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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殺K星人

追殺K星人

王晋康

  • 科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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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 61700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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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追殺K星人 王晋康 4456 2018-03-14
李劍乘波音797趕到北京,在機場立即租了一架小蜻蜓雙座直升機飛到勁松小區。他已經近兩年沒回家,01基地的工作是超強度的,兩年下來,他身上那根弦幾乎崩斷了。伊凡諾夫將軍特批了兩天假期,讓他乘出差之機與家人團聚一次。 他確實累了。雖然在01基地同事們看來,他是個永遠不知疲倦的“機器人”,嚴厲精細,近乎不通人情,有著鋼鐵般的神經。但即使鋼鐵也會疲勞斷裂的。也許是假期讓他放鬆了心境,剛才在直升飛機的15分鐘航程中,他還抽空打了個盹,甚至作了一個短夢。他夢見妻子在民航客機上向他招手,小豹頭也從窗戶裡探出腦袋,忽然遠處的雲層裡浮出K星人的飛碟……然後是直升機駕駛員的聲音:“先生,到你家了,再見。” 他伸出左手食指,打開了公寓門上的指紋鎖。 200平米的屋內沒有一個人。他想起現在正是暑假,妻子一定領小豹頭出去遊玩了。小豹頭今年12歲,長成什麼模樣了?牆上一副照片看來是近照,小豹頭兩眼圓溜溜地,依在媽媽的身邊,妻子的面容仍如剛結婚時一樣嬌豔。

他的小腹處升起一股熱流,甩掉衣服走進浴室。他想洗掉旅途的疲勞,好好和妻子親熱一番。只有兩天假期,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 他剛進浴室,莫如慧就回來了。她一眼就看見沙發上有丈夫的衣褲,聽見浴室內有嘩嘩的水聲,立時感到心跳加快了。 “劍,你回來了?”她喜悅地問。在嘩嘩的水聲中,丈夫沒聽見。她忙從衣櫥裡挑出乾淨衣服,把髒衣褲口袋裡的雜物掏出來。褲兜里掏出了他的舊式勞力士手錶,那是結婚時買的一對情侶表,女錶正戴在自己的腕上。依照慣例,她對了一下表,兩個表竟然相差整3分鐘。她知道丈夫一向以嚴謹著稱,他手腕的勞力士絕對不會超過一秒的誤差,肯定是自己的表慢了,於是她順手把手中的表調快了3分。她始終不知道,在渴盼丈夫的情思迷亂中,她犯了一個可笑的錯誤,她調的不是自己的表,而是丈夫本來正確的手錶。這點陰差陽錯此後又放大為另一個錯誤。

水聲停了,丈夫披著雪白的浴巾出來,她立時撲進丈夫的懷抱,盡情熱吻著,身上有一種慾望勃勃跳動……門開了,小豹頭的腦袋探進來,嘻皮笑臉地說: “爸,媽,我什麼也沒看見!” 李劍笑著把他拉過來,也擁入懷中。 新浴過後,丈夫更顯得英氣逼人,渾身洋溢著喜悅,兩道劍眉,高鼻樑,眼睛炯炯有神。他身材頎長,穿上衣服後基至給人以單薄的印象,實際上他的胸肌臂肌十分發達,這是他的武警特種部隊教官生活的紀念。 吃晚飯時,莫如慧一直目醉神迷地看著夫君,她幽怨地說: “兩年了,小豹頭真想你呢。我看你把我們倆都忘了。” 李劍笑道:“我專意為你裝了三維可視電話,還不和真人一樣?” “再逼真也只是激光全息圖像,看得見,摸不著呀。再說,一年內你能打回來幾次電話?”

李劍啞然了。 01基地實行著極嚴格的電波靜默,不允許對外通信。他只有在出差時才能打回來一次電話。這些年,妻子實際是過著寡居的生活,真難為她了。 小豹頭沒有這樣細膩的離怨別緒。他興高采烈地和爸爸談天,說他們如何不喜歡萬能的機器人教師,如何拿一些怪問題作弄它們。比如:萬能的教師能不能造出一道它自己也解不開的難題?或者請它把全班同學按美貌程度排排次序,“這道題把機器人教師難住了,至今也答不出來。它們機器腦袋裡沒有關於美貌的積分程序!哈哈!”小豹頭得意地笑著,隨即蹦到另一個問題上,“爸爸,你的基地是乾什麼的,是解剖外星人的嗎?” 李劍笑著問:“誰告訴你的古怪想法?” “當然是我嘛。你的基地太詭秘。在信息共享的21世紀,你們的行為太不合群了,就像一群神秘的印度托缽僧人。”兒子很“哲理”地說。

