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慈禧全傳·玉座珠簾

第70章 第七十節

慈禧全傳·玉座珠簾 高阳 6674 2018-03-13
當然,皇帝的日常起居是有變化的,變化的痕跡都留在敬書房的日記檔上,皇帝那一天住在那個宮裡,那一天召幸那個妃嬪,都記載得明明白白,因為這在皇后妃嬪懷了孕,可以把得孕的日子推算出來。 但慈禧太后用不著看日記檔,便知道皇帝朝夕的行踪,因為每天都有她指定的太監去打聽清楚了向她回奏。一後一妃兩嬪,計算起來,皇帝跟皇后在一起共度良宵的日子最多,其次是色冠后宮的瑜嬪,再次才是慧妃,至於皇后的姑姑珣嬪,一個月下來,還未承雨露。 慧妃雖然不是“背榜”,慈禧太后仍然覺得她太委屈了,躊躇了幾天,決定插手干預。 “你看你,”她慈愛地呵責皇帝,“好瘦!” 婚後的皇帝,已老練得多,聲色不動地摸一摸臉,“兒子覺得精神倒是挺好的。”他說,“天天晚上看書,總要看到起更才睡。”

“哼!”慈禧太后自嘲似地微微冷笑,“也就是你這麼說,我這麼聽吧!” 像這樣子彷彿人家花槍掉得太多,再也不能信任的話頭、皇帝早就听慣了,平日不以為意,這時卻認了真。 “是每天念到起更。兒子用不著騙額娘!”皇帝說。他把“是”字念得極重,聲音也相當硬,顯得在心裡不服。 慈禧太后有些冒火,把臉一沉,用急促的聲音叱斥:“你就這樣子跟我說話!” 皇帝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回想一遍,才發覺自己的語氣欠恭順,但也不願認錯,只是不響。 “你是翅膀長硬了,那裡還記得娘!”提到這話,自己觸發了記憶,越覺得心裡充滿的怨氣,“你幾時曾聽過娘一句話?十一年的大風大浪,不是我擋著,你能有今天?還沒有親政,就不把娘放在眼裡了,幾天的工夫,是誰教得你這樣子?”

聽到最後這兩句話,皇帝又驚駭,又氣惱。 “沒有幾天工夫”,不是說大婚剛剛滿月? 然則下面那句“誰教得你這樣子”?當然是指皇后。這不是沒影兒的事!無端猜忌,而竟出之於生身之母的口中,皇帝覺得太可怕了! “兒子不敢!”他跪了下來,但仍是受了冤屈,分辯講理的聲音,“沒有人敢教唆兒子不孝,兒子也決不會聽。額娘說這話教兒子何以為人,何以為君?” “你這一說,我是冤枉了你?” “冤枉兒子不要緊……。”皇帝突然頓住,發覺下面這句話說不得,然而晚了! 慈禧太后倏然抬眼,眼中再也找不到作為一個女人常有的柔和的光,一瞪之下,讓皇帝的心就一跳。然後她揚著臉問:“怎麼著?冤枉你不要緊,冤枉誰是要緊的?你倒告訴我聽聽!”

皇帝知道壞了,咽一口唾沫,很吃力地說:“兒子說錯了。 額娘別生氣!總是兒子不孝。 ” 慈禧太后無法再疾言厲色地發脾氣,同時也不便公然指斥皇帝衛護皇后,只是連連冷笑,心裡只在猜疑皇后在枕上不知跟皇帝說了些什麼話?盤算著該如何去打聽?反倒把原來想說的話忘掉了。 賠了好些不是,說了許多好話,才算把這場風波平息下來。皇帝一個人回到乾清宮,深感懊惱,獨坐在西暖閣窗下,好半天不說話。 小李先不敢作聲,等皇帝的臉色好看了些,才提醒他這天還沒有到鐘粹宮去過,意思是要讓他陪慈安太后去聊聊天。凡是皇帝身邊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在慈安太后跟前,皇帝的煩惱,自然就會消除。 皇帝被提醒了,決定到鐘粹宮去訴訴委屈,但他不曾想到,反倒讓慈安太后慈愛地責備了他幾句。

