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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晨

回到卡戎 郝景芳 6579 2018-03-14
安卡起身的時候,洛盈立刻就醒了。她一向睡得很輕,當肩上一下子少了力,神經便立刻清醒起來。 她先是看到遠方的山尖亮著,然後看到洞口的輪廓金光閃閃,於是她知道天亮了。她合上眼睛再睜開,再合上再睜開,讓自己徹底醒過來。她悄無聲息地爬起身,轉頭看看四周,發覺安卡已經出了山洞,洞內曠達而寂靜,洞口邊緣的土地被晨光照亮,像一道溫暖的牆。洛盈輕輕地站起身來,掀起翅膀一角,也跟著鑽出山洞。 安卡站在洞口右側面,單手揉著腰,默然地看著遠山。天色仍不十分明朗,他的側影修長,半身隱於暗中,半身對著日出的方向,面罩反出微弱的光。 他看到洛盈,輕快地笑笑,悄聲說:“外面冷,出來瞎跑什麼。” 他沒有趕洛盈回去,而是伸開手臂,洛盈站過去,他從背後環抱住她。

“你在看日出嗎?”洛盈問。 安卡點頭說:“嗯。我好幾年沒看過了。” 洛盈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從來就沒見過真正的日出,在地球上去過大海,但剛好遇到雲。” 白晝的氣息一點一點降臨。天空仍是一成不變的蒼黑,但目光及處,可以看到光芒一絲一絲繁盛起來。太陽一絲一絲爬升出了山巒,但仍然藏在一個山尖背後,見得到明亮,卻望不到真正的光源。山谷褪去一切夜的偽裝,溝壑延展,塵埃裸露,像一個蜷縮沉睡的孩子,忘卻了前日里的所有暴戾。清早的風亦是寧靜的,洛盈看到腰帶上的絲質細邊微微揚起,卻感覺不到風吹身體的觸動。光開始華麗,金色與黑色隨山嶺起伏交替,大片山谷都恢復了平日里的黃褐色,光影的銳利邊緣畫出一條又一條豐滿流暢的曲線,勾勒出從天到地磅礴傾瀉如高山大河般的繁複線條。

“你看。”洛盈忽然指向山嶺。 “什麼?”安卡順著她指尖的方向望去。 “山嶺。陰影邊緣,是有形狀的。” “你是說……” “這是人工雕鑿過的。” “怎麼會?”安卡邊說邊緊緊盯著,“不過確實是……” 在他們所面向的南面和西面的整個山谷溝壑此時在初升的太陽的照射下,呈現出一棵奇異的巨大的樹的圖案,由天向地的倒立的大樹,高山上的瀑布般的坑道是粗壯的樹幹,低處逐漸四散分岔的千溝萬壑是繁茂的樹枝,地勢渾然天成,但每一處連接和邊角都有人工修飾與雕琢的痕跡,去除了粗糙的不連貫,讓整座山成為一幅完整畫面。清早的陽光裡,每一個洞口都黝黑渾圓,鑲嵌在錯落的枝條間,儼然是秋日碩果累累的豐收。那些枝條間的洞口也明顯經過了打磨,比周邊不相干的邊緣粗糙不一的山洞平滑很多,大小也一致,遠遠看過去,真的很像一枚又一枚飽滿的果實。金黃而遼闊的峻嶺,黑色的巨樹與枝條,在廣袤無人的天空下,有一種沉靜卻震撼人心的衝擊力量。洛盈和安卡看得呆了。

光芒一寸一寸移動,他們誰都沒有說話,目光跟著陰影前行,隨著太陽漸漸升高,看陰影逐漸向山坳裡下沉,樹的形狀在視野中一點一點消失,從樹根到樹梢。最後的片刻,洛盈忽然指著山腳驚叫起來。 “那是……一個H和一個S!是爺爺的筆跡。” “你是說,這些是你爺爺……” “是,一定是。” “如果是這樣,就可以解釋了。是他開飛機過來的,從空中雕的。” “你還記得那隻蘋果嗎?” “嗯。”安卡點點頭,“所以,這是紀念?” “也許。”洛盈心裡瀰漫起一陣激動,“不過我忽然想起另一種意義。” “什麼意義?” “我們昨晚不是說過火星與地球嗎?”洛盈說,“我在想,也許一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都是蘋果,也許誰和誰都不是先後關係,也許只是一根根枝條,從同一樹幹出發。”

