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盜陵:康煕、咸豐、同治皇帝與慈安太后墓葬盜掘真相

第5章 第五章馬蘭峪惡戰曾使王紹義隱居深山

景陵。 殿閣恢宏,碧瓦輝煌。在青石御道上遠遠望去,康熙大帝的墓葬可謂雄渾壯麗。 “爹,你看,這座大石碑真是太氣派了!”有幾年私塾學底的二兒子王慎大聲地叫道。 滿腹心事的王紹義急忙揉揉眼睛。直到這時他方才意識到,他已經領著兩個兒子來到了往日戒備森嚴的康熙景陵。出現在王紹義面前的是那座久違了的大清景陵聖德神功碑!那方數丈高的巨大石碑雄踞在一座碩大的漢白玉石雕之上。鏤雕著蛟龍遊雲圖案的石碑上,以滿漢兩種文字雕刻下悼詠康熙大帝的文字: 皇天眷佑我國家,顯謨盛烈,世世相承。太祖肇基東土,締構鴻圖。世祖混一寰灜,克成駿業。篤生我皇考皇帝神聖之姿,立君師之極,大德廣運,健行不息,至明如日,至仁如天,集皇王之大成,亙古今而首出,書契以來,罕有倫比,以揚列聖之耿光,以裕我無疆大歷。 ……貽我子孫,卜世無疆。昌瑞之山,峰峙川長。功德穹碑,天日同光。

雍正五年閏三月二十一日 孝子嗣皇帝謹述 心緒茫然的王紹義眼望著那方巨碑下的底座發呆。龍趺下為水盤,精工巧匠用利器在雪白的基石上鏤雕成魚、鱉、蝦、蟹等諸種水族圖案。這些清代留下來的精美石刻並沒引起王紹義大多興趣,他的耳邊卻響起另一個聲音—— “紹義老弟,這一次咱們再要盜陵可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了!前一次我們是烏合之眾,如今咱們已經是被張作霖奉軍收編的正規部隊。這次非要成功不可!” 呆立在康熙聖德神功碑下的王紹義,耳邊響起馬福田——1925年昌瑞山上的土匪綹子頭目——在1927年冬天再次與他密謀盜掘清東陵時所發過的誓言。 王紹義清楚地記得,當年他和馬福田密謀盜掘乾隆皇帝的裕陵失敗以後,適逢第二次奉直戰爭結束不久,張作霖在河北省的灤州一代招兵買馬,集結軍隊。於是,當時正走投無路的馬福田便率領一夥在昌瑞山下打不出食來的散兵遊匪改投奉系軍閥。馬福田很快就當上了步兵的團長,王紹義則因為馬福田的鼎力提攜而成為他手下的一個團參謀長。不過,馬、王兩人終歸是胡匪出身,雖身在張作霖的軍隊裡,又各有官職,然而,當兵並沒有為匪輕鬆自由,況且軍餉有限,又不比從前為寇時可以隨意劫掠百姓錢物。因此,王紹義和馬福田兩人在奉命駐防河北省沙河縣境內期間,一直沒有忘記有朝一日要重返薊縣境內的馬蘭峪,盜陵掘墓,大發一筆橫財!怎奈張作霖、張學良父子管軍甚嚴,馬福田、王紹義縱然發財之心不死,可也無計可施。

轉眼就到了1927年的冬天,北風狂吼,大雪漫天。馬福田和王紹義再也受不了奉軍嚴格軍規的管束,加之當年那個沒有實現的盜陵夙願時時刻刻都在誘惑著他們。所以,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馬福田、王紹義私自帶上他們手下的那一個團大多由胡匪組成的人馬,偷偷地離開河北沙河,披星戴月地向著薊縣馬蘭峪方向奔襲而來。當時,馬福田和王紹義的真正用心全在盜陵發財上,根本不曾顧及因盜掘清陵會產生的後果。他們覺得,只要能將乾隆皇帝的裕陵撬開,手中有了價值連城的珍寶,那麼,從此就可以免受軍旅征戰之苦,太太平平地躲到北京或者天津衛去當寓公大亨,享受後半生受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是,馬福田和王紹義做夢也沒有料到,他們蓄謀已久的第二次盜陵行動居然會比第一次還要艱難,從一開始就進行得很不順利。

