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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發條女孩 保罗·巴奇加鲁皮 7269 2018-03-14
安德森從他的公寓樓裡走出來的時候,卡萊爾已經在人力車上等得急不可耐了。他不停地左右張望,似乎想看穿身邊的每一片黑暗。安德森覺得這個人活像一隻膽小得過了頭的兔子。 “你看起來有些緊張啊。”安德森爬上車,開口說道。 卡萊爾的臉色十分陰沉,“白襯衫佔據了勝利酒店。所有東西都被沒收了。” 安德森朝上瞥了一眼自己的公寓。可憐的老耶茨選擇了這個遠離其他法朗的住所,“你損失了很多東西嗎?” “保險箱裡的現金,還有我沒來得及放在辦公室的一些客戶名單。”卡萊爾朝前面的人力車夫喊了一聲,用泰語告訴他目的地,“跟這些人談條件,你最好有些好東西。” “阿卡拉特知道我能給他帶來什麼。” 他們開始在潮濕的夜裡奔馳,路上的柴郡貓四散奔逃。卡萊爾朝後面看了一眼,想知道是不是有人跟踪他們,“現在還沒有對付法朗的官方聲明,但你也知道,名單上的下一個名字肯定是咱們。沒法確定咱們在這個國家還能待多久。”

“看看光明的一面吧。如果他們開始收拾法朗,阿卡拉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他們在黑暗的城市裡穿行。前方出現了一個檢查站。卡萊爾擦了擦前額,他像豬一樣不停地流汗。白襯衫朝他們打了個手勢,人力車開始減速。 安德森一陣緊張,“你確定這樣做能行?” 卡萊爾又抹了抹額頭,“馬上就可以知道了。”人力車停了下來,白襯衫包圍上來。卡萊爾飛快地說著什麼,又遞上一張紙。白襯衫們交流了一小會兒,然後謙恭地行了個禮,示意兩位法朗可以繼續前進。 “太讓人吃驚了。” 卡萊爾哈哈一笑,聲音中透露出他也鬆了一口氣,“只要紙上有個適當的印章,就可以產生奇蹟。” “阿卡拉特竟然還有影響力,真讓我吃驚。” 卡萊爾搖搖頭,“阿卡拉特可做不到這件事。”

路旁的建築逐漸為貧民窟所取代,意味著他們已經接近海牆。人力車繞過路上的一大塊水泥,這是從旁邊一家擴張時代飯店外牆上掉落下來的。安德森估計這幢建築過去一定十分漂亮。在月光下,它的樓層傾斜向上,一直延伸到很高的地方。但現在,它周圍遍布著貧民窟的簡陋房屋,大塊玻璃外牆上僅餘的玻璃碎片像閃光的獠牙。人力車在海牆的台階下面停住。成對的守護蛇神佇立在台階兩邊,靜靜地註視著把錢付給車夫的卡萊爾。 “跟我來。”卡萊爾走在前面,安德森跟著他踏上台階,他的手無意識地拂過蛇神的鱗片。從這座大堤的頂端可以看到城市的全景。遠處的王宮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幼童女王和她的僕人們所居住的內院被高牆圍住,但中間那座尖塔卻從高牆裡探出來,在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線。卡萊爾拽了拽安德森的袖子,“別發呆了。”

安德森望著下面黑暗的海岸線,有些猶豫,“白襯衫在哪裡?這個地方他們應該有很多人才對啊。” “別擔心。他們在這兒不敢亂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卡萊爾哈哈笑了幾聲,俯身鑽過在海牆上方環繞一周的繩纜,“跟上。”他手足並用地從凹凸不平的堤岸上爬下去,尋找前往波濤起伏的大海的道路。安德森繼續在這片空曠的區域搜尋著,仍然有些猶豫,但他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到達海濱線後,一艘扭結髮條快艇從黑暗中冒了出來,開始朝他們的方向轉舵。安德森差點驚跳起來,以為那是白襯衫的巡邏船,但卡萊爾低聲道:“是我們的人。”兩人在淺水區走了幾步,跳上船。快艇轉了個急彎,朝外海駛去。月光照在波濤上,海面像一張銀線織成的毯子。周圍只有波濤拍打船殼的聲音,以及扭結彈簧釋放能量時發出的滴滴聲。在他們的前方,一條駁船的陰影逐漸浮現。除了幾個LED指示燈之外,船上沒有任何光亮。

