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梟雄張作霖:北洋兵戈之十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江南反奉 張宗昌在天津威風夠了,也看清楚了北方的實權沒有他的份,正想請戰南下,張作霖發來了南下的進軍令,要他率二軍去江浙。張宗昌高興了,馬上把參謀長、師旅長召集來,他也要下南下進軍令。於是,就在他召集部將的時候,思想又動搖了:"南下的第一關是江蘇,江蘇是齊燮元的地盤,這個北洋武備學堂出身的武將,辛亥時便是著名的師長,老軍閥李純都懼他三分,我能趕走他嗎?"所以,在部將到齊之後,張宗昌又不想南下了。 "那怎麼能行呢?"參謀長王翰鳴說:"軍令如山!大帥已經命我們南下,抗命是不行的。" "出兵送死,不出兵大不了也被處死。"張宗昌說:"大帥總不會因為我不出兵就殺了我!"

"軍長,這可不行。"王翰嗚說:"將軍死在戰場上,是萬世流芳的英雄!因為抗命死在懲罰的槍口下,這名聲......" "這麼說得出征了?"參謀長點點頭。 "那好,傳我命令:南下!" 命令是發出了,但他卻不積極,一連走了幾天才到魯南兗州。他又發布命令:"歇!"便安營扎寨了。 張宗昌有張宗昌的想法:當年江西一敗,手裡沒有兵了,磨難也就來了。 "那時候,我手裡若有今天的兵,我不會丟江西,也不會白白地送給曹錕八隻金仙壽星!我得保住手甲明哭。伺底,憑到啥時候,得有我的地盤!"

張宗昌兵陳兗州,連參謀長也摸不透這是什麼戰術? 張宗昌一邊按兵不動,一邊派人打探江蘇虛實。兩天后,前方來了福聶,說齊燮元新近派來守北大門--徐州的,是陳調元。 "兵力很強,防地極堅!" 張宗昌聽了報告,卻咧開大嘴笑了。一邊笑,一邊拍大腿:"老天爺餓不死瞎鷹,我張宗昌有路了!"他打著高高的嗓門,大叫"參謀長、參謀長,來呀!" 王翰鳴和新任的隨軍參謀長李伯仁都來了。 "軍長,要拔營?""我有路了,我勝了!"張宗昌說:"馬上進軍!" "啊......"王、李呆了,剛剛還舉步不前,怎麼說走就勝了?

"嘛?不信俺。"張宗昌說:"不是俺吹,你拿著俺的名帖上徐州,對那個陳調元--陳雪暄說一聲,說俺張長腿借他一條路下南京,看他能說個不字!" 參謀長不解底細,還在遲疑。張宗昌這才把話說明。 "實說了場,全是俺老張出錢。他看上了那名花妓女叫四寶的,那女的本爿跟俺隨和,他陳調元要她作姨太太,俺不光讓給他了,還出大把鑰"信?"張宗昌搖搖頭。"你這是硬拿俺鴨子上架呢。你知道催陳調元一見張宗昌率大軍到了,心裡有點怕。他知道張宗昌山海關新勝、隊伍又擴大了許多,抗是抗不住的。再加上有前番一段情誼,索性順水推舟給張宗昌個報答,也可避一避鋒芒。陳調元便讓出一條道,連夜將隊伍轉移到徐州以西的碭山去了。

