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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十章不要去管熊侶的事

楚星箭戰紀 苏逸平 6105 2018-03-14
“這符號倒是又好看又古怪,”東關旅笑道:“倒像是六根倒置的錐子。” “它跟錐子倒沒有什麼關聯,”夷羊玄羿仰頭看著那三個巨大的“W”符號。 “名字叫做'網',它的能力也和網一樣無遠弗屆。” “怎樣的無遠弗屆?” “據說,施行此數之人只要坐在一扇小窗之前,便可以看遍古往今來,天下所有地點的各式景物、人事。” “這麼厲害?”東關旅笑道:“那豈不就像是神仙一般?” “在這碧落門中,我和你所說的一切事物,說真的大多是神仙之地的事,”夷羊玄羿嘆道:“好像很少有什麼東西是在常人的天地中可以看見的。” 東關旅仔細一想,不禁點點頭。 夷羊玄羿悠然地說道:“據真人們說,這門'網'的學問,發生於神仙府地'二十世紀',這些神仙府地,我們是談論過的,你應該記得吧?”

“記得,”東關旅點點頭。 “這幾個神仙府地以數字為名,您說過'二十四世紀','二十二世紀',也提過'二十世紀'。” “沒錯,”夷羊玄羿流暢地說道:“那都是我們無法想像的神仙府地,這個'二十世紀'之處,真人的記載中時時提及,在那兒生活的天外奇人們,有著許多我們難以想像的法寶。 據說,在'二十世紀'中,千里之外的人,可以和親人說話、見面,一如眼前。 使用的燈火,沒有熱度,也不用燈油不用臘,燃放起來卻比白天還要明亮。 他們也可以在片刻間來去千里,天空中有巨大鐵鳥供人乘坐。仙人們乘坐的仙車無馬無牛,只是冒出清煙,便是百里之遙,也是片刻即到。 ”

東關旅專注地聽著夷羊玄羿的敘述,雖然知道這個老者的思緒知識遠遠超過當代,但是聽著他講述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古怪“仙界”事物,除了讚歎之外,心中卻還是有幾分的懷疑。 “無馬無牛的車子怎麼會行走呢?”他有些懷疑地笑道:“只要是車子,便一定要有力量來拉才會行走,不是嗎?” “這句話是沒有錯的,但是這個'力'字卻是大有文章,”夷羊玄羿點點頭。 “我從真人們那兒得知,原來這世上存在有許多令人匪夷所思之力,平時不去用它,不知道它,它便靜靜地藏在那兒。 只是一旦將它啟動,卻可能是排山倒海的驚人神力。 ” “排山倒海?”東關旅笑道:“那除非是地牛翻身,暴風肆虐,否則人力怎能做到如此?又除非是上古的天神才有這樣的能耐。”

“但是在仙人府地的所在裡,卻充斥著許多令人咋舌的巨力。”夷羊玄羿嘆道:“我就見過真人們煉過一類黑色粉末,看似貌不驚人,只需少許,點燃後便發出爆聲烈火,便是這樣的一個房間,也是應聲而碎。” “好厲害,”東關旅咋舌道:“如果讓凡人取得這樣的神物,豈不是殺人於指掌之間?” “而那吸鐵石之力,你和虎兒卻已經見識過了,我只用了數具'千里追風馬',你們兩人便可在大海上迅若狂風地前進,是也不是?” 東關旅回想當日在東海上御風而行的情景,忍不住睜大眼睛。 “果然,那吸鐵石之力果然驚人,”他有點駭然而笑道:“卻不知道這樣的巨大之力從何而來?” “那吸鐵石之力另有名稱,通常稱之為'磁力',乃天地間最巨大的力量之一。

根據真人們記載,我們所在的地球本身就是一塊巨大無比的吸鐵石,在極南之點,極北之地,都各有一股強的磁力。 那'千里追風馬'之物,你以為它真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嗎?其實它只是個媒介之器,將天地間的巨大磁力收為已用,才有這麼大的飛奔之能。 ” 東關旅仔細地聆聽夷羊玄羿的敘述,每聽得一件新的事物,便覺得眼前開展了無盡的廣闊視野。 此時夷羊玄羿又在映像中那巨大的三個字母WWW的下面,細細地敘說了那有關於“網”的學問。 “這'網'的學問,是天底下最奧妙的學問之一,它不只是一扇窗,能夠看遍聽遍天下任何地點那麼簡單。 如果一個人的腦海心智中藏有這個人一生所有記憶學識的話,這個'網'便藏遍了天下所有人的記憶和學識。

