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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世上最奇怪的人

多了一個 倪匡 6502 2018-03-14
我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看來大約三十歲,身高一七五公分左右,男性,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套廉價的西裝,愁眉苦臉,不住地搓著手。 他的樣貌很普通,如果見過他,不是仔細觀察他一番的話,一定不容易記得他的樣子,像這樣的人,每天在街上,要遇見多少就有多少。 但是,我卻要稱他為世界上最奇怪的一個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要明白他的奇怪,必須了解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否則,若想用簡單的幾句話,來形容他的奇怪,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一定要用最簡單的語句,來表示這個人的奇怪,那麼,可以稱他為“多出來的人”。 甚麼叫作“多出來的人”呢?那又絕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得清楚的了,還是讓我來詳細敘述的好。 大海無情,上午風平浪靜,到下午便會起狂風暴雨,波濤洶湧。吉祥號貨船,這時遇到的情形,就是那樣。

吉祥號貨船是一艘舊船,它的航行,即使是輪船公司,也不得不承認那是“勉強的航行”,但是由於貨運忙,它一直在海中行駛著。 吉祥號貨船的船長,是一個有三十年航海經驗的老手,他十六歲就開始航海,從水手一步步升上去,升到了船長的職位,像顧秀根船長那樣的情形,在現代航海界中,已經不多見的了。 在顧秀根船長的領導下,各級船員,一共是二十二個,連船長在內,一共是二十三個。記住這個數字,一共是二十三個船員。 吉祥號由印度運了一批黃麻,在海洋中航行到第七天,一股事先毫無警告的風暴便來了,這艘老船,在風浪中顛簸著,接受著考驗。 不幸得很,風浪實在太大,而船也實在太舊,在接連幾個巨浪之下,船首部分,竟被捲去了一截,船尾翹了起來,船長眼看船要沉沒,而他也已經盡了最大的責任,是以他只好下令棄船。

即使船上的人員,全是有相當航海經驗的人,在那樣的情形下,也一樣慌了手腳。 救生艇匆匆解下,小艇在風浪之中,看來脆弱得像是雞蛋殼一樣。船長記得,一共放下了五艘救生艇,他也看到船員紛紛上了救生艇。 他自己最後離開。在那樣紛亂的情形下,他也根本無法點一點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因為救生艇一放下了海,立時便被巨浪捲走,根本不知下落。 顧秀根船長最後離開貨船,所以他那艘救生艇中,只有他一個人。當救生艇隨著巨浪,在海面上上下下掙扎的時候,除了聽天由命之外,任何辦法都沒有。 顧船長一個人,在海面上足足漂流了兩天,才被救上了一艘大型的貨船。 在海面上漂流的時候,他全然不知道他的船員怎麼樣了,而他是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下,被救上船去的。當他神智清醒之際,七個人湧進房間來,那是吉祥號貨船上的大副和六個船員。

劫後重逢,他們自然喜歡得擁在一起,船長問道:“其餘的人有消息麼?” “有,”大副回答:“我們聽到收音機報告,一艘軍艦,救起了六個人,一艘漁船救了四個,還有一艘希臘貨輪,救起了六個人。” 顧船長一面聽,一面在算著人數,聽到了最後一句,他鬆了一口氣,道:“總算全救起來了!” 可是,他在講了那一句話之後,立時皺了皺眉:“不對啊,我們一共是二十三個人,怎麼四條船救起來的人,有二十四個?” 大副道:“是啊,我們以為你早已在另一艘船上獲救了,因為二十三個人已齊了,卻不料你最後還是被這艘船救了起來。” 顧船長當時也沒有在意,只是隨便道:“或許是他們算錯了。” 這時,那艘貨船的高級船員,一起來向顧船長道賀,賀他怒海餘生,同時表示,他們會被送到鄰近的港口去,所有獲救的船員,都將在那裡集中。

顧船長又安心地休息了一天,船靠岸,他們一共八個人,被送到了當地的一所海員俱樂部中,其餘的獲救海員,也全在那裡了。 可是,顧船長才一和各人見面,便覺得氣氛有點不對頭了,首先迎上來的是二副,大副和船長一起到的,他問道:“每一個人都救起了?沒有失踪的?” 二副苦笑了一下:“沒有少,可是多了一個。” 顧船長楞了一楞:“甚麼?多了一個?” “是的,我們一共是二十三個人,但是,獲救的卻是二十四個。”二副回答。 “荒唐,荒唐!”顧船長立時大聲說。 “荒唐”是他的口頭禪,有時,用得莫名其妙,但這時,卻用得恰到好處。二十三個人遇難,怎麼會有二十四人獲救?那實在太荒唐了! 二副卻道:“船長,的確是多了一個,那個人是和我一起獲救的。”