張宗昌有了南下之道,長驅直入江蘇,很快到達長江邊上。 吳佩孚山海關之敗,齊燮元早已如驚弓之鳥。一見奉軍抵達長江,還以為他的徐州守軍全軍覆沒,北大門被人闖開了呢!大門既開,家何以保,一槍不發,他便從南京溜之大吉。 張宗昌不費吹灰之力進了南京。既得江蘇,复揮師東進、南下,目標是奪取長江三角洲。張宗昌遂令畢庶澄部進駐無錫,吳致臣部進駐常州,褚玉璞部進駐宜興,張宗昌率領指揮部進了上海。 "齊盧之戰"之後,孫傳芳漁翁得利,輕而易舉便有了浙江、上海。為了討好吳佩孚,他把上海讓給了直系軍閥張允明,自己只想穩坐杭州,過著那"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的第二個南宋小皇帝的生活。正是孫傳芳"暖風熏醉"的時候,張宗昌奉軍壓境,孫傳芳亂了手腳。趕他們出去麼,又覺得力不從心;坐以靜待麼,他知道張作霖、張宗昌都是些貪得無厭的人,得隴望蜀,不會讓他的皇帝夢做到底,孫傳芳犯了愁。

就在孫傳芳一籌莫展之際,南通張謇來到杭州。孫傳芳喜出望,急忙迎至客廳。 "季老(張謇,字季直),是嘛風把你吹到杭州來了?歡迎,歡迎!" 張謇滿面微笑,雙手拱起,說:"蘇堤春曉,柳岸聞鶯,這麼宜人的地方,能不誘人!" "我正一團愁苦,要登門請教季老呢,上天竟把你老送來了。" "我也有事,故而打擾將軍。" 說著,二人來到小客廳。 這裡,是浙江督軍署的小客廳,環境幽靜,裝飾典雅。室內,一色紫檀木的桌椅,鑲嵌著鋥亮閃光的瑪瑙;壁上懸掛著用深紅、紫褐色綾絹裝裱的字畫,再配上那套宜興紫砂的茶具,滿室古色古香。

張謇是前清的文科狀元,曾授翰林院修撰,參與過光緒皇帝預備立憲公會,任過副會長;宣統元年被選為江蘇諮議局議長。辛亥革命之後,任過南京臨時政府實業總長,後來又任過袁世凱政府的農商總長。因為不滿袁世凱稱帝,辭官回鄉,熱心實業和教育。如今已經年過古稀,兩鬢盡霜。孫傳芳把他讓至客席,有人獻上龍井新茶,二人這才攀談起來。 "馨遠(孫傳芳,字馨遠)將軍臨浙,深得浙人擁戴。"張謇說:"聽說將軍制有《入浙手冊》一冊,老朽甚想領教領教。" "正要請老前輩指正呢!"孫傳芳十分高興。 "來人,把《入浙手冊》取來,敬請季老指教。"

孫傳芳福建一敗,醒悟不淺,入浙之後便想沽名鉤譽。故而請幾個文人為他湊合幾條約法、紀律,藉以裝點門面,堂而皇之命名叫《入浙手冊》。 張謇接過手冊,一邊觀看,一邊慢條斯理地說:"當今中國的軍隊,最缺乏的就是紀律這東西。大軍一過,猶如蝗禍,恨不得殺盡一切生靈!而生為將軍督統者,又一味實力至上,究兵黷武。那曉得歷來興亡都取決於民心背向呀!馨遠將軍能以紀律治軍,甚有遠見,令老朽敬佩!" 張謇罵的"究兵黷武"分子,其中自然包括孫傳芳,只是他那副假面具尚未拆穿,他成了"當今智者"。孫傳芳說:"季老過獎俺哩!我也在走路中學走路。能誰不是娘養的?誰能不吃五穀,吃穿來至何方?領兵人咋能不想呢。"他笑笑又說:"中國老是戰爭,總是你打來,我打去,黎民百姓苦呀!季老的故鄉只怕又是兵連禍接了吧,不知時下民情怎樣哩?"