他們的快艇停靠在駁船舷側。過了一小會兒,上面放下一架繩梯,兩人沿著繩梯爬上黑乎乎的駁船。船員們恭敬地向他們行禮,有人帶領他們前往低層甲板。卡萊爾朝安德森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走廊盡頭是一扇門,衛兵站在門兩邊,向裡面的人報告說法朗來了。門隨即打開,裡面是一群人圍坐在一張大餐桌邊,所有人都在喝酒、談笑。 其中一個是阿卡拉特。另一個人,安德森對他有印象,是一名海軍將領,曾一再阻撓卡路里公司的船隻前往安格里特島。還有一個,安德森認為可能是南部地區的一名將軍。角落里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軍服的瘦削男人,他有一雙警惕的眼睛。還有一個…… 安德森倒吸一口冷氣。 卡萊爾低聲道:“跪下,顯示出敬意。”他已經跪在地上磕頭了。安德森也盡可能快地跪了下來。

頌德·昭披耶殿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兩個正在行大禮的法朗。 看到他們卑躬屈膝的模樣,阿卡拉特大笑起來。他繞過桌子,來到他們身邊,扶起兩人。 “這兒沒必要這麼講究禮節。”他微笑著說,“來,到桌邊來。這兒都是朋友。” “說得好。”頌德·昭披耶殿下露出微笑,向他們舉杯致意,“來喝一杯。” 安德森再度合十行禮,把頭盡量低下去。按福生的說法,頌德·昭披耶殿下殺的人比環境部殺的雞還多。在被指定為幼童女王陛下的保護者之前,他是一名將軍,他在東方所指揮的那些戰役以殘忍無情而聞名。有些人甚至認為,要不是他的出身如此平凡,他甚至可能會考慮推翻卻克里王朝,取而代之。儘管他沒那樣做,他卻一直在王座後面若隱若現,每個人都要對他磕頭。

安德森的心臟怦怦跳著。既然頌德·昭披耶殿下支持政權轉換,那麼一切就都有了可能。多年的搜尋和芬蘭的失敗之後,終於有了一個如此接近的種子庫。而隨著這個種子庫的發現,茄科植物、Ngaw以及其他無數個基因謎題都將獲得答案。眼前這個帶著可能是善意也可能是敵意的微笑與他乾杯的人,他手中掌握著通向這一切的鑰匙。 一個僕人給安德森和卡萊爾倒上酒。兩人與餐桌周圍的人們坐在一起。 “我們剛才在談煤炭戰爭的事,”阿卡拉特提示道,“越南人最近暫時放棄了金邊。” “那麼,這是好消息了。” 交談仍在繼續,但安德森並沒有用全部心思去聽他們在說什麼。他在偷偷摸摸地觀察頌德·昭披耶殿下。上一次他看到這個人是在環境部祭奠帕·色武布的寺廟外面,那時他們兩個都被日本人帶來的那個發條女孩吸引住了。作為幼童女王的保護者,市面上有很多他的照片,但他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要老一些。他臉上有一些因為喝了酒浮現出來的紅色斑點,雙眼下陷得很厲害,大概是傳言中他所喜愛的腐化生活造成的。福生說過,攝政王殿下在戰場上的殘忍與他私生活的墮落是相應的,而且,儘管泰國人都會在他面前磕頭,但他並不像幼童女王那樣得到每一個人的敬愛。現在,當頌德·昭披耶殿下抬起頭來,與安德森四目相對的時候,安德森覺得自己已經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了。

他以前見過像眼前這個人一樣的卡路里公司高級官員。那些手握大權、可以用禁運超級大豆的威脅讓一個個國家跪倒在他們腳下的人,這種人無不迷醉於自己手中的權力。這是個冷酷而殘忍的傢伙。安德森拿不准的是,有了這個人,幼童女王成年後究竟能不能真正得到權柄。看起來似乎不太可能。 餐桌旁的交談仍在進行,但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到這次夜間密會的真正原因。他們談論北方地區的豐收、中國在湄公河上游建立的水壩,等等。現在,他們又談起了三下機械公司最新設計的新型快速帆船。 “風向合適的時候,速度可以達到四十節!”卡萊爾興高采烈地敲著桌子,“折疊水翼,滿載貨量一千五百噸。我準備買它整整一支艦隊!” 阿卡拉特大笑起來,“我倒覺得空運才代表著未來,載重量極高的那種飛艇。”

