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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二章

海伯利安 丹·西蒙斯 3239 2018-03-14
“對哦,”馬丁·塞利納斯說,頭枕在腦後,仰面躺著,望著天空,“你有沒有帶上一條防伯勞鳥褲衩?” 船長慢慢地搖著頭。暮光乍現,將他的臉埋在長袍兜帽形成的陰影中。 “大家別不理不睬,也別假裝不知道,”他說,“是時候互相承認了,這次朝聖之旅,我們都帶著什麼東西,對吧?我想,大家可能覺得,在我們面對大哀之君時,這東西可以改變那必然的結果。” 詩人笑道:“我他媽連我那幸運神行兔子腿都沒帶來。” 聖徒的兜帽稍稍動了一下。 “但是,也許你帶了手稿?” 詩人沒有吭聲。 海特?馬斯蒂恩那看不見的眼睛轉向他左手邊的高大男人。 “而你呢,上校,好多箱子上寫著你的名字。武器,是不是?” 卡薩德抬起了頭,但沒有說話。

“當然,”海特?馬斯蒂恩說,“不帶武器就出去狩獵,那聽上去很蠢。” “那我呢?”布勞恩?拉米亞問,雙臂交叉著,“你知道我偷偷帶了什麼秘密武器嗎?” 聖徒不動聲色。 “拉米亞女士,我們還沒有聽到你的故事。現在要我猜,還為時尚早。” “那領事呢?”拉米亞問。 “哦,對,我們的外交官朋友藏著什麼武器,那顯而易見。” 領事別過身,注視著日落。 “我只帶了衣服,還有兩本書。”他如實回答。 “啊,”聖徒嘆息道,“但是,你留下的是多麼漂亮的一艘飛船啊。” 馬丁·塞利納斯猛地跳起來。 “他娘的飛船!”他喊道,“你可以呼叫飛船,是不是?哦,該死的,吹吹你呼狗的口哨啊,我已經快坐膩掉了。”

領事扯下一束草,剝著。過了一分鐘,他說: “即便我呼叫飛船……你也聽到貝提克說的了,通訊衛星和中繼站都癱瘓了……即便我呼叫飛船,我們也不能直接在籠頭山脈北麓著陸啊。如果在那兒登陸,災難會立即將臨,甚至都不用等伯勞鳥來到群山南部。” “對,”塞利納斯說,他激動地手舞足蹈,“但是我們能越過這該死的……草地啊!快呼叫飛船。” “等到早上再說吧,”領事說,“如果早上風力運輸船還沒來,那我們就另想辦法。” “滾……”詩人開口道,但是卡薩德站了過來,把他扯離了大家圍坐的圈子。 “馬斯蒂恩先生,”上校對聖徒說道,“你自己的秘密是什麼?”薄暮天空的微光清楚地顯現出對方薄薄的嘴唇上露出的一絲笑容。他指著行李堆。 “如你們所見,我的箱子是最重的,也是最為神秘的。”

“那是個莫比斯立方體,”霍伊特神父說,“我見過古老的史前神物,它們就是裝在這東西里運輸的。” “要么是熱核彈?”卡薩德說。 海特?馬斯蒂恩搖搖頭。 “沒那麼暴力。”他說。 “你打算告訴我們嗎?”拉米亞問。 “輪到我講時,我會告訴你們。” “你是下一個嗎?”領事問,“我們現在等船的時候,可以聽你講。” 索爾·溫特伯清清嗓子。 “我抽到了四號,”他說,拿出紙片給大家看,“但是我非常樂意和巨樹的忠誠之音交換。”溫特伯將瑞秋從左肩移到右肩,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部。 海特?馬斯蒂恩搖搖頭。 “不用了,會有時間的。我只是想跟大家說,絕望中總是會有希望的。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通過故事了解到很多東西了。我們每個人都帶著希望的種子,雖然它們埋藏得非常深。”

“我沒有明……”霍伊特神父開口道,但是馬丁·塞利納斯突然叫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是船!他媽的風力運輸船。終於來啦!” 二十分鐘後,風力運輸船停泊在了碼頭上。船是從北面開來的,它那方形的白色風帆反襯出正在流失所有顏色的黑色草原。巨大的運輸船向低矮的懸崖駛來,主帆折疊起來,最後搖晃了一下,停住了。此時,最後一絲光線也黯然褪去了。 領事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這是一艘木頭船,手工建造,非常龐大——曲線婀娜,那線條極富創造力,就像舊地歷史中的古老遠航帆船。巨大的獨輪,坐落在彎曲船身的中部,在這兩米高的草叢中,一般是看不見的,但是領事在把行李搬到碼頭上的時候,一眼就瞥到了船底。從平地到欄杆,高度有六七米,如果算到主桅頂部,高度則可以達到五倍之多。站在這,領事上氣不接下氣,他能聽見信號旗在高處發出的劈啪聲,還有一個平穩的、近乎亞音速的嗡嗡聲,這聲音可能來自船身內部的調速輪,也可能來自它那巨大的迴轉儀。