“因此世界就是蘋果。”安卡說。 他們站著,站了很久,直到太陽升得很高了,明亮的清晨徹底降臨。陽光穿過塵埃,灑滿山崗,消失的輪廓在他們頭腦裡流連。 洛盈頭腦中忽然又迴旋起一些埋在心裡的詞句。她也不知道這兩天為何記憶如此好,彷彿那些詞句她從讀到的第一刻起就已經埋藏了下來,只等這一天破土而出,長成大樹。在這樣的夜晚和清晨,它們就像悲傷的眼睛里分泌的淚水,自然而毫無阻澀地流淌出來。她輕輕開口,低聲背誦。 “一個共同的遙遠的目標把我們和我們的兄弟聯結起來,我們就是這樣生活。生命教導我們,愛並非存在於相互的凝視,而是兩個人共同展望一個方向。只有連續在同一根登山繩索上,朝著同一個峰頂攀援並去那兒會合的人才稱得上是志同道合。”

安卡看著她,眼睛裡露出一絲微笑,眼中的表情卻很安靜:“這還是昨晚上你念的那本書嗎?” “不是。”洛盈搖搖頭,“這是《風沙星辰》。” “風沙星辰?”安卡重複道。 “嗯。風。沙。星辰。” ※※※ 天大亮之後,他們兩個將用過的蓄電器重新連接到翅膀上,翅膀平鋪著展開在洞口,迎向太陽,貯存新一天的能量。 安卡將遠程通訊打開沒有多久,就听到龍格的聲音,問他們聽到沒有,睡醒了沒有。洛盈探頭向谷底望去。破礦船正慢吞吞地朝他們駛過來,搖搖擺擺,不慌不忙,帶著一如既往的天塌下來也不擔憂的神氣,一點點駛離夜裡停留的山坳,開到他們腳下。 米拉的聲音搶先響在耳機裡:“你們晚上凍死沒有呀?沒吃沒喝吧?我們晚上可是開宴會了,做了一個南瓜蛋糕,冰箱裡還有吉奧酒,聽著音樂,打了半夜牌。唉,金斯利,咱們還乾什麼來著……”

“美死你,”安卡也不生氣,“小心鼻子長得把天窗頂破了。” 龍格仔細問安卡手頭的設備狀況,待到大船開到山洞正下方,他們看到海龜殼一樣的艙頂打開了一個小門,龍格的腦袋像小豆子一樣露了出來,額頭光亮,向他們搖晃著一塊不知道哪裡來的小旗子,指著船艙後部伸出的長桿。 “能看見那網子嗎?” “能。” “你們能自己飛下來嗎?” “夠戧。” “那你們能跳到那個網子裡嗎?” 安卡目測了一下距離和網兜直徑:“太小了。也太遠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一會兒我扔下一個蓄電器。你接著點兒。” “行。沒問題。” “你悠著點兒,”安卡向龍格笑道,“不行就讓索林控制。”

“又不信我了是吧?”龍格又咧開嘴大笑了。 安卡開始忙碌,洛盈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前一晚,她並未擔憂這一天的啟程。但真正要出發的時候,她才發現事情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簡單。昨天他們起飛時有腳下噴出的壓縮冷氣,但今天氣體都差不多用光了,而他們也不能滑翔起飛,山洞位置不夠高,又不夠長,助跑速度無法達到。 洛盈驚訝地發現,安卡在拆掉一雙翅膀。薄膜被小心翼翼地從導線翅脈上撕了下來,柔軟堅韌的導線卻不扯斷,而是被精心謹慎地擰成一根長長的繩子,在地上彎彎曲曲盤成厚厚的一團。然後他將一隻蓄電器連接在繩子一端,像海船上的水手將繩子末端迎風拋出。礦船尾端伸出一隻厚棉網做的裝石頭的網兜,左右擺動著,穩穩地將蓄電器接進船艙。

