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盜陵:康煕、咸豐、同治皇帝與慈安太后墓葬盜掘真相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云一彪誤入盤山

在河北省薊縣西北百餘里,有一座五峰林立、百壑幽深的盤山。素有“京東第一山”之美譽的盤山為燕山的餘脈,嵯峨險峻,怪石嶙峋,松柏蒼然,瀑布奔湧。它由舞劍峰、自來峰、紫蓋峰、九華峰和桂月峰這五座主峰組成,其中尤以主峰桂月峰的險峰峭立而令遠近遊人望之怯步。盤山雖然幽深岑寂,隱藏諸多狼豺虎豹,但它景色宜人,獨具特色。難怪乾隆皇帝在赴馬蘭峪巡視清東陵路過盤山時,曾激動地感嘆道:“早知有盤山,何必下江南!”乾隆之語雖有些誇張,但是從他留給後人的這兩句詩中,不難看出盤山景色的奇絕。 “真奇怪。雲局長,我們連九龍峰的山洞、溝壑都統統搜索了,別說沒有馬福田的踪影,就連人留下的半點痕跡也沒有呀!”國如劍氣喘吁籲地爬上山來。他的心裡窩著一團火,見公安局長雲一彪雙眉緊鎖地佇立在桂月峰半腰間的一塊青石壁上,爬到他的身邊這樣說。

這已經是雲一彪帶領偵破小分隊進入盤山的第五天上午。出現在雲一彪面前的是峭壁千仞的紫蓋峰。一場冬雪初霽,山峰之巔覆蓋著一層白皚皚的積雪。在慘淡冬日的斜射下,積雪像鎧甲一般閃灼著灰白的光。對面的岩壁上,不知是哪一位古人留下了四個遒勁奔放的大字,左有“入勝”,右有“蘿屏”。雲一彪那雙略帶幾分憂鬱的深邃眼睛,定定地凝望著對面峰壁上的石刻和峰頂上那積雪的岩石與莽莽林海,心緒一片茫然。 五天前的黎明,他在冀東行署公安局俞楓副局長的指派下,於當日上午在那個名叫關增會的報案人引領下,率領小分隊進入了盤山。根據關增會的報告,那里至少隱藏有一二百人之多的土匪,所以,雲一彪上報薊縣縣政府,從當地派來近百名民兵,武裝進山搜查慣匪馬福田及其殘匪。這將近二百餘眾的搜山隊伍,在雲一彪的指揮下,冒著刺骨的寒風和深及沒膝的積雪,在山山壑壑中搜索。

盤山不愧是歷代仙人名士的瀏覽之地,在這裡不但有一座座積雪的山峰和深達百丈的幽谷,還有許許多多的天然山洞,諸如八音洞、白猿洞、契真洞、梅仙洞與桃園古洞等等。但是,偌大的盤山之中,除了在山間的幾座古剎廟宇裡見到寥寥幾位僧人之外,根本沒有發現馬福田匪股的蛛絲馬跡。別說見到一個零星散匪,甚至連土匪的足跡也沒有見到。試想,如果當真像關增會所報告的那樣,馬福田匪股在馬蘭峪地區對清東陵進行大肆盜掘以後,悉數將盜陵的土匪拉進深山之中,那麼一二百人之眾的匪股,在這積雪覆蓋的盤山,勢必會遺留下較為明顯的痕跡。然而,雲一彪帶領著公安人員和武裝民兵,已經在盤山大大小小的山頭搜查了五日。這麼多人的隊伍如同過篩子一般地在深山老森裡搜查尋覓,為什麼連半點土匪的踪跡也沒有呢?

