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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二、魏室之憂

司馬懿吃三國4 李浩白 6905 2018-03-13
“張掖郡玄川溢湧,激波奮盪,寶石負圖,狀像靈龜,宅於川西,巍然磐峙,蒼質素章,赤字異紋,麟鳳龍馬,煥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著明。可謂天賜玄石重寶於我大魏,實乃我大魏擁享無窮福祉之吉兆。現特請諸臣卿觀賞之,而使心生敬天奉運之誠,而識蜀寇、吳虜之不足為憂也!”中書令孫資將詔書讀罷,右手一舉,皇宮偏殿之上那十名虎賁武士便將那層青氈扯開,煥然奪目的“靈龜玄石”便在各位大臣的眼前赫然而現。 經過周宣採來涼州崑崙山“玄陰土”的填窒,那“靈龜玄石”龜背上的天然銘文終於被改成了“天命有革,大計曹焉;金馬出世,奮蹄凌雲;大吉開泰,典午則變”!而已經御駕親臨陪都許昌為東南王師“打氣”督戰的曹叡,為了藉此天降靈石以示大魏國運如日中天,便傳詔讓留守後方的孫資、劉放將這“靈龜玄石”公開當眾展覽,希望能夠憑藉它來安撫人心。

迎著一列列卿僚上前來參觀,孫資用玉尺指著那石背上的字跡介紹道:“諸君請看這'典午則變'的字樣,周太史已經解析出來了,到了今年的五六月份,我大魏必會後發製人,令蜀寇、吳虜遭到喪師折將的重創……” 這時,官居三品的黃門侍郎何晏慢慢走了上來。何晏是太祖武皇帝曹操生前的養子,並娶了曹操的女兒金鄉公主為妻。論這份人脈關係,他也算是魏朝的皇親國戚了。但在文帝曹丕時期,曹丕憎恨他與東阿王曹植過從親密,便一直故意壓抑著他,不讓他在政界有任何出頭之機。直到明帝曹叡登基,曹叡為了表現自己的雍容大度,這才勉強授了自己這個姑父一個純屬幫閒性質的黃門侍郎之職。 何晏在年輕之時就喜歡效仿大漢敬侯荀彧,特別嗜好在自己衣衫熏上各種奇香——他此刻徐徐邁步上前微風拂過,全身恍若玉樹臨風而顧盼生香、裊裊誘人。

“何侍郎……”孫資看到何晏走近前來,微笑著向他招呼了一聲。 何晏也還了他輕輕一笑,隨即凝眸注視在那'靈龜玄石'之上。不知為什麼,他總感覺這塊玄石的紋理和色澤似乎都有些眼熟……他心念一動之下,不禁探手握住了自己腰間所佩的那塊豹紋玉佩,慢慢託在掌上一看——那也是一塊烏亮如漆的圓形玉佩,上面有一條綠若竹葉的花紋,形狀正如一頭瘦長螭豹。 他的這一塊玉佩乃是以豫州汝南郡的“梅花斑玉”雕刻而成。何晏將它和那“靈龜玄石”暗暗一對照,發覺這兩種玉石的質地都是黑亮亮的,除了表面的花紋脈路不同之外,似乎並無太大差異。難道這塊“靈龜玄石”就是汝南郡的“梅花斑玉”形成的?何晏腦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幾乎將他嚇了一大跳:這怎麼可能啊?那“靈龜玄石”據詔書上講,明明是產自偏遠荒僻的涼州張掖郡柳谷啊!它怎麼會和汝南郡的“梅花斑玉”扯得上關係呢?但是,它的質地居然卻和“梅花斑玉”如此相似,這也太奇怪了吧……

何晏胸中的思潮這麼翻翻滾滾著,卻始終是不敢將此疑慮洩之於口——陛下已然公開宣稱了此石乃“有魏之禎命,東序之至寶”,顯然是要藉此宣揚國威鼎盛、國祉綿遠,自己在這個時候又焉敢提出這等異議?一念及此,何晏便暗暗一嘆,閉住了口,不再多言。其實,他也相信:在場的袞袞諸君中間,肯定也有不少人士瞧出了“靈龜玄石”質地的蹊蹺之處,但他們也可能都是出於這種“避諱”心理而不好提出質疑之聲。 遠在他右手一側的散騎常侍王肅與黃門令何曾卻在那裡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 何曾悄悄地向王肅說道:“王大人,何某在私底下曾經聽到了這樣一條傳言,據說那'靈龜玄石'上的天然銘文原本不是今天咱們看到的這樣的……裡邊似乎有個別字跡被人偷偷篡改了……”