然後安卡把繩子中部繞到了自己腰上,和腰帶連在一起,接著,當洛盈正不明所以,他又走到她身邊,隔上十米把繩子係到洛盈腰上,穩穩地扣上打了結,然後在兩個人背上各連上了一對翅膀。昨晚他們拆了一對翅膀做暖棚,今天早上又拆了一對擰成繩子,因此兩個人的四對翅總共只剩下兩對。 “一會兒你看著我,”安卡向洛盈解說道,“像我那樣跳下去就行。” 然後,他站在洞口的小塊空地上,朝龍格揮了揮手,龍格會意地做了個明白的手勢。地上的礦船末端升起一柄堅韌的旗桿,繩子的一端固定在桿上,礦船開始緩緩開動。 這時,安卡開始輕巧地助跑,躍出平台,跟隨著礦船的方向,向斜前方墜落。他經過洛盈身旁時,笑著說了一句:“你剛才說,連在同一根繩索上的人是怎麼樣?”

十米的長度幾乎瞬間經過,洛盈還來不及驚呼,就下意識地跟著跳了出去。躍入空氣的那一瞬間,她的頭腦一片空白。她向下墜落,同時向前滑行,谷口兩側的峭壁像巨浪似的撲面而來,她飛速墜落,大地越來越近。她估計不出距離,也不敢亂動,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地面就在眼前。然而下墜很快變緩了,風鼓起背上的翅膀,像有一隻隱匿的手在空中托住他們的身體。洛盈的心平緩下來,慢慢適應了,覺得不是那麼可怕了。她低下頭,看到旗桿上延伸出的那條長長的線,拉成風箏的細繩,斜斜伸入天空。她成了一隻風箏。 洛盈伸展了手腳,不再擔憂,跟隨著腰上的牽引,讓自己在山谷中飛馳。細線跟著礦船,上下起落,在岩壁的夾道歡送中悠蕩著離開。谷道不深,倏然即逝。山谷的紋理還沒看清,金黃色的V形谷口便衝到眼前。

