面顯示著時間——18:20.是同一天。今天我已經打了一場戰鬥,不,是兩場戰鬥——那些該死的混蛋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們卻要雪上加霜。 威廉。畢,獅鷲戰隊,泰盧。莫木,猛虎戰隊,1900 他坐在桌子的邊緣,那張紙片在他手裡微微顫動。我做不到,他無聲地說。然後他喊聲來,“我做不到。” 他站了起來,兩眼模糊,四下尋找他的閃光服。然後他才想起來——在他洗澡的時候將它放進了清洗機。它仍然在那兒。 他走出了房間,手裡依然抓著那張紙片。晚餐已經結束了,過道上有幾個學員,但沒有人和他說話,只是望著他,或許他們為中午發生在盥洗室的事而對他感到敬畏,或許是因為他臉上嚇人的表情。飛龍戰隊大部分的隊員都在宿舍裡。 嘿,安德,今天要進行訓練嗎? 安德將命令交給“熱湯”韓諸。 “那些狗娘養的,”他說,“同時和兩個戰隊作戰?” “兩支戰隊!”瘋子湯姆大叫。 “他們只會絆住對方的腳,”比恩說。 “我要去清理一下,”安德說,“讓他們做好準備,把全部人集合起來,我會在大門那里和你們會合。” 他走出了宿舍。身後響起了一片混亂的爭論,他聽見瘋子湯姆尖叫道,“他媽的兩支戰隊!我們會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盥洗室裡空無一人,里里外外都被清潔過了。浴室裡從馬利德鼻子流出的血跡已經被沖洗掉了,所有的殘跡都清理了。看上去這裡好像什麼也事沒有發生過似的。 安德走到噴頭下,讓水沖刷著自己,將在打鬥中流出的汗水沖下了排水槽。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但他們會將它循環再用,明天一早我們會喝到混雜著馬利德血液的開水。他的血和我的汗水,都是為教官們的愚蠢或殘酷而流。 他擦乾身子,穿上了閃光服,向戰斗室走去。他的隊員正等在走廊裡,大門仍然沒有打開。他走上前去,站在那扇空白的灰牆旁邊,隊員們無聲地看著他。當然他們都知道今天他在盥洗室裡的那場打鬥;這件事和今天一早那場比賽后留下的疲憊讓他們保持著沉默,同時,一次面對兩支戰隊的狀況也讓他們感到畏懼。 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安德想。所有他們能想出來的詭計都用上了,改變了所有的比賽規則,他們才不管呢,他們只想打敗我。好吧,我對這些戰鬥厭透了。沒有哪場戰鬥能與馬利德的血染紅了盥洗室地板上的水相比。開除我吧,送我回家,我不想再打了。 大門消失了。僅在三米之外,四個箱子擺在一起,完全擋住了門外的視線。 兩支戰隊還不足夠,他們還迫使安德無法看清戰場的形勢。 “比恩。”安德說,“帶上你的小組,告訴我在這個星星背面的情況。” 比恩將“死亡拉索”從腰間解下,把一頭系在身上,把另一頭交給他的小組裡的一個隊員,然後輕輕地通過了大門。他的小組快速地跟在後頭。他們已經練習過多次,幾秒鐘後他們都站在了星星的表面,手中握著拉索的一端。比恩高速地彈起,沿著一條幾乎與大門平行的路線滑去。當到達房間的角落時,他再次借力反彈,然後飛速地朝敵軍衝去。牆上明暗不定的光亮顯示出敵軍正在向他射擊。由於繩索被星星兩端的邊緣擋住,他運行的弧度變得更加小,他的方向改變了,敵軍無法擊中他。當他從星星的另一頭繞回來時,他的隊員用巧妙的動作抓住了他。他晃動著手和腳,讓等在門裡的隊友知道敵人連他一根毛髮都沒碰到。 安德跳過了大門。 “光線很昏暗。”比恩說,“但如果太光的話,你就不能輕易地從他們的衣服上的亮度來追踪他們,那樣可能更糟糕。從這個星星到敵人的那頭都是開闊的空間。他們用八個星星圍在了他們的大門前。我沒看到他們,只是有個傢伙從箱子後面探了一下腦袋。