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到達預訂的套間時,發現有個不速之客也來了。 “安迪,我想你已經認識克倫斯基上尉了。”杜瓦爾用意味深長的語調說。她和赫斯特正一左一右被克倫斯基用胳膊環著。看上去兩人正在攙扶著克倫斯基。 “長官。”達爾說。 “安迪!”克倫斯基含糊不清地打了聲招呼,便掙脫開杜瓦爾和赫斯特,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來,用沒拿酒杯的手拍了拍安迪的肩膀,“我們在放假!所以就別管什麼軍銜高低啦。現在,對你來說,我就是安納托利。來,說一遍。” “安納托利。”達爾重複著。 “看,一點也不難,對吧?”克倫斯基說著,仰頭把酒一飲而盡。 “我還遠遠沒喝夠呢。”他說著,搖晃著走開了。達爾表情複雜地看著杜瓦爾和赫斯特。 “我們進酒店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他了,結果他就死皮賴臉地跟過來,像條水蛭一樣。”杜瓦爾說。 “吸飽酒精的水蛭。”赫斯特說,“他在我們到達之前就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了。” “吸飽酒精的色水蛭。”杜瓦爾補充說,“他胳膊搭著我的肩膀,這樣可以方便他襲胸。管他是上尉還是什麼的,我真想一腳踢爛他的屁股。” “現在的對策就是往死裡灌他,直到他沒力氣騷擾杜瓦爾為止。”赫斯特說,“然後我們就把他倒進洗衣槽裡。” “見鬼,他又過來了。”杜瓦爾不滿地叫了一聲。克倫斯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回到三人組身邊的,行進路線也歪歪扭扭。他停了下來讓自己站好。 “把他交給我吧。”達爾說。 “你說真的?”杜瓦爾說。 “當然,在他變得不能自理之前我會好好看管他的。”達爾說。 “爺們儿,我欠你一次口活。”杜瓦爾說。 “啥?”達爾沒反應過來。 “啥?”赫斯特同樣不明狀況。 “啊抱歉,”杜瓦爾解釋說,“以前在陸戰部隊裡,如果別人幫了你一個忙,你就得跟他說,你欠他一次性行為。如果是個小忙呢,就是打個飛機,中等的是口活,被幫了大忙你就得跟人家上床。只是個習慣成自然的表達方式而已。” “明白了。”達爾說。 “我得說清楚,才不會真的讓你快活呢。”杜瓦爾說。 “這才比較正常。”達爾說著,轉向赫斯特,“你呢?你也欠我一次口活嗎?” “我考慮考慮。”赫斯特說。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口活?”這時克倫斯基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噢,好吧,欠一次。”赫斯特果斷地說。 “好極了。”達爾說,“那麼你們倆一會兒見。”赫斯特和杜瓦爾立刻閃走了。 “他們去哪兒啦?”克倫斯基慢慢地眨著眼睛。 “他們在準備一場生日會,”達爾說,“你為什麼不坐下休息一下呢,長官。”達爾指著房間裡的一條沙發。 “安納托利!”克倫斯基強調說,“天哪,我最痛恨人們休假時還拿軍銜稱呼人了。”他重重地在沙發上坐下,奇蹟般地一滴酒也沒灑出來。 “我們都是服役中的好兄弟,對吧?哦當然,還有些是姐妹。”他四處張望著,尋找杜瓦爾的身影。 “我很喜歡你的朋友。” “我知道。”達爾說著也坐了下來。 “她救了我的命,你知道的。”克倫斯基說,“她是天使。你覺得她喜歡我嗎?” “不。”達爾說。 “為什麼?”克倫斯基痛苦地喊了一聲,“她難道喜歡女人嗎,或者喜歡其他的什麼?” “她和她的工作結婚了。”達爾說。 “噢,真好,她結婚了。”克倫斯基顯然沒有聽清楚達爾的話,又灌了一大口酒。 “你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達爾說。 克倫斯基用沒拿酒杯的那隻手做了個但問無妨的手勢。 “你怎麼能恢復得這麼快?”達爾問。 “你指什麼?”克倫斯基問。 “你還記得感染上梅羅維亞瘟疫的事嗎?” “當然,”克倫斯基說,“我差點就死了。” “我知道,”達爾說,“但一周後你就領著包括我在內的外勤隊執行任務去了。” “對啊,我康復了,你看,”克倫斯基說,“他們找到了有效的治療方法。” “是的,”達爾說,“我就是把治療方案給金司令官的人。” “是你嗎?”克倫斯基朝達爾驚呼一聲,接著緊緊地抱住了他。克倫斯基的酒從杯中灑出來,沿著達爾的脖頸往下淌。 “你也救了我的命!這房間的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愛你們大家!”克倫斯基哭了起來。 “別客氣。”達爾說著,盡可能優雅地把抽泣著的上尉從自己身上撇開。他意識到房間裡所有人都在有意地克制著,不要過於明顯地圍觀沙發上的鬧劇。 “我想說的是,即使治療很有效,你的恢復速度也快得令人吃驚。在我們共同執行的外勤任務中,你也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沒過幾天你又安然無恙了。” “噢,其實,你懂的,現代的醫療水平真的很棒。”克倫斯基說,“而且我的自愈能力一直都很強。這是家族遺傳。據說我的一個祖先曾經在斯大林格勒參加過衛國戰爭,大概吃了納粹二十發子彈,但仍然向著敵方陣地前進。這聽起來不像是真的,伙計。大概我也遺傳了這個基因吧。”他低頭看看空了的杯子,說,“我還得再去拿點喝的來。” “想想你所受到的頻繁傷害,能夠擁有這種自愈能力真是太可喜可賀了。”達爾斗膽說了一句。 “就是啊!”克倫斯基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真得感謝你!根本沒其他人注意到!我是說,這他媽的都是怎麼一回事?我可不是白痴笨蛋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但每次我去執行外勤任務都被折騰得奄奄一息。你知道我經歷了多少次嗎,像中彈之類的?” “過去三年裡總共三次。”達爾說。 “對!”克倫斯基說,“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屁事!你知道都發生了什麼。該死的艦長和金肯定有一個對我下詛咒的巫毒娃娃,或者其他類似的東西。”他呆坐著陷入了沉思,接著誰都能看出他已經昏昏欲睡了。 “巫毒娃娃啊,”達爾晃醒了克倫斯基,“你是這麼認為的啊。” “呃,不,不是字面意思。”克倫斯基說,“不然也太蠢了,對吧。就只是這種感覺。感覺只要是艦長和金覺得會出狀況的任務,他們一定就會說:'嘿,克倫斯基,這有一個非常適合你的外勤任務。'然後我就得出發,把內臟弄得千瘡百孔地回來。有半數的時間我都在幹這種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蠢事,你也覺得很蠢吧?我明明是個領航員啊,伙計。我他媽是個出色的領航員啊,我只想……領航啊,你能理解嗎?” “為什麼不把你的想法告訴艦長和金呢?”達爾問。 克倫斯基嗤笑了一聲,顫抖著嘴唇努力說道:“我到底能說什麼呢?”他說著,像一樣笨拙地晃動著雙手:“'噢不,我辦不到,艦長,金司令官。換換口味,讓別人去被戳眼球吧!'”他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每次接到命令的當下,我都覺得挺合理的,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達爾說。 “每次艦長讓我去執行外勤任務的時候,大腦某處總是下意識地就接受了。”克倫斯基一邊說著,一邊試圖理出頭緒。 “我總是很有自信,也理所應當地接受了讓個領航員去採集醫療樣本或者和殺人機器作鬥爭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當我回到無畏號上我就忍不住問自己:'我他媽的究竟在做什麼?'這一切都荒謬至極了對吧?” “我不知道。”達爾重複著那句話。 克倫斯基發呆了好一會兒,接著回過神來。 “不管怎麼樣,見他娘的鬼去,對吧,”他振作了起來,“我活下來了,在休假,而且還和我的救命恩人們待在一起。”他又朝著達爾沒羞沒臊地嚷嚷起來,“我愛你,伙計,我真的愛你。我們再去喝一杯然後找些姑娘來玩玩,我想要來一次口活,你也要來一次口活嗎?” “不用了,”達爾說,“已經有兩個人在等著我了。” “噢,那好吧,”克倫斯基說,“好極了。”接著把頭埋進達爾的肩膀重重地打起鼾來。 達爾抬起頭,看到他的四名同伴正低著頭看著自己。 “你們全都欠我一次口活。”他說。 “那還是喝一杯吧。”芬恩說。 “成交。”達爾說。他扭頭瞥了克倫斯基一眼。 “我們該拿這位睡美人怎麼辦?” “門外就有洗衣槽。”赫斯特滿臉期待地說。
註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