“聽說你跟你娘頂嘴了?” “也不是頂嘴。”皇帝拉長了嘴角說,“我也不知道我娘為什麼跟我發那麼大的脾氣。” “總是你有不對的地方。”慈安太后說,“你也該體恤你娘,凡事順著她一點兒,不就沒事了嗎?” “順也要順得下來。每一趟我都是特別小心,可就不知道那句話說得不對,當時就把臉放了下來!”皇帝怨懟地,“我實在怕了。誰能教我一個法子,哄得我娘高興,我給他磕頭都可以。” “何用如此?”慈安太后笑道,“你替我磕個頭,我告訴你一個法子。” 這是開玩笑的話,而皇帝真的跪了下來磕頭。慈安太后一伸手把他拉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身旁,慈愛地握著他的手,略有些躊躇,彷彿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話,該不該說?

由於皇帝的敦促的眼光,她終於說了出來:“你娘是個閒不住的人,不像我,看看閒書,蹓躂蹓躂就把一天給打發了。你要哄得你娘高興,只有一個法子,找件事讓她有得消遣,那就天下太平了。” 皇帝一面聽,一面深深點頭。 “倒有一個法子,”他說,“把園子給修起來,請兩位太后頤養天年。” 慈安太后的表情很複雜,好像是嘉許皇帝的孝心,又好像深悔失言。 “這談何容易?” 她說,“花的錢,怕比大婚還多。” “哼!”皇帝冷笑,“婚禮的錢,一大半落在別人的荷包裡,將來要修園子,可真得好好兒管著。” “等你親了政再說吧!”慈安太后說,“我倒是想做件事,可又怕花錢。從你阿瑪下葬以後,還沒有到陵上去看過。就是外頭窮家小戶,雖不說一年兩季,按時祭掃,隔個三兩年總得上上墳。所以,我想明年春天,到定陵去一趟。”

“是!我也該到阿瑪陵上去磕頭。”皇帝不但因為不忍違背慈安太后的意思,而且自己也覺得這一行必不可少,所以很起勁地說,“這也花不了多少錢。明天我就跟他們說。” “他們”是指恭王和軍機大臣。到第二天“見面”,皇帝首先就提到這件事,慈禧太后覺得深可人意,因而支持皇帝,說是十二年垂簾聽政,幸喜蕩平巨寇,金甌無缺,不負先帝付託,亦可以告慰列祖列宗。所以主張先謁東陵,後拜定陵,日子就定在明年清明前後。 這一下,理由和辦法都有了,恭王不須再說,答應著擬旨,命欽天監在明年清明之前,排啟駕的日子。至於蹕道所經,橋樑道路和一路上的行宮,該如何修治,那歸直隸總督辦差,有李鴻章在,亦可以不必費心。 等把這件事作了交代,就該恭王陳奏取旨,他有兩件事必須奏請上裁,一件是彭玉麟不肯就兵部右侍郎的職務,恭王認為不必勉強,建議由彭玉麟幫著新任長江水師提督李成謀,將江防佈置妥善後,准予回籍養玻以後每年由彭玉麟巡閱長江一次,准他專折奏事,並由兩江、湖廣兩總督,替他分籌辦公經費。兩宮太后和皇帝,都覺得這個由沈桂芬所擬的辦法很好,無不同意。

另一件事就麻煩了,各國使臣要求覲見。這本來是載明在條約上的,不過以前可以用中國禮俗,聽政的兩宮太后不便接見男賓而拒絕,等皇帝親了政,這個理由就不存在了。 一番奏陳,不得要領,而各國使臣都等著聽回話,恭王不得不召集總理通商衙門各大臣會議,商量對策,覲見本無不可,不可的是覲見時不磕頭,所以會議要商量的,也就是這一點。 要議自然要“找娘家”。覲見的條文,明定於咸豐八年的《中英天津條約》,“大英欽差”覲見大清皇帝,“遇有礙於國體之禮,是不可行”,這就是指跪拜之禮而言。咸豐十年,因為“換約”引起戰事,文宗逃難到了熱河,桂良議和不成,英法聯軍進兵通州,行在不得已,改派載垣與穆蔭二人在通州與英法重開和議,於是英國公使愛爾金,就提出要求,覲見大清皇帝,面遞英國女王的國書。恭王就從這裡談起。

