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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節

海豚島 阿瑟·克拉克 4571 2018-03-14
“島上的人都認為,”米克說,“教授完全瘋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你知道,這完全是胡說八道。”約翰尼立即反駁說,並竭力為自己的英雄辯護。 “他現在在幹什麼?” “他用腦電波的儀器來控制雪妹的感情。他要我餵雪妹一種魚,然後,薩哈博士又不讓牠吃。這樣反复吊了它幾次胃口,它就不再要吃了。教授把此稱作“形成條件反射”。現在,有四五條大狗魚在池裡游來游去,雪妹連看都不看它們一眼,但其它魚類它還是吃的。” “這又怎麼會使教授高興得發瘋呢?” “啊,這還用說,這正是他所要達到的目的。如果他能使虎鯨不吃狗魚,他當然也能使它不吃海豚。可這又有什麼用處呢?海洋中虎鯨成千上萬,他怎麼能所有的虎鯨形成條件反射呢?”

“教授不管怎麼做,”約翰尼堅持說,“總是有道理的。我們等著瞧吧!” “可不管怎麼說,我不希望他們老是找雪妹的麻煩。總有一天,它會大發雷霆的!” 約翰尼想,米克這麼說可真有點怪,虎鯨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脾氣。 約翰尼說:“我看沒什麼關係。” 米克難為情地笑了,並用腳摩擦著地面。 “你答應我,別把我的話告訴別人,好嗎?”他問。 “當然不會!” “是啊,我與雪妹一起游泳已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我感到它比你的那兩條海豚還有趣。” 約翰尼聽了米克的話,驚訝得目瞪口呆,完全顧不上米克說他的兩條海豚朋友的壞話了。 “你還說教授瘋了呢!”約翰尼總算喘過氣來,高聲嚷起來。 “我看是你瘋了!你不是在騙我吧,是嗎?”他又說,怎麼也不能相信米克的話。和米克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已能辨別米克什麼時候是在開玩笑說大話,什麼時候是認真說實話。可這次米克看上去是十分嚴肅的。

米克搖了搖頭。 “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下水試一試。噢,我也知道,說起來也令人難以置信。但與雪妹一起確實沒什麼危險。事情完全出於偶然。一天,我在餵雪妹吃魚,一不小心從池邊滑到池中去了。” “籲!”約翰尼噓了一聲。 “我敢肯定,你一定以為你的末日到了!” “是的,但當我從水里浮上來時,我好好地看了一下雪妹的嘴巴。”米克停頓了一下。 “你知道,我那麼緊張,當時的情景現在不一定都能回憶起來。我想到的只是它的牙齒。我想,它會不會把我一口咬成兩半,或把我一口吞下去。” “結果怎麼樣?”約翰尼問,緊張得氣都喘不過來。 “結果它不僅沒把我咬成兩半,反而用它的鼻子輕輕推了我一把,好像對我說,'我們交個朋友吧!'從此以後,我們真的成了朋友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去和它游泳,它就會很難過。有時候我要溜到那兒去游泳也不容易,若有人看到去告訴教授,那什麼都完了!”

約翰尼又驚訝,但又不以為然,引得米克哈哈大笑。 “這比馴獅要安全得多,而人類馴獅已有上百年了。與虎鯨一起給我帶來了極大的樂趣。也許,將來有一天,我要玩大鯨魚,那種150噸重的藍鯨。” “是啊,至少有一條鯨魚不會把你吞下肚子。”約翰尼說。 自從他來到這小島以來,他已學到了不少關於鯨魚的知識。 “它的喉頭太小了——它們只吃蝦那樣的小生物。” “就算你說得對,那抹香鯨怎麼樣?它能一口吞下一條30英尺長的魷魚呢!” 米克越講越有勁,約翰尼後來才慢慢感覺到,原來他是羨慕約翰尼與蘇西和斯普特尼克交上了好朋友。這兩條海豚對米克從未表現出對約翰尼那般的熱情和友好,知識對他採取容忍的態度而已。米克終於找到個鯨魚朋友,約翰尼為他感到高興。

