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星際迷航·紅衫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有五發導彈飛過來了!”達爾一邊強忍著飛船俯衝引起的腹部不適,一邊努力地看著副駕駛位上的監視信息。 “我知道。”克倫斯基說。 “引擎功率已經降至最低,”達爾說,“我們的燃料耗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克倫斯基說。 “有什麼防守辦法嗎?”達爾問。 “它可是艘穿梭艇,”克倫斯基說,“看我的吧。”他猛地一轉舵。導彈們改變路線,分散了原始的陣型,繼續緊咬不放。 一條信息躍然出現在達爾的屏幕上:“三發導彈鎖定目標,六秒後擊中。” 克倫斯基仰起頭,彷彿在對著天堂喊話:“老天爺啊,老子可是個主角!別讓我死!” 這時,從無畏號發出一道光束,消滅了最近的那一顆導彈。克倫斯基操縱著方向舵,避開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和導彈殘骸。無畏號的脈衝光束又湮沒了其他四發導彈,徹底摧毀了它們。

“哎呀媽呀,居然真的有效!”克倫斯基說。 “你是不是後悔沒早一點知道自己開了外掛?”達爾饒有興趣地說。 穿梭艇的通訊機響起。 “克倫斯基,請回話。”另一端傳來了艾伯納西的聲音。 “我是克倫斯基,請講。” “我們的時間很緊迫,”艾伯納西說道,“你們把載體帶回來了嗎?” 載體?達爾尋思著,然後立刻想起赫斯特體內攜帶著一種侵入性的細胞,細胞的DNA其實是一段加密的信息,詳細闡述了弗爾山星右派領袖的最終願望和遺囑,如果這個信息公開了,很可能會中止弗爾山的宗教戰爭,這對於衝突中任何一個派別的領袖來說大概都是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才有那麼多戰艦前來圍攻,目的是摧毀這艘穿梭艇。 接著達爾意識到,在那一刻之前,這些事情都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但現在,所有的都成了現實。 “是的。”克倫斯基說,“我們帶回了載體赫斯特船員。但他病得很嚴重,艦長。我們只能勉強讓他別斷氣兒。” 達爾的副駕駛位上,一個錶盤開始閃爍。 “又來了三發導彈!”他話音未落,克倫斯基已將穿梭艇又切換到了新的規避模式。 “克倫斯基,這裡是首席醫學官哈特奈爾,”響起了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赫斯特船員的免疫系統對那些細胞產生了嚴重的排異作用,並且已受到了嚴重損壞。如果你們不及時把他送到無畏號上來,排異反應會導致生命危險,那些細胞也會死的。” “我們正在遭受襲擊,”克倫斯基說,“很難到達主艦!” 又一束脈衝光束從無畏號上發出,把三枚導彈瞬間化為烏有。 “克倫斯基,你們只管往無畏號衝,”艾伯納西說,“那些導彈我們來解決。完畢。”

“載體?”後座上的杜瓦爾發話了,“他的DNA裡攜帶了一段加密信息?這簡直太扯淡了!” “尼克·維恩斯坦可沒有多少時間來寫這一集的劇本,”達爾說,“饒了他吧。” “他連這個都寫了?”克倫斯基指著顯示屏說,上面是他們前方太空戰的情形。 “如果我還有機會見到他的話,一定痛扁他一頓。” “專心點,”達爾說,“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活著回到無畏號上。” “你覺得保爾森兒子的靈魂已經成功附在赫斯特原來的身體上了嗎?”克倫斯基問。 “啥?”達爾問。 “你覺得他們倆的互換成功了嗎?”克倫斯基問道。 達爾回頭看了看擔架上的那尊軀體,說:“我也不知道,也許吧?” “有'也許'就夠了。”克倫斯基說著,中止了飛船的規避模式,然後把加速桿推到頭,全力朝著無畏號直衝了過去。周圍的弗爾山的飛船集體朝著他們發射出各種導彈、光束和火箭彈。無畏號也像一棵聖誕樹一樣火力全開,盡可能地攔截了敵方的所有攻擊。