“當時載垣和穆蔭,答應了英國的翻譯官巴夏禮,可以照辦。那知奏報行在,奉嚴旨訓斥,載、穆二人只好飾詞翻案,然而話已出口,成為把柄。以後我主持撫局,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愛爾金的要求打消。”恭王接著又說:“為此,同治七年到了'十年修約'之期,總理衙門特為開具條說,諮行各省督撫將軍,第一條就是'議請覲',曾滌生、李少荃、左季高都認為不妨准其入覲。只有一個人反對,就是官文,他的屍骨未寒,我也不便說他。事到如今,不讓各國使臣入覲,是辦不到的了!我看少荃的辦法,或者可行,咱們先看看他的原折。” 於是便叫一名章京,朗誦同治六年年底,李鴻章“披瀝上陳”的奏摺,第一條也是“議請覲”,他說:“如必求覲,須待我皇上親政後,再為奏請舉行。屆時權衡自出聖裁,若格外示以優容,或無不可。”又說:“聞外國君臣燕見,幾與常人平等無異,即朝賀令節,亦不過君坐臣立,似近簡褻。不得已權其適中,將來或遇皇上升殿、'禦門'各大典,准在糾儀御史侍班文武之列,亦可不拜不跪,隨眾俯仰,庶幾內不失己,外不失人。但恐彼必欲召對為榮施耳!”

念到這裡,恭王揮手打斷,面向與議諸人問道:“少荃這個取巧的法子,看看行不行? 到親政大典那天,讓各國使臣,在讚禮執事人員當中排班,那不就可以不跪了嗎? ” 這個辦法近乎匪夷所思,但恭王有表示贊成之意,大家不便正面駁回,面面相覷,久久無言,最後是負責與各國公使交涉的崇厚,不能不硬著頭皮說話。 “辦法倒好,不過就是李少荃自己說的話,'彼必欲召對為榮施。'各國使臣早就有這麼個想法:他們是客,主人始終不肯接見,是不以客禮相待。照我看,要他們磕頭是辦不到的,如今該議的只有兩條路子,一條是能不能想一計,不教他們入覲?一條是能不能勸得皇上,格外示以優容?” “就算皇上優容,也還有人說閒話。”董恂搖著頭髮牢騷:“清議,清議!不知值多少錢一斤?”