“雲局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如果馬福田的匪股當真藏在這盤山里,是絕不會連一點痕跡也不留的!”偵察員黃健和崔大棟也緊緊地尾隨國如劍,沿著積雪皚皚的山間小路爬了上來。黃健未開口,崔大棟已經焦灼萬狀地大聲嚷嚷起來了。 雲一彪一聲不吭。 黃健見雲一彪雙眉緊鎖地俯瞰著山腳下雪霧迷朦的山谷沉思,想要近前說些什麼不禁又頓住了。片刻之後,雲一彪忽然轉過身來,凝望著身邊的國如劍、黃健和崔大棟說道:“這盤山的幾座寺廟都搜查了嗎?” 心裡窩著一團火的崔大棟氣咻咻地說:“那些寺廟我們一一看過,哪裡有個土匪的影子呢?那個被鬼火燒眼睛的傢伙,依我看他說的全是無中生有的假話!……” 黃健也說:“再說,如果真像關增會所報告的那樣,馬福田的匪股有一二百人的話,盤山上這些寺廟根本住不下呀!可除了寺廟,又沒有其他可以居住的地方。我覺得他的那些話很值得懷疑!”

“局長,依我看咱們當初就不該輕信姓關的。”崔大棟氣得捋起衣襟說:“既然盤山頂上根本沒有土匪的半點痕跡,咱們還是下山吧!” “崔大棟,說話要注意影響。”雲一彪的心裡也是窩有一團火。他何嘗不想馬上帶人下山,返回馬蘭峪追尋盜陵者的踪跡呢!然而,他必須在這裡找到證據,才能否定關增會報告的是假情報。正因如此,雲一彪在兩天前派出了偵查員陳樹基,到山下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可是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就在這時,雲一彪對擼胳膊挽袖子的崔大棟說:“你怎麼在這裡?我不是已經叮囑過你,一定要注意關增會的行動嗎?他現在什麼地方?” “那個燒瞎了眼睛的傢伙,根本不是個好東西。我見了他那副巴結人的笑容,就恨不得將他一腳踢開!”崔大棟經云一彪提起,想起進盤山的當天夜裡雲一彪對他的叮嚀:“大棟,咱們第一次進盤山,對山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你的任務就是時時跟在關增會的身邊,與他同吃同住,一起行動。你懂我的意思嗎?”當時崔大棟不假思索地一拍胸膛說:“局長,你儘管放心,我知道您是考慮到姓關的熟悉盤山的情況,讓我跟著他搜山是可以早日找到土匪踪蹟的!”現在,崔大棟發現雲一彪用嚴肅的眼色盯望著,心裡雖慌,卻依舊大咧咧地說:“姓關的現在就在山腰間的青峰寺裡。”

雲一彪沉吟不語。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將一支駁殼槍從腰間拔了出來,罵一聲:“好你個崔大棟呀!” 所有的人都愕然一驚。 崔大棟似乎也感到一絲不安,急忙辯解說:“見黃健要上山來見您,我早就心急火燎,哪有心思跟著那姓關的瞎子呢!所以也就隨黃健一道上山來了。不過您放心,姓關的那個瞎子不敢跑,青峰寺裡全是咱的民兵!” 雲一彪雙眉一蹙,也不多說話,只是向大家一招手說:“走,快隨我到青峰寺去!……”國如劍、黃健和崔大棟從沒見雲一彪這樣緊張催促,都感到事態嚴重,紛紛拔出槍來,緊緊追隨雲一彪沿一條坎坷的雪路下山。大約一刻鍾光景,四個人已經氣喘吁籲地來到了山腰間的那座青峰寺。 出現在雲一彪面前的這座山間古剎,始建於唐代,迎面一座碧瓦朱柱、飛簷翹脊的大雄寶殿,左右各有配殿一座,殿後是幾棟朝房、禪房,後山坡上矗立著一座古佛舍利塔。這所古剎在盤山諸座寺廟中雖然屬小型,但它古色古香的雕樑畫棟,倒也別具一格!

