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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鴻門勞軍

鴻門宴 磨剑 3767 2018-03-13
眾人散去之後,樊噲單獨留了下來,與呂雉議事。樊噲問道:“二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了?” 呂雉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回憶起當初劉邦在沛縣起兵的故事。 “當初大王私放服役的刑徒,與幾百個投靠他的人流亡山澤之中。陳勝、吳廣起事後,沛縣縣令打算響應。他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蕭何、曹參,這兩個人拿不定主意,又找你商量,你把消息告訴了我。在我的安排下,蕭何、曹參向縣令建議,說'你是秦國官吏,號召沛縣子弟起事,恐怕大家不會相信。不如把沛縣流亡在外的人召回來,赦免之後為己所用。有了這些人的支持,沒人敢不服從您的號令了。'” “縣令同意後,你去找大王,讓他統領自己的部屬返回沛縣。不想這個縣令出爾反爾,擔心大王回來之後奪他的權,所以關閉城門、全城戒嚴,讓城中的父老帶領子弟登上城頭,對抗大王。他還下令搜捕蕭何、曹參,好在這兩個人越過城牆,逃了出來。後來,大王是怎麼拿下縣城的,你還記得嗎?”

樊噲回憶道:“當然記得,那可是我們舉兵反秦的第一役啊!當時,大王寫了一份'告沛縣父老書',大致內容我還記得,'我們在暴秦的統治下已經痛苦很久了。現在父老們協助沛縣縣令守城,等到反秦的群雄們群起而攻之,一定會發生屠城的慘劇。如果大家一起殺了縣令,從子弟中選一個人出來當首領,與群雄響應的話,我們的家園和親人可以得到保全。否則的話,就要生靈塗炭。'父老們看了這封信,都覺得很有道理,就殺了縣令,迎接大王入城。” 呂雉笑著搖搖頭,說:“沛令是我父親的老朋友,我與大王的婚姻就是在沛令為父親舉辦的接風宴會上訂下來的。這個你是知道的。那日,沛令把大王擋在城外,形勢岌岌可危。我父親以朋友的身份把沛令約到家中來,為他們調解,勸他打開城門,迎接大王入城。沛令不肯,父親果斷地命人將他殺死,把屍體丟在大街上,聲稱是父老們響應大王,殺死了沛令。這樣一來,父老們就沒有了退路,只能開城門迎接你們入城。後來,大家推舉首領,也是我父親主持占卜,選中了大王。”

聽呂雉這麼一說,樊噲恍然大悟,“大王將來做了關中王,你們父女才是第一功臣啊!” “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成大事不要管什麼仁義道德,只要能達到目的,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為了讓大王順利起事,我父親可以殺掉自己的恩人和朋友。成王敗寇,你勝利了,沒有人會計較你當初是怎麼做的。就算有人背後說三道四又能怎麼樣呢?他們還不是要服從你的號令,聽從你的擺佈。” 樊噲讚許地說:“二姐的見識遠在我之上,我自愧不如。” 做好了前面的這些鋪墊,呂雉轉入正題,“現在我們要對付項羽,同樣要有這樣的決心。面對一個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要想打敗他,就要找准他的軟肋,一擊致命,讓他沒有翻身的餘地。你覺得項羽的軟肋在哪裡?”

樊噲搖搖頭,猜測說:“是不是他這個人自視為貴族,比較好面子,在乎別人的看法?” 呂雉也搖搖頭,停頓了一下,終於吐出兩個字來——“虞姬!” 次日,劉邦帶領著蕭何、張良、樊噲、夏侯嬰幾個人,攜帶著犒勞項羽大軍的酒食、錢帛,前往鴻門項羽軍營。當然,隊伍中還有一個雙手被反綁著、如同死人一般的曹無傷。他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一方面是因為恐懼,他不知道項羽會如何處置自己,自己的腦袋還能否保住;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所受的屈辱和憤怒,被人拋出來當替罪羊的滋味果真不好受,雖然劉邦一再向他承諾,會設法保證他的安全,等事情解決之後,再好好補償他。但這一切都無法安撫曹無傷那顆受傷的心,再多的賞賜,再大的官職,如果自己沒命消受,又有什麼意義呢?

樊噲不時地回頭看看曹無傷,怕他有什麼異動。劉邦卻自認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萬無一失,大大咧咧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神情得意,嘴裡還哼著楚地的小曲。 項伯和項莊已經在軍營門口等候,他們將這支勞軍兼賠罪的隊伍迎進軍營,領著劉邦等人直奔大帳。項羽在大帳門口迎接劉邦,彼此拱手見禮,一口一個“兄長”,一口一個“賢弟”,“好久不見”,“近來安好吧?”氣氛倒還算融洽。 進入大帳,諸侯聯軍的各路首領都在,很多人與劉邦都認識,過去在項樑和楚懷王麾下打過交道,劉邦這個人處事靈活,熱情豪爽,擅長拉關係,所以在眾人的印像中是個好相處的忠厚長者,公眾形像不錯。所以,他一走進來,很多人就上前打招呼,把氣氛烘托得更加熱烈了。

劉邦的這種人緣和公眾印像從一件事上可以得到印證。當初,楚懷王命劉邦西征,項羽隨宋義北上救趙。項羽曾要求隨劉邦一起西征,為項梁報仇雪恨。但是,一些人在楚懷王面前說:“項羽為人非常殘暴,坑殺降卒。楚軍幾次失敗,都是因為倚仗武力,不得人心。所以,西征要派一個忠厚長者前去安撫秦國百姓,嚴格約束軍隊,不能侵害秦人,就可以贏得民心。所以,一定不能讓項羽參加西征,沛公是個忠厚長者,是擔當這一重任的最佳人選。”結果,楚懷王最終還是沒有滿足項羽的心願,而是讓劉邦獨自領兵西征。劉、項二人在諸侯中的印象由此可見一斑。 大家坐定之後,劉邦道:“此次我率隊前來,一方面是為了犒勞上將軍和各路諸侯的人馬,敦厚我們友軍的情誼;另一方面是按照大王的要求,將在函谷關阻擋諸侯聯軍的罪魁禍首交給上將軍處置……”