"張雨亭太缺乏自知之明了!自己那個綠林出身,已經夠漆黑的了,他不檢點。如今,主宰著大東北,又控制著北京政府,也夠威風的了!又發兵南下,咋就不想想黎民百姓苦不苦呢?" 孫傳芳聽了,猶如又奪得了一個富省!他說:"季老,張作霖太不像話了,我要懲惡除奸!我舉事時,希望季老能率領蘇滬名紳為俺說句公道話。" "這個事,可以辦好。" 果然,張謇離開杭州不久,江蘇、上海便接二連三地發生由鄉紳帶頭反對奉軍欺壓百姓的遊行活動。 就在孫傳芳和張謇聚會杭州的時候,一個叫楊文愷的人,受孫傳芳之託,匆匆趕到遠在塞外的張家口,搭起了孫傳芳、馮玉祥的聯手橋樑。楊文愷,日本士官學校時孫傳芳的金蘭兄弟,是一位能言善辯之士,曾經做過漢陽兵工廠總辦,為念及金蘭之誼,脫離兵工廠,來到孫傳芳軍中。這個人在張家口活動了幾天,竟然打動了馮玉祥的心,願意和孫傳芳結為金蘭兄弟。此時馮玉祥44歲,為兄;孫傳芳41歲,為弟。金蘭結成,楊文愷這才提到攻打張作霖的事。馮玉祥說:"馨遠出兵打奉軍,我深表贊成。不過,從目前形勢來看,我還不便與張作霖公開決裂。如果馨遠在南方對奉軍發動攻勢,我在北方一定做出預備作戰的姿態,箝制奉軍,使他們不能抽調隊伍南下增援。"為了表明誠意,馮玉祥還派了一位叫段祺澍的人作為自己的代表隨楊文愷返回杭州。

得到馮玉祥的支持,孫傳芳立即命令李寶章部襲擊上海的邢士廉,命令盧香亭部攻擊南京的楊宇霆,又命謝鴻勛部假道宜興直逼南京。孫傳芳的反奉戰爭,旗開得勝,勢如破竹,上海幾乎沒打幾槍,奉張的的守備司令邢士廉就逃入租界,四千多官兵和彈藥槍械全歸了孫傳芳。而後,孫部盧香亭師沿滬寧線緊追奉軍,謝鴻勛師越過溧陽急攻南京側背。奉張的江蘇督軍楊宇霆感到了四面楚歌,率少數親信棄城而逃;安徽督軍姜登選,眼看滬寧失利,又苦於自己沒有直屬部隊,無法應戰,也棄城而去。孫傳芳發動的反奉戰爭,僅五天時間便獲全勝! 上海、南京相繼被孫傳芳佔領,張作霖大發雷霆,他把張宗昌、褚玉璞、施從濱等將領召到面前,具體佈置了反攻計劃,並且任命張宗昌為江蘇善後督辦,施從濱為安徽善後督辦。重組大軍,再度南下。

中國東半部又大亂了!孫軍北上,張軍南下,一時間,津浦路上的蚌埠地區,成了激戰的戰場。 張宗昌的五千白俄軍,配備了足夠的活豬活羊、白蘭地酒、大砲台名煙,戰鬥起來很有種,赤膊上陣,衝鋒不停。只見他們一手拿著上好刺刀的大槍,一手拿著白蘭地,像野獸一般朝前撲。但是,這種成群成群的"肥豬"哪裡頂得住槍砲,他們大部分躺倒在血泊中,一部分被孫軍抓了去。重鎮蚌埠很快被孫傳芳佔去了。 戰爭結束了,孫軍沖在前沿的,是馬葆珩團。他們傷亡慘重,活著的官兵為了給死難官兵報仇,把所俘白俄軍活活吊在樹上燒死,有的當成活靶子射殺。一時間,又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直到孫傳芳趕來製止,這場屠殺才停下來。 奉軍攻蚌埠的施從濱部撤出之後,仍在北部地區憑藉著鐵甲車作戰。哪知孫傳芳的上官雲相團已繞道北去,在固鎮橋以南把鐵軌掀掉。可惜奉軍這支勁旅和他們七十高齡的師長施從濱一起,都成了孫傳芳的俘虜。至此,南下奉軍,徹底失敗,剩下的殘兵敗將,迅速往北撤去。 孫傳芳坐在蚌埠大本營,看著各路軍隊送來的勝利消息,眉開眼笑,腦袋緊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他張作霖也會有今天!""拿酒來!"孫傳芳大聲命令:"安排盛大的宴席慶賀!" "是!"身旁的侍衛齊聲答應。孫傳芳又喊:"燈!" 