原來,當馬福田、王紹義率領一團兵馬趕到昌瑞山下的舊城牆時,卻十分意外地發現,他們垂涎多年的清東陵十四座金壁輝煌的皇帝皇后陵墓,早在他們由河北省沙河縣駐地向薊縣奔襲以前,就已經被駐紮在馬伸橋附近的孫殿英的國民黨第十二軍團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了。那時,大軍閥孫殿英雖在馬伸橋,卻派出他的親信、師長譚溫江親自率領一團軍隊,固守在與清代皇陵近在咫尺的馬蘭峪。 “他媽的,咱們來晚了!讓孫殿英和譚溫江的軍隊捷足先登了。看來,孫殿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他也在暗中打著盜掘清東陵的主意嗎?”那天夜裡,當馬福田的一團人馬風塵僕僕趕到距清東陵區不遠的小梁山上安營扎寨以後,馬福田就與他的親信王紹義一道在崗坡上的密林裡用望遠鏡窺探著馬蘭峪譚溫江師的動靜。只見譚溫江安排士兵沿著清東陵區域嚴密布防,軍旗獵獵,還在陣地上架設了數門迫擊砲和輕重機關槍,一副壁壘森嚴、重兵布防的景象。馬福田自知他們的人馬決不可以與孫殿英、譚溫江的正規軍隊匹敵,未接近清東陵,心已經先虛了幾分。

“大哥,別膽虛,你怕什麼呢?清東陵早就應該是咱弟兄的,他孫殿英算個老幾?”王紹義遠遠地望見駐守在馬蘭峪的譚溫江師團,心裡雖然也有些忐忑不安,可嘴巴上卻仍舊是鐵硬。昌瑞山麓綠樹叢中的一座座隱約可見的大清皇陵,對從小就覬覦陵中寶物的慣匪王紹義來說,今生今世永遠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憤憤地說道:“福田兄,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孫殿英和譚溫江這兩個老兵痞算個啥?他們全是些外來人,而咱們卻是馬蘭峪的坐地戶!如果說皇陵地宮裡有寶物,論說也得有個先來後到。誰有資格先取地宮裡的那些珍寶?當然應該是咱哥們!” 馬福田將眉毛一蹙,無限懊惱地嘀咕了一聲說:“理兒自然是這個理兒。可是孫殿英在馬伸橋駐有一個軍的兵力呢!雖然在馬蘭峪只是譚溫江的師部,但只要咱們一交火,那麼孫殿英肯定就會派兵來增援,那咱們還不是必輸無疑。紹義老弟,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人少,幹起來哪是孫殿英的對手!”

“人少怕啥?呸!我才不怕他孫殿英,更不怕他譚溫江!”王紹義雖然自知不是對手,卻不肯認輸,他擼起衣袖說:“自從我投奔你福田大哥的綹子,就為你衝鋒陷陣,什麼時候當過孬種?幾年前咱哥們就在打東陵地宮的主意,現在咱們有槍有炮,又有人馬,憑啥讓孫大麻子在咱哥們的地盤上橫上一道?福田大哥,咱們已經從河北沙河的防地回來了,即使回去了,張作霖還能讓你帶兵當這個團長嗎?” “這……”馬福田的臉頓時白了。他非常清楚,此次他在王紹義的鼓動之下私自帶領他的一團人馬奔回了馬蘭峪,無疑是一種違犯軍規軍紀的行為,如果當真放棄盜陵重返沙河縣,後果不堪設想。 王紹義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張作霖能饒我們,張學良也決不會放過我們。如果我們走運,也就是撤職關禁閉;可要是不走運呢?很可能就被張氏父子一怒之下軍閥處置。我們被槍斃了,可就成了異鄉之鬼了!”