“是啊!是啊!”王肅抬眼瞧了一下四周,見到旁邊無人注意,便伸過頭來附在何曾耳畔低低說道:“外邊不是到處在傳播那幅玄石圖文的拓片嗎?那'一點之差',可就是這'靈龜玄石'的吉凶徵兆判若云泥了啊……” “王大人您是如何看得此事的?”何曾也低低問道。 王肅眼睛瞧著別處,口中卻道:“你伸掌過來!” 何曾伸過手掌遞了過去——王肅用左手將它一把抓住,拉入了自己的袍袖之中,以右手中指在他掌心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劃寫:“夫神以知來,不追已往,禎祥先見而後廢興從之。漢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興徵祥乎?此石乃當今之變異而將來之禎瑞也。” 何曾辨完這些字蹟之後,臉色驟緊:“王大人此語太過玄虛……萬望再加明示。”

王肅抬眼深深地瞅了他一下,繼續用手指在他掌心上寫道:“'金馬出世',誰為'金馬'?此乃天變之兆的關鍵之處——何君自可深長思之!” 他剛一寫完,何曾已是雙鬢見汗:“原……原來是這樣啊!何……何某有些……有些懂了……” 夕陽西沉,金燦燦的斜暉籠罩著夏侯府的後堂,在一片輝煌之中掩不住透出愈來愈逼近的昏黃之色。堂屋裡燭光粲亮,虎賁中郎將夏侯玄與他的妹妹、司馬師的夫人夏侯徽對席而坐。 夏侯徽今天是專門回來娘家探親的——她的母親、魏室德陽鄉主曹茹患了暴疾,她便攜了禮物前來探望。不料探望結束之後,大哥夏侯玄卻將她留在了後堂,說有要事密談。 淡淡的茶水熱氣騰騰而起,迷濛了夏侯玄的眼簾。他注視著妹妹,她黑亮的長發在頭頂盤起了一團柔美的墮雲髻,潔白的面龐似滿月一般豐滿,耳邊垂掛著的寶石吊墜閃爍如星,妙不可言。只是她的眉梢間卻隱隱透著一絲莫名的憔悴。

“媛容(夏侯徽的字為“媛容”),你近來在司馬府中可曾察覺出什麼異樣的跡象嗎?”夏侯玄用手提了提衣襟,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 自先帝黃初年間夏侯徽剛一嫁入司馬家時,她就遵奉父親夏侯尚之密令而一直在暗中監視司馬氏父子的各種動靜。然而,直到今天,她也仍是同往常一樣,向夏侯玄沉沉而答:“小妹近來在司馬府中潛心觀察,發現他們並無任何異樣的動靜。” “不會吧?董昭、王肅、鍾毓兄弟和他們司馬家近來可有什麼聯繫嗎?還有,他們家張老夫人近來又宴請了哪幾位誥命貴婦?” “子元、子上都跟著我家公公一起去了西疆對蜀作戰,董司徒、王大人和鍾氏兄弟登門拜府來見誰啊?我家婆婆近來身體也不太好了,時常閉門臥養在室,和外面的人幾乎都沒什麼走動了……”夏侯徽微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麼多年了,你們就是一直這樣神經兮兮地懷疑著我夫家不放手……”

“媛容!這是父親的遺命、陛下的密旨!你難道想不遵從嗎?”夏侯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曉得什麼——你家公公可不簡單哪!他近年來在關中一番苦心經營,把那裡的三千里平川沃野搞得是'水潑不進、箭射不入',連我魏室的權威都被他蓋了下去。聽說那裡十七八個郡縣居然都給他立了'生人祠'用香火供奉起來了……” “我家公公本來就是朝廷德高望重、勞苦功大的社稷之臣,老百姓感念他的功勳給他立'生人祠'又怎麼了?陛下不也是下詔稱讚他為'當朝周公'嘛……” “周公、周公!你知不知道,這'當朝周公'倘若稍一懷有異志,說不定立馬就變成了'當朝王莽'了!”夏侯玄見他這個妹妹硬是有些“不開竅”,就丟過去一幅絹帛拓圖,冷冷說道,“媛容,你身為我魏室國戚,心底還是要警醒著點兒!這'靈龜玄石'上連'天命有革,大討曹焉;金馬出世,奮蹄凌雲;大吉開泰,典午則變'這樣的讖文都出來了!你若再不警覺,咱們魏室可是要大難臨頭了!”