他們肯定都呆在那兒等著我們。” 好像為了驗證比恩的陳述似的,那些敵人開始朝他們大喊,“嘿!膽小鬼,有膽就衝過來呀!不要像個娘們似的,飛龍戰隊真窩囊!” 安德的思維僵住了。這很愚蠢。他根本沒有一絲的機會,敵軍的數量是二比一,而且受到嚴密保護。 “在真正的戰爭裡,每個明智的指揮官都會投降,以保存自己隊員的生命。” “那又如何。”比恩說,“這只是場比賽而已。” “當他們破壞規則玩弄詭計時,這不再是一場比賽了。” “那麼,你也可以不擇手段。” 安德裂著嘴,“沒錯。為什麼不呢,我們用編隊進攻,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比恩吃了一驚,“編隊!我們打一開始就摒棄用編隊進攻的模式!” “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會結束正常的訓練期。現在正是我們開始使用編隊的時候了,你總得學習這種戰術,”他用手指作出'A'字手勢,指向那扇空門,然後召喚他們,A小隊立刻集合起來。安德開始在星星後面分配任務。三米的空間連人都站不滿,隊員們都帶著困惑,心中忐忑不安,安德花了差不多五分鐘才使他們明白他們要做什麼。 猛虎戰隊和獅鷲戰隊的罵聲減弱了,他們的指揮官正在爭論是否利用壓倒性的兵力向仍然躲在星星後面的飛龍戰隊進攻。莫木極力慫恿要進攻——“我們的兵力是二比一”——而在這時,畢正對他的隊員說,“坐緊一些,這次我們不可能失敗的。我們一擁而上,他沒辦法抵擋我們的進攻。” 於是他們坐下緊緊地挨在一起,直到最後在朦朧的燈光下,他們看到一大群敵軍從安德那頭的箱子後面衝了出來。他們保持著隊形,甚至在他們突然停止側面前進,向著那由八個星星組成的“死亡中心”滑去的時候,他們仍然保持著編隊。八十二名敵人正在那兒等著他們。 “我的天哪,”一個獅鷲隊員說,“他們正在用編隊進攻。” “他們一定在在剛才那五分鐘內集結起來的,”莫木說,“如果我們在他們集結當中就開始攻擊,我們一早就消滅他們了。” “馬後砲,莫木。”畢低聲說,“你看到了那個小傢伙飛過來的方式。他繞著星星轉了一整圈而沒有碰任何牆壁。或許他們都有一些勾子之類的東西,你沒這麼想嗎?他們有一些新玩意。” 飛龍戰隊的那個編隊很奇特。一扇由緊緊附在一起的隊員組成的人牆壁排在前頭,在它後面是一個圓柱體,六個隊員圍在外面,二個在最裡面。他們的四肢展開,被冰凍住,應該不可能互相抓住。但他們卻湊得很緊,就像被綁在一起似的——實際,他們確實被綁在一起。 在編隊的內部,飛龍戰隊以驚人的準確率朝敵人射擊,迫使獅鷲戰隊和猛虎戰隊緊緊地縮進他們的箱子後面。 “那個鬼東西的後面沒有掩護,”畢說,“等他們到達箱子之間時,我們可以繞到他們後面——” “不要只說不做,快去吧!”莫木說。然後他接受了他的建議,命令他的隊員沿著牆壁彈出去,在飛龍戰隊的編隊後面反彈過來。 在他們手忙腳亂的出發時,獅鷲戰隊正死守在他們的據點裡,飛龍戰隊的編隊突然改變了方向。那個圓柱體和前面的擋牆分成兩半,好像是在裡面的隊員將它們推開了。幾乎在同時,那個編隊翻轉了方向,朝飛龍戰隊自己的門口滑去。大部分的獅鷲隊員朝著編隊射擊,他們隨著它向後滑動。猛虎戰隊則從後面消滅飛龍戰隊的殘存隊員。 但好像有些地方不妥。威廉。畢想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哪裡不對勁。除非有人在戰鬥當中從相反的方向推動他們,否則那個編隊不會翻轉反向的,而且如果他們能將那由二十名隊員組成的編隊向後推動,那他們一定會被反作用力快速地彈出去。 沒錯,他們在那兒,六名小個子飛龍隊員正往下滑到了威廉。畢的大門附近。