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埃及三部曲一:謀殺金字塔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你真是美名遠播。”奈巴蒙對帕札爾說,“你不稀罕財富,也不向強權低頭,總之,法律是你每天的食糧,廉直是你的第二天性。” 對御醫長這番謅媚的話,帕札爾僅冷冷以對。 “這不是當法官最基本的條件嗎?” “當然了,當然……所以我才會選中你。”奈巴蒙有點尷尬。 “這麼說我應該受寵著驚嘍?” “我相信你一定會秉公辦理。” 帕札爾從小就不喜歡笑容虛偽、態度造作、滿口甜言蜜語的人,他對這個御醫長真是反感到了極點。 “有一件天大的醜聞就要爆發了。”奈巴蒙壓低了聲音,彷彿不願讓書記官聽到,“這件醜聞將鈕曲整個醫界的形象,使所有的醫生蒙羞。” “請你說清楚一點。” 奈巴蒙轉身看了亞洛一眼。於是,帕札爾便作勢要他退下。奈巴蒙這才問道:“起訴,開庭,繁重的行政程序……這些形式化的作業難道不能避免嗎?”

帕札爾沒有答腔。 “你當然想多知道一點內情,我明白。但是你能答應保密嗎?”帕札爾盡量克制著不發火。 “我有一個學生奈菲莉因為犯了錯,遭到我的懲罰。她到底比斯本應更加謹慎,多向能力更強的同僚討教,不料她卻令我太失望了。” “她又犯了錯嗎?” “她一步比一步錯得更離譜。她不但亂收病人,開出不適當的處方,還設立私人實驗室。” “這犯法嗎?” “沒有,但是以她的財力,根本不可能做到這樣。” “這是眾神對她的眷顧。” “帕札爾法官,不是眾神,而是一個卑賤的女人莎芭布,她是孟斐斯人,經營了一家啤酒店。” 奈巴蒙嚴肅緊張地說完後,原以為法官會義憤填膺。然而,帕禮爾卻似乎毫不在意。

“現在的情況很叫人擔心,”御醫長又說,“總有一天真相會洩漏,將會連累一些有名望的醫生。” “比如說你自己嗎?”帕札爾語氣中不無諷刺。 “當然了,因為我是奈菲莉的老師!我不能再保持沉默、太冒險了。” “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該扮演什麼角色。” 奈巴蒙這才說出了他找帕札爾的目的:“你只要暗中強力干涉,就能解決這個麻煩了。既然莎芭布的酒店在你的轄區內,她又以假身份在底比斯工作、你何愁找不到起訴理由。如果奈菲莉依然故我不收斂一點,你就以重罰威脅她。她有了戒心以後,便會安分守己地當個村落小醫生了。不過呢,我當然不會要求你免費幫忙。 我會給你一個遷升的大好機會,你的前途也會更加看好。 ““感激不荊”

“我就知道跟你說得通。你年輕、聰明、有野心,不像其他許多法官什麼都講法,甚至已經到了不合理的地步。” “我要是失敗了呢?”帕札爾故意問道。 “我會出面告奈菲莉,由你開庭審理,陪審團的人選我們一起決定。但是我不希望走到這步田地,因此你得展現你的說服力。” “我一定盡力而為。” 奈巴蒙鬆了一口氣,對自己的做法感到慶幸。他沒有錯估了這個法官,“我很高興自己找對人了。在我們這種高級分子之間,沒有什麼排除不了的困難。” 神奇的底比斯!在此他嚐到了幸福與悲痛。迷人的底比斯!仙境般的夜過後,便是璀璨亮麗的黎明。無可逃避的底比斯!命運之神數度使他重返舊地調查事實真相,偏偏真相又有如受到驚嚇的蜥蜴,早已逃得無影無踪。

他在渡船上遇見了奈菲莉。帕札爾又緊張又擔心,但她並沒有趕他走。 “我當初不是隨便說說而己。我們本來不應該再見。” “你比較不想我了嗎?” “一點也沒有變。” “你這是在折磨你自己。”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只要是為了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痛苦,我也難過。再次見面徒增感傷,你覺得必要嗎?” 帕札爾不願她誤會自己又耍來糾纏她,趕緊澄清:“我這次完全是以法官的身份來見你的。” “我犯了什麼罪?” “接受一名妓女的慨贈。奈巴蒙堅持不讓你擴大行醫範圍,而且要你將重症病人交給其他醫生診治。” “否則如何?” “否則他會以違反醫德為理由,禁止你繼續行醫。”

