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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後方的蜀魏

司馬懿吃三國4 李浩白 7368 2018-03-13
蜀國的成都城雖是早早就進入了盛夏時節,卻不似關中地帶那般乍晴乍雨寒暑無定,一直是溫熙如春,涼爽宜人。這里遠離了前方戰場上的慘烈與血腥,和著郊外那一望無垠的平原村落,洋溢出一派安定祥和的氣象來,似乎不曾受到戰爭的任何影響。 其實,這不過是掩飾在蜀國上下的一層迷人的安寧穩定的表象罷了。既然大戰已是爆發,就不可避免地影響到百姓的生產生活。且不去談那些農夫農婦們日日夜夜忙著耕作為前方戰士備糧織布,就是蜀國的大小官員也都過上了清湯白菜的苦日子。朝廷規定:每個官員及其家屬每人每天只能領到八兩大米或麥麵下鍋做飯,同時自行解決菜餚問題。而節約下來的米麵糧食則一律遠送前方戰線供將士們食用。這樣的生活窘狀,對蜀國官員而言,自然是清苦得很。但是為了蜀漢的中興大業,朝野臣民竟都咬緊牙關熬了下來。以諸葛丞相統攬三軍號令四方威權顯赫之尊,他家中所有親戚每人每天的供糧也才僅六兩左右,比常人的配額還少——這讓天下臣民見了還有什麼能不心服口服的?

蜀國顧命託孤次輔大臣兼尚書令李嚴和他家人的日子卻並未像諸葛丞相的親戚們那樣過得粗糙、辛苦。這主要是因為他在自己的府第裡修了一個十多畝大的魚池。他在池子裡養了不少龜鱉鯉鯽,既能觀賞娛樂,又可拿來燉煮食用,這和他人青菜蘿蔔糙米飯度日的窘況自是大不相同。 這一日,晴空如洗,那魚池瑩瑩然如一塊無瑕碧玉,倒映著天際浮雲,空明剔透,煞是好看。尚書令李嚴此刻正端坐在池畔的一塊大石之上,雙目半睜半閉,手中拿著一支細細長長的綠竹釣竿,一縷銀亮的釣線筆直垂入到池水中間,彷彿凝定在這一大塊綠冰似的魚池水中一般,紋絲不動。 忽然一陣微風徐徐掠過,池面上泛起了一層粼粼的波光。李嚴握著釣竿的右手五指一扣,便欲提竿起釣,卻見一名家僕垂手過來,在他身後輕聲禀道:“大人,宮裡的黃公公正在府外求見。”

李嚴準備提竿收絲的右手驀地一定,也不答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大石上,對家僕的這番禀報似乎是已經聽到了,又彷佛什麼都沒聽到。那名家僕也不敢多言,垂著雙手屏息凝神,肅然而立,靜靜等待著李嚴的指示。 過了半晌,才見李嚴似乎有些勉為其難地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緩緩開口說道:“有請黃公公前來相見。” 家僕口中所說的“黃公公”乃是皇上劉禪身邊最信任的心腹宦官——黃皓。李嚴知道,他和劉禪是自幼時起便遊玩戲耍在一起的玩伴兒,二人幾乎親如手足,關係甚為親密。而且,李嚴進宮也曾與黃皓打過幾番交道,感到這名與皇上年齡相當的青年宦官頭腦靈活、聰慧機智、口才頗佳,倒不可等閒視之。所以,李嚴出於審慎自保的考慮,也不得不對這名小小的從四品宦官予以足夠的重視。今日讓他入府和自己以便服相見,對他既顯得平易親近,又做到了禮敬有加。

待得那名家僕應聲遠去之後,李嚴才轉身回頭看了一眼家僕的背影。他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彷彿陷入了極深極深的思索之中。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黃皓,竟敢出宮前來我府,究竟有何用意呢?宦官出宮私會大臣,這可是與我漢朝禮制大大不合啊!莫非他帶了皇上的什麼旨意過來與我面議……李嚴在這一瞬之間心頭已是思緒萬端,然而臉上表情依然凝重之極,不現半點兒波瀾。 不多時,只聽得足音“篤篤”由遠而近,徑自來到他背後停住。李嚴知道來者是誰,卻也並不回頭去看。隔了半晌,一個稍顯尖細的聲音在他腦後終於慢慢響起:“尚書令大人好雅興啊!黃皓這廂有禮了。” 李嚴聽了,裝著吃了一驚,急忙放下釣竿,轉身回頭,見是身著藍袍、眉清目秀的黃皓在他背後躬身而立,不禁失聲叫道:“哎呀!哎呀!不知黃公公何時竟已大駕親臨寒舍,本座失禮了!”同時又扭頭叱責侍立一旁的家僕道:“剛才黃公公都走到了本座身後,爾等卻不知出聲提醒本座,讓本座失禮於貴客,實在是該罰!”

