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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三章夢的效用

玻璃殺手傑克 亚当·罗伯茨 3387 2018-03-14
那天晚些時候,兩個女孩兒都和他們的MOHmie進行了交談。鏈接被轉接了一百多次,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有人偶然捕捉到信號並試圖查明信號源(沒有人能知道姑娘們的確切位置——危險!危險!),所以通信的質量並不怎麼好。不過他們的雙親還是認得出來的:兩個人挽著胳膊,飄浮在他們在太空中的一個綠色大球裡。 “你們一定想不到,我的MOHmie啊!”安全鏈接剛一接通戴安娜就叫道。 兩個MOHmie的笑容一模一樣,但只有MOHmie陰開口道,“我們有些想法,我親愛的——伊阿古都跟我們說了;警察也通過官方渠道聯繫了我們。” “真正的謀殺案啊!一個僕人——被謀殺了,而且沒人知道是誰幹的!” “我們都聽說了。我們知會了警察,告訴他們你會幫他們。”那兩張笑臉看起來真是一模一樣,就像一張幼兒園裡的三維疊加圖。

“我會解決的。”戴安娜驕傲地說,“不出——哦,一天,我就能解決,推導出個大概。一天半,我就能完全破解謎團。” “我們毫不懷疑。”MOHmie陰說,“你會幫她嗎,伊娃?” 伊娃悶悶不樂地說,“你們知道我還有博士學業要完成的。我離解決超行星的問題就差一步了。一個真正的解決方案!而且,最親愛的MOHmie,如果可以這麼稱呼的話——問題有大有小,有深有淺,你們養育我們就是為了解決問題,大小深淺總得有個排序吧?” “啊。不過——”MOHmie陰轉身看了看MOHmie陽,“哪個是大問題,哪個是小問題呢?超行星爆發是大問題嗎?因為它們又大又遠,還是說這恰恰讓它們變成了小問題?” 戴安娜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可是條人命啊。”她說,“大小深淺的價值判斷只有人類才有。而在人類社會,人命的價值應該是最優先的。”

“你可真會說胡話,妹妹。”伊娃說,MOHmie的偏袒讓她有些惱火,“你根本不在乎這個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對他你不會有任何感覺!怎麼可能有感覺呢?你都沒見過他。只不過是僕人中的一個而已。對你來說,這只不過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香檳超新星的問題對我來說也是一樣。” “人命比數據更重要。”戴安娜偽善地反駁道。 “見到屍體的時候——你哭了嗎?” 戴安娜惡狠狠地瞪了姐姐一眼,“別傻了。”她反駁道。兩位MOHmie的3D畫面微微發顫,正在兩個女孩兒的畫前微笑著。 “還有件事,MOHmie。”伊娃說,“這件事確實讓我挺迷惑的。考慮到你們為了我倆的安全所費的這些事……” “當然。”MOHmie陽說,“沒有什麼比你們兩個姑娘更寶貴了。整個家族的未來都要靠你們倆。”

伊娃微微一愣,但她還是繼續道,“當然,當然,不過……考慮到這一點,有個人就在我們眼前被暴力謀殺了,真真正正的近在咫尺,你們不是更應該警覺嗎?不是更應該……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更應該把我們從這裡弄出去?” MOHmie陽終於開口道,“弄出去?不,不。你們需要重力,親愛的姑娘們。” “沒有針對你們的威脅,我親愛的姑娘們。”MOHmie陰附和道,“所有僕人都服用了CRF。所有條件考慮得都很周全。” “不是一般的周全。”MOHmie陽同意道。 “傷害你會讓他們覺得還不如砍掉自己的腿!這個不用擔心。至於這起謀殺——嗯,只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而已。還有誰比你們兩個更擅長解決問題呢,我親愛的?”

“還有安娜·唐克斯·餘。”伊娃低聲說。通訊結束了,戴安娜也聽到了這一句,但她選擇置之不理。置之不理,外加嗤之以鼻。能有—半那樣的機會,餘都會搶破頭的(真真正正的搶破頭,毫無疑問)。這還真是相當的侮辱人,真的,事實上——她姐姐居然提到了那個大臉白痴。距離家族背叛罪可不遠了;而且,說什麼安娜·唐克斯·餘的解謎能力勝過她也很讓她傷心。另一方面,如果戴安娜直接反駁,或者有所反應,任何反應,伊娃都會對此大加嘲諷;說不了幾句就會變成“你愛她” “你想和她結婚”之類的。和她結婚!戴安娜都沒見過她的真人。說得好像伊娃就真知道愛是——什——麼一——樣!她那個人就像彗星一樣冰冷,滿腦子的理性思考數據分析,簡直就像個人工智能。

