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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情切之誤

分歧者 维罗尼卡·罗斯 4221 2018-03-14
燈光亮起,我獨自一人站在水泥牆面的空蕩房間,瑟瑟發抖。雙腿一軟,我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胸膛。剛才進來時沒覺得冷,這會兒卻寒氣逼人,我使勁磨搓胳膊,想搓掉那些雞皮疙瘩。 以前我從沒覺得這麼輕鬆過。全身緊繃的肌肉頓時放鬆下來,我又可以自由地呼吸了。真不能想像跟托比亞斯一樣,閒來沒事時再走一遍“恐懼空間”。之前,在我的觀念裡,“重走'恐懼空間'”是無比英勇的行為,但現在看起來,那簡直就是有受虐傾向。 門開了,我站起來。麥克斯、艾瑞克、托比亞斯,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排成一隊走了進來。一小群人站在我面前。托比亞斯沖我微微一笑。 “翠絲,恭喜,”艾瑞克開口了,“你順利通過了最後的考驗。”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來——無法抖落被搶指著頭的回憶,眉心仍然感覺得到槍口的冰冷。 “謝謝。”我說。 “在去參加歡迎宴會之前,還有一件事。”說著他朝身後陌生人當中的一個擺了擺手,一個藍髮的女子遞上來一個小黑匣子。艾瑞克打開匣子,取出一個注射器,還有一根長長的針頭。 一看到它,我就緊張起來。針管裡的黃褐色液體讓我想起情境模擬前他們給我注射的東西。我應該已經打完那玩意兒了。 “起碼你不怕針。”他說,“這只是把追踪裝置注射到你體內,當然只有在'宣告失踪'的情況下,它才會被激活。” “經常有人失踪嗎?”我皺了皺眉頭,疑惑地問。 “不常有。”艾瑞克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是一項新發明,蒙博學派的好意饋贈,這一整天我們都忙著給所有無畏者註射,我猜其他派別很快就會效仿我們。”

我感覺胃裡一陣翻騰,不能讓他給我注射任何東西,特別是來自博學派的那些發明——說不定還來自珍寧呢。但我也不能拒絕。我若拒絕,他就會懷疑我的忠誠。 “好吧。”我喉嚨緊得難受。 艾瑞克手拿注射器和針頭走了過來,我撩起頭髮,頭歪向一邊。艾瑞克用消毒棉在我脖子上擦了擦,然後輕輕把針頭推進皮膚,我把臉扭向一邊。一陣劇痛蔓延過脖子,疼痛,但是短暫。他把用過的針頭放回匣子,又在註射部位貼了一層膠布。 “入會晚宴兩小時後開始。”他說,“你在新生中的排名,包括本派生在內,我們會隨後公佈,祝你好運。” 隨後,一小群人魚貫而行,走出房間,但托比亞斯逗留了一會兒。他在門邊停頓了下,招呼我跟上他,我於是照做了。基地深坑上頭的玻璃房間裡擠滿了無畏派。他們中的一些人正在頭頂的繩索上走著,有些在成群結隊地說笑。他沖我笑了笑,看這情形,他一定是沒有觀看我的情境模擬。

“聽傳聞說你只有七種障礙要面對,幾乎聞所未聞啊。”他說。 “你……你沒觀看情境模擬?” “在屏幕上看了。只有無畏派首領才能觀看完整的過程。看得出,他們對你印象深刻。” “怎麼說呢,七個總比不過四個令人印象深刻啊。”我應道,“但是也足夠了。” “如果你不是第一名的話我倒是有些意外了。”他說。 我們走進玻璃房間,人們仍然聚集在那裡,不過由於最後一個新生——我——剛才已經結束考驗走了,這會兒人已經稀落了不少。 沒過多久,大家就注意到了我,有人還指指點點。我緊緊靠在托比亞斯身旁,不過無法走得太快,免不了要接受一陣歡呼,接受人們好心拍我的肩,還有一些祝賀。看著周圍這些人,我意識到他們在我父親和哥哥看來有多詭異,而在我看來又是多麼正常,儘管他們臉上全都掛著那麼多金屬環,胳膊、頸部與胸部都是文身。想到這兒,我用笑容回應著他們。