夏侯徽怔怔地看那絹帛上“八馬奔騰”之拓圖,只見它們一匹比一匹更是顯得張揚跋扈,彷彿直欲破帛飛去!她心頭隱隱一動,似乎感到了一絲莫名的異樣:這些駿馬撒蹄騰躍的形象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啊?只是,她一時卻憶不起來…… “'金馬出世'……這句讖文裡含有一個'馬'字啊!你知道的:我滿朝上下姓氏中帶有'馬'字兒的沒幾個!他司馬氏父子的嫌疑是最大的!還有,聽表哥曹爽講:司馬懿一入關中,舅父曹真大司馬當年在雍涼二州悉心栽培的將才,如戴陵、費曜、賈嗣等人,都被他先後排擯到了郡守偏將之職上去了……你瞧,他從荊襄行營帶過來的牛金已經取代了戴陵,當了後將軍之職;他從潁川郡徵辟過來的胡遵,已經取代了費曜,當了征蜀將軍之職——聽說這個胡遵還是他當年一個姓胡的同窗舊友的侄兒……”

“大哥!你也不要偏信曹爽表哥的一面之詞!小妹也聽子元他談起過,那戴陵輕躁冒進,給關中大軍捅了不少婁子——我家公公把他調到河西一帶去對付同樣是亢猛多躁的匈奴、羌虜,豈不恰是盡其所長?至於費曜,除了在關中大軍裡仗著資歷倚老賣老,又有什麼長處?我家公公撤下他去南安郡當屯田校尉,也沒有怎麼埋汰他啊!” 夏侯徽說到這裡,聲調驀地一提,又向夏侯玄直言道:“大哥!不是小妹無禮,今日在這裡指責你們,你們也要多多學習子元、子上兩兄弟……你自己也親眼看到了,這七八年來他們陪著我家公公東征西戰,磨礪出了多少本領?你和曹爽表哥、何晏姑父他們卻只知道清談玄理、不親庶務!長此下去,你們如何能成為我大魏撐天撐地的棟樑之材?到了某個時候,也許還用不著別人出手暗算,你們自己就已經把自己打倒了……”