“這可真是個下策。”達爾對克倫斯基說道。克倫斯基死死盯著前方,仍舊義無反顧地駕駛著飛船朝著無畏號衝去。 “要么活要么死,”克倫斯基說,“別那麼多廢話!” “我還是更喜歡變成宿命論者之前的你。”達爾說。 一枚導彈擊中了右舷,把穿梭艇撞出了軌道。飛船的慣性阻尼器閃起了警示燈,強大的作用力把赫斯特、杜瓦爾和漢森甩得東倒西歪。 “別往槍口上撞!”杜瓦爾大吼。 “有意見提給作家!”克倫斯基回敬道。 “什麼狗屁藉口!”杜瓦爾說。又一枚導彈擦身而過,船體劇烈地搖晃起來。 穿梭艇從敵船的交叉射擊中躋身前行,繼續朝著無畏號飛去。 “機庫在艦尾,”達爾說,“我們方向不對!” “此時此刻我感受到作者對我這名飛行員的巨大熱情!”克倫斯基說完,駕駛飛船以反向斐波那契螺旋線的軌跡向無畏號俯衝。達爾看著無畏號的圖像在屏幕上一邊旋轉一邊變大,發出了一聲悲鳴。導彈嗖嗖地從艇旁飛過,穿梭艇搖搖晃晃地前行,好幾次都險些被擊中。達爾已經確信他們會在無畏號上一頭撞死時,飛船衝進了機庫,重重地撞在甲板上。船體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外部零件七零八落地掉了一路。

克倫斯基大籲一口氣,關閉了引擎。 “這才是集好劇。”他說。 “我死也不坐你的飛船了。”坐在後座的杜瓦爾說道。 “時間緊迫。”克倫斯基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達爾覺得他一定是被劇情操縱了。 “我們得把赫斯特送去醫務室。達爾,你和我抬擔架左邊。杜瓦爾,漢森,你們倆抬右邊。伙計們,跑起來!” 達爾扯開了固定搭扣,一把抓起擔架,動作的干淨利落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克倫斯基已經在劇情的影響下乖乖用赫斯特來稱呼擔架上的人了。 當他們抬著擔架沿著走道一路小跑時,傳來了無畏號受到攻擊的沉重爆炸聲。 “現在我們已經登艦,敵船就都把目標對準無畏號了。”克倫斯基說,“我們得抓緊。”飛船又更為猛烈地搖晃起來。

“我們等很久了。”醫學官哈特奈爾對沖進醫務室的四人說道。 “再晚一點連醫務室都沒了。也許整艘飛船都不會剩下。” 四人安放擔架的時候,達爾聽見自己說:“我們就不能撤退嗎?” “因為受到襲擊,引擎已經癱瘓了。”哈特奈爾說,“我們無處可逃。如果沒法盡快從他那裡獲取信息,我們都得死。行動!”他們抬起赫斯特,把他放在手術台上。哈特奈爾飛速敲擊著數據板,赫斯特的身子突然變得僵硬。 “好了,他的生理機能暫時停止了。”哈特奈爾說,“直到我們完成任務,他都會保持現狀。”他盯著手中的數據板,皺起眉頭說,“這些骨折和腦外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回來的路上可顛簸了。”克倫斯基說。 哈特奈爾看著克倫斯基,想說點什麼,但緊接著整條艦船傾斜了過來,除了赫斯特以外所有的人都摔倒在甲板上。

“噢,情況可真不太妙。”杜瓦爾說。 哈特奈爾的通訊機響了。 “這裡是艦長。”艾伯納西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來,“載體的情況怎麼樣了?” “赫斯特船員還活著,現在被冷凍起來了。”哈特奈爾說,“我正要對侵入性細胞進行取樣然後開始解碼。” 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 “你還得更快點,”艾伯納西說,“我們正在承受著無法承受的攻擊。我們現在就要得到解碼的信息!” “現在是不可能的。”哈特奈爾說,“最長的時限是多少?” 又是一陣震動,所有的指示燈都開始閃爍。 “我只能給你十分鐘,”艾伯納西說,“可別用光它們。”然後艦長中止了通訊。 哈特奈爾看著眾人說:“我們死定了。” 達爾實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我敢保證剛才那句話不是劇情讓他說的,他心想。

“安迪,”漢森說,“盒子。” “噢對,”達爾說,“盒子。” “盒子是什麼?”哈特奈爾問。 “給我一份樣本。”達爾對他說。 “為什麼?”哈特奈爾問。 “我把它帶到外星生物實驗室去,在那裡做解碼。”達爾說。 “在這裡我們有同樣的設備——”哈特奈爾說。 達爾看了克倫斯基一眼示意他幫腔。 “讓他去吧,哈特奈爾,”克倫斯基說,“不然我們全都會被你害死的。” 哈特奈爾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把他的取樣器扎進赫斯特的胳膊,然後將取樣瓶遞給達爾。 “給你。然後請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迪,”漢森說,“從這裡到外星生物實驗室一定會穿過六號甲板的。” “沒錯,”達爾扭頭對克倫斯基說,“請和我一起去吧。”