不,不只是天下所有人,而是古往今來,所有活過之人的所有記憶和學識。 在'二十世紀'的神仙府地之中,仙人們便在'網'中放置了他們從有世以來的所有知識,只要是有文字的學識,便全數包羅在這個'網'中。 一個仙人的知識,便可能已是我輩凡窮極一生無法鑽研完全的浩瀚知識。 那如果是古往今來,所有仙人的知識呢? 這樣想像起來,是非常可怕且深邃不可知的大量知識。 而且它是存在的,它便存在於'二十世紀'仙界的'網'之中! ” 聽到此處,東關旅臉上露出了尷尬神情,想了一下,才輕輕地對夷羊玄羿說道。 “這'網'一事果然神妙非凡……”他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只是……我卻已經開始聽不懂前輩在說些什麼了……”

夷羊玄羿微微一怔,不禁哈哈大笑。 “你這孩子果然和我一樣,都是凡夫俗子,”他的笑聲歡暢,遠遠地在碧落門的小室中傳了出去。 “其實我也不懂,只是將真人們說的話轉述出來啊……” 此後數日,夷羊玄羿依然毫不厭倦地指點東關旅許多碧落門中的學問。 在一處巨大的投影室中,他對東關旅解釋了一種微細到無法想像,卻是構成天地萬物的奇妙組成,名為“吉音”。 這門和“網”一樣看不見,摸不著的學問,東關旅卻比較聽得懂,他從小便在山林中看著天地間的花草樹木發呆,也常常思索為什麼一顆看似相同的種子種進土裡,有的長出來是弱不禁風的小花,有的卻會長出參天的古木。 在這“吉音”之學中,夷羊玄羿卻說,天地萬物之中都有一種細微的構成之物,這種物事小到無人能夠親見,但它卻像是指揮全場的名將一般,將天地萬物各分其類,長成本身應該長的模樣。

也因為有了這個“吉音”,牛不會長成羊,花不會長成石頭,一棵參天的巨木,當然也不會長成一株芒草。 但是另一種古怪的學問“演化”,卻又說出和“吉音”看似相反的論調。 因為“演化”之學認為,只要時間夠長,所有天地萬物是有可能在種類間變幻的,只要時間夠長,狼可以變成鯨,菌可以長成鱷魚,而在天空飛翔的鳥兒,多年前很可能是爬行在大地上的麟蟲蛇龍。 但是東關旅卻不是很贊同這種“演化”之學,因為這門學問動輒談到百萬年、千萬年的時光,對於東周時代的人來說,千年百年前的傳說都能夠接受,但是要講到百萬年千萬年前的事,總覺得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 但不管夷羊玄羿所授的知識如何,東關旅便像是一塊海綿一般,浸在浩瀚知識的水液之中,已經充沛地吸引了無數的智識。

這幾日來,他一旦覺得氣悶便暫時走出羊城,到曲阜城中的凡人世界走走,從光怪陸離的超時代知識之海,走進屬於自己時代的平凡人間,有時也別有風味。 此時正值春秋時代的中期,眾封國之間雖然已經出現了許多慘烈的戰事,但是畢竟不像數百年後的戰國時代那樣慘烈,魯國雖然地處中原的交戰地帶,但是因為國際情勢尚算穩定,國內的貴族也還沒有構成威脅王族的實力,所以首都曲阜還算得上是個熱鬧繁榮的大城。 這一日,東關旅從一處深邃的長巷中,守著羊城出入口的秘訣,從一處樹上出現,縱身一躍,信步走出了羊城。 走在吵雜熱鬧的人群之中,想起這幾日以來的奇異見聞,雖然是一樣的天空,一樣的魯國人潮,只是每一次出了羊城散散心,東關旅總會覺得放眼望出去的視界又轉換了一個顏色。

在人群中走了一會,經過一個小茶攤,想想也覺得有些渴了,便隨意坐在角落之處,小二沏上一壺尋常茶葉,就這樣輕鬆地開始喝著熱騰騰的茶。 坐了一會,卻來了幾個風塵滿面的客商,只見其中一人是個胖子,肥肥的油光臉上都是汗珠,一進茶攤便大叫大嚷。 “來點水,來點水,好好的人都要渴死啦!” 幾名和他一起出現的客商也嘻嘻哈哈地坐定,小二送上清水和熱茶,幾個人咕都都地喝了幾口,便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那胖子客商看起來十分健談,只聽見他大聲闊論,談的都是遊走各封國間做生意時,聽來的奇異見聞。 聽這群客商的談論,知道他們是來自晉國的販馬客商,這一陣子以來從南到北,已經做了好幾個月的各封國生意,自然對近幾個月來的國際情勢頗為熟悉。