從他們閃光服上面的亮光中,畢可以看到他們中的三個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二名隊員受到了損傷,只有一名隊員保持完好。沒有什麼要擔心的,畢小心地瞄準了他們,按下了扳機,然後——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四周的燈亮了。 戰鬥結束了。 雖然在看著他們,畢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四名飛龍隊員將他們的頭盔按在了大門的四角,另一名隊員正通過了大門,他們剛剛完成了代表勝利的儀式。他們已經潰不成軍,根本無法對敵人再造成任何傷害,但他們卻在敵人的鼻子底下結束了戰鬥,帶著怨怒完成了勝利儀式。 只是在那個時候,威廉。比才想到飛龍戰隊並非是結束了戰鬥,只是按照比賽的規則,他們贏得了戰鬥。總之,不管戰況如何,除非你有足夠未被冰凍的士兵去觸碰大門的四個角並讓一名士兵從敵軍的大門穿過,否則你不會判定為勝利。因此,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你可以說那個結束時的儀式才代表著勝利。戰斗室的識別系統會把它當成是戰鬥結束的標誌。 教官大門打開了,安得森少校走進戰斗室,“安德”,他呼叫著,四下里張望。 一個飛龍隊員試圖問答,但他的嘴巴被閃光服卡住了。安得森用勾子移過去,解凍了他。 安德正對著微笑,“我又打敗你了,長官”他說。 “胡說,安德,”安得森柔聲說,“你的對手是獅鷲戰隊和猛虎戰隊。” “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安德說。 安得森大聲地說,“從現在開始,規則改變了,只有當敵軍所有的隊員都被冰凍或失去活動能力後,才能去觸碰敵軍的大門。” “我的戰術只能用一次,”安德說。 安得森把勾子遞給他。安德立刻解凍了所有人。去他的慣例,去他的這一切! “嘿!”當安得森離開時他大聲喊道,“下次是什麼時間?你要把我的隊員鎖在籠子裡,讓他們手無寸鐵的對付戰鬥學校裡的所有學員嗎?就不能稍微對我們公平一點嗎?” 在其它隊員當中響起一片低聲的抱怨,“就是嘛,”,不僅是飛龍戰隊,其它兩支戰隊的隊員也發出了不滿的聲音。安得森根本不想轉身回應安德的挑戰。最後,威廉。畢回答了他,“安德,只要有你參加戰鬥,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出現公平的情況。” 沒錯!在場的隊員們齊聲喊叫。很多在都笑了起來。泰洛。莫木開始拍著手掌,“安德。維京!”他高呼著。其它隊員也跟著鼓掌,高呼安德的名字。 安德通過了敵軍的大門,他的隊員跟著他。歡呼聲音一直伴隨著他們通過走廊。 “今晚還訓練嗎?”瘋子湯姆問。 安德搖搖頭。 “那明晚呢?” “不。” “好吧,什麼時候才訓練?” “不再訓練了,直到我改變主意為止。” 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怨言。 “嘿,這不公平,”其中一個隊員說,“這不是我們的錯,是那些教官破壞了比賽的公平。你不能就這樣不再帶領我們,因為——” 安德攤開手掌擊在牆上,朝那個隊員吼道,“我不再關心什麼比賽了!”他的聲音在走廊裡迴響。其它戰隊的隊員都從門裡探出頭來。他無力地說,“你能明白嗎?”爾後,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戰鬥已經結束了。” 他獨自回到了他的宿舍。他很想躺下來,但不行,因為床還是濕的。這讓他想起這一切都是在今天發生的,在狂怒中,他從床架上拖下床墊和毯子,把它們扔出了走廊。爾後,他捲起制服當作枕頭,躺在了由帆布製成的床架上。