我們沿著樓梯一路往下,去基地深坑。我咬著嘴唇說:“我有個問題,有關我'恐懼空間'的事,他們跟你說了多少?” “什麼也沒說,真的。怎麼了?”他說。 “沒什麼。”我把一塊鵝卵石踢到路邊。 “你得回宿舍嗎?”他問,“要是你想靜一下的話,那就跟我在一起,待會兒一起去晚宴。” 我的胃一陣扭絞。 “怎麼樣?”他問道。 我不想回到宿捨去,也不想讓自己怕他。 “走吧。”我說。 他帶上身後的門,脫下鞋子。 “喝水嗎?”他問。 “不了,謝謝。”我雙手交握在身前。 “你還好吧?”他說著摸了摸我的臉,手扶著我的側臉,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我的髮絲。他微笑著,捧起我的臉,親吻著我。一股熱流緩緩漫過全身,恐慌就像警鈴一樣在我胸腔裡嗡嗡直響。

他的嘴唇依然吻著我,手卻把我的夾克拉了下來。聽見衣服掉在地上,我退縮了,一下把他推了出去,眼睛一陣灼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那天在火車上他吻我時,並沒有這樣的感覺。我雙手摀在臉上,遮住了眼睛。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搖搖頭。 “別說你沒事兒。”他的聲音很冷,抓起我的胳膊,“餵,看著我。” 我把手從臉上拿開,抬眼看著他。他眼睛裡受傷的表情,還有因憤怒而緊咬的牙關,讓我大吃一驚。 “有時候我在想,”我盡可能平靜地說,“這對你有什麼好處。這好處……究竟是什麼。” “對我有什麼好處?”他重複著,往後倒退了幾步,搖著頭說,“你真是個笨蛋,翠絲。” “我才不笨呢,”我說,“正因為不笨我才覺得有點奇怪,這個世上有那麼多姑娘可以選,你偏偏選了我。所以你只是要找……嗯,你知道……就是那個。”

“那個什麼?找人上床嗎?”他怒視著我,“你要知道,如果我就是想干那事兒,我可能不會第一個考慮你。” 他這話好比掄拳狠狠擊中我的肚子。我當然不會是他第一個考慮的人——不是第一人選,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誘人的。想到這兒,我雙手貼緊腹部,扭過頭去,強忍住淚水。我不是會哭鬧的那種類型,也不是大喊大叫的那種。我眨巴了幾次眼,放下雙手,抬頭看著他。 “我還是走吧。”我輕聲說道,轉身向門口走去。 “別走,翠絲。”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去。我用力推開他,他又抓住我的另一個手腕,我們的雙臂就這樣交叉在兩人中間。 “我很抱歉剛才說出那種話。”他說,“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那種隨便的姑娘。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

“你是我'恐懼空間'中的一種恐懼。”我的下嘴唇顫動著,“這件事你知道嗎?” “你說什麼?”他鬆開我的手腕,那種受傷的眼神又回來了,“你怕我?” “不是怕你。”我緊咬下唇想讓它不要哆嗦,“是和你在一起……和任何男生在一起……以前我從來沒和人約會過……你比我大些,我不知道你的期望是什麼,而且……” “翠絲,”他堅定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錯覺,可這對我來說也是全新的。” “錯覺?”我一字一頓重複著這兩個字,“你是說你沒有……”我揚了揚眉毛,“哦,這樣子啊,我只是假定……”就是因為我被他深深吸引,總覺得所有人一定都迷戀他,“嗯,你懂的。” “這個嘛,你想錯了。”他眼睛看向別處,臉上泛著光,好像有些難為情,“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跟我說,說什麼都可以,真的。”他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手指冰涼,掌心卻是暖暖的。 “我比訓練時的樣子要溫柔些,我保證。”