“今天帶你們走這邊,”龍格興奮地說,“這是昨天我們躲船的時候發現的路。” 他說著,船已經穿過谷道,轉入一片他們前一日並未經過的開闊之地。之後又是一條谷道,說不清行駛了多遠,船突然轉過一個方向,經過一個急彎,安卡和洛盈擦著山岩飛了過去。 “你不會小心點兒嗎?”安卡喊起來。 “你知道剛才那是哪兒嗎?”龍格沒有理會安卡的指責,大聲說,“我們在那裡看到一塊石碑,寫著安其拉峭壁。” “天哪!”洛盈迎著風,艱難地驚呼道,“就是這裡嗎?” “是,”龍格說,“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洛盈在空中回過頭,遠遠地註視這個她只來得及掃一眼的地方,她爺爺出生的地方。那是一個山谷,谷裡有一塊巨大的石碑。她瞬間經過,它在她身後很遠了,看不清細節,遠望過去和每一處峽谷和峭壁沒有區別。它在那裡佇立著,如千年亙古流傳下來的姿態一樣地佇立著,赤紅陡峭,不記得新生,不記得死去,不記得由此而起的戰爭,也不記得人類獻上的敬意。她不斷想回頭看,卻漸漸看不見了。它就在那遠方,離她漸行漸遠。 她終於見過了安其拉山谷。 接著,龍格的聲音又指向另一片區域。 “你們一會兒注意看右邊。”他提前預報導。 安其拉峽谷被徹底甩在身後,他們恍然闖入一片空場。 這也是一片谷地,只是比昨天的盆地更為寬廣平坦。這片谷地與昨日的荒原如天壤之別,一座精緻嶄新面孔森嚴的金屬環形建築坐落在中央,如蜘蛛匍匐,腳緊緊扎入土壤,鋼鐵外觀由白與銀灰構成,四周由一片形貌各異的飛行器環繞,建築與飛行器身上都有火焰紋章。 “安卡,”洛盈驚呼起來,“這是……” 安卡出奇地沉默。 “你們看得出這是什麼地方嗎?”龍格仍然興奮地問著,“反正我們都猜不出來。從沒聽說在這兒還有這種地方。一定是個神秘之所,我們回去可以好好地探聽一下。” 安卡仍然一語不發。 “你們有什麼想法嗎?”龍格仍然在問。 “沒……沒有。”洛盈替安卡回答,心裡漸漸發沉。 礦船仍然迅猛地行駛,沒有給人擔憂的時間。洛盈還在思量,新的預警又傳來了。 “到平原了,要小心。” 索林的提醒剛說到一半,他們的視野便瞬間擴大至無窮。 洛盈只覺得腰上一陣托舉,人被推向斜側面。速度突然變快了,方向也突然變亂了,飛揚的繩子拉得更緊了,洛盈在風中揚起遠眺的眼睛。 天幕懸垂,四野無邊,金色大地和天空一樣遼闊。晨昏分界的長線尖銳地延伸到星球盡頭,黃沙在天與地的交界騰起滾滾煙塵。遠方的城市能看到了,一點點接近,陽光普照下無數圓形透明穹頂閃著光,在荒原上宛若燃燒的雲,泛著光在黃沙的海洋上璀璨發亮。藍色的隧道車線條蔓延纏繞,邊緣模糊,像要飄到天上。 在那一刻,城市成為沙漠裡的一口井,環繞著綠色的希望,吸引所有目光。洛盈忽然開始懂得火星人探險的動力了。她從小就看著身邊許多兄長和叔伯一次次遠行,他們鬥志昂揚地衝進礦石堆,他們跑到木星去,他們操縱飛船在真空裡做出花哨的動作,都不僅僅是為了生存。他們的出發都是因為身後有這座城,這座透明的輕城。它是溫暖,是明亮,是安全。它在沙漠裡蘊蓄著陽光的力量,在乾涸裡蘊蓄希望。只要他們透過漫漫風沙隱約看到它的邊角,就有勇氣繼續飛行。只要坐在寒冷荒蕪的沙地裡看著遙遠的它,他們就仍能堅持戰鬥。洛盈不知道爸爸媽媽遇難之前是否看到了它最後一眼,她想,如果看到了,那麼痛苦也會少幾分吧。 這是洛盈第二次和安卡在廣袤的大地上翻飛起舞。上一次是面對火紅的夕陽,俯瞰著城垣般的雲,而這一次是在蒼黑的天穹下,遙望著雲朵一樣的城。洛盈覺得自己也變成了雲朵,不需要操控,不需要猛力,只是飄來飄去,忽左忽右,跟著風飛向遙遠的地平線。 狂沙飛舞,洛盈心裡一片空曠,翅膀在風裡迎風飛揚。 ※※※ 火星沒有云。黃沙騰起滾滾煙塵。議事大廳裡聚集的人們焦急地望向遠方。 大廳是矩形加半圓形的平面構造,地面玻璃有大理石花紋。矩形的兩邊各立著四根雕花立柱,立柱高聳,按希臘神廟的石柱塑造,立柱之間佇立著巨大的銅像,銅像背後懸掛著戰旗。半圓形小廳安放著金色的講台,講台上雕刻著圓形火星徽,下面用七十五種語言寫著“火星,我的家”。 講台背後的圓弧牆體是巨大的屏幕,此時,屏幕中顯示著陽光下的沙地,四艘體形龐大的艦船莊嚴列隊,嚴陣以待,銀白色外殼反射著點點光芒,正在做啟航前的最後準備。天邊翻騰著雲霞般的黃沙。 漢斯站在講台上,用沉靜的語聲鎮定台下人群的緊張。人群的低聲交談一刻不曾停止,時而湧動如壓抑的海水,時而翻騰如躁動的浪花,鞋跟來來回回敲擊地面,清脆的聲音像密集的鼓點。 聚集的人們沉溺於焦慮,以至於對屏幕上的畫面失去了敏感。