劉邦的話還沒說完,范增就打斷了他,挑起劉邦的語病來,“沛公這麼說,好像是在盡地主之誼啊!你約法三章,安撫百姓,封存府庫,派兵把守函谷關,儼然是關中王的做派”。 劉邦被他說得一愣,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倒是項羽做起和事佬來,“懷王有約在先,先入關中者為王,他這麼做也沒有什麼不妥”。項羽的話一出口,讓范增噎了一口氣,悶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劉邦連忙道:“劉季德才淺薄,實在無法承擔這一重任,恐怕辜負懷王、各路諸侯和天下人的厚望,對不起關中父老。所以,派誰來治理關中、安撫秦人,全憑大王和各路諸侯定奪,劉季不過是替諸位打個前站。能夠先行入關,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沒有大王和各路諸侯在關東浴血奮戰,打垮秦軍主力,我又如何能夠輕而易舉地進入咸陽呢?大王實在是反秦第一功臣,劉季願意服從大王的號令。”

劉邦謙恭自抑,對項羽大加吹捧,讓自負的項羽非常受用,哈哈大笑起來,“沛公也太客氣了!你我是兄弟,不必這樣拘禮。你先入關,按照懷王之約,就是關中王,這一點我們大家都沒有異議。不過,秦將章邯順應時勢,率領二十萬秦軍向義軍投誠,對於推翻暴秦功勞很大。他是秦人,理應在關中給他一塊地盤。我已加封他為雍王,屆時你們兩個分治關中就可以了。沛公意下如何?” 章邯也在大帳內,劉邦看了他一眼,心裡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家的房子和地平白無故地被人奪走了一半一樣,別提有多窩火了。可是,面對項羽,依然要作出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連聲道:“全憑大王定奪!” 此時,范增又開口了,“那就請沛公將阻擋諸侯聯軍的罪魁禍首帶上來吧!”

劉邦向外面喊了一聲,“把罪人曹無傷帶進來!”樊噲和夏侯嬰押著曹無傷走進了大帳,劉邦轉向項羽,道:“此人名叫曹無傷,是我軍中的左司馬,把守函谷關的軍隊就是他的部下。他自作主張,阻攔大王和各路諸侯入關,請大王處置。” 沒等項羽開口,范增搶先說道:“此人險些激起義軍內訌,如果不是沛公明智,項王寬宏大量,後果不堪設想。他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來人,拉出去砍了!” 范增被項羽尊為亞夫,在項羽陣營中說話非常有分量,地位僅次於項羽。他一聲令下,外面的武士就衝了進來,要斬殺曹無傷。曹無傷見自己就要人頭落地,嚇得掙紮起來,眼巴巴地看著劉邦,希望他能救自己一命。分立在曹無傷兩側的樊噲和夏侯嬰也不知所措,看著項羽的武士上來拿人,不知道該不該阻攔。

劉邦腦子轉得快,隨機應變的本領無人能及。他霍然站起身來,佩劍“唰”的一聲出鞘。這樣的舉動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包括項羽、范增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劉邦身上,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那些衝進來拿人的武士也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腳步。 劉邦大步走到大帳中央,手握利劍,朗聲道:“斬殺這個罪人,何勞項王的手下。他是我的部將,犯下如此大罪,是我治軍不嚴之過,理應由我處置。”說罷,幾步走到曹無傷身邊,把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問項羽:“大王,我就在這裡將他斬首示眾如何?” 項羽也沒想到劉邦會來這麼一出,一時沒了主意。在場的諸侯都不願意看見這种血淋淋的場面,紛紛道:“算了,沛公,他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況且也沒有釀成大禍,就饒他一命吧!”

劉邦沒有理會諸侯的話,而是直視著項羽,等待他的決斷。項羽見諸侯都在替曹無傷說情,不能不給這些人面子,如果執意要殺曹無傷,一來諸侯們的臉面沒處放,二來也顯得自己睚眥必報、心胸狹隘,索性送個順水人情,道:“算了,他那麼做也是一心護主,忠誠可嘉,就饒過他吧!” 劉邦聽項羽這麼說,終於鬆了一口氣,狠狠地踢了曹無傷一腳,罵道:“還不謝過項王不殺之恩!”曹無傷不住地叩頭謝恩。劉邦向樊噲和夏侯嬰使了個眼色,兩人將曹無傷押了出去。 事情終於過去了,項羽也覺得頗為輕鬆,下令說:“擺上酒宴,我要與兄長和各路諸侯暢飲,今天,各位要不醉不歸。”剛才殺氣騰騰的場面立即被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所取代,氣氛變化之快,令人唏噓感嘆:人生如戲,你方唱罷我登場。 在場的人皆大歡喜,只有范增悶悶不樂,繃著個臉一言不發。還有一個人很不開心,那就是曹無傷。雖然僥倖撿回一條命,但當眾受辱的感覺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並不感謝劉邦的救命之恩,腦子裡滿是對劉邦推卸責任、把自己當替罪羊的仇恨。經過這麼一折騰,長期以來積蓄的不滿和怨氣開始發酵、膨脹。他覺得自己的胸膛都快要被脹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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