“與這種快速帆船相比?我可不會把賭注全部下在飛艇上。在以前的擴張時代,大規模運輸向來是空運和海運相結合。我認為這一次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這些天來,人人想的都是新的擴張時代。”阿卡拉特的笑容消失了。他朝頌德·昭披耶瞥了一眼,後者幾乎難以察覺地微微點頭。貿易部部長於是直接對安德森說道,“王國的某重要人物反對這一進程。他們的無知是無可否認的,問題是這些人十分固執,給我們帶來了很大不便。” “如果你是在請求幫助,”安德森說,“我們十分樂意盡我們所能。” 又是一次停頓。阿卡拉特的目光再度飄向頌德·昭披耶。他清了清喉嚨:“然而,我們對於你們所謂的幫助仍然心存疑慮。你們過去的所作所為並不能給我們以足夠的信心。”

“這就像抱著一窩毒蠍上床睡覺。”頌德·昭披耶殿下補充道。 安德森微微一笑,“在我看來,你們身邊的毒蠍巢穴已經夠多的了。只要你們允許,其中一些巢穴完全可以被清除。對我們雙方都有利。” “你要求的價碼太高了。”阿卡拉特說。 安德森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除了那個權限之外,我們什麼都不要。” “還有那個叫做吉布森的人。” “這麼說你認識這個人?”安德森傾身向前,“你知道他在哪裡?” 餐桌旁邊的人全都安靜下來。阿卡拉特再次瞥向頌德·昭披耶。後者聳了聳肩,但這對於安德森而言已經足夠了。吉布森就在這裡,在這個國家的某一處,或許就在這座城市裡,而Ngaw毫無疑問是他的又一項成果。 “我們並沒有索要整個國家。”安德森說,“泰王國與緬甸或印度完全不同。它擁有自己的歷史,始終保持著獨立地位。我們對此十分尊重。”

