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楚星箭戰紀

第96章 第十三章只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

楚星箭戰紀 苏逸平 7740 2018-03-14
靜靜的曙色之中,只見一片淒涼的長草隨風搖曳,在長草中偶爾可以見到一方斑駁傾倒的墓牌,更增淒涼的神采。 撥開長草,東關旅思索了一會方位,領著眾人走了幾步,卻在長草中豁然開朗,見到了一片清得乾乾淨淨的墓地。 只見在那墓地上已經以上好青石立了個墓碑,鐫上了幾個大字:“舊友癩痢鬼君埋骨於此”。 而在墓碑的前方,居然還擺著幾塊仍然純白乾淨的櫻桃糕。 龍三公主挽著龍大公主的手,將她帶到墓碑之前,輕聲說道。 “大姊,你的孩子就長眠在這裡。” 龍大公主靜靜地站在墳碑之前,神情依舊木然痴傻,連眼神也沒正眼看看那個墓碑。 這樣楞楞地站了一會,龍三公主嘆了口氣,走過來拉著她的手,正要將她帶走之際,卻聽見龍大公主輕輕地開口說話。

“櫻桃糕,”她的聲音輕柔,卻沒有絲毫的痴傻和迷亂。 “我要一塊櫻桃糕。” 一旁的丫寰提著竹籃走過來,打開籃蓋,便小心翼翼地取出來一塊純白鮮豔的櫻桃糕。 龍大公主將櫻桃糕接了過去,便輕輕將糕餅放在墳前,然後更輕更柔地將石碑抱住,無限憐愛地輕撫著石碑,彷彿那是一個嬌憨可愛的小孩。 然後,她便開始輕輕地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搖籃歌。 輕柔的歌聲隨著晨光,在長草蔓蔓的亂葬崗中不住地迴盪,飄送在晨露晶瑩的大地上。 想起當年癩痢鬼思念媽媽的話語,再看看龍大公主此時的溫柔母性模樣,眾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在溫柔的搖籃歌聲中,東關旅輕輕地轉頭,只見東側的長草緩緩分開,從那兒走出來的,卻是一張本來屬於熊侶的臉龐。

“虎兒。”東關旅微感訝異地叫出聲來,叫了一聲,這才感到不妥,於是改口說道:“大王。” 此時虎兒身邊並沒有任何侍從,只是一個人靜靜地走了過來,向癩痢鬼的墳碑微一頜首,看見龍大公主的身影,他微微一怔,又仔細端詳了她的容貌,臉上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她……”虎兒吃驚地說道:“難道她是癩痢鬼的……” 東關旅點點頭,示意他猜的沒有錯。 虎兒有些驚疑地打量了龍大公主一會,又看了看龍三公主和關龍兒,早在前來楚國的時候,東關旅已經約略向龍三公主解釋了虎兒和熊侶置換肉身之事,因此即使見到的是熊侶的形貌,龍三公主卻早知道眼前的楚王便是虎兒。 “虎兒,”龍三公主向他禮貌地點點頭。 “你好。” 聽見她這樣說,虎兒的臉色很微妙不為人知地微微一沉,卻還是勉強點頭答禮。

他打量了眾人幾眼,微一沉吟,便轉頭對東關旅說道。 “我有話和你說,和我入宮吧!” 東關旅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龍三公主等人,皺著眉說道。 “還是等一會好了,等我先安頓好了他們,再進去看你。” 虎兒有些不耐地說道:“我說要和你談,是真正事關重大之事,你的家人讓手下去張羅就可以了,又何必浪費時間?” 聽見他這樣的說話,龍三公主只是冷然地一笑,轉過身去,便不再理會虎兒。 這樣的動作也太過明顯,看在虎兒的眼中,更是令他不快,東關旅微覺尷尬,便笑著說道。 “好好好,我便與你一同前去,”說著說著,又對龍三公主和關龍兒說道:“你們祭拜完之後,便回到家中,我和大王談完事後便回去。” 龍三公主只是模糊地應了一聲,卻仍然不願轉過身來,東關旅不願這樣的尷尬情景持續下去,於是便快步走出亂葬崗,和虎兒一起回到街道之上。