家僕們紛紛跪倒在地,哆哆嗦嗦,惶恐之極。 黃皓的臉色卻十分平靜,只是唇邊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待李嚴發完了氣、訓完了話,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黃某不過是一個宦官,卑賤如狗,談不上要誰來禮敬不禮敬!尚書令大人也不要再訓斥他們了,是黃某讓他們不通報您的。尚書令大人這般看得起黃某,黃某倒是有些無地自容了。” 李嚴一邊道著歉,一邊吩咐家僕給黃皓搬來紫檀木椅坐下。然後,他自己也回到了池畔垂釣而立,悠然說道:“黃公公,今兒我倆就這樣隨意些,也不拘什麼禮數了。請問您此刻到我府中有何貴干呢?” 黃皓卻不答話,眼珠滴溜溜往四下里一轉,看了看周圍的李府家僕,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李嚴見狀,會過意來,左手擺了一擺,讓家僕們全都退了下去。

黃皓見家僕都已走遠,這才微微一笑,道:“黃某區區一個宦官能有什麼要事來找尚書令大人?不過是遵了陛下的旨意,前來向尚書令大人討要幾份咽得下去的肉餚回去孝敬陛下罷了!” “哦?宮裡的膳食開支可是告急了?”李嚴一怔。 “那倒沒有!只不過諸葛丞相天天教導陛下要'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卑以自牧',弄得陛下年紀輕輕便青菜豆腐白米飯地過日子,瘦得是形銷骨立……”黃皓說著說著已是滿眶淚水,禁不住拿袍袖擦拭了一下眼角,“黃某於心不忍,才苦苦勸得了陛下的許可,冒著被御史彈劾的危險,偷偷跑到尚書令大人這里為陛下討些肉餚回去補補身子……” “這……這宮中的各項開支計劃可是諸葛丞相一手製定的呀!”李嚴的神色似乎有些犯難,“他是顧命首輔大臣,很多事情得由他做主……本座若是壞了他的規矩,恐怕對他有些不好交代呀……”

“是呀!是呀!諸葛丞相是顧命首輔大臣,尚書令大人是顧命次輔大臣——難得您對他這般尊重禮敬呀!”黃皓聽了,卻是微微笑道,“只不過您處處都謙讓著他,而他卻未必將您和衷共濟以渡時艱的那一片苦心放在眼裡……同為顧命輔政大臣,但是他自己就可以獨立開府治事,卻一手阻住尚書令大人開府治事,將尚書令大人置於偏裨之位——這讓我們這些外人看了,也為尚書令大人感到齒冷哪!” 李嚴聽了這番話,半晌沒有作聲,只是握著那釣竿的右手微微顫了幾下,釣線隨即蕩了幾盪,立刻在一平如鏡的池面上泛開了層層波紋。老實說,黃皓這幾句話確實打中了他心頭的“痛處”。自當年先帝於白帝城託孤以來,諸葛亮和自己雖是同為顧命輔政大臣,他卻對自己一直是處處卡壓:起先是把自己分配到蜀東峽江一帶對吳作戰,不讓自己返回成都權力中樞,後來又調自己入朝擔任尚書令之職,只是掌管軍需後勤事務,不讓自己參與軍國大事的核心決策過程之中——就像這次北伐,諸葛亮也只是在由他手下蔣琬、費禕、姜維等一群親信將臣組成的“小圈子”里關門商議,從來不和自己事前通氣。而且,諸葛亮向來是自命不凡,獨斷專行,發號施令,對自己也是調來調去,從不尊重,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麼“宮中府中俱為一體”“丞相府就代表著朝廷”,不需要其他元老重臣也開府治事,免得機構濫設、政出多門。一想到這些,李嚴心頭就大為光火。但他此刻又焉敢形之於色讓外人覷破?便也不言不語,靜靜而立,讓自己胸中怨憤慢慢消退下去。同時,他心頭暗暗一動:這黃皓今日竟敢偷偷跑來在兩大顧命輔政大臣中間挑撥是非,真不知他意欲何為?不禁神色一凜,表面上仍是裝得若無其事,卻豎起耳朵冷眼觀察,靜伺其變。