眾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安德森暗自咒罵自己:蠢貨,他們怕的正是這個,你卻說了出來。他換了一個策略,“這是很好的機會,合作對雙方都有利。我們的人已準備好了為王國提供有效的幫助。一旦我們在這里達成協議,他們馬上可以出發。幫助你們解決邊境爭端、實現糧食安全——這是自從擴張時代之後從未實現過的。這一切都可以給你們。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機會。” 安德森停了下來。陸軍將領在點頭,而海軍將領則皺起了眉頭。阿卡拉特和頌德·昭披耶面無表情,他完全看不出他們的想法。 “請原諒。”阿卡拉特說。 這不是客氣的請求。衛兵們示意安德森和卡萊爾離開。轉眼間,他們就在衛兵的簇擁之下被帶到走廊。 卡萊爾兩眼盯著地面,“看樣子你並沒有說服他們。你能想到他們為什麼不信任你嗎?” “我有武器,還有賄賂用的現金,一句話就能上岸。只要他們能打開與普拉查手下的將軍們溝通的渠道,我就可以收買他們,給他們更好的裝備。他們在這場交易裡根本沒有任何風險!”安德森惱火地搖著頭,“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他們應該撲上來才對。這是我們提過的最為合理的提議。” “不是提議的問題,是你的問題。你,還有農基公司,以及你們該死的不良記錄。如果他們相信你,一切都好辦。如果不相信……”卡萊爾聳聳肩。 門開了,兩人再次受邀進入。阿卡拉特說:“感謝你撥冗前來。我想我們會認真考慮你的提議。” 這種禮貌的拒絕讓卡萊爾一下子垂頭喪氣。看到消息傳遞過去之後的反應,頌德·昭披耶殿下露出了微笑——能夠打擊這些法朗或許讓他很高興。更多的客氣套話在艙室中迴盪,但安德森幾乎聽不到。他被拒絕了。他曾經如此接近Ngaw的秘密,甚至可以一嚐它的滋味,可現在他們又抬高了壁壘。肯定有什麼辦法可以重開談判。他看著頌德·昭披耶。他需要一根槓桿,一種可以打破這個僵局的東西…… 安德森差一點大笑出聲。他找到了拼圖中缺失的那一塊。卡萊爾仍在失望地嘟囔著什麼,但安德森只是微笑著行了個合十禮,繼續尋找機會,一個可以讓談話略微延長一小會兒的機會,“我完全理解你們的顧慮。我們沒有得到足夠的信任。也許我們可以討論一些別的事,例如說,一個將我們的善意具體化的項目。不需要牽涉到過於巨大的利害關係。” 海軍將領皺起眉頭,“我們不需要你們手中的任何東西。” “請不要匆忙下斷語。我們的提議是善意的。暫且不提之前那個表示友好的計劃,假如你們改變了主意,想得到我們的協助,無論是一周後、一年後,還是十年以後,無論什麼時候,你們都會得到我們的全力支持。” “說得太好了。”阿卡拉特說。他嚴厲地看了那名海軍將領一眼,但臉上仍舊掛著微笑,“我們不需要傷害彼此的感情。請至少再喝一杯吧。把你從那麼遠的地方請過來,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到了分別的時候,我們沒有理由不將你當做我們的朋友。” 那麼,他還沒有完全出局。安德森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 很快大家又開始喝酒。卡萊爾許諾說,一旦目前的禁運狀態解除,他將從印度運來整船的藏紅花,送給在座的各位。阿卡拉特則在講故事:有個白襯衫想從三個不同的小吃攤位上收取三份賄賂,可他怎麼也算不明白這筆賬。安德森一直盯著頌德·昭披耶,等待一個跟他交談的機會。 頌德·昭披耶走到一扇窗前,向外看著海水,安德森走了過去。 “你的提議沒有被接受,真的很遺憾。”對方說道。 安德森聳聳肩,“能活著離開這裡我已經很開心了。幾年之前,哪怕我只是想和您見一面,恐怕也會被好幾頭巨像踩死。” 頌德·昭披耶大笑起來,“你對我們會讓你活著離開很有信心?” “可以說我有足夠的信心吧。賭一下而已,何況不見得會輸。”安德森說,“您和阿卡拉特都是可敬的人。即便我們沒能在所有方面達成一致,我仍然認為你們不會殺掉我。” “不會?這個房間里至少有一半的人建議說,把你丟到河裡餵魚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攝政王停頓了一下,凹陷的雙眼冷冷地盯著安德森,“這種事情差一點就發生了。” 安德森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猜您和您的海軍將領恐怕意見並不一致吧?” “今晚是這樣。” 安德森行了一禮,“我很感謝。” “先別急著謝我。我仍然有可能決定殺死你。你們這種人的名聲很糟糕。” “您是否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一些條件來換取自己的性命呢?”安德森略帶諷刺地問道。 頌德·昭披耶聳聳肩,“這不會對你有任何好處。你所擁有的東西中間,最值得我取走的就是你的命。” “看樣子,我不得不提供一些特別的東西了。” 那雙深陷的眼睛瞥了安德森一眼,“不大可能吧。” “並非如此。”安德森說,“我可以給您一些您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甚至可以今晚就給您送來。非常精美。或許並不適合有潔癖的人使用。但它的確令人驚嘆、極其罕見。這是否足以讓您不把我送去餵魚呢?” 