馬福田進退兩難,哭喪著臉說:“老弟,事到如今,你說該怎麼辦呢?往前打,孫大麻子的兵太多,咱抵不過。往回跑又怕被張作霖關進軍牢裡問罪,看來咱們是無路可走了!” “不,天無絕人之路。”王紹義卻將他那顆橄欖腦袋固執地一搖,咬牙切齒地說,“大哥,大丈夫只往前走不往後瞧。如今咱們既然已經被逼在進退無路的境界,何不來個魚死網破?拼著性命也得和孫大麻子拼他一場,清東陵這塊肥肉說啥也不能讓他獨吞。再說,昌瑞山下的清朝皇陵還有十幾座沒有人挖過,諒他姓孫的也沒那麼大胃口來獨吞!依我看,咱們非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才行!” 馬福田處在無路可走的窘境,見王紹義手拎著張開大機頭的駁殼槍,說得口沫四濺,也情知沒有更好的選擇,索性狠狠地一跺腳,發狠地說:“就依你,跟孫大麻子的兵幹上一仗,不論誰敗誰勝,我也只能如此了!”

“碰碰碰……”槍砲的轟鳴聲頓時在昌瑞山間響起。機槍的嘯叫夾雜著一陣陣手榴彈驚天動地的爆炸在清東陵區響起…… 王紹義又從回憶返到了現實。在景陵的牌樓門內,有一株盤根錯節、枝椏參差的百年古柏。兩個村民,一人手握鋒利的長斧,一人舉著刨鏟,合力砍伐著這棵大柏樹。一摟粗的柏樹的主幹上,早已被斧頭砍出了一道深溝。王紹義見那棵柏樹很快就要伐倒了,心裡方才深切地感覺到,如今的世道真的變了,連從前被官府嚴加保護的陵內古柏,遭到村民濫砍濫伐也都已經無人來管了! “好啊,看起來機會當真來了!”王紹義在心裡默念著,情緒十分亢奮。村民們在陵區內濫砍古柏的現狀已經清楚地告訴王紹義,現在的清東陵正處於一種無政府狀態。的確,日本倉皇撤退以後,在唐山駐紮的國民黨軍隊根本就顧不上地處荒山間的清代陵墓群,而共產黨的冀東抗日武裝在短時期內又無法趕到馬蘭峪來。如此看來,此時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盜掘清陵失敗而隱居黃松峪山村里務農多年的王紹義心中暗喜。但是,老謀深算、因多年蟄居而不敢輕舉妄動的王紹義,竭力地克制衝動,避開那兩個在光天化日之下放肆伐砍古樹的村民,重新審視起無人管理的景陵。

景陵北邊是一座巨大的五孔橋和由青石板所組成的石台階。甬道兩側為像、獅、馬、文臣、武將等組成的石雕群。向南為景陵的隆恩殿,透過高大的殿門可以遙見后陵的墓穴寶頂。王紹義對景陵的一切都如在胸中。他知道,辛亥革命以前,景陵一直由清朝政府派出的守陵大臣統領大批清兵護衛著。清王朝覆滅以後,南京國民政府派兵來此陵駐防守,只是守陵士兵的人數與清朝時期相比減少得多。 1933年以後,景陵與附近幾座清朝皇陵一樣,改由大批日本關東軍固守警戒。所以,在王紹義的印象裡,數百年來,景陵從來也不曾允許百姓隨便出入。可是現在,景陵以及附近的孝陵、惠陵、裕陵,定陵等十餘座大大小小的清皇陵,均已沒有了守衛。方才,王紹義和他兩個兒子王茂、王慎在山崖上俯望時,已經清楚地看見四里八村的莊戶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地來到對他們來說無限神秘的陵區。這些莊戶人雖然都居住在距馬蘭峪不遠的西溝村、峪大村、東溝村等地,可是數年來,他們只能遠遠地翹首觀望隱藏在山巒樹林背後的那一座座皇陵殿閣,根本無法走進這一座座神秘的陵區來看究竟。今天,機會終於來了。