“誰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事?”哈特奈爾又問了一遍。達爾和克倫斯基則衝出大門來到走道裡。 “六號甲板怎麼了?”克倫斯基邊跑邊問。 “我們受到攻擊的時候似乎那裡總是會發生爆炸。”達爾說,“就像現在這樣。” “所以你又把我當護身符了對吧?” “不完全是。”達爾說。 六號甲板發生了爆炸,現在一片火海。 “走道被隔斷了!”克倫斯基大聲說道。 “到這裡來!”達爾說著,砸開了一扇通往貨道的大門。一陣爆炸產生的熱浪和衝擊波立刻湧進門內。一等克倫斯基進來,達爾就重重地關上門,這時門外又發生了一起爆炸。 “往這邊走。”達爾說道,接著他們繞開一輛輛運料車,在通往另一側甲板的貨道裡魚貫前行,終於再一次回到了主通道上。

柯林斯上尉看到達爾可顯得不怎麼高興。 “你來這里幹什麼?”她說。達爾沒理睬她,徑直走向儲藏室,把那個盒子取了出來。 “嘿!你可不能當著克倫斯基的面用這個東西!”柯林斯走過去想要阻止達爾。 “把她帶走。別讓她靠近這裡。”達爾對克倫斯基說。 “明白。”克倫斯基說。柯林斯猛地停下動作。 “把她的數據板拿來。”達爾說。克倫斯基照辦。 “還剩多久?”達爾把盒子放到感應區。 “七分鐘。”克倫斯基回答。 “足夠了。”達爾說著,把取樣品放進盒子裡,然後按下了綠色的按鈕。他走向克倫斯基,拿過柯林斯的數據板,登出她的賬號,又登入了自己的。 “現在該干嗎?”克倫斯基問達爾。 “等待。” “等多久?” “看造成戲劇化結果需要多久了。” 克倫斯基緊緊盯著盒子。 “所以當時我感染上梅洛維亞瘟疫的時候,就是多虧這玩意兒我才沒化成一攤水?” “正是。”達爾說。 “荒謬至極。”克倫斯基說。 柯林斯目瞪口呆地瞪著克倫斯基。 “你原來知道?”她說,“你本來不該知道這些的。” “現在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克倫斯基說。 盒子發出了“叮”的一聲,大量的分析數據流入了數據板。達爾隨意地掃了一眼說:“好了,回醫務室吧。”於是和克倫斯基衝出外星生物實驗室,穿過那條通道回到了六號甲板。 “我們快到了。”克倫斯基說,接著他們鑽出貨道,發現六號甲板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飛船猛地一震,六號甲板主通道塌了下來,砸向達爾,一片鋸齒般鋒利的金屬刺穿了他的肝臟部位。達爾默默地看著碎片,接著抬頭對克倫斯基說:“你非得說一句'快到了'。”他蠕動嘴唇斷斷續續地輕聲說道,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流淌。 “噢!天哪!達爾!”克倫斯基一邊喊著,一邊試圖把碎片取出來。 “停下。”達爾說。克倫斯基沒有聽他的。 “別動!”達爾用更大的力氣又重複了一遍。克倫斯基停了下來。達爾把緊攥在手中的數據板遞給克倫斯基。 “沒時間了。把這些結果拿去導入醫務室的電腦裡。別理會哈特奈爾的爭執。數據傳輸完畢之後,劇情會來收場的。一切都會實現的。但得先到那裡。快點。” “達爾——”克倫斯基欲言又止。 “所以我才要你和我一起行動,”達爾說,“因為我知道,不管我發生了什麼,你都可以挽回事態。快走吧。來個漂亮的大逆轉,克倫斯基,來個大逆轉。” 克倫斯基點點頭,拿過數據板,朝前狂奔而去。 達爾忍著傷口的劇痛躺在地上,在失去知覺之前,他一直在想著赫斯特應該能活下去,整艘飛船都能獲救,他的伙伴們將不用在劇情的蹂躪之下度過他們的餘生。只需要再以一個龍套的戲劇化死亡為代價就能實現大團圓。他的戲劇化死亡。 這交易很划算,他尋思著,努力打起精神,想要目睹一切的終結。很划算。救了他的朋友們。救了馬修·保爾森。救了無畏號。真的很划算。 但當視野漸漸變暗,最後變成一片漆黑時,一個念頭佔據了他僅存的意識。 都見鬼去吧,我想要活下去!它如此說著。 但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別演戲啦!”一個聲音說,“我們知道你醒了。” 達爾睜開了眼睛。 赫斯特正站在他面前,身邊是杜瓦爾和漢森。 達爾對赫斯特笑了。 “成功了,”他說,“是你。真的成功了。” “當然。”赫斯特說,“憑啥不能成功?” 