“荒唐,他在哪裡?”船長說。 “就是他!”二副向屋子的一角,指了一指。 船長抬頭看去,看到了一個三十上下的男人,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張椅子上,顧船長從來也未曾見過這個人,他向前直衝了過去。 人人都知道顧船長的脾氣,平時很好,可是一發起怒來,卻也夠人受的。 這時,人人都知道他要發怒了,果然,船長一來到了那人的身前,就抓了那人的胸前衣服,將那人直提了起來。 那人忙叫道:“船長!” “荒唐,”船長大聲叱著:“你是甚麼人?你是甚麼時候躲在船上的?淹不死你,算你好運氣!” 可是那人卻氣急敗壞地道:“船長,你怎麼也和他們一樣,你怎麼也不認識我了?” 顧船長更是大怒:“荒唐,我甚麼時候見過你?”

那人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他的聲音,也和哭泣並沒有甚麼不同,他道:“船長,我是你的三副啊,你怎麼不記得了?” 顧船長呆了一呆,在那剎間,他倒真的疑心自己是弄錯了。 可是,他定睛向那人看著,而他也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未曾見過他,於是他又大聲道:“荒唐,你如果是三副,那麼他是誰?” 船長在說的時候,指著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正是船上的三副。這時,當船長向那年輕人指去時,那年輕人冷笑著:“這傢伙一直說他自己是船上的三副,弄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甚麼人了!” 那人急急地分辯著:“他也是三副,船上有兩個三副,船長,你怎麼不記得我了?我是卜連昌,你們怎麼都不認識我了?” 船長鬆開了手,他不認識這個人,可是卜連昌這名字他絕不陌生。

他認識的卜連昌,是一個醉酒好事之徒,當過三副,凡船長一聽到他名字就頭痛,是一個十分不受歡迎的人物,而且絕不是現在這個模樣! 這時,船長心中所想到的,只是一點,這個自稱卜連昌的人,是一個偷渡客,他不知是甚麼時候躲上船來的,在船出事的時候,他也跳進了救生艇中,自然一起被人家救了上來。 所以船長道:“你不必再胡言亂語了,偷渡又不是甚麼大罪,大不了遣回原地!” 卜連昌卻尖聲叫了起來,他衝到了大副的面前:“大副,你不認識我了麼,我和你出過好幾次海,你一定記得我的,是我卜連昌啊!” 大副也記得卜連昌這個人,但是他卻終於搖了搖頭:“很抱歉,我實在不認識你,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你!” “你在說謊!”卜連昌大聲叫了起來,“這次來印度之前,你太太生了一個女孩,我還和你一起到醫院去看過你的太太!”

大副呆了一呆,船長也呆了一呆,和船長一起來的各人,也呆住了。 二副道:“船長,這件事真是很古怪,他好像真是和我們在一起已有很久一樣,他知道我們每一個人家中的事,也知道我們的脾氣。” 卜連昌終於哭了起來:“我本來就是和你們在一起很久的了,可是你們全不認識我了!” 大副忙問道:“你看到過我的女兒?” “自然看到過,小女孩的右腿上,有一塊紅色的斑記,她出世的時候,重七磅四安士,那全是你自己告訴我的,難道你忘了麼?” 大副的眼睛睜得老大,他知道卜連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但是那怎麼可能呢?因為他的確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和卜連昌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 大副苦笑著,搖了搖頭,卜連昌又衝到了另一個人的面前,握住了那人的手臂,搖著:“輪機長,你應該認識我,是不是?”

輪機長像是覺得事情很滑稽一樣,他笑了起來,不住地笑著。 卜連昌大聲道:“你不必說不認識我,在印度,我和你一起去嫖妓,你看到了那胖女人,轉身就走,難道你忘記了?” 輪機長突然止住了笑聲:“你,你怎麼知道?” 卜連昌道:“我是和你一起去的啊!” “見鬼!”輪機長大聲喝著,他臉上的神情,卻十分駭然,接連退了幾步。 “我和卜連昌一起去,可是你根本不是卜連昌!我們大家都認識卜連昌,你不是!” 卜連昌又轉向另一個人:“老黃,你也不認識我了?我和你上船前去賭過,賭牌九,你拿到了一副天子九,贏了很多錢,是不是?” 老黃搔著頭:“是就是,可是……說實在的,我不認識你。” 卜連昌不再說甚麼,他帶著絕望的神情,向後退了開去,又坐在那角落的那張椅子上。