等他們兩個人一開了頭,議論便多了,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後只有拖延一法,讓崇厚再去回報各國公使,說是親政之時尚早,到時候再談。 一場會議,就此無結果而散。但白日無情,一天天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冬至,大祀圜丘,是一年的大典。為了親政在即,兩宮太后與王大臣議定,就從本年開始,由皇帝親祀,“以嚴對越,而昭敬誠。”所以按照規定的儀節,斯前齋戒,皇帝獨宿在齋宮,派了“御前行走”的載澂,在寢殿陪伴。 天子父天母地,所以冬至祀圜丘,夏至祭方澤,是極嚴肅的大典。齋戒一共三天,前兩天宿在乾清宮東面的齋宮,最後一天宿在天壇成貞門外的齋宮。摒絕嬪御,禁酒蔬食,不張宴,不聽樂。在高年的皇帝,這清心寡欲的三天,於頤養有益,而對當今十七歲的皇帝來說,這是寂寞難耐的三天,虧得有載澂作伴,才能打發漫漫長夜。 而在載澂,卻是一大苦事。章台走馬,千金買笑的結果,為也帶來了一種不可告人的隱疾,小解頻頻,不耐久侍,陪皇帝談得時候長了,站在那裡,身上不裝零碎動”,真如芒刺在背似的。 “怎麼了?”皇帝發覺了,忍不住問:“你好樣兒不學,學伯彥訥謨詁的樣!” 伯彥訥謨詁生來就有那麼個毛病,愛動不愛靜,那怕在御前站班,隔不了多大工夫,就得把腳提一提,肩扭一扭,載澂不是學他,但亦很難解釋,只答應一聲:“是!”自己盡力忍著。 然而內急是沒有辦法忍的,到了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只得屈一膝請安,脹紅了臉說:“臣跟皇上請假!” “你要幹什麼?” “臣,臣要方便。” 皇帝忍不住笑了,跟載澂是玩笑慣了的,便即罵道:“快滾!別溺在褲子裡!” 第一次還不足為異,到第二次,皇帝恍然大悟,“敢情你是有病啊!”他關切地問:“怎麼會有這個病?” 載澂絕頂聰明,早就知道瞞不住,皇帝遲早會疑惑發問,因而預先想好了回答的話,“臣這個病,自古有之,就是淳于意說的,'民病淋溲。'”載澂侃侃然地,“只要一累了,病就會發。” “怎麼搞上這個窩囊病?”皇帝皺著眉說,“那你就回家吧!” 載澂一聽這話,請安謝恩,但又表示並不要緊,只要去看一看醫生,一服“利小水”的藥,就可無事。於是皇帝賞了半天假,載澂找著專治花柳病的大夫,診治過後,帶著藥仍舊回到齋宮當差。 “怎麼樣?”皇帝不愉快說,“我倒是有好些話跟你談,你又有病在身,得要歇著!” “臣完全好了!”載澂精神抖擻地,“皇上有話,盡顧吩咐。”皇帝點點頭,“你跟洋人打過交道沒有?”他說,“是不是紅眉毛,綠眼睛?” “眼睛是有綠的,紅眉毛沒有見過。” “喔,洋人的規矩你知道不知道?”皇帝問道,“譬如小官兒見了上司,怎麼見禮?” “這個,臣倒不曾見過。”載澂答道,“洋人的規矩,好像是女尊男卑,到那兒都是女人佔先。譬如說吧,一屋子的客,有男有女,若是有個大官來了,男的都得站起來,女的就可以坐著。” “怎麼?真的是男女混雜不分?” “是!”載澂答道,“洋女人不在乎!不但男女混雜不分,摸一摸洋女人的手也不要緊,甚至還有親嘴的。” 聽見這話,十七歲的皇帝大感興趣。但分屬君臣,又值齋戒,談洋女人摸手親嘴,自覺不合“敬天法祖”的道理。倘如不談,卻又心癢癢地實在難受。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只是問話的語氣,不像聊閒天。 “你摸過洋女人的手沒有?”皇帝板著臉問,聲音倒像問口供。 載澂當然了解皇帝的心理,也把臉繃得絲毫不見笑意,挺著腰用回答什麼軍國重務那樣正經的聲音答道:“臣摸過。有一次美國公使夫人帶著她女兒,來看臣的母親,臣不知道,一下子闖了進去,一看是女客,臣趕緊要退出來,那知道美國公使夫人會說中國話,叫住臣別走,跟臣握手。等一握上了,臣心裡直發麻,因為洋女人手背上全是毛。” “那不就像猴兒嗎?” “是!”載澂一本正經地答道,“比猴子長得好看。” 皇帝差一點笑出聲來,趕緊假裝著咳嗽了兩聲,才掩飾過去,隨即又極趣興味地問:“洋女人還會說咱們中國話?” “是!會得不多。” “她怎麼說?” 載澂想了一下,學舌答道:“她跟臣說:'大爺,大爺!不要緊,你不要走!'”載澂從小就淘氣透頂,在上書房學他師傅林天齡的福州官話,隔屋聽去,可以亂真。