虎兒的楚王車馬小隊此刻停放在街角,他快步越過東關旅,一個縱身躍上車輦,便頭也不回地進去車廂之中。 東關旅暗自嘆了口氣,也跟著躍進車廂之中。 楚王車輦的車廂之中,富麗豪華自不待言,只見虎兒箕坐在臥榻之上,身邊卻滿滿地堆著一些看似破舊的竹簡。 東關旅微感詫異地看著那些竹簡,虎兒看了他一眼,便將其中一具向他拋了過來。 “要你來,就是要你看看這些東西。” 東關旅伸手一接,便將那竹簡接在手上,仔細一讀,卻發現上頭的字蹟有些歪扭,並不是史官等刀筆官員的端正字跡。 而且,上頭的字句也有些凌亂,坐在顛簸的車上,還真有些不太容易閱讀。 看來,這彷彿是什麼人的信筆塗鴉,上頭的內容凌亂不齊,看了一會,也只看出來幾句話。

“這是什麼東西?”東關旅好奇地問道:“怎麼這樣亂七八糟的?” 虎兒搖了搖頭,也隨手拿起一份竹簡。 “這些東西,是我在熊侶的宮中找到的,算是他的遺物,上頭的內容全是他寫的。” “熊侶的東西?”東關旅奇道:“他怎會寫這麼多奇怪的物事?” “其實,仔細想想,我們真的完全不懂熊侶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呢!”虎兒嘆道:“我和他交往了那麼多年,連命都算是交給了他,只是後來想一想,卻發現熊侶從來不曾告訴過人家,他心中想著些什麼事情。” “也許他本性是如此吧!”東關旅說道:“畢竟他從小便生活在楚國的王宮之中,也沒有什麼同年紀的小友,自然都把事情放在心裡。”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虎兒點點頭。 “也許是從小生活在宮中,因此所有人就要學會把心事放在自己的腦袋瓜子裡,否則一不小心傳了出來,小則被人責罵一番,如果嚴重了一些,搞不好還要丟了性命呢!

但是人總是人,總不能一輩子自己過活,有許多心事還是要講出來的,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憋久了說不定還會鬧出病來。 ” “當然,”東關旅點點頭。 “有很多時候,總是要有人來聽你說話,不能一直放在自己的心裡。” “但是熊侶卻沒有這樣的人可以傾訴心事。從前我以為我是他這樣信任的人,可以對我講他心中最深層的事,但是後來才知道我錯了,熊侶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包括你,他從來不曾相信過任何人。” “說不定真是這樣的,”東關旅嘆了口氣。 “我總覺得和他在一起,很少有什麼話講,以前還以為是他不愛說話,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不相信人才會這樣的。” “所以,他不能和人說話,便開始向這些竹簡說話,”虎兒靜靜地說道:“我這一陣子花了不少時間看過熊侶留下的書簡,這才知道,原來他有很多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喔?”東關旅奇道:“很多事情嗎?”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熊侶升任楚王之後,會變成那樣荒淫無道,成天只喜歡飲酒作樂?” “也許是因為一下子爬上了權力的頂峰,不曉得怎樣調適吧?”東關旅苦笑道:“畢竟掌理這麼大的楚國,並不是什麼容易之事。” “這當然是原因之一,”虎兒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眼神中閃爍出奇異的光芒。 “但是如果熊侶留下來的這些字句是事實,嚴格來說,他會變得這樣倒行逆施,卻和你我二人有關!” “和我們有關?”東關旅大吃一驚,愕然說道:“怎麼又和我們兩人有關了?” 虎兒冷冷地“哼”了一聲,從身邊挑出來一片竹簡。 “我來念給你聽好了,你聽好,這是熊侶接任楚王后第九天寫下來的內容:'該死!該死!該死!(念到此處,虎兒淡淡地說道:“他在這片簡上足足寫了十六個'該死'!”)