東關旅坐在一旁,反正左右無事,便隨意地聽著他們講述秦國的蠻橫強大、晉國“六卿”的專擅鬥爭、宋國邊境盜賊的滋擾,幾個封國間大大小小的衝突戰爭,這幾個客商的口才甚佳,說起故事來加油添醋,口沫橫飛,聽得旁人津津有味。 談了一會,那胖子話鋒一轉,卻開始談起了楚國的近況。 “說起這荊蠻楚國啊!也真是亂得可以,”那胖子搖搖頭,喝了一口茶。 “當年楚穆王還在的時候,國內本來就已經是亂七八糟,國中最有權勢的鬥家欺負穆王的身體羸弱,把權力攬在手上。 眼見這鬥家的勢力越來越大,本來以為他們會把楚國的勢力拿到手上,誰料到會在令尹斗子玉的大婚典禮上突生變故,掌理一個偌大楚國,最有權勢的斗子玉居然會在大婚典禮上被一個無名女子當場殺死! ” 一旁的客人湊趣笑道:“這事我們也聽說過啊!大家都說現在的楚王真是福大命大,當時他當世子的時候被斗子玉壓得死死,眼見一個大好王位就要從手上溜走,誰曉得突然出了這樣的變故,倒讓他撿到一個楚國大王來做!” “你老這樣說就不對了,”旁邊一名老者笑道:“人家本來就是楚國王儲,這王位本就是他的,有什麼好撿的?” “撿到就是撿到的,”原先那客人固執地說道:“要不是斗子玉橫死,他這楚王之位可就難說得很哪!” “對!對!沒有錯!”那高談闊論的胖子大聲說道:“現下楚國的臣民很多人就是在竊竊私語,說這樣的話,大家都說'果真是撿來的楚王,果真是這樣的不成人樣!'” “不成人樣?”有人這樣笑問道:“卻不知道是如何的不成人樣?” “您老兄長年住在魯國,一定不知道這樣的事吧?”那胖子神秘地笑道:“當今的楚國莊王,只是個年輕的孩子,登上楚王王位的時候,根本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雖然權傾一時的斗子玉死了,可是楚國望族們的勢力仍在,原先以為這位楚莊王一上來,會對這些名門望族整理一番,鞏固他楚王的大位……” “難道不是這樣嗎?”那人好奇地問道:“剛登上王位的人,不應該都是這樣嗎?” “不,如果你這樣想,那就錯了,說真的,連楚國的人民也都想錯了。”胖子客商不屑地笑道:“原來這位新任的楚莊王啊!是個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的昏君,整天醇酒美人,夜夜饗宴,不僅不治理國事,還天天和楚國的王公貴族夜夜淫樂,整個國家的人民是怨聲載道啊!” “他自己和貴族們歡樂享福,又關人民什麼事呢?” “怎麼不關人民的事?一個大國的君主成天不管國家大事,只是日日遊樂,國家的正事都耽擱了,該判的案沒判,該修的橋樑道路不修,城垮了沒人去理,農作歉收的災民沒飯吃,這樣人民又怎能有好日子過啊……” 這段關於新任楚國莊王的傳聞,在眾人的議論中只佔了極小的一段,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茶攤中的人群逐漸散去,那群晉國客商休息得夠了,便嘻嘻哈哈地整理行囊,趕著馬兒又到別的封國去做生意了。 靜靜的茶攤桌椅中,此時坐在角落的,卻是想著許多事情,想到有些出神的東關旅。 午後時分,東關旅緩緩地走回羊城,走進碧落門時,卻看見那長臉的“化人”靜靜地站在門旁。 “化人前輩,”東關旅笑道:“您怎麼在這兒?” 那化人看了他一眼,木然地說道。 “在想事情。” “想事情?”東關旅有些啞然失笑,他在碧落門中待了一段時日,知道這化人雖然有著人形,卻是當初真人們造出的“器械”之一,雖然和常人一樣能夠說話行動,但是所做的一切卻都是早在設計之中,並不像常人一樣,會有出乎意料的行止。 “您在想什麼?” 化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道。 “我在想夷羊問我的事。” “他問了你什麼?” “他問我,古代朝歌在什麼地方,又問我朝歌城的旁邊有沒有什麼古怪山窟,”化人木然地說道:“他也問我,知不知道羊城創始之人桑羊無歡是不是朝歌城人,一生做過什麼事。 這些問題,都不在我的腦海之中,我在碧落門中找了好久,一時間卻找不到,所以我在這兒想想什麼地方可以找到答案,回答夷羊的問題。 ” 東關旅笑道:“那您就慢慢想,我不打擾您了。” 走入碧落門,只見門內一片靜寂,東關旅先到東關清揚處看了看他,又和老人說了一會話,這才想到回來了好一陣子,卻沒有看見夷羊玄羿的踪影。 東關旅有些好奇地在碧落門的長廊中走了一會,卻見遠處一個小房間透出了溫暖的黃色光芒,心中一動,便知道了夷羊玄羿的去處。 