片刻,他的小房子裡宴席、煙燈擺設齊全。他身邊的衛兵把酒瓶打開,把煙燈對著,孫傳芳拿著酒瓶,躺倒在大煙燈下。 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象:孫傳芳好煙(鴉片)不好酒,從不拿著酒瓶吸煙。今天,他太高興了,他想不出最得體的辦法來慶賀--想想逃出福建時的窘迫,入冬落雪,大軍連條棉褲也不見,一日三餐喝稀的還得長途逃跑。那是什麼境況?不想瞬息間,他就輕易得到了浙江,得到了上海、南京,如今又得到重鎮蚌埠!他孫傳芳喪家之犬成了震撼東半個中國的英雄虎將!他能不昏昏然!孫傳芳拿著酒、吸著煙、一時吞、一時吐,究竟是什麼滋味,他也品評不出來了。 "報告!" 有人在門外喊一聲。 "嗯。"孫傳芳應了一聲。 "大帥,"一個參謀人員進來,說:"謝師長派一位營長押解一個俘虜將軍要見你。" "俘虜就是俘虜,將軍就是將軍。分不清麼?"孫傳芳說:"關進軍牢就是了。" "報告大帥,"參謀又說:"謝師長有書信一封,請你過目。""嗯。" 孫傳芳接過信一看,解來的俘虜原來是奉軍師長、被委派為安徽善後督辦的施從濱。他精神一振:"是他!?" 施從濱是陸軍上將,已經七十歲了,算得上中國軍閥中的名將。謝鴻勛在信上希望孫傳芳能對他優待。孫傳芳看了信,心想:"若能把施從濱留為我用,實在也是一位難得的將領。"孫傳芳萌起了愛才之念。但他轉念又想:"施從濱是張作霖的心腹,他能真為我所用麼?萬一他成了內奸,身在曹營心在漢,我不是要死於暗箭之下不,我不能留他。"又想:"殺一個俘虜將軍,這好麼?社會輿論會如何對待我呢?" 是留,是殺?孫傳芳拿不定主意了。他放下酒瓶、丟下煙槍,把謝鴻勛的信握在手中,瞇起了眼睛。 孫傳芳畢竟是個草莽英雄,胸無大志,他只會從各軍閥的一時興衰去想利害,他篤信武力,武力能有一切。 "爭地盤時,絕不能沽名釣譽!要我高風亮節,只有在我有了天下之後。"想著想著,他點頭笑了。 "傳我的話:請那位營長和俘虜將軍進來吧。"營長進來了,給孫傳芳敬了一個禮。 施從濱隨後進來了。見到孫傳芳,輕輕地道了一聲:"大帥你辛苦了!" 孫傳芳半仰半坐在煙燈下,抬頭一看,那施從濱雖然已是鬢髮斑白,鬍鬚如銀,那佈滿皺紋的臉膛,配上一雙濃眉大眼,依然不失大將風度!他著一身上將軍服,一派虎威,令人肅敬!再加上一副不亢不卑的態度,大有作賓赴宴的神氣。相形之下,孫傳芳簡直是一個馬戲小丑。 孫傳芳驕橫跋扈,最怕別人威風。一見施從濱氣宇軒昂,便老大的不悅:"成了我的俘虜,還著上將軍服?現在你是哪支部隊的上將?損兵將,丟城池,還上將軍,草包!" 孫傳芳望著施從濱,笑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旋老,你好呀!你不是來當安徽督辦的嗎,為什麼到這裡來了?" "戰爭麼,總會有勝有負的。"施從濱坦坦然然地說。 "你永遠也沒有福氣享受勝劑的滋味了。"孫傳芳狡黠地"哼哼"兩聲。 "人傳馨遠將軍恢宏大度,禮賢下士。今天看來,完全是一種謠言!"施從濱蔑視地望了孫傳芳一眼。 "因為你已不是士了,你是我手下的敗將!"說話時,那副凌人的盛氣,那個驕橫不可一世的神態,令人噁心。 施從濱看明白了他的心意,仰起面來笑了:"嘿嘿,孫馨遠,我明白你想做什麼了。對你說來,現在殺一個俘虜,舉手之勞。然而,我相信,你損失的,要比我多得多!" "哈哈哈!"孫傳芳狂笑了。 "既然張大帥委你去作安徽督辦,你馬上去上任吧,來人,拉出去正法!" 