我是大楚之王,難道這些畜生都不知道嗎?難道沒有了虎兒和東關,我這王位就拿不到手嗎? 滅他九族!我要滅那混蛋九族!竟敢私下與人議論,說我這王位是虎兒拼來的,是從東關手上搶來的! 這個混蛋居然敢說東關是堵敖之子,比我更有資格繼任楚王,我不殺他,怎能消失心頭之恨? '” 念到此處,虎兒放下竹簡,眼光森冷。 “這上面的'混蛋',說的便是上大夫屈石平,本來是極力維護熊侶的元老大臣,只因為有心人傳了幾句謠言到熊侶耳中,熊侶就信了,後來便假造了幾封國外的信函,用謀反罪名腰斬了屈老大夫。” 頓了頓,他取起另一封竹簡,又開始照著上頭的內容念出聲來。 “'我是天下第一的英明之王,可恨這些庸人卻無人知曉。

還有那虎兒,還說什麼要為我而生,為我捨命,到頭來卻一句說也不說地,就和那該死的東關前往東海,也不知道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只要他敢回來,我一定讓他求生不能! ' '可恨!可恨!他居然還有臉回來,要他幫我做點事,居然還敢推三阻四…… 我是楚國之主,這雜種又是什麼身分,居然敢教訓我,說我不能見異思遷,不娶桑羊賤女人…… 娘的!這個狗種,和東關一樣的狗種,我就偏要姦遍他們的女人,看他們又能怎樣……'” 聽了這樣惡毒的字句,東關旅忍不住皺了眉頭。 “還是不要再念了吧?總之只要知道他很恨我們,那就夠了。” 虎兒森然地看著他,臉上卻露出了冷笑。 “他很恨我們,只怕還沒有這樣簡單。