王紹義來到康熙皇帝陵寢的方城。這是座青磚環繞、高達數丈的方型城池,四周築有起伏的牆堞,四角有明樓與箭樓,將方城圍成一個封閉的所在。王紹義在少年時曾經來過這裡,數十年後,他發現歷經風雨侵蝕的箭樓牆堞仍然雄姿偉岸,不改舊貌。他知道,方城的背後就是康熙皇帝的靈柩寶地。地宮前面有一道巨大的玻璃照壁牆,方城內的格局在深曉陵區內部的王紹義看來,與他出入過的裕陵、定陵、惠陵等幾乎沒有差別。特別是通往地宮的玻璃牆幾乎一模一樣! “他媽的,可惜當年我都已經畫好了草圖的乾隆裕陵、慈禧太后的定東陵,讓孫英殿這個王八蛋龜兒子先給盜了!如果那兩座皇陵能保留到今天,也該讓我撈到了!”王紹義在心裡咒罵著大軍閥孫殿英,他那兩隻亮晶晶的小眼睛,依次從方城的各個角落掃過。王紹義的思緒情不自禁地回到1927年冬天那場爾虞我詐的火拼中……

就在馬福田和王紹義將一個團的兵力由沙河拉到距清東陵區不遠的小梁山上不久,他們就與駐守在馬蘭峪的譚溫江部進行了一場真槍實彈的大拼殺。 “轟轟轟……”迫擊砲彈如雨般地向馬福田、王紹義陣地降落。 “噠噠噠……”輕、重機槍的子彈如同爆豆一般射向譚溫江的馬蘭峪防地。 平日岑寂的清東陵地區,突然間在夜裡爆發出一場空前未有的激戰。機槍在夜幕下迸吐駭人的火舌,手榴彈巨大的轟鳴和迫擊砲、山炮的巨響震得馬蘭峪一片喧囂。馬福田和王紹義的部隊首先開火射擊以後,譚溫江部才進行還擊。雙方接火以後,孫殿英在馬伸橋軍部接到電話報告後,震怒萬分,急忙派兵增援在馬蘭峪作戰的譚溫江。譚溫江由一個團增加到四個團的兵力參加戰鬥,很快就佔了優勢。迫擊砲、山炮和重機槍組成了一道又一道稠密的火網,壓得馬福田抬不起頭來。後來,譚溫江命令部隊強攻距馬福田陣地不遠的塔山。黎明時分,譚師的火力變得更加猛烈,馬福田也在槍林彈雨中負傷。由於他的部下大部分是由流寇和土匪組成,沒有經歷過大的戰爭考驗,武器又不及譚師精良,所以,打到天將破曉的時候已經死傷大半。還有一些初來時想在盜陵中大撈一把的匪痞子,見譚師火力甚猛、無法取勝,都已經乘機逃離而去了。雙方在兩個山包上對峙,砰砰啪啪地直打到次日的正午。團長馬福田當場被譚師的亂槍打死,頓時陣營大亂。參謀長王紹義見團長已亡,敗局已定,情知此次盜陵的計劃又告破產。他靈機一動,急忙率領了十幾個殘兵,沿著山崖滑下山澗,逃脫了成為譚溫江俘虜的厄運。 激戰過後,僥倖生存的王紹義領著十幾個殘兵敗匪,在山坳裡游蕩了數日。他們自然沒有膽量再回沙河縣東北軍的駐地去見張氏父子,那樣可能也是死路一條。王紹義與幾個殘兵核計一番,異口同聲贊同繼續落草為寇,當“天、地、人”三不管的自由人。王紹義故伎重演,帶著一夥殘匪鑽進了薊縣、遵化和興隆三縣交界處的荒山老林裡,再次重溫打家劫舍的綠林生涯。 王紹義清楚地記得,就在他們一夥在山林里為匪不久,就傳來了孫殿英的國民黨第12軍團以軍事演習為藉口在馬蘭峪盜掘了乾隆皇帝和慈禧太后兩座墳墓的消息。王紹義聽到孫殿英、譚溫江盜陵得手以後,既急又恨。他急的是當初為什麼沒有搶到孫殿英前頭行事,恨的是孫大麻子將清東陵中兩座珍藏最豐的陵墓給盜掘了!