李劍笑笑,沒有回答。 晚飯後,李劍給遠在山東的父母打了個長途,問問安好;又和北京的一群哥們儿通了話,那群哥們儿都失驚打怪地說他簡直失踪了,明天要好好聚一聚。李劍笑著說留待來日吧,這次是出差路過,總共不過兩天時間,你們不讓我和老婆親熱了? 轉過頭,見妻子淋浴已畢,情意綿綿地等著他。她的眼波流轉,嘴唇濕潤而性感。李劍把她攬入懷中,能感覺她的脈博在勃勃跳動。但這時兒子又闖進來: “爸爸,媽媽,看實況轉播的電視辯論,關於K星人的!” 兩人對望一眼,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隨兒子來到客廳。兒子已打開100英寸的巨幅液晶屏幕,一名男主持人宣布,由世界政府新聞發言人、天文學家科林·卡普和《環球電訊》報記者蒂娜·錢參加的關於K星人的專題談話即將開始。

攝影機已經準備好,演播廳裡的百名觀眾鴉雀無聲。蒂娜·錢最後一次檢查了化妝,收起鏡子。她是一個漂亮的混血女人,眼窩較深,鼻樑挺直,其它地方則如中國女子,黑髮黑眼珠,小巧的嘴唇,皮膚細膩潤澤。工作人員小聲宣布: “請注意,現在開始播發。” 卡普在椅子上挺直身子,擺出從容的微笑,實際上,他心中十分忐忑。他知道自己對付的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還有一個素以口舌鋒利、思維敏捷著稱的女記者!為了這次電視辯論,世界政府(當然是指少數知情人)已作了十幾天的準備。 攝影機開始絲絲運轉,蒂娜·錢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舉起砍伐之劍。 蒂娜·錢(譏諷地):謝謝科林·卡普先生的光臨。新聞界和公眾盼了兩年多,總算有一個負責的政府發言人來澄清我們的疑問。首先說明一點,我們之所以把談話地點選在西安,是因為這個十二朝古都的附近,正是所謂K星飛碟出沒較頻繁的地帶。現在請卡普先生講幾句話。

科林·卡普:誠如錢女士所言,這次答問的日期一再後延了。因為對所謂K星飛碟的調查工作需要時日,世界政府需要作出明確的結論。我向公眾致歉,相信通情達理的公眾會諒解的。 錢:希望在聽了卡普先生的解釋後,我也能劃歸“通情達理”的那一部分。 (眾笑)好,開始正題吧。眾所周知,三年之前,即2042年7月30日,世界政府發言人,即今天的卡普先生,曾激動地宣布,已經發現一艘外星飛船飛抵水星,帕洛馬天文台拍攝到了清晰的照片,人類與外星文明建立聯繫的偉大歷史時刻即將來臨。這艘飛船可能來自十億光年之外的某個星球,暫稱為K星,據該飛船尾蹟的紫移程度判斷,它在途中的速度接近光速,所以它肯定來自一個遠為先進的文明。卡普先生對我的這些敘述沒有異議吧。