我仔細想了想,真的發現熊侶幾乎把和我們有關的女子全都強佔了去。 他明知道冰柔真心喜愛的是我,卻硬要與她在一起。 他也知道那個唱歌的女孩水仙與我感情很好,卻也強行將她收進后宮。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他大婚的對像要找鬥晴霜?只因為他知道當年劍妤大姐曾經希望你和鬥晴霜在一起,也知道鬥晴霜心中喜歡的是你,便硬要把她佔為己有。 總之只要是我們的東西,他不只要,而且佔過了幾次之後,便像是廢物一樣地丟掉! 當初他便是這樣對待冰柔的! 只因為他一直覺得比不上我們,就一直在心中有著這樣的仇恨! “虎兒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是激憤。”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忍心將我的身體折磨得那樣慘,連陽具都把我割了,只因為他不只要霸占我所有喜歡的女子,就連我今後喜歡別人的能力也要奪去! 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惡魔?為什麼我們從前會和這樣的惡魔在一起? ” 就著車廂內陰暗的光線,東關旅有些忐忑地看著虎兒發怒的神情,一時間卻已經無法分辨出,這個情緒失控,一臉扭曲的人究竟是從前的虎兒,還是那個殘忍的熊侶? 雖然此刻在熊侶的肉身中,存在的思緒是虎兒,但是一個人的思緒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究竟還能保有多少自己? 在虎兒結識虎兒這樣長的歲月之中,東關旅從來不曾見過虎兒有這樣深的仇恨,即使是被人打得遍體鱗傷,生命垂危,卻還是很難聽見虎兒對那些壞人出過這樣狠毒的惡言。 只是此刻聽見虎兒罵聲連連,依稀彷彿之間,似乎又看見了熊侶重新出現。 這樣的想法,一時之間讓東關旅覺得有些呼吸困難,聽著虎兒罵聲連連,他長長地籲了口氣,覺得想要透透風,於是便轉頭望向車窗之外。 這一看,卻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咦?” 只見車窗外已經是郊區的山林景緻,看看車道,卻不是回到楚王宮的路徑。 原來不知不覺間,車輦已經出了郢都城門,正向著郊外的山區而去。 “喂喂喂喂!”東關旅轉頭向著虎兒急忙說道:“你不是要到王宮談事嗎?你的車夫怎麼走錯路,走到山里來了?” 虎兒冷然一笑,隨手便將竹簡擲在地上,睜著眼睛瞪了東關旅一眼。 “因為我突然間不想去王宮了,想到回去還要坐熊侶坐過的位子就覺得噁心。 反正我們也好一陣子沒去山上了,你就陪我到星箭荒場走一走吧! ” 車輦行了一會,看看路徑果然便是前往星箭荒場,一路上虎兒緊閉著雙唇,彷彿在想著些什麼重要的大事,很少和東關旅說話。 東關旅靜靜地坐在搖擺的車廂中,偶爾隨著車行的搖動側頭看見虎兒沉思的神情,不,那張臉其實在印像中還是屬於熊侶,總要多想一下,才能夠聯想起這張俊美臉孔的後面其實是那個活潑好動,重情重意的“打不死的虎兒”。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東關旅卻開始覺得不管是虎兒或是熊侶,都已經開始距離他有些遙遠。 一路上,便是這樣沉靜不語的氣氛,過不多時,兩人便已經到了星箭荒場的所在之處。 一下車,東關旅放眼望去,便對眼前的情景大是愕然。 當日熊侶在星箭荒場的決戰中自行引爆,雖然有部分的爆炸力被真人阻住,因而救了東關旅等人的性命,但是這場引爆的力量非同小可,還是將整個星箭荒場的一部分炸得極為嚴重,連洞窟的頂端都炸出了一個大洞。 只是此時的星箭荒場卻佈滿了成千上萬的民夫,人人在清朗的天空下擔著土石,彷彿正在修整著些什麼。 東關旅仔細一打量,卻發現星箭荒場的入口之處已經堆上無數的土石,而且還有許多民夫在那兒奮力捶打,似是要將那兒全數封住。 整體看來,似乎這些民夫想要做的事,便是將整個星箭荒場填塞在土石之間。 而整個星箭荒場的入口處既是已然封住,裡頭殘存的星箭巨像自然也被封在裡面。當日一戰之後,雖然折損了一具四面皇、兩具神魔仕、一具暴風象、還有韓石門的凌空雷,但是畢竟還是有許多星箭巨像殘留其中。 如果是這樣的封法,那麼這些蘊藏上古秘密的巨大機械便要永遠長眠在地底了。 東關旅大是驚訝,轉頭看著虎兒,卻看見虎兒的神情如常,彷彿對這樣的情景早已司空見慣。 “這……這是乾什麼?為什麼他們要將星箭荒場封填起來?”