但約翰尼從未見到米克和雪妹一起游泳。這時,卡贊教授的實驗又準備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他連續工作了好幾天,把錄音帶剪輯拼接,組合成海豚語言中的一些長句。但直到目前為止,教授並沒有把握能否確切表達自己的意思。他希望,有些部分即使他翻譯得不夠確切,聰明的海豚也能猜個大概。 教授常常在想,不知道海豚對和他的對話會怎麼想。他的那些句子,往往來自不同的海豚發出的聲音。通過擴音機放到水下的每句句子,好像是由十幾條海豚,每條輪流講幾個短語,然後拼接成一個句大,句子中的每個短語的口音也不一樣。對聽到這種談話的海豚來說,一定會感到迷惑不解,因為它們根本不可能想到錄音剪輯之類的技術問題。然而,海豚還是能聽懂這些話,這當然應歸功於它們的聰明才智和耐心。

“飛魚號”離開錨地,卡贊教授情緒特別緊張。 “你知道我的感覺嗎?”他問基思博士,這時他倆一起站在船頭上。 “我好像邀請一位朋友赴宴,但在客人中放了一隻吃人的老虎。” “情況並不那麼糟。”基思博士哈哈大笑。 “你預先給了他們足夠的警告,並且你能控制那隻老虎!” “我希望如此。”教授說。 船上的擴音機器裡響起了聲音:“他們已打開了水他的閘門,雪妹似乎不急於離開。” 卡贊教授用雙筒望遠鏡往回觀察了一番小島。 “我希望由薩哈博士控制雪妹,除非不得已才由我們自己控制,”教授說。 “啊,它來了。” 雪妹沿著通道不慌不忙地游來。當它游到通道的盡頭進入大海時,它似乎感到迷惑了。有好幾次它往回游,似乎失去了方向。任何動物,甚至人,在關了較長一段時間後被釋放出來時,一時似乎會不知所措,迷失方向似的。

“召喚它過來,”教授說。接著向水下發出“過來”的海豚語言。即使這個海豚短語與虎鯨的語言不一樣,但這樣的短語雪妹一定能理解。它開始游向飛魚號,並一直跟著離開海島,向珊瑚礁外的大海游去。 “我要選擇一個可以自由行動的大海域,”卡贊教授說。 “我想,艾納、佩吉和它們的同伴也喜歡這樣。萬一需要就可逃跑。” “如果它們真的會來,它們的思想準備也許比我們更充分。”基思教授回答說,心裡不禁有些疑惑。 “不久即可見分曉了。水下擴音機廣播了一個上午了,附近幾英里周圍的海豚必然都聽到了。” “看!”基思博士突然指著西方叫起來。那兒,半英里之外,一小群海豚正與“飛魚號”的航向平行而遊。 “它們就是你的志願者。它們好像不急於游近。”

“這正是這場實驗的有趣之處。”教授低聲咕噥說。 “我們上船橋去看薩哈博士吧!” 向雪妹頭上的無線電發射機發送信號和接收腦電波的無線電設備裝在船上的駕駛盤旁邊。這使得“飛魚號”小小的船橋得異常擁擠。但船長斯蒂芬-諾魯與薩哈博士必須保持直接聯繫。兩個人都十分了解自己的職責,因此,卡贊教授也不准備干預他們的工作,除非情況緊急而有此必要。 “雪妹發現了海豚。”基思輕輕說。 這顯然是毫無疑問的。虎鯨剛被釋放時的猶豫與疑惑一下子消失了。這時,它像一艘快艇,徑直向海豚游去,尾後留下了一條白色的泡沫。 海豚四散開來,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教授心裡頗感內疚,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海豚會對他怎麼想——當然,如果它們這時不光想到怎麼對付雪妹的活。

在離一條胖乎乎油光光的海豚約30英尺處,雪妹突然縱身躍出水面,“啪”的一聲落在水里,就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並搖了搖頭,那樣子簡直完全像人。 “兩伏特,中心懲罰區。”薩哈博士邊說,邊把手指從按鈕上抬起來。 “不知道它會不會再試一下。” 海豚們見此情景,大為驚詫。這給它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們在幾百碼外重新又集合在一起。它們也躺在水里,一動也不動,並全神貫注地觀望著它們的宿敵。 雪妹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又開始游動了。這次它游得很慢,也不直接向海豚方向游去。過了好一會兒,船上的人才明白了它的詭計。 它以躺在水里的海豚為中心,遊了一個又一個大圈子。只有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圈子越來越小。 “它以為能愚弄我們,是嗎?”卡贊教授說,流露出一種欽佩的語氣。 “我想,它將逐漸接近海豚,但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然後,突然撲過去。”