雖然很不舒服,但他毫不在意,只要能睡就行。 他剛睡下幾分鐘,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走開,”他低聲說。那個敲門的傢伙不知是沒聽到他的話還是根本不想停下來,門繼續響著。最後,安德說進來吧。 是比恩。 “走吧,比恩。” 比恩點點頭但沒有離開,他看著自己的鞋子。安德幾乎想斥責他,朝他高聲叫罵,讓他滾出去。然而,他注意到了比恩疲憊的樣子,他的身體疲倦的彎曲著,眼眶四周因缺乏睡眼而出現了黑眼圈,但他的皮膚仍然保持鬆軟和半透明,那是孩子的皮膚;圓整柔軟的,面頰瘦弱的手臂。他還不到八歲。儘管他是那麼的聰明,那麼的熱忱,那麼的出色,他仍然還是一個孩子。他還是個沒有經驗的小傢伙。 不,他不是的,安德想。沒錯,他還很小,但比恩已經經歷了一場戰鬥,整支戰隊都依賴於他和他的隊員才取得了勝利,而且他的表現非常出色。他不再是個菜鳥,不再是個幼稚的小孩。 比恩將安德的沉默和溫和當作是默許,他走前一步踏進了房間。安德才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張小紙片。 “你被調走了?”安德問。他不肯相信,但他的聲音聽上去卻一點也不感興趣。 “調到野鼠戰隊。” 安德點點頭。當然,這很明顯。如果我和我的隊員無法被擊敗,他們就會調走我的隊員。 “卡恩。卡比是個好人,”安德說,“我希望他能看到的價值。” “卡恩。卡比今天已經畢業了。當我們在戰鬥時他就得到了通知。” “嗯,那麼誰將指揮野鼠戰隊?” 比恩無助地攤開手,“我。” 安德望著天花板,點點頭。 “當然。畢竟,你只比正常的年齡小四年。” “這可不是件好笑的事。我不知道這兒發生了什麼事。不公平的戰鬥比賽,現在還有這個。我並是唯一一個被調走的,你知道。他們讓半數的指揮官畢業,然後將我們大部份的隊員調去指揮他們的戰隊。” “有哪些隊員?” “好像是——所有的小隊長和副隊長。” “當然。如果他們要毀掉我的戰隊,他們會連根拔起。無論他們要做什麼,他們都做得很徹底。” “你仍然會打贏的,安德。我們都知道。瘋子湯姆,他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打敗飛龍戰隊?'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最出色的。他們無法打垮你,不管他們怎麼——” “他們已經做了。” “不,安德,他們不能——” “我不再關心他們的那些戰鬥比賽了,比恩。我不會再為他們戰鬥了。不再訓練,不再比賽。他們可以把那些小紙片放到地板上,隨他們喜歡,但我不會去了。在我今天通過那個大門之前我已經決定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讓你去通過敵軍的大門。我知道這行不通,但我不管。我只是想擺脫這種生活。” “你應該看看威廉。畢臉上的表情。他就站在那兒,苦苦地思索他是怎麼失敗的,你只剩下七名隊員還能動彈,而他們卻僅僅損失了三名士兵。” “為什麼我想要去看威廉。畢的表情?為什麼我想要打敗所有人?”安德將手掌蓋在眼瞼上。 “我今天將馬利德打得很重,比恩。我真的嚴重傷害了他。” “是他自找的。” “我不斷地用腳踢他。他就像一個死人,站在那裡。而我還在不停地的傷害他。” 比恩沒有說話。 “我只是想確保他不會再來傷害我。” “他不會了,”比恩說,“他們將他送回家了。” “已經送走了?” “教官沒有說太多,他們總是守口如瓶。在消息公佈欄裡說他畢業了,在任職的地方——你知道,通常都是些戰術學校、後勤學院、初級指揮學校、領航學院之類的地方——它只是寫著西班牙的卡他赫納,那地方是他的家鄉。” “他們讓他畢業,我很高興。” “去他的吧,安德,我們都興幸他離開了。