東關旅驚疑問道:“這是你下的命令嗎?” “當然是我下的命令,”虎兒淡淡地說道:“不行嗎?” “當然不是,”東關旅搖搖頭。 “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有些奇怪嗎?”虎兒傲然地笑笑。 “在我來說,這樣做一點也不奇怪,相反的,我卻認為這是星箭荒場最好的處置方式。” 東關旅想了一下,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不懂。” “這不能怪你,”虎兒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笑道:“本來我也不懂,但是現在我卻已經懂了。” “我還是不懂。” 虎兒呵呵一笑,攜著東關旅的手走到附近的一處高坡之上,從這兒可以俯看整個星箭荒場行將掩埋的工程,而放眼望去,卻是一片大好楚國山河。 只見當日的天候極為晴朗,一掃前日的陰雲細雨,放眼望去,只見遠方的山色青綠,地平線外天空一片湛藍,果然是一片浩瀚寬廣的山河。 突然之間,虎兒放開了東關旅的手,昂然地走到一處高坡之上,朗聲說道。 “江山萬里,鷹行千里,治理一個像楚國這樣的大國,本來就不能只憑著武力。 當初是誰最先擁有著這天下無敵的星箭巨像?不久之前,整個楚國還是斗子玉的天下,不用說星箭荒場了,就是整個楚國大軍也掌控在他的手裡,可是你看他的下場如何? 後來,熊侶也擁有了整個星箭荒場,所有的星箭巨像也都是他的,可是你看他卻把整個國家治理成什麼模樣? 可見得一個能夠雄霸天下的王者,靠的不是戰無不勝的武力,靠的是民心,靠的是與當世英雄分庭抗禮的聰明才智,戰無不勝的武力只是工具,最重要的還是運用這些武力的人! 要和當世英豪爭戰中原,我只靠楚國的雄兵便已足夠,光是區區幾個星箭巨像,打幾場小戰事是可以的,只是遇上了真正的決勝大戰,又豈是這幾個巨像能夠決定的? 斗子玉和熊侶都擁有過這些星箭巨像,但是他們的下場都是如此不祥,所以我便下了決定,再也不去用那些星箭巨像。 要成就真正功業,靠的是自己的能力,我不要讓後世之人認為我的霸業靠的是這些妖魔鬼怪也似的物事! ” 他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但卻也言之成理,東關旅對他的說法極為同意,因此不住地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說法。 “如果你能做到這樣,那真是楚國人民,天下蒼生最幸運的事,”他由衷地說道:“望你勵精圖治,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王!” 虎兒見他對自己的說法表示贊同,心中大喜,於是朗聲笑道。 “我早知你是我的好兄弟,但是要成就我的霸業,眼前卻還是不夠,要培植我的勢力,得再奮斗上好一陣子的歲月。 因此,我要你來幫我,要你一起為咱們這楚國的霸業共同努力! ” 東關旅靜靜地看著他,過了良久,才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楚國闖下不凡功業的,看見你有這樣的成就,我也很高興。 但是要治理這個國家,我卻不能和你一起,你對我的本性應該也知之甚深吧?我對這種國家大事向來便是沒有什麼興趣,也不是很在行,因此,別的事情也許可以,但是要與你一同治理國家,卻是不行的。 ” 聽見他這樣的回答,虎兒神情有些陰沉,他若有所思地凝望東關旅一會,這才沉聲說道。 “你……你不願意幫我?你是嫌我給你的不夠多?如果我將國家的令尹大位給你,你也不願意?” 東關旅搖搖頭。 “我的問題不在於官位的大小,而是我對這種國家大事全然沒有興趣。” 虎兒的神情更是深沉,他沉默了一會,這才靜靜地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又或者你還是嫌這令尹之位太小?難道你仍然自認是當年的堵敖之子,難道非得我分半個楚國給你,你才願意留下來?” 東關旅微微一怔,對於虎兒這樣的說法更是不悅,於是大聲說道。 “你這樣說,豈不是看輕了我東關旅嗎?我和你的情誼,難道就只值得高官厚祿嗎?當年你排除萬難與我一起到東海龍族,難道我要為了這樣的高官厚祿才能幫你嗎? 你這樣看我,豈不是將我看輕了些?我不與你一同治理楚國,是因為我對這種事情毫無能力,也毫無興趣,留在這兒也幫不了你多少,我豈是那種故作姿態向你要脅之人? ” 虎兒瞪著雙眼,看著東關旅氣息急促地大聲說話,聽了一會之後,知道他說的話的確出自真心,這才露出笑容。 “好好好,算我錯怪了你,你這就不要再氣了,好嗎?”他爽朗地笑道:“就算我說錯話了,我這個楚王向你道歉,行了吧?” 聽見虎兒這樣說,東關旅總算氣平了一些,兩人相互瞪視一會,這才“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總算暫時將尷尬的氣息稍稍抒解了一些。 過了一會,虎兒嘆道:“只是啊!你既是堅持不肯與我共同治理這個偌大的楚國,要如何安置你,也要傷透我的腦筋哪!” 東關旅淡淡一笑,神情卻有些不自在起來。 “我不懂你的意思。” 虎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才緩緩地說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求你,日後你的家人,可否不要再提起我原來的名字?可不可以叫他們不再叫我'虎兒'? 如果今天我還是原來的虎兒,不管你們怎麼叫我都不打緊。 只是我現今已經頂著熊侶的樣子,而且還接了他的楚王位置,如果你們再用過去的舊名叫我,會讓我十分為難的。 畢竟這件事世上只有你和你們家人幾個知道,但是如果不小心洩漏了出來,卻又可能事關重大……” 他還沒說完,東關旅便已經知道他的用意,於是冷冷地說道。 “知道了,我會讓他們注意的,不會讓你為難,我知道該怎麼做。” 虎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 “一切的一切,只因我現在已經當了楚王,有很多事,已經不能像平民百姓一樣的任性。 不能像平常人一樣的哭,一樣的笑,只因我隨隨便便做一件事,很可能就要干係到萬千個平民百姓……” 他有些出神地喃喃自語,也不曉得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東關旅聽,只是東關旅也不再回答,只是默默地聽著他說話。 到了後來,兩人的氣氛更是尷尬,彷彿說什麼都不大對勁,最後,虎兒露出了疲倦的神情,揮揮手召來了幾個侍從。 “東關先生也累了,你們帶他回府休息吧!我還要在這裡想想事情。” 東關旅淡淡地一笑,沉靜地望了虎兒一眼,眼中見到的,卻是熊侶的身影。 幾名侍從領著東關旅,向著一旁停在山路上的車輦走去,虎兒有些出神地轉身,繼續望著楚國的江山大地。 突然之間,也不曉得為什麼,他的心中突然一震,直覺地便轉頭望去,卻看見東關旅瘦長的背影夾雜在侍從的隊伍之間,便在這一剎那,他縱身一躍,身子便在車廂中消失了身影。 只是,他再也不曾回過頭來看虎兒一眼。 這是虎兒此生最後一次見到他。 而且,也很可能也是虎兒心中最希望出現的結局。 因為情義太深,反而無法報答。 因為情誼太濃,反而無法相容。 當年,熊侶面對著恩情極深、功勞極大的虎兒,在無法報答的情勢之下,只能選擇給他最殘忍的折磨和苦痛。 如今,虎兒也面對了同樣恩義極深,功勞極大的東關旅,只是虎兒畢竟和熊侶不同,不能報答他,但卻也不忍心對他做出任何傷害的事。 只是只要虎兒還是楚王一天,為了權力的糾葛,終歸還是有可能要面對兄弟相殘的局面。 因此,永生不再相見,也許便是兩人這一生最好的結局。 春秋時代,五霸之一的楚莊王在即位三年之後,突間脫胎換骨,從一個只知荒淫逸樂的糊塗君王,變成了一個精敏強猛的春秋霸主,一掃楚國歷年的積弊,並且繼齊桓公、晉文公之後,成為春秋戰國時代最偉大的君王之一。 究其原因,只因為當年在星箭荒場東關旅對虎兒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望你勵精圖治,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王!” 縱使終其一生,虎兒再也不曾見過東關旅,但是只要是治理軍國大事的時候,這位楚國史上最偉大的君王總會想念起那個年少時代在郢都城裡認識的山林少年。 當日熊侶即位為楚王的時候,曾經依照祖制改名為“審”,但是根據歷史所載,後來楚莊王在史冊上使用的名字卻是“旅”或是“侶”(在古代楚字之中,這兩個字是可以共通的),事實上,這卻是虎兒晚年時想念起這兩位與他一生關係密切的舊友,為了紀念他們,才從“東關旅”和“熊侶”兩個名字之中,取出一字作為自己在正史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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