夏侯玄聽了,頓時僵在那裡,臉色變得青一陣紫一陣的,過了半晌,才囁囁而答:“媛容!你是閨門巾幗,哪曉得朝中大勢?現在朝廷上下的要津重職幾乎全被他們那些異姓豪門把持著,咱們哪有歷練的機會啊?那一天,咱們想把曹璠叔父推到司空的位置上去,結果卻又被司馬懿和董昭司徒聯名舉薦的司隸校尉崔林給頂了下來……” “這事兒,小妹也是清楚的。崔林大人是前朝吏部尚書崔琰的堂弟,崔琰當年因翼戴先皇立嗣而被丁儀所暗害,是對我大魏朝廷建有大功的……當今陛下聽從我家公公、董司徒的建議而'飲水思源',還他們冀州崔氏一個合理的恩典來報答,這也不算過分吧?” “媛容你好糊塗,雖然晉位司空的恩典是咱們魏室頒下的,但崔林卻只會記得這份恩典是司馬懿極力給他爭來的——這是你家公公至為高明的籠絡人心之術啊!你莫非連這一點也看不出來?”夏侯玄被夏侯徽嗆得直翻了一陣白眼,勃然大怒之下,袍袖一拂,恨恨地站了起來,“且住——媛容!你不要再說了!為兄在這裡無意與你辯論孰是孰非,總之,為兄鄭重警告你一句話:無論你的心到底已經投向了哪邊,但你本人始終是我魏室肺腑之親,你身上流淌著的是曹家、夏侯家的血脈——這一點,你切莫忘記!你就狠得下心腸眼睜睜看著我曹家和夏侯家一天天敗落下去?你自己且掂量著瞧吧!” 說完,他氣咻咻地一轉身就進了里屋,把夏侯徽一個人扔在後堂上木然而坐。 一輛輛馬車從魏軍渭南行營轅門前駛過,車身上滿載著的是一捆捆青青嫩嫩的飼馬草料。 恰在此時,司馬懿帶著牛恆、牛金、梁機、胡遵、黃華、魏平等將領從裡面巡營而出。他一眼瞧見那些馬車,便舉手一揚——身為關中行營軍司馬的牛恆立刻會意,上前喝住那些運草馬車停了下來。 “這些就是運到咱們後營馬圈裡的飼馬草料?”司馬懿抬步上前,一邊向這支車隊的那名督運官淡淡地問著,一邊走到一輛馬車旁伸手從上面扯下一把綠油油的飼馬草料,塞到嘴裡就嚼了起來,“它們是從哪裡收割來的呀?” “大將軍!不可,不可呀!”胡遵、黃華、魏平等一見,都紛紛出聲勸阻,“您這般尊貴的身份,怎能去嚼這樣的東西……” 司馬懿卻似毫不在意,對他們的話全不理會,仍是自顧自有滋有味地慢慢咀嚼著。他嚼完之後,“哧”地吐出一口草渣來,咂了好一陣兒的味,才緩緩說道:“唔……這批草料選得還不錯,又新鮮,又滋潤,又甘甜,還有些嚼頭!那些戰馬能夠吃到這批草料,可算有口福啦!”接著,又伸手拍了一拍那督運官的肩頭,笑微微地說道:“這可真是辛苦你們了!” “大……大將軍……下走……下走當不起這等寵禮啊!”那督運官被他這一掌拍下,幾乎是癱軟了半邊身子,“撲通”一響就跪了下去。 “大將軍——您漱一漱口吧!”牛恆急忙解下腰間的水壺遞向了司馬懿。 司馬懿一邊從水壺裡喝了口水漱著,一邊轉身過來笑著看向諸將:“怎麼?你們的意思是看到本帥身居高位要職,就嚼不得草根嗎?當年太祖武皇帝在世時,本帥擔任丞相府軍司馬之職,那也是位高勢顯啊,可是,本帥卻像馬倌兒一樣在後勤馬厩處裡嚼了三四年的草根!當時武皇帝給本帥下的評語就是'芻牧之間悉皆臨履,兢兢業業,難能可貴'!諸位將軍,這沒什麼可羞的!裡講,'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這才是咱們治軍齊民的要訣啊……” “大將軍之勤勉篤實、鉅細無遣,我等實是佩服!”諸將齊齊躬身而贊。 司馬懿卻瞅了瞅那督運官:“你們這批草料是從河水邊收割的吧?不然,它的水分沒這麼豐潤……” 督運官驚得兩眼圓睜:“大將軍真是神人!它們都是在涇河邊收割的……” 司馬懿沉吟了一下,又問:“它們是誰負責收割的?” 督運官伏首而答:“是扶風郡太守孫禮大人……” “孫禮?”司馬懿的心念一動:這孫禮乃是中書令孫資的堂弟,並且也正是孫資將他推薦到自己手下任職的。當然,孫資這麼做,顯然是有著他自己的“小算盤”——他把孫禮安插到關中行營,就是希望孫禮能夠得到司馬懿更多的關照和提攜,最好給他記上幾個功勳,充實一下他的資歷,這樣孫資就可以找個“幌子”名正言順地把孫禮調回洛陽擔任部院尚書之職。想到這裡,司馬懿便開口道:“梁機,你擬一道手令下去——扶風太守孫禮,供應糧草篤實有功,著加官一級!” 然後,他又向那督運官吩咐道:“據太史令周宣大夫觀測,今年夏秋兩季天將大旱,你們回去轉告孫禮大人,讓他們多多收割一些新鮮、乾淨、肥美的草料囤積起來,以備萬一之需——本帥可在這裡向你們鄭重拜託了!” 督運官頓時感動得涕淚橫流:“大將軍待下走等竟是這般平易親切——下走回去後一定和孫大人盡心竭力辦好此事!” 