“這有幾分的威脅性?” “奈巴蒙很有影響力。” 對於奈巴蒙的不善罷甘休,奈菲莉也只是無奈。 “之前他沒有整垮我,現在他又不許我與他抗衡。” 帕札爾小心翼翼地問:“你要放棄嗎?” “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奈巴蒙相信我能說服你。” “他不了解你。” “所以我們運氣不錯。你信任我嗎?” “絕對信任。” 帕札爾聽著她溫柔的聲音,感到無比陶醉。她這不是拋開了冷漠的外表,給了他另一種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神了嗎? “奈菲莉,不用擔心,我會幫你。” 他陪著她走回村子,心裡只希望這條路水無盡頭。 暗影吞噬者放心了,帕札爾這趟出門似乎完全是為了私人因素。他不是要找第五名退役軍人,而是想追求美麗的奈菲莉。

由於凱姆與拂拂之故,暗影吞噬者行動時不得不萬分謹慎。 最後察訪的結果,他相信第五名退役軍人若非已經死亡,便是逃到了遠遠的南方,再也不會有人提起他。反正只要他不說話就行了。 然而,他仍繼續跟踪帕札爾,以防出了任何差錯。 狒狒顯得焦躁不安。凱姆環顧四周,只有農夫和驢子、修築堤防的工人,此外並末發現異樣。但是拂拂警察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凱姆於是更加小心防範,並往帕札爾與奈菲莉走去。這是他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了上司。這名年輕法官是理想的化身、烏托邦的使者,他既堅強又脆弱、既踏實又愛作夢,但無論如何,他從不偏離正道。他一個人並無法滅除人性的邪惡,但是他能遏止這股惡勢力的蔓延,也因此使得那些蒙受冤屈的人有了希望。

凱姆真希望他不要插手管這麼危險的事,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毀滅。可是眼看那些可憐的傢伙死得不明不白,又怎麼能怪他呢?只要平民百姓死後不遭人唾笑,只要法官不讓財大氣粗的大人物享有特權,那麼埃及的光芒便能繼續輝耀大地。 奈菲莉和帕札爾都沒有說話。帕札爾一直以來便夢想著能和她手牽著手散步,就像今天這樣,只要兩人在一起,什麼話也不必多說。他們的腳步一致,彷彿默契十足的伴侶。他何其有幸能偷得片刻如天神般的幸福、竊取一個比真實更為可貴的奇蹟?奈菲莉輕快地走著,像空氣一樣:她的腳好像在地面飄動似的,一路走來毫不疲累。能夠陪她一段,帕札爾感到無上的榮幸;若非自己必須堅守法官崗位,對抗即將來臨的風暴,他真想就此隱姓埋名、全心全意地服侍她。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奈菲莉比較不排斥他了。或許她需要兩個人在一起時的這種沉默,也或許她會漸漸習慣他的熱情、只要他不開口。

他們倆走進了實驗室,正在挑揀藥草的卡尼興沖沖說道:“收成太豐富了。 ” “恐怕沒有用。”奈菲莉遺憾地說,“奈巴蒙想阻止我繼續行醫。” “要不是法律不許向人下毒……我就……”“御醫長不會如願以償的。我會插手管這件事。”帕札爾十分堅定地說。 “他這個人比毒蛇還恐怖,你惹他,他照樣咬你。”卡尼雖然氣憤,卻也著實為法官擔心。 “有新藥材?” “神廟給了我一大塊地種植藥草,現在我就是他們正式的供應者了。” “這是你應得的,卡尼。” “這可沒有忘記調查的事。有一次,我剛好有機會和負責人口普查的書記官聊天,不過據他說,這六個月來工作坊和農場都沒有僱用過孟斐斯的退役軍人。

老兵退伍後一定要報到,不然就會喪失他的權益,這麼一來就等於把自己陷於絕境了。 ” “這個老兵太害怕了,他寧願窮苦也不敢公然出現。” “他要是到外地去了呢?” “我相信他一定還躲在河西地區。”帕札爾依舊十分肯定。 帕札爾心中的矛盾令他苦不堪言。一方面,他覺得輕鬆,甚至幾乎是快樂;另一方面,卻又消沉難過。再見到奈菲莉,她也變得更和善、更容易親近,使得帕札爾有了重生的喜悅:但是他也知道她不會嫁給他,便不免失落絕望了。 為了她、為了蘇提、為了美鋒的事情,他暫時沒有時間多想。布拉尼的話提醒了他,埃及的法官理應為他人獻身。 這天,底比斯西區的后宮舉行了宴會,慶祝亞洲遠征隊伍凱旋而歸,人民得以重享太平,並齊聲歌頌偉大的拉美西斯大帝與大功臣亞舍將軍。所有的織布女工、樂師、舞者、琺郎專家、教師、美髮師、插花藝術家都在花園裡逛著,一邊閒聊一邊享用點心。