我相信他,只是這與他的溫柔無關。 他吻在我的眉心、鼻尖,然後小小心翼翼地吻上我的嘴唇。我緊張極了,彷彿在體內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竄動的電流。我想要他吻我,我想要他這麼做;可是又害怕接下去會發生的事。 他的手移到我的肩膀,手指輕輕撫著繃帶的邊緣,然後皺起眉頭,往後退開。 “你受傷了嗎?”他關切地問。 “沒有,是刺的另一個文身,已經癒合了。我只是……想遮住它。” “我能看看嗎?” 我點點頭,喉嚨繃得緊緊的。我往下拉了拉袖子,露出肩膀。他低頭盯著我的肩膀看了一會兒,然後用手指撫摸著它。手指跟著我的骨骼起起伏伏,這部分骨骼比我想要的樣子突出多了。當他撫摸著我,我感覺所有他觸碰過的肌膚都發生了某種變化。有一種觸電般的感覺直達腹部。不只是恐懼,還有點別的。好像是一種渴望。

他揭起繃帶一角,目光在無私派象徵圖案上漫遊,然後笑了。 “我也有個一模一樣的,”他大笑著說,“在背上。” “真的啊?我能看看嗎?” 他按下繃帶遮住文身,把我的襯衫拉回來蓋住肩膀。 “你是讓我脫衣服嗎,翠絲?” 一聲緊張的笑從我的喉嚨裡咯咯地跑了出來:“只是……又不是全脫。” 他點點頭,笑容突然退去。他抬頭望著我的雙眼,拉開運動衫的拉鍊。衣服從肩膀滑落,他把它扔到寫字椅上。現在我不想笑了,能做的一切就是讓眼睛直直盯著他。 他眉頭蹙起,抓住T恤的下擺,一下子把它從頭上擼了下來。 一片無畏派的火焰蓋住了他右側上半身,但除此之外,胸膛上沒有別的文身。他的眼光慌忙移開。 “怎麼了?”我皺著眉問。他看起來有點不安。

“我不會主動讓別人看我的身體。”他說,“實際上,沒人看過。” “我想不通為什麼,”我柔聲道,“我是說,你看你。” 我圍著他慢慢轉了一圈。他的背上,文身的地方多過沒文的地方。每個派別的象徵圖案都在上面——無畏派的在脊柱最上面,無私派的正好在它下面,其餘三派的要小一些,在它們下邊。有那麼一刻,我凝視著代表誠實派的天平,象徵博學派的眼睛,還有代表友好派的大樹。他文上無畏派的象徵圖案是有意義的,那是他的避難所;文上無私派也說得過去,那是他的出生地——我也是這麼做的。但其餘三派呢,怎麼解釋? “我認為大家犯了一個錯誤,”他輕聲道,“在強化自己派別優點的過程中,開始貶低其他派別的美德。我不想這麼做,我想讓自己勇敢、無私、聰明、善良、誠實兼具。”他清了清嗓子,“我不斷努力,就是想做到善良。” “沒有人是完美的,”我低聲說道,“也不可能那樣,一件壞事消失,就會有另外一件來替代它。” 我用冷酷取代了怯懦,讓殘忍代替了軟弱。 我用指尖輕輕拂過無私派的圖案。 “我們必須要警告他們,越快越好。” “我知道。”他說,“我們一定會這麼做。” 他轉身向著我,我想要去碰碰他,可是又害怕他裸露的身體,害怕他也要我那樣子。 “嚇到你了嗎,翠絲?” “沒,”我沙啞地說,然後清了清喉嚨,“也不是。我只是……害怕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他的臉繃緊了,“我?” 我慢慢地點點頭。 他也點點頭,溫柔地拉起我的手,領著我的手放在他的腹部。他的眉毛耷下來,往上推著我的手,越過他的腹部,越過他的胸膛,然後停在他的脖子處。我的手掌強烈地感受到他皮膚的溫暖和平滑。我的臉滾燙,不停打著戰。他看著我。 “將來有那麼一天,”他說,“如果你還想要我,我們可以……”他頓了下,輕咳了一聲,“我們可以……” 我微微一笑,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就用胳膊環抱著他,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震動著我的臉,他的心和我的心跳得一樣快。 “你也怕我嗎,托比亞斯?” “怕死了。” 我轉過頭,親了親他喉結下面的凹處。 “也許以後你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恐懼空間'了。”我喃喃說道。 他低下頭,緩緩地親吻我。 “然後每個人都會叫你'小六'。” “老四和小六。”我說。 我們再次親吻,這次,開始讓人覺得熟悉——我們知道該如何更好地擁抱彼此。他的胳膊圈住我的腰,我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他的嘴唇壓上我的嘴唇。我們要好好記住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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