從上船甲板上伸出一塊踏板,降低到碼頭上。霍伊特神父和布勞恩?拉米亞不得不馬上退離,不然就會被壓扁了。 風力運輸船比“貝納勒斯號”還要缺少燈光;光照似乎僅僅是掛在帆桅上的幾盞提燈。在他們向運輸船靠近的時候,沒有看見一名船員,現在,也沒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有人嗎!”領事站在踏板底部,朝上叫道。沒人應答。 “你們等在這裡。”卡薩德說,然後跨了五步,爬上了長長的斜坡。 其他人看著卡薩德在頂上停了下來,他摸了摸皮帶上別著的那根小型死亡之杖,然後消失在船中央。幾分鐘後,船尾寬敞的窗戶裡突然燈光閃耀,在底下的草地上投下黃色的四邊形。 “上來,”卡薩德在斜坡頂上喊道,“船是空的。” 這群人搬著行李費力前進,中途絆了好幾下。領事幫海特?馬斯蒂恩一起搬沉重的莫比斯立方體,他的指尖微微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震動。

“我說,他媽的這些船員都跑哪去了?”大家集結在前甲板上,馬丁·塞利納斯問。他們已經完成了一列縱隊的參觀,穿過了走廊,爬下了樓梯,但是更多的是梯子,穿過了船艙,這些船艙比里面的固定床舖大不了多少。只有船尾的船艙——船長艙,如果的確如此的話——跟“貝納勒斯號”上的標準舖位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舒服。 “這船顯然是自動駕駛的,”卡薩德說。這名軍部軍官指著揚帆索,它們消失進甲板的狹縫中,可是,在索具和帆桅之間,以及裝著大三角帆的後桅邊,看不到操縱者的存在。 “我連控制中心都沒見到,”拉米亞說,“甚至連觸顯和控制節點也沒有。”她從前胸口袋中拿出通信志,試圖連接到標準數據,通信口,以及生物群頻率。但船上沒有任何反應。

“以前是有船員的,”領事說,“神殿的新入會成員以前都會跟朝聖者一起去群山。” “現在,他們不在了,”霍伊特說,“但我想,我們能夠假設出,肯定有人仍然活在軌道吊車站,或者是時間要塞那兒。是他們派船來的。” “或者所有人都死了,風力運輸船正按照時間表自動運行著,”拉米亞說。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過,索具和船帆吱吱嘎嘎地響著,她轉頭看去。 “該死,跟所有人所有事都沒了聯繫,真是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彷彿變得又聾又瞎了。我真不知道殖民地居民怎麼受得了的。” 馬丁·塞利納斯向這群人走來,坐在欄杆上。他正拿著一隻長長的綠瓶子喝著,然後吟道: “詩人在哪?告訴他!告訴他, 繆斯在我手,或許我認識他!

我就是那個, 與國王平起平坐之人, 抑或是,乞丐中的最窮者, 抑或是,任何令人奇妙事, 夾在猩猩與柏拉圖之間。 我就是那個, 與鳥兒共生之人, 鷦鷯或老鷹,靠著本能去飛翔, 他聽過, 獅子咆哮,能分辨其怒吼嗓音是何意, 老虎吼叫,能明白,如母低語清晰在耳邊。 ” “你從哪弄來的酒?”卡薩德問。 馬丁·塞利納斯笑臉盈盈。在提燈的光線下,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小,也很明亮。 “廚房裡塞滿了貨物,那裡還有個酒吧。我已經把它開了。” “我們應該弄點吃的。”領事說,其實這時候他最想來瓶酒。他們已經十個多小時沒吃東西了。 突然傳來一聲叮噹聲和呼呼聲,六個人來到右舷的欄杆上。踏板已經收了起來。再次傳來一陣呼呼聲,船帆迎風招展,繩子繃緊,什麼地方有個調速輪,正發出超聲波的嗡嗡聲。船帆已經張開,甲板開始微微傾斜,風力運輸船離開了碼頭,駛入黑暗。現在周遭的聲音只有船隻發出的劈啪聲,吱嘎聲,輪子在遠處的隆隆聲,船殼底部擦到青草的颯颯聲。

六人看著懸崖的影子落在身後,未點燃的信火堆朝後退去,星光的微弱光線灑在蒼白的木頭上,現在,周圍只剩下天空,黑夜,以及擺來擺去的提燈光圈了。 “我到下面去,”領事說,“看看能不能搞點東西吃。” 其他人待了一會兒,感覺著腳底傳來微微的隆隆湧動,看著黑暗擦身而過。只有到了一些星光黯淡、無聊的黑暗再次降臨之處,草之海才會顯現在他們眼前。卡薩德拿著手持光束,模模糊糊地照亮船帆、索具、繩子,它們正被看不見的手拉得緊緊的,然後,他從船尾走到船頭,好好檢查了一遍,包括角落和陰影之地。其他人默默看著他。當他按熄光束,黑暗似乎變得不那麼壓抑了,星光也更加明亮。微風掃過一公里的青草,帶來濃濃的沃土氣息——更多的是春天的農莊里的氣味,而不是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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