卡普:不,沒有。 錢:我曾像一個易於激動的荳蔻少女那樣,急切地盼著K星人在水星稍作休整後來地球作客,他們是什麼模樣?是威爾斯筆下的章魚型?還是大腦袋,趾間有蹼,肚子下垂,心光可以發亮的E·T人?盼哪盼哪,K星人始終不曾露面,政府發言人的口氣也越來越含混不清。在信息透明的21世紀,這實在是一個十分奇怪十分醜惡的現象!現在請卡普先生明確回答,究竟K星人飛臨水星這件事是真是假? 卡普(困難地):十分抱歉,據兩年多的調查結果,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這艘K星飛船的存在。需要說明的是,政府當年的宣布並不是草率之舉,我們有飛船抵達水星的照片。雖說由於距離遙遠——當時水星與地球相距1.2億公里——又有太陽的干擾,照片不太清晰,但分析它在途中的速度變化,及它接近水星的方式,幾乎可以肯定它不是隕星或其它自然天體,而是一架由智能生物控制的運載飛船。但此後沒有任何它的信息。政府曾派遣了兩艘考察飛船在水星降落,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錢:那麼,你的結論? 卡普:我可以肯定的是,兩年以來,世界政府沒有收到所謂K星飛船的任何消息,也沒有K星飛船存在的任何證據。至於多次見諸報導的飛船飛臨地球的消息,只是人的心理作用,是上次錯誤宣布引發的連鎖反應。迄今未止,政府對所謂目擊者的多次調查都得到了否定的結論。 錢:那麼,你是否能痛快承認,上一次政府的宣布是一次錯誤,是本世紀最大的科學醜聞?就像上個世紀炒得沸沸揚揚的火星運河那樣? 卡普:恐怕還不能這樣說。不不,這並不是保存哪些人的臉面,那些照片的真實性至今還不能駁倒。也許,K星飛船的確曾到過水星,又悄悄離開了。 錢:我的天,他們萬里迢迢趕到太陽系,竟然對近在咫尺的地球毫不理睬,這可能嗎?要知道,這裡生活著銀河系唯一的智慧生物!如果換了我,我絕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卡普(冷冷地):我不敢說能猜透K星人的心理。相對於年輕的地球文明,他們很可能是十萬歲的老人了,可能已失去了好奇心;可能他們遵循著某種戒律,不去打擾低級文明的進程;可能飛船在水星上失事了,而殘骸我們沒有看到。 錢(譏諷地):可能他們是一群陰險的恐怖分子,目前偃旗息鼓,準備一朝猛撲過來? 卡普(冷淡地):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但我們期望隨著文明的進步,智慧生物的侵略性和殘暴性會隨之減弱。 錢:我不知道今天的電視觀眾是否會滿意,因為你給出的仍是一個不確切的答案,是幾種可能。但至少有一點,那就是世界政府並沒有有意隱瞞任何事實真相,是嗎,卡普先生? 卡普:是的。 錢:世界政府此後也不會向公眾隱瞞任何消息,所有信息將及時向公眾公佈,是嗎?卡普先生?

卡普:是的。 錢:我會記住你的保證。卡普先生,現在已不是20世紀了,那時,為了冷戰的目的,各國政府常常故意隱瞞或偽造外星人的消息,使人們至今只能面對撲朔迷離的歷史疑案而感嘆。在21世紀,人民有權了解真相。卡普先生,我說的對嗎? 卡普:完全正確。我還想說幾句題外話,希望不要因為這次錯誤使公眾走向另一個極端,從而否認外星文明的存在。近代科學已經形成一種共識:外星文明是肯定存在的,它們之所以迄今未走訪地球,僅是因為空間的遙遠,或時間的漫長。但總有一天,我們會把“與外星文明接觸”擺在議事日程上。當然,有些科學家認為,這種接觸不一定有利於地球文明的自然進程,這是以後的事了。謝謝大家。 攝影機停止轉動,蒂娜·錢和科林·卡普先生握握手,各自退出攝影室。卡普先生眉頭緊皺,似乎滿腹不快。而蒂娜·錢也怏怏地想:今天我沒有戰勝他。從他那兒得到的唯一肯定的回答,是政府不會隱瞞任何消息,而這恰恰是她最不相信的。 夜裡,莫如慧睡得十分香甜。夫妻久別重逢,他們剛才好好親熱了一番。但半夜裡她模模煳煳覺得身邊空著,勉強睜開眼睛,見李劍正在仔細端祥她的身體。夫君的這份情意讓她很感動,她瞇著眼,偷偷看著他。 停了一會兒,李劍悄悄披衣下床,到了兒子屋裡,莫如慧也悄悄披上睡衣跟在後邊。她看見丈夫仔細觀察著兒子,良久,丈夫悄悄抽身退回,她閃到一邊,見丈夫去了涼台,獨自仰望著星空,他的身體整個泡在一種沉重的憂思之中。 她不免暗暗擔心。三年前丈夫從武警部隊調到01基地,他似乎慢慢變了。他閉口不談自己的工作。回家後他仍是那個親切爽朗的李劍,但也常有憂慮浮出水面。她知道,丈夫的意志向來象彈簧鋼板一樣堅韌,那麼,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丈夫憂愁呢? 她笑著從後面撲過去,蒙住丈夫的眼睛。丈夫微微吃驚,隨後笑著攬住她,輕描淡寫地說: “睡不著,看看夜景。” 他已經換上了爽朗親切的笑容。莫如慧拉他回到床上,一口咬定聽見他在嘆氣。 “你為什麼發愁?是不是外邊有了相好?要不,工作上有什麼困難?你一定得告訴我。” 在妻子的死纏硬磨中,李劍一直笑著,取笑這些“女人的怪想法”。他總算把妻子哄安心了,枕著他的胳膊安然入睡。李劍則一直睜著眼,不敢驚動妻子,連胳膊發麻也不敢稍動。 在01基地的兩年中,他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個偏執狂。有時他甚至擔心妻兒是不是真的,甚至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可是,這種擔心能告訴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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