達爾虛弱地笑了笑,想要坐起身但是做不到。 “你被固定在醫療椅上啦,”杜瓦爾說,“你的肝臟正在再生,然後還有大量燒傷的皮膚以及受損的胸骨需要修復。你要是知道動一下是什麼感覺的話一定不想再動了。” “我得這樣子待多久?”達爾問。 “四天。”漢森說,“你可真是太慘了。” “我以為我死定了呢。”達爾說。 “如果沒人救你的話你真的死定了。”杜瓦爾說。 “誰救了我?”達爾問。 又一張面孔映入視野。 “詹金斯!”達爾輕呼一聲。 “你剛好倒在貨道的大門外,”詹金斯說,“我就順手救了一下。” “謝謝你。”達爾說。 “沒必要謝我,”詹金斯說,“我只是為了自己才這麼做的。如果你死了,我就沒法知道你是否把消息成功轉達出去了。” “我轉達了。”達爾說。 “然後呢?”詹金斯問。 “事情進展順利,”達爾說,“我應該替她給你一個吻。” “呃,那還是回頭再說吧。”詹金斯說。 “你們倆在說啥?”杜瓦爾插嘴道。 “一會兒告訴你。”達爾說著,又扭頭對詹金斯說,“所以你已經從你的藏身洞穴回到了陽光下。” “是的,”他說,“過去的都過去了。” “太好了。”達爾說。 “而且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都成了英雄。”赫斯特說,“那條'信息'從我的身體取出來之後,由無畏號進行了一次廣播,結束了弗爾山的宗教戰爭。運氣真是太好了。” “真令人驚訝。”達爾說。 “當然,如果你追根究底的話一切都毫無意義。”赫斯特說。 “從來都沒有意義。” 當天的晚些時候,達爾的伙伴們都離開時,他迎來了又一位訪客。 “金科學官。”達爾打了個招呼。 “少尉,”金說,“你好點了嗎?” “醫生是這麼說的。”達爾說。 “克倫斯基上尉告訴我,是你破譯了密碼,這樣一來右派領袖最後的心願和遺言也得以公示天下了。”金說。 “我想是這樣,”達爾說,“雖然我無法問心無愧地將其當作自己的功勞。” “不管怎樣,鑑於你的勇猛和自我犧牲精神,我已經寫信向上級表彰你的功勳,”金說,“如果被認可的話——應該毫無懸念——你會得到晉升。所以請讓我提前對你說,祝賀你,上尉。” “謝謝您,長官。” “還有一件事情,”金說,“幾分鐘之前,我收到宇聯最高指揮部發出的絕密信息,我被授權當面宣讀給你聽,而且只能你一人聽。” “沒問題。長官,”達爾說,“我洗耳恭聽。” 金掏出了他的通訊機,按下屏幕的按鈕,朗讀著上面的文字。 “安迪,我不知道這些話能否傳達給你。尼克寫了這一幕的劇本,而我們也拍攝了這一幕,但顯然,它不會在電視上播出。我不知道只是攝錄下來是否足夠,而且我想你也沒有辦法告訴我一切是否如預料的那樣發生。不過如果計劃奏效的話,我想讓你知道兩件事。第一,我對你剛剛經歷過的一切表示非常抱歉——尼克覺得我們不得不把這一幕寫成這樣,不然觀眾就會質疑劇本。設身處地地想想,也許這個理由在你看來非常蒼白無力,但此時此刻,我們只能這麼做。 “第二,我對你、賈斯珀以及你們所有人的感激無以言表,你們為了我和我的家人做瞭如此大的努力。你讓我的兒子回到我身邊,也把我的一切都帶了回來。我們會遵守我們最後達成的共識。說過的一切我們都會做到。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是想再一次地說:謝謝你讓我們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下去。我們也會為你們做同樣的事情。此致敬禮,查爾斯·保爾森。” “謝謝你。”達爾沉吟半晌,對金說。 “別客氣。”金說著,收起了自己的通訊機。 “這真是條奇怪的訊息。” “我想你可以當它是一段密文。”達爾說。 “你能向你的上司報告裡面的具體內容嗎?”金問道。 “這是上帝發來的消息。”達爾說,“或者在我們看來最接近神的一個存在發來的。” 金上下打量著達爾。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無畏號正在發生一些連我都無從知曉的事情。”他說,“我想這也是其中之一。” “長官,恕我直言,”達爾說,“你不知道你這話有多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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