送走這支車隊之後,司馬懿又仰起頭來望著對面高高的山原上紮著的那一排排蜀軍營壘,雙眉一跳,有些驚詫地問雍州別駕黃華道:“黃將軍啊!你是最熟悉這雍州一帶的地形了……在本帥看來,這裡雖然名稱為'五丈原',但它的高度豈止五丈?只怕連五十丈高都有!它應該稱作'五十丈原'才對……” “司馬大將軍——您有所不知啊,這'五丈原'裡的'五丈'並不是指這裡的山原有五丈高,而是指傳說這裡的原頭曾經在秦二世西巡鑾駕之前刮起五丈之高的塵柱大風,擋住了他這個昏君的去路……”黃華上得前來,向司馬懿款款介紹道。 “唔……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這裡的西北風刮得這麼大!”司馬懿點了點頭,長長一嘆,“這諸葛孔明可真是會挑選安營扎寨的好地方啊——他居然一下便把這'五丈原'搶到了手中。如今他們居高臨下,佔了大大的地利,我大魏雄師自下仰攻甚為吃力啊! “傳令下去,讓各地增援到來的各路人馬分前、中、後三列在渭河南岸紮下營盤,設下鹿角柵欄,挖好溝塹暗堡,以閉門自守為本,不可輕舉妄動!” “這……”黃華略一遲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大將軍,您這近一個月來已經拒絕了諸葛亮的五次挑戰……咱們關中大軍從三年前開始就已經養精蓄銳,準備在此番戰役中狠狠痛擊一下諸葛亮的氣焰……請大將軍您還是准允咱們前去應戰吧!” “應戰?你們憑什麼去應戰?”司馬懿濃眉一豎,凌厲的目光一下掃了過來,“諸葛亮的那些'連環弩''百石弩''軒轅車''鐵蒺藜'的滋味你們還沒嘗夠嗎?陛下的聖旨,你們也想違抗嗎?罷了,爾等還是先行守好營盤,待到本帥找准他的可乘之隙後,再施一鼓而擊,方可得手!” 黃華、胡遵、魏平等只得應了一聲,領命各自安營而去。 待得這些將領散盡之後,剛從隴涼軍屯事務中被抽調回渭南行營效勞的司馬師走近前來,瞧見四下無人,便壓低了嗓音向司馬懿進言道:“父帥,您莫非又準備像太和五年那時一樣和諸葛亮閉營對壘、不交一戰?這樣只怕會使朝廷對您的猜疑之心更為加重的……” “朝廷已經下旨命令為父'嚴守不出、待機而戰'了嘛!” “父帥,朝廷這道聖旨是從洛陽中書省頒來的,可是遠在許昌陪都督戰東南的陛下心底真實的想法就有些難說了……” 司馬懿聽了司馬師這話,面色沉峻,半晌沒有回答。他慢慢轉過臉來,悠悠道:“師兒啊,站在這平原曠野之間,為父倒是憶起了當年在陸渾山'靈龍谷'求學時看到的一幕情景。也是在一片荒地之上,一頭兀鷹和一條蟒蛇相持而鬥——兀鷹蹲在岩石上,蟒蛇伏在草野間,你看著我,我盯著你,各自一動不動地對峙了整整六七個時辰……它倆的那份耐性,嘖嘖嘖,那可真是厲害!後來,因為一片樹葉從半空中猝然隨風飄落而下,驚得那蟒蛇微微一顫,這才露出了轉瞬即逝的一絲空隙,剎那間就被那兀鷹伺機疾掠而出,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喙便啄中了蟒蛇的七寸要害……禽獸蟲豸尚能沉心定氣以靜制動,而我等貴為萬物之靈,反倒不及它們嗎?” “父帥您的這個寓言的確有理。但孩兒所說卻是'像外之意'的另外一些事情……”司馬師也是拗著不放,“從陛下近年來對您的態度,您應該看得出來啊,自從兩年前華歆病亡之後,他的太尉之位就虛懸了出來——幾乎朝野上下所有的人都會以為這個'三軍之首'的職位應該由父帥您來接任,甚至聽說孫資大人把封拜您為太尉的詔書文稿都擬好了……但是,整整兩年過去了,您僅僅是從'驃騎大將軍'的頭銜換成了'大將軍'而已!太尉之職卻始終降臨不到您的頭上!這……這不正是說明陛下對您確實是'外示尊崇而內懷忌憚'嗎?您若再不有所表示……” “那又怎麼樣?該怎麼個'有所表示'?自己跳出來被諸葛亮打個頭破血流才算讓他們滿意?本帥總不可能靠著無辜將士的淋淋鮮血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愚蠢方式去昧著良心賺取那一個'太尉'的虛號吧?” “可是,父帥——陳矯他們會猖狂攻擊您'擁兵以自專、養寇以自重'的……”司馬師急得眼中都快流下淚來。 司馬懿橫視了他一眼,凜然道:“那也只得任由他們說去了!如今這關中戰場,無論換了是誰來掌兵主陣,唯一的對策也只有與本帥一樣'以守為本、以靜制動、蓄勢待發、伺機而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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