一個顯赫的戰將,作了俘虜之後又被殺了頭--不想因此事,孫傳芳最後死於復仇的槍口之下:那是十年之後(也就是1935年),他窮途潦倒,在天津英租界的居士林佛堂,正在合掌閉目,口誦經文的時候,一個中年婦女朝他連開了三槍,他倒在血泊之中。那開槍的婦女,便是施從濱的女兒施劍翹。 殺了施從濱,孫傳芳直驅徐州。他在徐州獲得了一百五十多車奉軍的補給品。望著堆積如山的物資,他面對著子房山又笑了。 "當年張良就在這裡鐵簫齊奏,逼得那個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項羽投了烏江;我孫傳芳今日凱旋於子房山下,張雨亭呀張雨亭,你也該去投松花江了!" 孫傳芳本來和吳佩孚約定會師徐州,而後聯合北上攻張。吳佩孚卻未能守約前來會師;西北的馮玉祥也只虛張聲勢並未行動。孫傳芳見盟軍各懷心事,自己也不敢貿然北上,便返回南京去了。江北一敗,奉軍匆匆北退。張作霖著急了。他想:假若奉軍退到天津以北,那麼,魯、蘇、皖地方的奉系勢力便冰消了。張作霖不甘心,趁著奉、皖暫時和合,段祺瑞正在執政,他便向段求情,要求把由皖系鄭士琦管的山東軍權讓給張宗昌。段祺瑞也正想藉奉系勢力支持自己的架子,以保持和馮玉祥平衡,不得不免去鄭士琦山東督辦的職務,改任了張宗昌。可是,事情並不那麼順暢,鄭士琦接到免職令,就是不離開位子。大印在握,張宗昌只好眼睜睜地坐等。軍閥混戰,群魔爭雄,地頭蛇往往比真龍還厲害。張宗昌這一等就是三個月。三個月中,雙方都在厲兵秣馬,準備一戰。 就在這期間,張宗昌要回老家掖縣為老母做壽,他犯了嘀咕:是先給老母做壽還是先奪權呢?他怕他遠去掖縣之後,鄭士琦再把他擠出山東去,他決定由許琨帶兩個旅由棗莊、嶧縣北上濟南,把鄭士琦嚇跑,他拿了督辦印再回老家。誰知鄭士琦有防備,許琨的隊伍走不進去。張宗昌決定舉大兵趕走鄭士琦。 參謀長王翰鳴不同意他用武力奪印。他說:"你的山東督辦,是由段執政正式命令任命的,你何必再動武去奪呢?一奪你就當不成了。" "為嘛當不成?"張宗昌有點吃驚。 "鄭士琦是段祺瑞的人,把山東督辦大權交出來,本來就很勉強。槍一響,他們有話說了,他以維護地方秩序為理由,要求把你調走,段執政必同意,張大帥便得點頭。你的督辦不就當不成了嗎。"聽了參謀長的話,張宗昌出了一身冷汗。他暗暗地想:"媽呀!這可是真話,我怎麼就沒有想到?"他急著問:"那咋辦?難道咱還得再等?" 王翰鳴說:"我有一個辦法,只能試試,也許有用。""什麼辦法?" "詐!" "詐?"張宗昌一愣。 "怎麼詐?" 王翰鳴說出了自己的"詐法",張宗昌連想都不想,便拍著腦殼說:"對!就得這樣詐他。我看準有用。"又說:"你今晚就動身。我明早回老家給娘做壽,回頭咱們濟南見。"王翰鳴臨走,張宗昌又問:"帶兵不?帶多少?" "不帶。"王翰鳴說:"一個也不帶。" 王翰鳴久混軍閥,深知各種人的心態,也熟悉各種人的手段他也常常把自己的智慧混雜於騙術、流氓行徑之中。王翰鳴到了濟南,隻身闖進軍務督辦鄭士琦的衙門。 鄭士琦知道張宗昌的參謀長來了,便盛情款待。王翰鳴一見鄭士琦便神氣十足地說:"督軍大人閣下,本人受張軍長效坤之命,特來問候大人。" 鄭士琦忙答道:"問候張將軍好!" "張軍長要我禀報大人,我軍即將進城。大軍到此,人地生疏,請督軍多多幫助。張軍長怕初到之軍擾亂地方,請督軍派幾個副官為我們安排住處。" 這完全是一派胡言。可是,鄭士琦卻吃了一驚:"張宗昌是大流氓,等印等不及,派兵奪印來了!我是和他戰呢,還是走?"