頌德·昭披耶惱火地盯了他一眼,“你拿得出來,而我又沒見過,真有這種東西嗎?” “您樂意打個賭嗎?” “還在賭博,法朗?”頌德·昭披耶笑了,“你今晚冒的險還不夠嗎?” “當然不是這樣,我只是想方設法讓我的四肢留在身體上而已。考慮到剛才連我的性命都有可能丟掉,這一次幾乎算不上什麼冒險。”安德森直視著頌德·昭披耶的雙眼,“我願意賭一賭。您呢?” 頌德·昭披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向他的手下喊道:“我們的卡路里公司僱員原來是個賭徒!他說他可以給我看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你們大家認為怎麼樣?” 他的手下全都大笑起來。 “看來形勢對你非常不利啊。”頌德·昭披耶說。 “就算是這樣,我仍舊認為值得一賭。而且我樂意下很大的賭注。” “你是說錢嗎?”頌德·昭披耶撇了撇嘴,“我還以為我們談論的是你的性命。” “那麼,你覺得我的扭結彈簧工廠裡面的設計圖怎麼樣?” “只要想要,我隨時可以取走。”頌德·昭披耶有些不耐煩地捏了個響指,“就像這樣,然後,它就是我的了。” “那好。”安德森皺了皺眉——要么全贏,要么全輸,“要是我願意向您和您的王國提供我公司的下一代尤德克斯稻米呢?這算不算大賭注?而且不僅僅是大米,還包括未經絕育處理的稻穀。你的人民可以反復種植這種稻穀,直到它失去對銹病的抵抗力。我的命絕不會比這更值錢。” 房間安靜下來。頌德·昭披耶審視著他,“那麼,為了補償你的風險,如果你贏了,你想要什麼?” “我想繼續探討我們之前討論過的那個政治提案,條件與剛才提出的相同。我們都知道,這些條件對您和您的王國都是極為有利的。” 頌德·昭披耶瞇起了眼睛,“你真是個頑固的傢伙。好吧,要是你輸了,又不願意交出你說的尤德克斯稻穀,那該怎麼辦?” 安德森笑著朝卡萊爾揮揮手,“我想,如果我們沒用了,您會把我本人和卡萊爾先生送去給巨像分屍。這樣可以讓您滿意嗎?” 卡萊爾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這算是什麼賭局!” 安德森的雙眼始終注視著頌德·昭披耶,“唯一重要的賭局。我相信,如果我真的能讓他吃一驚,頌德·昭披耶殿下會信守諾言,而我們會把自己交到他手中,作為這種信任的象徵。這是完全合理的賭局。我們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頌德·昭披耶微笑起來,“我接受你的賭局。”他大笑著拍打安德森的後背,“讓我吃驚吧,法朗。還有,祝你好運。看到你的屍體被巨像踐踏,我會非常滿足。” 這一群成分奇特的人物走在街上,穿過整座城市。頌德·昭披耶殿下的隨員——這個身份讓他們輕易通過了所有的檢查站。意識到自己試圖阻攔的人究竟是誰的時候,白襯衫們無不驚叫出聲。 卡萊爾用手絹擦著前額,“天啊,你是個瘋狂的雜種。我根本不該同意向他們引薦你。” 既然賭局已經形成,風險也已確定,安德森也傾向於贊同卡萊爾的評價。免費提供尤德克斯稻穀的提議的確是巨大的風險。即便他的上級支持,財務方面的人也會反對的。一個卡路里特工的死活顯然沒法與輸出種子相提並論。如果泰國人開始出口這種大米,未來數年的收入都會受到大幅影響。 “沒什麼,”他低聲說,“相信我。” “相信你?”卡萊爾的手哆嗦著,“由著你把我送到巨像腳下?”他四下張望著,“或許我該馬上逃走。” “別白費力氣了。頌德·昭披耶已經給他的衛兵下了命令。如果我們現在改變主意想逃跑……”他朝身後正蹬著人力車的衛兵揚了揚頭,“一起步他們就會幹掉你。” 過了幾分鐘,熟悉的高樓逐漸映入眼簾。 “奔集?”卡萊爾問,“耶穌和諾亞在上,你是認真的?把頌德·昭披耶帶到這種地方來?” “冷靜點。說起來,這個靈感還是你帶給我的呢。” 安德森跳下人力車。頌德·昭披耶和他的隨員站在入口前面。頌德·昭披耶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這就是你想出來的最好的主意?姑娘?性?”他搖了搖頭。 “別那麼快下結論。”安德森示意他們應當進去看看,“請吧。抱歉,我們得走樓梯。這裡的環境配不上您的身份,但我保證,您的所見絕對物有所值。” 頌德·昭披耶聳聳肩,示意安德森領路。他的衛兵緊緊地簇擁著他,周圍的黑暗讓他們緊張。看到了頌德·昭披耶,樓梯間裡的癮君子和妓女紛紛跪在地上恐慌地磕頭。他們到來的消息迅速沿著樓梯向上傳遞。頌德·昭披耶的衛兵們分出一部分向樓上跑去,在黑暗中搜尋一切可能對殿下不利的因素。 酒吧大門打開。姑娘們紛紛跪下。頌德·昭披耶略微打量了一下周遭環境,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這就是你們法朗經常來的地方?” “正如我所說,這裡的環境並不是最好的。”安德森道,“請往這邊走。”他大步穿過房間,拉開一道簾子,露出裡面的一個舞台。 惠美子正躺在舞台上,男人們聚集在台下。發條女孩的身子在發光蟲的磷光下顫抖著。頌德·昭披耶突然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著她。 “我以為只有日本才有。”他喃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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