當天邊的黃雲翻滾著越來越近,沒有幾個人及時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脆弱的母親們聚在一起,用小手帕擦眼睛,父親們一遍一遍上前與漢斯對峙,敦促更全力有效的大面積搜索。 一直等到灰褐色的礦船近到咫尺,孩子們飛舞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辨,大廳裡的父母們才漸漸明白過來,呼啦啦地聚集到屏幕前。 大廳裡出奇地寂靜。一種不安的沉默籠罩在空中,沒有人想打破。人們漸漸張大了嘴。 這種寂靜一直延續到孩子們雀躍的闖入。他們的笑聲一路由外到內,在大廳裡迴響,分外清晰尖銳。 “……你剛才是怎麼開的?喝醉了吧?” “你有沒有大腦?風橫著吹,我要不是那樣開你們不就掉下來了嗎!” 他們進來的時候大步流星,眉眼興奮得像要飛到天上,一邊走一邊摘下頭盔面罩,使勁甩動頭髮,如同一陣風帶來一陣晴朗。然而他們很快看到了廳內的父母,聲音立刻降低了,腳步迅速變得碎小而謹慎,搭持的臂膀鬆開來,身形也不由自主地立正了。 廳內的肅穆如同一道不動聲色的牆,溫柔地卸去所有風的武裝。他們停下來,站在大廳中央,面面相覷,誰也不再說話。大人們圍站在兩邊,有的母親急著上前,卻被更沉得住氣的父親拉住手臂。廳內凝固著透明的僵持。 這時,漢斯站在講台上清了清嗓子,用鈍刀般的聲音劃開空氣裡的不安。他目光沉靜,直挺的鼻子也如一把刀,壓住髮絲和皺紋帶出的疲倦。 “首先,我們很高興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平安回來,”他鄭重其事地對孩子們說,“你們的才華和勇氣已經在這次出行中得到了充分的驗證。但是,我也想請你們注意你們的行為對其他人的影響,這次完全沒有通報過的不夠負責任的旅行讓你們的父母和老師非常擔心。” 漢斯特意停下來一小會兒,看著他們,又看看他們的父母。廳裡鴉雀無聲,他注意到很多人的手指都輕輕捏緊。 “從一個聰明的少年成長為成熟的成年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漢斯繼續說,“這一次的行為觸犯城市安全法令,不正規私自出城,盜用許可證,造成當事人人身和國度安全的巨大威脅,如果造成不良後果,則不堪設想。這樣的任性妄為即使是少年學生也應給予處罰,作為對未來理性公民的必要教育,一定程度的處罰是理所應當。 “但是鑑於參與此事的所有少年都來自於地球留學考察團,而留學過程中的一些事件尚未得到妥善說明,導致少年心理有了較大不平衡,因此我宣布:對少年人只處以隔離一個月接受指導教育,免去其他應有責難的處理。 “同時,我希望藉助這個機會,剛好對一些歷史事件做出說明。在兩年前的地球火星交易中,水星團的學生的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當做了談判的人質。這是我們的過錯,在此我向所有成員致以最謙卑的道歉。” 漢斯說完,在台上向所有孩子鞠了一躬。所有台下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大人和孩子。在之前,水星團設想過這件事的各種可能結果和對抗,但沒有想到這一幕。 “可是我希望你們相信,留學本身不是一筆政治押金。我希望你們能相信。” 漢斯看到孩子們開始竊竊私語,正如他所預料的,質疑蔓延開來。他當做沒有看到,繼續平靜地說:“在這次事件中,相關的成年督導必須負起相應責任,接受處罰。首先懲罰的是阿魯區出境口值班員沃倫·桑吉斯,他由於工作懈怠,未能履行自己的職責,造成不應出境的人員出境,因此從即日起,責其轉至礦船貯藏中心,進行全職維護修理工作,期限待定。 “第二位需要接受處罰的是薩利羅區第一醫院的瑞尼醫生。他協助少年掌握了歷史、仿生學、生物傳感的關鍵信息,並且知道少年們的計劃,卻未能起到良好的指導、監督、勸阻作用,屬於嚴重失職。本應從重處罰,但鑑於最後並未出現重大事故,所以減輕處理。我宣布處理決定:責令瑞尼醫生離開現在的實驗室,調到檔案館,輔助管理員看管歷史檔案,未經批准不得再擔任科研和教學職務。即日起開始實施。” 漢斯說完,環視人群,目光在洛盈驚愕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他從大廳側門邁步離開,沒有再回來,將少年爆發的騷動和家長的關心責罵全部隔絕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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