“崔大棟,關增會在哪裡?”雲一彪率偵察員們闖進青峰寺的山門後,那雙犀利的眼睛飛快地在古寺的前殿一掠,見大殿和東西配殿前的青石地面積雪早已掃除,三四十位被俞楓緊急調來盤山協助雲一彪搜山的民兵們,經過幾天幾夜的爬山後,都顯得疲憊而困倦,仨人一夥,倆人一堆地集聚在一起,或倚坐青石階上打盹,或在殿前聊天,唯獨不見那個頭髮已被燒光的關增會。 “哎,你們看見那個姓關的瞎子了嗎?”崔大棟見雲一彪和國如劍等人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心裡更加慌亂,急忙來到配殿廊簷下,衝著幾位正坐在石階上擦拭三八槍的基幹民兵俯身問道:“方才我出門的時候,那個姓關的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這會兒怎麼不見了?!” 民兵們見崔大棟和身後的雲一彪、國如劍、黃健都手握短槍,神態緊張,一時都怔住了。唯有一位年長的民兵朝大殿後一指說:“你剛走,那個姓關的就到殿後的朝房裡喝水去了!”

崔大棟也不多問,握著槍在前引路,帶著雲一彪等人匆匆穿過了前大殿。過了一道月洞門,後院果然有一棟朝房和一棟禪房,均是寺廟中大小僧人的住宿之地。幾位穿僧袍的小和尚忽然看見氣咻咻的崔大棟拎槍引著雲一彪等人進來,皆感吃驚。 “各位,方才見到有人來此喝水嗎?”崔大棟急不可待地劈面便問:“就是那個瞎了一隻眼睛的傢伙,可來到朝房裡嗎?” 小和尚們見崔大棟這臉凶相,紛紛搖頭晃腦,唯恐惹來麻煩。雲一彪急忙迎上去探詢說:“諸位不必驚慌,我們來這裡是要搜查可能在盤山隱藏的土匪,對你們多有打擾。現在要找的那個瞎了眼睛的人,是尋找土匪的嚮導,還請告訴我們那人的下落才好!” “阿彌陀佛,原來如此。”一群小和尚中間忽然閃出一位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僧。他趨前一步,對雲一彪等雙掌合十地躬身說道:“貧僧乃青峰寺住持,一向慈心向善,普渡眾生。方才聞聽諸位進山原為搜捕土匪,為民除害,自當鼎力相助。只是方才那位同志說有人來朝房喝水,其實並無此事。貧僧倒是在半小時前見到一位反穿羊皮襖的人來到敝寺的後房,找到東牆下的茅房裡解溲去了。只是一直沒見他出來!阿彌陀佛,請同志進茅房一看,便可知貧僧所言不謬!”

“半小時前?解溲?!……”雲一彪雙眉一蹙,立刻意識到情況有變。在進盤山之前,他就對關增會提供的情報心懷疑慮。但是,因為俞楓副局長的指示下,他不得不帶領公安人員和武裝民兵進山搜捕馬福田匪股。現在,根據對盤山搜查的情況,雲一彪已經認定盤山並無土匪隱匿,同時,他也看清了報案人關增會的真面目。雲一彪後悔的是不該將監視關增會的任務,交給崔大棟這個粗心人。想到這裡,雲一彪頭腦發漲,向那位紅袍住持道了謝,向身邊的幾個偵察員一招手說:“快,隨我來!” 國如劍、黃健和崔大棟三人,快步追上匆匆疾走的雲一彪。四人轉過一條小甬道,來到禪房後面,只見那座舍利塔附近的東牆下,果然有一茅廁。雲一彪將駁殼槍緊緊握在手中,衝進去一看。只見茅廁中空無一人,牆上卻有明顯的攀爬痕跡。顯然,那個懷著不可告人目的來主動報案的關增會,方才趁著崔大棟隨黃健出寺之機,已經爬過這道高牆,逃遁而去了。