當然,他們倆每次都吵不了多久。兩個姑娘一起祈禱,互相吻別,然後就又回到了各自的床上。 伊娃很容易睡著。兩個姑娘都很能睡:入睡對她倆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問題是重力,以及如何保持住睡眠。)如果說戴安娜沒有入睡,而是在腦子裡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那絕不是因為她太過興奮睡不著覺。真正的理由要實在得多,她只是想要在進入夢鄉前處理一下白天接收到的信息。 夢!任何人工智能都可以處理數據,得出假設的模式範例。不過,沒有人工智能能夠通過與混沌系統的互動憑直覺直接得出結論,也很少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這就是伊娃和戴安娜的特殊之處。當然,這種特殊能力他們的兩位MOHmie也有;家族的其他成員也都有,不過程度要欠缺得多——這可算作是他們家族成功的基礎。阿金特家族直接為烏蘭諾夫家族服務,看看這給他們帶來了多少財富!說到夢——夢都是在大腦休息階段由神經隨機震盪所產生的。夢就是影像、感覺、理智與恐懼的回收循環,這沒什麼特別的。關鍵不是夢(肥料,心理震盪,在隱喻的透明浴缸中不斷攪動的金屬棒),而是心裡的問題解決機制在夢中呈現出的東西。夢會反複測試心靈得出的結論,將適應性不良的部分丟回浴缸重新修改。夢就是解決問題的心理準備——所以我們才進化出了做夢的功能,因為解決問題的能力具有高度適應性,是進化的強勢選擇。夢會將個體從對一般感覺的依賴和偏見中隔離出來,引誘她遁入邏輯的軌道。夢是非常實用的。

做夢是這兩個女孩子能力的中心,不是因為夢裡的內容,而是因為他們解釋夢境的力量。 戴安娜喜歡在沉入私人的夢想空間前先準備好思緒,她會在心裡梳理白天發生的事情,重溫自己聽到、看到、想到的東西,以及自己對這些東西的情緒反應。自己居然感覺那麼地不滿,真是奇怪,是因為那屍體本身。她本以為直面死亡會讓她感到一種很深的衝擊力,結果她感受到的卻是失望。不過也許這確實具有更深層的含義,也許那真正深處的感受確實是失望。高潮的節奏——愉悅與絕望,性與痛——這都是生命的特徵。死亡只能算是一種沒有什麼高潮的結局而已。 都無所謂啦,反正明天自己就要開始調查自己的謀殺謎案了!毫無疑問,自己一定能解決問題,真是太太太令人興奮了。

鎮靜下來後,她立刻就進入了夢鄉,當然會做夢了,她總是會做夢的。 她看到了整個太陽系,那不可理解的廣闊空間。居住著人類的行星;還有幾億個飄浮在太空的球體與房屋——肥皂泡一樣的東西,在陽光下泛著綠色和赭石色——基本上都是塑料的,原材料由不計其數的工廠提取自矽酸鹽和海藻油。這種失重房屋有幾種:一部分是莊園,空間廣闊,人煙稀少;更多的則是石屋,挖空的小行星和石頭衛星;不過數量最多的,還是棚戶區球體——廉價的氣球,外壁是只有幾英寸厚的透明塑料,裡面擠滿了窮人中最窮的部分,吃的都是他們所能弄到的任何植物長出的菌塊。穿過狹窄的街道和擁擠的房屋:菌塊沐浴在陽光中,幾百張緊貼在牆上的臉看著你經過。其中很多人都臟兮兮的,皮膚非黑即灰,要么就還青一塊紫一塊,長期暴露在無情的日光輻射之下,起泡、結痂。還有……

等一下,這裡有點不對勁。 戴安娜忽然想到,在夢中,她通常不會夢到這麼大的場面。這更像是伊娃擅長的東西:廣闊的空間,軌道力學,遙遠的星空……戴安娜的夢境通常都是比較親密的類型。可這一次,她卻到了這兒,進入了整個太陽系。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很想知道為什麼自己能這樣飄在太空中看風景而且還不會死。隨即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艘太空船;是個白色的(為什麼要是白色?)小飛行艙,側翼上銘刻著三個大字——超光速。更奇怪的是,她的飛船還扇動著翅膀、尾翼、葉片——翅膀一——在太空裡?葉片在失重空間完全沒有用處。可那些東西都在:全套都在,都在她的飛船上。為什麼? “我這是要去哪兒?”她問自己,答案如迴聲般向她飄來:“到太陽里去。”飛過房屋球體,掠過數万億的人口,她看到了太陽。太陽長了一張人臉;不過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勒隆,那個被謀殺了的隨侍。可是不知為何,戴安娜就是知道,那就是勒隆,毫無疑問。

“我的飛船很結實。如果飛進太陽——”她想,“就相當於我打爛了他的頭殺了他。這有關係嗎?” 有關係嗎?那個聲音說:“碎片會飄散開來,毀滅全人類,那有關係嗎?” 有關係嗎?她忽然醒了過來,大口地喘著氣。但她的心裡卻很平靜;屋子也很安靜。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是因為重力的壓迫。飛行,她想,還有翅膀、尾翼、葉片。真怪。她想了想夢境,然後就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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