如果我們知道他是怎麼對待你的,我們當場把他幹掉的。他真的讓一大群傢伙圍攻你嗎?” “不。只是他和我。他是為榮譽而戰。”如果不是為了他的榮譽,他和其他的傢伙會一起來打我,那麼,或許我會被他們幹掉。是他的榮譽感救了我的命。 “我從不為榮譽而戰,”安德加上一句,“我只為勝利而戰。” 比恩笑著說,“而你成功了。將他像小行星般踢出了軌道。” 安德尚未回答,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門打開了。安德還以為是他的隊員,但進來的是安得森少校。跟在他後面的還有格拉夫中校。 “安德·維京,”格拉夫說。 “是的,長官,”安德說。 比恩仍然懷有一肚子氣,他認為安德不應該受到譴責,“我想是時候有人要告訴教官我們對你們正在做的事的不同看法了。” 教官們沒有理他。安得森遞給安德一張紙片。是一張大紙片,而不是在戰鬥學校內部用來傳達命令用的小紙片。這是調遣令,比恩知道它的含義,安德要被調出學校了。 “畢業了?”比恩問。安德點點頭,“他們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你只提早了兩到三年。你已經學會所有的技巧和戰術,他們還有什麼能教你的?” 安德搖搖頭,“現在我只知道,戰鬥比賽結束了。”他折起那張紙片。 “我能去告訴我的隊員嗎?” “沒有時間了,”格拉夫說,“你的航班將在二十分鐘後起飛。還有,收到你的命令後最好不要去告訴他們,這會使事情變得簡單。” “是對他們還是對你?”安德問。他沒有等候答案。他飛快地轉向比恩,握了他的手好一會,然後朝門口走去。 “等等,”比恩說,“你要調到哪去?戰術學校?導航學校?還是後勤學校?” “指揮學院,”安德回答說。 “初級?” “高級,”安德說,接著他走出了門口,安得森緊緊地跟在他後面。比恩拉住格拉夫的袖子,“從來沒有人能在十六歲之前升入高級指揮學院!” 格拉夫摔開比恩的手,走了出去,在身後關上了門。 比恩孤獨地站在房間裡,試圖弄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沒有人能不經過初級指揮訓練而直接升入高級指揮學院,他必須得先在戰術學校或後勤學校學習三年。而且,沒有人能夠在戰鬥學校呆滿六年之前畢業,而安德僅僅才呆了四年。 那個體系已經崩潰了,毫無疑問是這樣。或許是高層的某些人士已經瘋了,或許是那場戰爭出了什麼錯,那場真正的戰爭,虫族戰爭。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讓他們像這樣毀掉了訓練體系,破壞了遊戲規則?還能有什麼原因讓他們讓一個像我一樣的小男孩來指揮軍隊? 當比恩從過道走回自己的床位時,他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他剛到達他的床鋪,宿舍的燈就熄滅了。他在黑暗中脫下衣服,摸索著將它們塞進那個看不見的櫃子。他的心情糟透了。起初他以為他的壞心情是因為他害怕要去領導一支戰隊,但並非如此。他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指揮官。他的心中有種想哭出來的衝動。自從他到了這里之後,除了頭幾天的思鄉情緒影響外,他還沒有哭過。安德的名字在他腦中迴響,他的喉嚨裡象塞了什麼東西,無聲地哽咽著。他咬著自己的手,試圖用痛楚來取代這種感覺。但這沒有奏效。他再也見不到安德了。 最後他終於平靜下來。他躺在床上強迫自己放鬆,直到這種想哭的感覺消失為止。爾後,他倒頭入睡。他的手在嘴邊附近,放在枕頭上面,似乎比恩不知道是想要咬他的指甲還是吸吮他的指頭。他蹙緊眉頭,呼吸又急又輕。