沒有人再說甚麼,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極其異樣的感覺,他們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 最後,還是船長開了口,他道:“荒唐!你自稱是卜連昌?我們每一個人都會記不起你原來的樣子?也好,就算我們都記不起你是甚麼人來了,你現在想怎樣?” 卜連昌抬起頭:“當然是回家去。” “你家人──”大副好奇地問:“認識你?” “我有老婆,有兩個兒子!”卜連昌憤然地回答:“大副,你別裝蒜了,你吃過我老婆的燒雞!他們當然認識我!” 大副苦笑了一下:“好,反正我們要回去的,你就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卜連昌像是充滿了最後的希望一樣,又問道:“你們每一個人,真的全不認識我了?” 海員全是很好心的,看到卜連昌那種可憐的樣子,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卜連昌這個人,但是,他們卻實在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於是,每一個人只好搖了搖頭。 卜連昌雙手掩著臉,又哭了起來。 船長連聲道:“荒唐,荒唐,太荒唐了!” 大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道:“卜……先生,你說你全認識我們,而且自稱卜連昌,那麼,你的船員證呢?在不在?” 卜連昌哭喪著臉,抬起頭來:“他們早就問過我了。我的船員證,一些衣服,全在救生艇翻側的時候失去了,怎還找得到?” “你是和誰在一隻艇中的?”大副又問。 卜連昌指著幾個人,叫著他們的名字:“是他們幾個人,可是他們卻說根本沒有見過我,沒有我和他們一起在艇中!” 大副也只好苦笑了起來,他安慰著卜連昌:“你別難過,或許是我們……全將你忘了。” 大副在那樣說的時候,自己也知道那是決不可能的事,因為他實實在在,從來也未曾見過眼前這個人,但是為了安慰他,他不得不繼續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他繼續道:“或許是我們都因為輪船失事,受了驚嚇,所以暫時想不起你來,這……也是有的。” 卜連昌絕望地搖著頭:“你們,每一個人?” 船長大聲道:“荒唐,真是夠荒唐的了!” 事情在外地,不會有結果,但是卜連昌說得那麼肯定,他甚至可以叫出輪船公司每一個職員的名字來,又說他的家是在甚麼地方,都叫人不由得不信,所以船長雖然覺得事情太荒唐,還是將卜連昌帶了回來。 在飛機上,卜連昌仍然愁眉苦臉,一言不發,直到可以看到機場時,他才興奮了起來:“好了,我們快到了,你們不認識我,我老婆一定會認識我的。” 大家都安慰著他,卜連昌顯得很高興。 飛機終於降落了,二十四個人,魚貫走出了機場的閘口,閘口外面,早已站滿了前來接機的海員的親人,和輪船公司的船員。 幾乎每一個海員,一走出閘口,立時便被一大群人圍住,輪船公司的職員,在大聲叫著,要各人明天一早,到公司去集合。只有卜連昌走出閘口的時候,沒有人圍上來。 在卜連昌的臉上,現出了十分焦急的神色來,他踮起了腳,東張西望,可是,卻根本沒有人注意他,他顯得更焦急,大聲叫道:“姜經理!” 一個中年人轉過身來,他是輪船公司貨運部的經理。他一轉過身來,卜連昌便直來到了他的面前:“姜經理,我老婆呢?” 姜經理望了卜連昌一眼,遲疑地道:“你是──” 卜連昌的臉色,在一剎那間,變得比雪還白,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絕望,他尖聲叫了起來:“不,別說你不認識我!” 姜經理卻只覺得眼前的情形,十分可笑,因為他的確不認識這個人! 姜經理道:“先生,我是不認識你啊!” 卜連昌陡地伸手,抓住了姜經理的衣袖,姜經理嚇了老大一跳:“你做甚麼?” 船長走了過來:“姜經理,這是卜連昌,是……吉祥號上的三副。” 姜經理忙道:“顧船長,你瘋了?沒有得到公司的同意,你怎可以招請船員?” 船長呆了一呆:“那是他自己說的。” 顧船長的話,令姜經理又是一怔:“甚麼叫他自己說的?” 船長苦笑了一下,他要費一番唇舌,才能使姜經理明白,甚麼叫“他自己說的”,姜經理忙道:“胡說,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他!” 他一面說,一面用力一推,推開了卜連昌。 這時,又有幾個公司的職員,圍了過來,紛紛喝問甚麼事,卜連昌一個一個,叫著他們的名字。 可是,他們的反應,全是一樣的,他們根本不認識卜連昌這個人。 卜連昌急得抱住了頭,團團亂轉,一個公司職員還在道:“哼,竟有這樣的事,吉祥號輪船上,明明是二十三個船員,怎麼忽然又多出了一個三副來?” 