雲一彪氣急敗壞地一跺腳,對國如劍等一呶嘴說:“追!” 積雪皚皚的盤山小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爬上一個渾身是雪的人來。他就是兩天前被雲一彪派往山下摸情況的陳樹基。陳樹基記得,那是經過兩天的搜山一無所獲之後,在一所山腰間的破廟裡歇息時,雲一彪對他說:“我認為盤山根本沒有隱藏土匪,更不可能隱藏像關增會所說的大股土匪。” 陳樹基頗有同感地點點頭說:“或許是什麼人搞的調虎離山之計!即使是一隻鳥飛過去也該有個影兒!如果山上真有土匪,他們怎麼會連一個腳印、一泡尿的痕跡都沒留下,這就不能不令人懷疑。雲局長,我建議停止搜山,趕回馬蘭峪去!” “不,我們在沒有確鑿事實證明馬福田匪股不在盤山之前,是不可能違背上級命令的!”雲一彪左右為難:“現在,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馬福田不在盤山的證據。只有證實這一點,才能否定關增會所說的一切。所以,你連夜下山,到百里外的馬各莊去!”

“馬各莊?就是慣匪馬福田的老家嗎?” “一點不錯!”雲一彪緊緊地握住了陳樹基的雙手,一邊悄聲地叮囑他,一邊將他連夜派往山下…… 果然不出雲一彪所料,關增會所報告的慣匪馬福田率土匪在馬蘭峪盜掘景陵的情況,全係無中生有的捏造。陳樹基日夜兼程趕到馬福田的故里馬各莊後,當地區、村政府很明確地證實:馬福田在1928年與國民黨孫殿英的軍隊火拼中,為流彈所擊斃。當時雖然沒有死,但是被幾個親信土匪抬回馬各莊後不久就嚥氣了。關於馬福田被孫殿英擊斃死亡一事,不僅馬福田的家人、鄰居、村幹們和目擊者一致證實,而且陳樹基還在馬各莊村外驗看了馬匪的墳塋。既然馬福田早在十幾年前就死於亂槍之下,那麼關增會為何還要繪聲繪色地向我公安機關稱馬福田不但活著,而且還指揮數百餘眾的土匪到馬蘭峪的清東陵去盜掘古墓呢?關增會究竟是無目的的胡言亂語,還是別有用心地轉移公安人員的偵察視線呢?陳樹基一邊走一邊冥思苦想著,卻驀然聽到一陣沙沙的草響。 陳樹基一驚。 他抬頭一看,自己剛好來到嶕嶢峰下。兩側各為陡峭千仞的絕壁,凌空處高懸著一塊巨大如磨盤的卵石。那塊巨石懸於半空,令經過之人無不心裡怵然!陳樹基對盤山格外熟悉,情知此地名曰懸空石,是盤山上的一條險道,平時極少有人來此行走。他是因為軍情火急,方才擇此捷徑上山,不料他就在路經此地時,忽然聽到一陣沙沙的輕響,極像是蒿草的蟋蟀之聲。陳樹基掏出槍來,警惕地左右尋覓。忽然發現雪路上有一行歪歪斜斜的腳印,消失在不遠的一叢枯黃的蒿草旁不見了! “誰?!”陳樹基精神立刻緊張起來,將手槍一舉,沖向那叢在寒風中搖來曳去的蒿草,大聲地叫道:“如果不出來,我就開槍了!” “別開槍!千萬別開槍,是我呀!”亂蓬蓬的蒿草里果然戰兢兢地探出一個腦袋來。頭頂上的棕色毛髮已經被烈火燒掉,變得疤疤癩癩。灰褐色的臉膛上有一雙驚恐的小眼睛,其中左眼因為燒瞎已經深深地凹了下去。那人見陳樹基正用一支烏黑的槍口瞄向他的禿腦袋,嚇得大驚失色地雙手抱頭,連聲大叫:“別、別開槍呀!” “關-增-會?!”陳樹基立刻明白山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氣得他上前一把揪住嚇得渾身顫抖的關增會衣領子,罵道:“你把我們騙得好苦!說,是什麼人派你來的?” “我……我……”關增會跪倒在雪地上,忽然揮手扇打自己耳光,哭道:“我不是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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