他是一名戰士,如果有人問他長大後想做什麼,他不會知道他們所指的是什麼。 當他走進那艘民航飛船時,安德第一次注意到安得森少校換了軍銜。 “沒錯,他現在是中校了,“格拉夫說。 “實際上,就在今天下午,安得森少校已經被任命為戰鬥學校的校長。我被重新安排了別的任務。” 安德沒有問他是什麼任務。 格拉夫坐進走廊上的位置,系上了安全帶。這兒只有一個別的旅客,一個平靜的穿著便服的男人,有人介紹說他是佩斯將軍。佩斯帶了一個公文包,但他的行李並不比安德的多。這給安德帶來了某種安慰,格拉夫也是輕身前往。 在回家的旅途中,安德只插了一句話,“為什麼我們要回到地球?”他問,“我以為指揮學校是在某處的小行星帶上。” “沒錯,”格拉夫說,“但戰鬥學校沒有地方停泊遠程飛船。所以我們得經由地球出發。” 安德很想問問這是否意味著他能見到他的家人。但突然,一想到這個願望或許能夠成真,他又有點害怕,他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只是閉上雙眼,盡量地讓自己入睡。在他身後,佩斯將軍正觀察著他。為了什麼目的,安德想不出來。 他們到達地球時正是佛羅里達炎夏的下午。安德已經有很久沒見過陽光了,那光線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他瞇起雙眼,打了個噴嚏,很想回到屋內。每樣事物都那麼遙遠,那麼平展;這裡的地表沒有戰鬥學校的地板那樣向上伸展的曲度,好像是從空中掉下來的一樣,站在地平面上,安德覺得自己似乎處在一個小山頂。這裡真正的地心吸引也完全不同,走起路來滿步蹣跚。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想回去,回到戰鬥學校,那是他在宇宙中唯一的歸宿。 “逮捕?” “嗯,這是個很自然的想法。佩斯將軍是憲兵司令,而戰鬥學校裡發生了一宗死亡事件。” “他們沒有告訴我格拉夫中校是被提升了還是被送上了軍事法庭,只是說他被調走了,要去向地方長官匯報情況。” “這是個好兆頭嗎?” “誰知道呢?從一方面看,安德。維京不僅僅是完成了任務,他超載了極限,取得了驕人的成就,你該當表揚老格拉夫的成績。但從另一方面看,穿梭機上還有第四名乘客,他帶著個大公文包。” “這只是學校歷史上的第二起死亡事故。至少這次不是自殺事件。” “不如說它是謀殺事件好一點,英布少校?” “這不是謀殺,中校。我們從兩個角度錄下了事件的經過,沒有人能怪責安德。” “但他們會怪責格拉夫。當這一切結束後,那些地方官員就可以翻查我們的記錄,對我們的行為作出評判。如果他們覺得我們做得對,就會給我們授予獎章,反之我們將會被剝奪可憐的退休金,被送進監獄裡。至少他們有一件事做得很好,就是沒有告訴安德說那個男孩已經死了。” “這也是他們第二次這樣做了。” “他們也沒有告訴他史蒂森的事。” “安德給人們帶來了恐慌。” “安德並不是個殺人魔鬼。他只是要取得勝利——完全的勝利。如果有人因此而驚慌的話,那就讓虫族來驚慌好了。” “知道安德將要對它們大開殺戒,這讓你為它們感到抱歉了吧。” “我唯一感到抱歉的人就是安德。但這還不足以讓我建議他們放過他,因為我現在有權接觸到了格拉夫以前能看到的機密材料。一些關於我們艦隊行踪的信息。我現在晚上可以睡得安穩了。” “時間變短了?” “我不應該提到這事的,這些都是機密。” “我明白。” “我們可以這樣說吧:他們讓他在一天之內連跳數級進入指揮學校或許太快了,但如果再等幾年又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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