但是孤掌難鳴的王紹義毫無辦法,馬福田死後他僅帶出了十幾個人,人少槍少,再也沒有到馬蘭峪去殺回馬槍的能力了。 王紹義一夥殘匪在薊縣的深山里熬過了深秋。冬天來到時,山風刺骨,大雪鋪天蓋地。本來,王紹義打算在深山里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待到春暖花開的時節,再次偷襲馬蘭峪的清東陵。可是,不久之後,王紹義在山里聽說馬蘭峪開來了大批的日本關東軍。他急忙命令手下的人扮成打柴的山民,挑著一擔乾柴到馬蘭峪的小街上去探刺虛實。不料逃回來的探子嚇得滿面灰白,渾身戰抖。探子向王紹義報告說,馬蘭峪的前山後嶺上幾乎全都駐滿了日本人,這還不算,小小的馬蘭峪,還設下了由偽軍、警察所組成的“清東陵管理處”和“東陵地方警察公署”兩個衙門。 “唉唉,暫時辦不到了!”面對日偽軍嚴密護衛清東陵的局面,野心未死的王紹義情知靠他們十幾條槍根本無法戰敗守陵的大批日本關東軍。後來,王紹義索性脫離了匪股,隻身回到了他的老家——興隆縣黃松峪村。王紹義似乎從此痛改前非,娶妻生子,老老實實地當起了莊戶人…… “軍隊!爹,有軍隊來了!”王紹義心事重重,忽然,他聽到兒子王茂在方城下面喊到,“爹,你看呀……” 王紹義吃了一驚。他方才正在回想著年輕時兩次盜掘清東陵未遂的往事,並且暗暗謀劃著新的盜陵計劃。在這種時候,王紹義最害怕的就是軍隊,忽然聽到王茂說出“有軍隊”這三個字,使他很快從夢中驚醒過來。王紹義急忙順著王茂所指的方向朝遠方望去,只見馬蘭峪的小街口上遠遠地開過來一隊穿灰布軍裝的人。為首的是個黧黑魁梧的漢子,他的腰間掖著一支駁殼槍。那人騎在一頭雪白的馬上,正舉著一架望遠鏡向附近的山巒間皇陵上眺望。 “八路,是八路軍啊!”二兒子王慎在方城頂上已經看清了那一隊威武軍人手臂上的“八路”佩章。 “他媽的,來得好快呀!日本人剛走,八路軍就上來了,莫非他們也是來守陵的嗎?”王茂翹首遙望著那隊向景陵方向走來的軍人,心頭升起了失望的陰雲。 “不,他們是八路軍冀東十五分區的,不可能是守陵兵。”許久不說話的王紹義,以他慣有的精明很快在心裡做出判斷。 王慎叫道:“爹,走在隊伍前頭的大個子,不就是西溝村的黃大麻子嗎?他怎麼也回來了?” “哦,對對,是黃金仲啊,我正尋思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呢!”眨動著一雙詭異小眼睛的王紹義,像獵人在荒野中覓尋獵物一般,忽然將貪焚的目光從康熙皇帝的方城寶頂上,移向了村街上那隊越來越近的八路軍。剛才還因為東陵地區出現了荷槍的軍人而驚駭不已的王紹義,在漸漸看清了隊伍前面那個騎馬軍官的臉孔後,那雙精明的小眼睛一亮,彷彿在困境中突然遇到了救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喃喃說道:“是他,真是西溝村的黃大麻子!沒想到他回來了!好!他回來得正是時候。王茂、王慎,你們沒聽說嗎?