她們欣賞著別人的衣飾,相互忌妒、相互批評。 帕札爾來的真不是時候,不過他還是見到了艷光四射、使眾人黯然失色的后宮女主人。化妝技術無懈可擊的哈圖莎,對於這些仕女們不盡完善的彩妝顯得很不屑。 身邊眾人的阿澳奉承,也都被她一句句帶刺的話給駁了回去。 “你不是孟斐斯那個小法官嗎?”見到了帕札爾,她難掩驚訝。 “很冒昧在這樣一個時刻來打擾你,但能否請王妃殿下移駕,我們私下談談?” “太好了!這些個社交活動真是無聊死了。我們到池塘邊去吧。” 這個正經莊重的法官是何等人物?竟能三言兩語便征服了高高在上的王媳。 哈圖莎很可能只是跟他玩玩,過後便會把他像斷了手足的玩偶一樣丟棄。總之,這名異邦女子的荒誕行徑是令人難以逆料的。 水池裡一朵朵自蓮與藍蓮在微風中搖曳。哈圖莎和帕札爾走到遮陽傘下的帆布摺椅處,坐了下來。 “我們這般不遵守禮儀,一定會遭來鬧言闊語的,帕札爾法官。”王妃打趣著說。 “我很感激你。” “這麼說你會開始喜歡我這后宮的富麗堂皇嘍?” 哈圖莎這些刻薄戲謔的言語,帕札爾只是聽若網聞。 “美鋒這個名字你聽過嗎?” “沒有。”王妃無趣地回答。 “戴尼斯呢?” “也沒有。你是來偵訊的?” “我很需要你的證詞。” “據我所知,這兩個人並不是我手底下的人。” “戴尼斯是孟斐斯的主要運輸商,他接到了你下的一道命公”“那又怎麼樣?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小事?”哈圖莎開始有些不耐煩。 “可是就在前來底比斯的貨船上,發現了失竊的官糧。” “這我就不懂了!” “貨船、谷糧和蓋了你的章的運輸令都被查封了。” 哈圖莎覺得帕札爾意有所指,不自禁地提高聲量喝問:“你是在指控我偷竊?” 帕札爾則溫言答道:“我希望你能解釋。” “誰派你來的?” “是我自己來的。” 哈圖莎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法官有這般膽量,“你自己來的……我不信!” “你錯了。” “他們又想害我,而這次利用的卻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又容易操控的小法官!” “侮辱並惡意中傷法官,必須接受杖刑。” 哈圖莎簡直氣瘋了,他竟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帕札爾一切依法行事,並不在乎王紀的氣惱與要挾,“跟一個犯了法與庶民同罪的王紀。何況你還涉嫌侵占國家的官糧。” 王妃呸的一聲,“我才不管。” 帕札爾仍耐著性子解釋:“涉嫌不代表定罪,所以我等著聽你為自己辯護。 ” “我不會低頭的。” “你如果是無辜的,有什麼好怕?” “你竟敢懷疑我的清白!” “事實擺在眼前。” “你太過分了,帕札爾法官,實在太過分了。”她怒氣沖衝站起身,頭也不回便往前走。一旁的朝臣紛紛閃避,惟恐這把怒火延燒到自己身上。 三天后,底比斯大法官接見了帕札爾。大法官是個正值壯年、頭腦冷靜的人,很快就要接任卡納克神廟的大祭司。他詳細地將文件資料看了一遍,向帕札爾讚道:“你做得非常好,不論內容或形式都很用心。” “這裡不是我的轄區,因此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你若認為我有必要參與,我會立刻開庭。” “你本身有什麼看法?” “谷糧的非法交易確實存在。不過,與戴尼斯似乎無關。” “警察總長呢?” “他可能知情,至於知道多少則很難說。” “哈圖莎王妃呢?” “她堅決不作任何解釋。” “這可就麻煩了。”大法官沉吟道。 “公文上的確有她的印章,無法做假。” “當然,但是是誰蓋的呢?” “她自己。那是她戴的手指上的私人戒櫻和宮裡其他重要人物一樣,她的戒印是從不離身的。” “接下來我們將會步步艱難了。”大法官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哈圖莎在底比斯並不受人民愛戴,她太高傲、太愛批評、太專橫了。不過即使眾人的看法如此,法老還是會袒護她的。” “盜取為人民準備的谷糧是很重的罪埃”“我知道,但我希望不要公開起訴,以免有損法老聲譽。而且根據你的記錄,預審還沒有結束。” 帕札爾顯得臉色凝重。 “你不用擔心,帕札爾法官。我身為底比斯大法官,絕不會將你的捲宗閒置於成堆的檔案中。我只是想有更充分的起訴原因,畢竟原告是國家本身埃”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至於公開開庭……“帕札爾遲疑了一下。 “會比較好,我知道。但你是想先得知事實呢,還是想先要了哈圖莎王紀的人頭?” “我對她毫無敵意。”帕札爾連忙辯解道。 “我會試著讓她說出真相,必要的話,我也會正式傳召她。我們就把她交給命運之神,好嗎?她若有罪,必然會付出代價。” 帕札爾見大法官說得十分誠懇,便勉為其難地問道:“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 “目前還不需要,而且孟斐斯方面有急事要你回去處理。” “是我的書記官?” “是門殿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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