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 --鄭士琦雖然帶兵有年,勇是有點,但謀實鮮,他不過靠著段祺瑞這個大柱子,順著皖系勢力"水漲船高",弄了個山東督辦噹噹。現在,段執政已經明令他把督辦交給張宗昌了,本來就應該早早讓出。硬著頭皮不讓,現在人家發兵來趕了,鄭士琦慌張了。他怕張宗昌大兵壓境,對他有害,更怕事鬧大了,段祺瑞怪罪下來,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貴軍來了多少隊伍?"鄭士琦問。 "先到兩個旅。"王翰鳴說:"大軍隨後即到。""好,好!我派人,我安排。" 鄭士琦當天晚上便帶領家眷、隨從從濟南溜之大吉。 王翰鳴急報張宗昌,張宗昌即從老家返回,輕而易舉便拿到了山東軍務督辦這頂紗帽。 張宗昌得隴望蜀,野心越大。山東軍權到手了,他又想山東政權。 張宗昌接了軍務督辦第三天,不再同參謀長商量,便採取措施去搶省長大權。他坐在自命的"威虎堂"中,飽飽地喝了大半瓶蘭陵美酒,心窩裡熱辣辣,腦門上紅撲撲,他把酒瓶朝一旁推去,大聲叫:"來人!" "張軍長......督辦大人--"侍衛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要參謀長派一營兵,立即把省署包圍起來。"他下了命令。 "是,大人!"侍衛出去傳令。 瞬間,參謀長王翰鳴來了。 "督辦,你要派兵包圍省署,何意思?""我要去拜會省長。"張宗昌堅決地說。參謀長明白了,這是張宗昌採取措施,要趕省長滾蛋了。便心神不定地說:"督辦,山東省長龔伯衡這個人,對咱不錯呀!鄭士琦的大印不就是他給咱的麼!你來了,他還主持歡迎會歡迎你。"說著,王翰鳴轉臉看看張宗昌,但見他毫無表情,便知他決心已定。又說:"督辦,龔伯衡可是段祺瑞的心腹呀!又是段祺瑞的合肥老鄉,弄不好......" "怕嘛?"張宗昌搖著頭。 "你當我只會用兵呢?我馬上就去登門拜訪,還有這個--"說著,出示一張銀票。 參謀長一看,是五萬大洋。心裡一驚,但又想:"人家貫用先禮後兵,他張宗昌卻先兵後禮!這簡直是訛詐!"但轉念又想:"一個省長也是個窮官,一下子得到五萬大洋,也夠他生活幾年的了,總算有利可圖。"這麼想想,便說:"督辦,我看是不是這樣,兵緩派,你也暫時別去登門,讓我拿著這張銀票作禮物,代表你去拜訪他,試試看。若不行,你再派兵也不為遲。" "那要等幾時?"張宗昌耐不住了。 "不要急。"王翰鳴說:"這樣做,才符合先禮後兵的常規。先一兵後禮,是會被動無退路的。" "你呀,盡是條條框框!"張宗昌搖著頭,最後還是說:"好好,聽你的,你去辦辦看吧。" "督辦......" "還有什麼事?" 參謀長說:"關起廟門趕和尚,人家會說咱不義氣。我看,好事做到底,是不是給龔伯衡一個空頭職務?" "給他什麼職務?"張宗昌問。 "境內有一條黃河,以後黃河的事年年都要辦,就給他一個黃河督辦的頭銜,怎麼樣?好在也是一個有職位沒實權的頭銜。""行,只要他讓出省長的位子,那樣的頭銜給他三個兩個都行!"張宗昌慷慨了。 王翰鳴一出馬,那位龔伯衡就明白了。聰明人不會"敬酒不吃吃罰酒",省長的位子讓了出來,五萬大洋收下了,那個黃河督辦的頭銜卻婉言謝絕了。龔伯衡拿著五萬大洋到天津過安閒生活去了。張宗昌立即宣布自兼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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