這正是雪妹的詭計。那些海豚沒有逃散,這充分說明它們對人類朋友的信任,同時也表明,它們學習的速度如此驚人,令人讚嘆不已。 雪妹一圈一圈地游著,圈子越來越小,就像舊式唱機上的針頭,在唱片旋轉時一圈一圈地向裡轉。隨之氣氛也越來越緊張。當離最近最勇敢的一條海豚僅40英尺時,雪妹行動了。 虎鯨可以一下子加快速度,其動作之迅捷令人有猝不及防之感。但薩哈博士早就作好了準備,他的手指就放在按鈕上。幾乎在雪妹行動的同時,薩哈博士的手指按下去了。 雪妹也是挺聰明的——也許沒有它要吞吃的海豚那麼聰明,但至少也差不了多少。它知道,它無法違抗。當它從第二次震驚中恢復過來後,就轉身離開了海豚。這時,薩哈博士又按動了一個按鈕。

“餵,你這是乾什麼啊?”“飛魚號”的船長叫了起來。他一直密切注視著薩哈博士的行動,心裡非常反感。像他的小侄子一樣,他不願意看到雪妹被人擺弄。 “這不正是你要達到的目的嗎?” “我不是懲罰它——而是獎勵它,”薩哈博士解釋說。 “我只要按著這個按鈕,它就會感到非常舒服愜意。因為,我向它大腦的快感中樞輸入了微量的電壓。” “今天就到這兒為止吧,”卡贊教授說。 “把它送回水池,它應吃中飯了。” “明天再重來,是嗎,教授?”船長在“飛魚號”走航途中問教授。 “對,斯蒂夫——每天都這樣幹,但用不了一星期,我想。” 事實上,只用了三天,雪妹就領受了足夠的教訓。後來,根本就不必懲罰它了,只要用微量的伏特刺激它頭腦中的快感區就行了。海豚也很快消除了對虎鯨的恐懼感。到一星期結束時,它們已能與雪妹和平相處了。它們一起在珊瑚礁之間游弋覓食,有時甚至還互相配合驅趕魚群,有時也獨來獨往。幾條年幼的海豚甚至在雪妹周圍照常喧鬧嬉戲,當它們碰撞到雪妹時,它沒有惱怒,也沒有想要吞吃它們的慾望。 第七天,在雪妹與海豚們嘻耍一番後,就不再把它送回水池了。 “能夠做的,我們都做了,”教授說。 “我要放它回大海了。” “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基思博士表示反對。 “是的,是有點冒險,但這險早晚都得冒。只有把它放入大海,我們才能知道它已經形成的條件反射到底能延續多久。” “而如果它真的又吃起海豚來,那怎麼辦?” “其它海豚就會馬上告訴我們。我們就可以把雪妹再抓來。它頭上有無線電發射台,一下子就可找到。” 船長斯蒂芬-諾魯站在駕駛盤前,一直傾聽著這場談話。他回過頭去,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一提出,大家也都感到憂慮起來。 “即使你把雪妹變成一條吃素的虎鯨,其他虎鯨照常食肉,而且,它們有成千上萬呢!” “我們要耐心,斯蒂夫。”教授回答說。 “我現在只是在蒐集資料。我們目前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對人類,還是對海豚、也許一點用處也沒有,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海豚是愛說話的動物。到現在為止,全體海豚一定都知道了我們的這個實驗。它們也會理解,我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這對你們那些漁民是大有好處的。” “嗯,我可沒有想到這一點。” “不過,如果在雪妹身上我們成功了,我的想法是,在每個區域,對少數幾條虎鯨也進行實驗,使之形成條件反射。需要選擇的只需要雌虎鯨。它們會告訴自己的丈夫和子女,如果想吃海豚,頭就會痛得要死。” 對此,斯蒂夫很難相信。他要是知道那強大的電流對頭腦刺激產生的效果,也許會信服的。 “我不能想像,一個素食的野蠻人能使一個食人部落不再吃人。”諾魯說。 “你的話也有道理,”教授回答說。 “我做的這一切,正是想看看最後效果如何,即使這樣做可行,也不一定值得做;即使值得去做,也得要幾代人的努力。但我們應該樂觀向上,你還記得20世紀的歷史嗎?” “哪一部分?”斯蒂夫問。 “20世紀的歷史上,事情可多著呢!” “只有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50年前,人們還不相信,世界上人類各民族能和平相處。現在,我們都清楚,他們錯了。如果他們對了,你和我也不會在這兒了。所以,對我們這個研究項目,你也不必太悲觀了。” 斯蒂夫忽然仰天大笑。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教授問。 “我剛想到,”斯蒂夫說,“諾貝爾和平獎頒發至今已30年了,如果你的計劃成功的話,你也可以獲得這一殊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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