有一次讓倭仁聽到了,連那樣“一笑黃河清”的老古板,都被逗得笑了。此時學著洋女人說中國話,四聲不分,怪模怪樣,皇帝可真忍不住了,笑得緊自揉著肚子。 皇帝自己也知道,這不成體統,可再不能開玩笑了。於是談論正經,“載澂,我問你,”他說,“洋人見我不磕頭,你說,該怎麼辦?” 這讓載澂很難回答,他知道他父親正為此煩心,自然不能再慫恿皇帝,說非磕頭不可,但也不敢說可以不磕頭,因為那就是“大不敬”,想了一下,只得推託:“臣不明中外禮節的歧異之處,不敢妄奏。” 這話當然不能使皇帝滿意,但也無可深責,因為連曾國藩、李鴻章談到這個難題,都沒有一句切實的話,載澂自然不可能會有什麼好主意。 “我再問你,”皇帝換了個話題,“我想把園子修起來,你看行不行?” “沒有什麼不行,”載澂在皇帝面前的時候一久,態度語氣就隨便了,“只要有錢。” “就因為沒有錢。” “那就得想個沒有錢也能修園子的辦法。”載澂又說:“皇上不妨召見內務府的堂官,讓他們拿良心出來,好好兒想個主意。” 皇帝也覺得唯有如此,才是正辦,不過無論如何要等親了政才談得到,眼前無從說起。 “皇上請早早歇著吧!”載澂跪安說道,“明兒還有大典。” 第二天一早,便是祀天大典,在王公大臣陪祀之下,舉行繁文縟節的儀禮,由“初升”到“謝福、送神”,整整費了半天工夫,始告禮成。 啟駕還宮,自然先到兩宮太后面前請安。深宮跟民間正好相反,民間嚮往著皇宮內院,不知是如何地富麗,而深宮卻嚮往著民間,不知是如何地熱鬧。因此,皇帝出宮一趟,自然有在御輦中所看到的九城風景,細細說來娛親。鐘粹、長春兩宮各坐了許多時候,方始回到養心殿。 這時皇后已經奉召,先在等候,望見皇帝一進西暖閣,隨即踩著極穩重的步伐,不慌不忙地先以親切的微笑目迎,然後垂著手請安,口中說道:“皇上回宮了!” “早就回來了。”皇帝也像民間新婚的夫婦那樣,三天不見,在感覺中像過了多久似的,一定要仔細看一看妻子的臉,好知道這“多久”的日子中,有了什麼改變? 皇后也是一樣,然而她不能像皇帝那樣毫無顧忌地盯著他的臉看,甚至還要避開他的平視。當著太監、宮女,她必得擺出統率六宮的威儀,因此收斂了笑容,用很清朗的聲音向左右說道:“伺候萬歲爺更衣!” “喳!”小李先自答應一聲,隨後便領著“四執事太監”,走向西暖閣三希黨後面的梅塢——那是皇帝更衣穿戴之處。 “兩位太后都吩咐了,今兒個不須侍膳,我得好好兒歇一歇。”皇帝一面換上棗兒紅緞面的白狐皮袍,一面向小李吩咐,“你到膳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東西沒有?” “奴才已經去看過了,有關外進的銀魚、野雞;甘肅進的黃羊;安徽進的冬筍;浙江進的醉蟹;奴才讓他們預備了一個頭號的火鍋。” “好!”皇帝望著彤云密布的窗外,“'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你通知膳房,回頭等皇后侍膳回來再傳!” “是!”小李又說,“今兒晚膳,皇后是上鐘粹宮伺候。” 那就更好了,慈安太后體恤皇后,實在也是體恤皇帝,每次侍膳,總是不等她自己吃完,便催皇后回宮,好讓他們小夫妻團聚,不過皇后一定盡禮,總不肯先走,這就反害得慈安太后不能慢慢享用了。 “你別那麼膠柱鼓瑟!”皇帝這天特意囑咐皇后,“讓你回宮,你就跪安,今兒個早些回來,別讓我挨餓!” 皇后笑了,看宮女站得遠遠地,便輕聲說道:“說得那麼可憐!這兩天吃齋,怕真的是餓著了?” “可不是!今兒得好好找補一補。” 於是皇后這天真的等慈安太后開口一催,立即跪安回到養心殿,變通平常傳膳的那套例行規矩,屋內留下兩名宮女,廊上只是小李伺候,皇后陪侍著皇帝,淺斟低酌,笑聲不斷地用了一頓十分稱心如意的晚膳。 這樣的辰光不多,一到年下,宮內有許多儀節,從更換擺設到奉侍兩位太后“曲宴”,都得皇后操心。皇宮在外廷也有太廟、奉先殿、“堂子”行禮,以及賜宴等儀典。等過了“破五”,又有一件大事,要著手準備:禮部、太常寺、鴻臚寺、內務府佈置太和殿,演禮設樂,靜待正月二十六皇帝臨禦太和殿,躬親大政。到了那一天,百官進宮,又另是一番心情——兩宮“同治”的時期結束了,得看皇帝如何來挑這副重擔?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