又有人道:“通知警方人員,將他扣起來!” 在眾人七嘴八舌中,卜連昌推開了眾人,奔向前去,在一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雙眼之中,顯得驚懼和空洞,令人一看,就覺得他是在絕望之中。我就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遇到他的。 我到機場去送一個朋友離開,他離開之後,我步出機場,在卜連昌的面前經過。 因為卜連昌臉上的神情太奇特了,所以,我偶然地向他望了一眼之後,便停了下,注視著他,心中在想著,這個人的心中,究竟有甚麼傷心的事,才會有那樣絕望的神情? 卜連昌也看到我在看他,他抬起頭來,突然之間,他的臉上,充滿了希望,一躍而起:“先生,你,你可是認識我?” 我給他那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忙搖頭道:“不,我不認識你。” 他又坐了下來,那時,顧船長走了過來,我和顧船長認識卻已很久,我們兩人,忙握著手,我說了一些在報上看到了他的船出事的話,反正在那樣的情形下見面,說的也就是那些話了。 顧船長和我說了幾句,拍著卜連昌的肩頭道:“你別難過,你還是先回家去,明天再到公司來集合,事情總會解決的。” 卜連昌的聲音和哭一樣,還在發著抖:“如果,如果我老婆,也像你們一樣,不認識我了,那……怎麼辦?” 我聽了卜連昌的話,幾乎想哈哈大笑了起來,我當時還不知道詳細的情形,這個人的神經,一定不正常。 顧船長嘆了一聲:“照你說,你和我們那麼熟,那麼,你的老婆,認得我麼?” 卜連昌道:“她才從鄉下出來不久,你們都沒有見過她和我的孩子。” 顧船長道:“不要緊,她不會不認識你的!” 我在一旁,越聽越覺得奇怪,因為顧船長無論如何不是神經不正常的人! 我忙問道:“怎麼一回事?” 顧船長道:“荒唐,我航海十多年了,見過的荒唐事也夠多了,可是沒有比這更荒唐的,我們竟多了一個人出來,就是他!” 我仍然不明白,卜連昌已然叫道:“我不是多出來的,我根本是和你們在一起的。” 顧船長道:“荒唐,那麼,姜經理如何也不認識你?你還是快說實話的好。” 卜連昌雙手掩住了臉,哭了起來。 我心中的好奇更甚,連忙追問。顧船長才將經過情形,向我說了一遍。 而我在聽了顧船長的話後,也呆住了。 我當時心中想到的,和顧船長在剛一見到卜連昌的時候,完全一樣,我以為他是躲在輪船上,想偷渡來的,卻不料輪船在中途出了事,所以,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兄弟!” 卜連昌抬起頭來望著我,好像我可以替他解決困難一樣。我道:“兄弟,如果你是偷渡來的──” 卻不料我的話還未曾說完,卜連昌的臉色,就變得十分蒼白。只有一個心中憤怒之極的人,才會現出那種煞白的臉色來的。 他厲聲叫道:“我不是偷渡者,我一直就是海員!” 他雙眼睜得老大,看他的樣子,像是恨不將我吞吃了一樣,他那種樣子,實令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同時,我多少也有些可憐他的遭遇。 是以,我雙手搖著:“好了,算我講錯了話!” 卜連昌的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他站了起來,低著頭,呆了半晌,才道:“對不起。” 我仍然拍著他的肩頭:“不要緊。” 卜連昌道:“顧船長,我想我還是先回家去的好,我身邊一點錢也沒有,你可以先借一點給我做車錢?” 顧船長道:“那當然沒有問題。” 顧船長在講了那一句話之後,口唇掀動,欲言又止,像是他還有許多話要說,但是卻又難以啟齒一樣。然而他倒不是不肯將錢借給卜連昌,因為他已取出了幾張十元面額的紙幣來。 卜連昌也不像是存心騙錢的人,因為他只取了其中的一張,他道:“我只要夠回家的車錢就夠了,我老婆有一些積蓄在,一到家就有錢用了!” 顧船長又吩咐著他,明天一早到船公司去。卜連昌苦笑著答應。顧船長走了開去,而在卜連昌的臉上,現出了一股極度茫然的神色來。 我在那一剎間,突然產生了一股十分同情之感來,我道:“卜先生,我的車就在外面,可要我送你回家去?” 卜連昌道:“那……不好吧!” 我忙道:“不要緊,我反正沒有甚麼事,而你又從海上歷險回來,一路上,你講一些在海上漂流的經歷給我聽,也是好的。” 卜連昌又考慮了一會,便答應了下來,道:“好,那就麻煩你了!” 我和他一起走出了機場大廈,來到了我的車旁。這時,其他的海員也正在紛紛離去,我注意到當他們望向卜連昌之際,每一個人的神色,都顯得十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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