黃大麻子這傢伙如今在冀東軍區混得好紅呀,還當上了什麼敵工部的部長呢!” “知道的,爹,你可要小心這個黃大麻子,”王茂在旁瓮聲瓮氣地提醒著王紹義說,“這小子可不是從前在礦上當偽警察的時候了,人家現在當了八路軍的官長,跟咱爺們可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車!” 王紹義一聲不吭,咪著那雙精明的小眼睛,居高臨下地俯望著騎著白馬爬上土坡的黃金仲,似乎在追思著他們從前的往事,也似乎在猜測黃金仲到清東陵地區的來意。 王慎見父親默不吭聲,一時猜不透他的心思,有些心神不安地問道:“黃金仲是來護陵的嗎?” “我已經說了,他不可能是來護陵的。冀東十五分區的任務是配合野戰軍作戰,又怎麼能來管地方上的事呢?”在張作霖手下當過兵的王紹義深諳軍隊內部的布防規律。王紹義的話音剛落,王茂、王慎兩兄弟就看見黃金仲騎馬在先,率領那一隊荷槍的八路軍戰士,朝著景陵旁邊的一條小路走去了。 兩個兒子都興奮地跳起來。王紹義如有所料地長吁出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黃大麻子來馬蘭峪幹什麼呢?他這個敵工部長或許是前來協助建立地方政權的吧?孩子們,不管怎麼說,黃大麻子如果留在馬蘭峪,或許對咱們盜陵有點好處!” “有好處?……”王慎困惑地望著高深莫測的王紹義,猜不透他的葫蘆裡裝著什麼藥。 王茂也有些沉不住氣地提醒王紹義說:“爹,你瘋了?黃大麻子如今可是八路軍。咱們想干那種冒險的事情,黃大麻子怎麼可能支持呢?如果讓這小子給捅出去,弄不好可要掉腦袋的啊!” “別喊!……”王紹義厲聲喝止,然後他眨眨詭異的小眼睛冷冷一笑,悄聲對兩個兒子說:“你們倆到底是太年輕,懂什麼?盜陵這種大事,僅靠咱們父子三人是根本辦不成的。你們要知道,如果想要發大財,就必須依靠像黃大麻子這樣有頭有臉的人。他有地位,在八路軍裡是敵工部長。他的牌子亮著呢,在十里八村的人緣就是拉攏人的本錢呀!咱爺們只有拉住黃金仲,才有可能打開康熙地宮的大門。如果黃金仲不當頭兒,咱們想發財也是發不起的,你們可懂我的話嗎?” 王慎茫然搖頭,一時很難接受與穿著八路軍裝的黃金仲聯合盜墓的計劃,但是他不敢與王紹義頂撞。 王茂卻說:“可是……人家黃金仲能幹這種冒風險的事嗎?如今他可不比以前了,不但是響噹噹的八路軍,又是敵工部長,怎麼能幹盜陵這種事情呢?” 王慎也小聲叨咕:“大哥說得在理,盜陵掘墓這種事情,當然是可以發一筆大財的,可是弄不好輕則下獄,重則掉腦袋。他黃大麻子現在是共產黨的人,又是八路軍的官長,我想他是不可能與咱們合伙的!爹,不然就算了吧。” “八路?哼,八路也是人呀,莫非黃金仲不愛錢財嗎?”王紹義不再與兩個兒子過多爭辯,剎那間,他已經想好了一個盜掘清東陵的方案。現在,胸有成竹的王紹義嘿嘿一笑,悄聲叮囑說:“你們從此都裝啞巴,不准亂說話,我自有辦法讓黃大麻子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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