那個小房間,便是羊城前任的著名城主桑羊靜的停靈之所,在牆上掛滿了桑羊靜年輕時的各式畫像,而在房間的一隅,便是桑羊靜死後經過處理,長年不腐的遺體。 雖然年紀相差了近百歲,雖然從來不曾和她見過面,只是這百年前叱吒風雲的女城主,卻是夷羊玄羿一生最鍾愛的女人。 這樣的隔世之戀雖然驚世駭俗,但是夷羊玄羿卻也不是個凡夫俗子,因此縱使這段戀情總是令東關旅覺得迷迷茫茫,但是卻也從來不曾對夷羊玄羿多問過什麼。 東關旅知道此刻夷羊玄羿應該便是在房內和桑羊靜喃喃低語,於是不想打擾他,只是從門前繞了過去。 但是房內的夷羊玄羿卻像是在門外也長了眼睛似地,從房內靜靜地說道。 “是小旅吧?”他緩緩地說道:“進來一下。” 東關旅微微一笑,便跨步走進桑羊靜的房間,只見夷羊玄羿靜靜地盤坐在桑羊靜遺體旁的一座小榻上,神情肅然。 “夷羊前輩。” 夷羊玄羿沉靜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來,坐在我身邊。” 東關旅走過去,先向桑羊靜的遺體行了個禮,夷羊玄羿點頭微笑,表示對他這動作頗為欣慰,往旁邊讓了讓,便讓東關旅坐在身邊。 “你的神色之中,似有憂慮的感覺,”夷羊玄羿若有深意地看著他。 “有什麼事困擾著你嗎?” “沒什麼,”東關旅勉強笑道:“只是在曲阜街上散步時,聽到了一些楚國的事。” “楚國的事?”夷羊玄羿淡淡笑道:“你是在擔心虎兒?” “不只是虎兒,還有熊侶啊!”東關旅說道:“他們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們在楚國有什麼事情,我當然是要多為他們操點心的。” “虎兒的事,也就罷了,你們二人的情誼那是不用說的,”夷羊玄羿沉吟道:“至於熊侶……” “熊侶怎麼了?”東關旅擔心地問道:“他會有什麼事嗎?” “會不會有什麼事,我是不曉得的,”夷羊玄羿淡淡地說道:“只是我想你要稍稍留意一些,我知道你們三人從小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熊侶此刻的身分已經不是從前的尋常少年,他此刻是一個強大國家的大王,有很多事情,已經不能用當年的交情來衡量……” “不會吧?”東關旅勉強地笑道:“再說我們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和熊侶打打鬧鬧了。” “這世上盡有許多比打打鬧鬧還要復雜的事情,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夷羊玄羿露出淡淡的擔憂神色。 “人世之間,多的是那種你沒有做錯什麼,麻煩卻找上門來的討厭事兒。現下你在這兒,當然是不用擔心的了,只是日後如果不得以還是要去面對熊侶,真的要十二萬分的小心,知道嗎?” “知道。” “我猜想,讓你煩心憂慮之事,大概便是熊侶即位之後,變得荒淫無道之事,對嗎?” “原來前輩早已知道了。” “這天下封國之間,我不知道的事只怕還不多,”夷羊玄羿有些得意地說道:“我的耳目之術獨步天下,如果有什麼大事小事,通常都很難得逃過我的眼睛。”說著說著,他卻悠悠地嘆了口氣。 “這熊侶的事,你就是再擔上十倍的心,也是沒有用處的。 一個人登上了權力的頂峰,成了個'萬乘之尊',成了個擁有萬部兵車的大國王者,不管他原來的個性為何,都一定會改變的。 自從三皇五帝以來,多少原先溫和敦厚的人,一旦成了王者之後,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個性。 權力如魔,很容易就讓人喪失了天性,因此現在不管熊侶變成了什麼模樣,你都已經沒有什麼辦法改變了,除非你能將他從楚王的寶座上拉下來。 你想想,這樣的事情你做得到嗎? ” “做不到。” “以你和熊侶的交情,再看看你的個性,”夷羊玄羿嘆道:“便是要你去做,你也做不來的。 做不來,那你就只好不去管它。 這便是我給你的回答。 ” 東關旅想了一下,知道這位睿智老人說得沒錯,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點點頭。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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