黃皓見他並不接話,便又自顧自說道:“黃某聽魏國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偽帝曹叡又是大興土木修建行宮,又是四處派人尋珍覓寶,用的是東吳交州的象牙箸,吃的是遼東海域的鯨魚肉,納進宮的是荊揚二州的美女名姬……那個皇帝才當得有滋有味呢!哪裡像咱們的陛下——雖然貴為天子,衣食寢處卻賤如匹夫!” 李嚴聽到這裡,伸起左手掀了掀胸前長髯,不禁咳了一聲。黃皓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言語一時出了格,便又改口說道:“哎呀!黃某該遭掌嘴!該遭掌嘴!咱們陛下卑其宮室,儉其衣食,心系天下,勵精圖治,不以百姓之役力而奉己一人,哪裡是曹叡那個淫昏之君所能比擬的?”說著,自己連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又道:“陛下雖然聖明,能夠做到卑以自牧、事事儉約,整日里粗衣糙食的苦楚——這在我們身為臣子的眼裡,實在也是看不下去呀!黃某心頭也別無他念,只是一心一意想將陛下侍奉好了。請尚書令大人恩准黃某帶些肉餚回去孝敬陛下!”

卻見李嚴仍是一聲不吭地垂著釣,只伸著頭望向池面,靜立不動。黃皓見他似乎沒聽自己在講話,覺得有些自討沒趣,臉色便沉了下來。驀然間,李嚴已是釣竿一揚,一條鯉魚“嘩”的一聲破水而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金弧,“啪”的一響,被釣線甩上岸來,落在了黃皓腳邊的地上,活蹦亂跳個不停。 黃皓低頭一看,見這條金鯉長約二尺左右,又肥又大,不禁脫口讚道:“尚書令大人的釣魚之技真是絕了!” 李嚴的臉上也放出了一絲不無得意的微笑,用手中的綠竹釣竿指了指在地上蹦來跳去的那條金鯉,道:“這條金鯉,黃公公若是不嫌棄,便拿回宮中去自己煮了吃吧!至於陛下所需要的東西黃公公暫且先回去,一個時辰後,本座自會想方設法找到上等的山珍海味送進宮去。”黃皓一聽,不禁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另外,老臣有一個想法:還有幾日,東吳使臣張溫就要回去了。這次我們雙方雖然沒能在聯手夾攻偽魏之事上達成協約,但是張溫在臨走之前專門提出了願意從我大漢境內採購蜀錦以備國用的要求。”李嚴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的蜀錦一向質量上乘,非常精美,東吳很多將臣、富賈、豪族都極為欣賞、多方購求,就連吳王孫權對蜀錦也是愛不釋手。聽張溫的意思,只要我們願意提供足夠的蜀錦,他們可以拿出任何我們所需要的東西來交換……” “蜀錦?”黃皓一怔,面色一片惘然,“李大人……黃某知道,如今國庫之中確還存放著三十萬匹蜀錦,但是諸葛丞相臨行之前曾親口交代了的:這些蜀錦留有急用,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拿出來向東吳交換糧食和軍械的呀!”

“這個老臣也知道。黃公公是害怕諸葛丞相萬一怪罪下來承受不起嗎?你大可不必過慮,一切有老臣頂著呢!”李嚴一手持著釣竿,面朝水池,自顧自地說著,卻不回眼看他,臉上慢慢現出深深的笑意來,“前漢賢相蕭何當年曾對高祖皇帝言道,'宮室簡陋而無以壯天威,衣膳清苦而無以養君身,是為臣侍君不忠之過也。'所以老臣決定,要用這三十萬匹蜀錦從東吳換回一些上品的珍珠、翡翠、玳瑁、彩翎、象牙來,對陛下的皇宮重新修飾一番,弄得更加富麗堂皇一些,藉此揚我大漢物華天寶之美!” “這……這當然是太好了!”黃皓一聽,頓時喜得合不攏嘴,高興地說,“黃某回宮之後,一定要向陛下禀明:還是李大人全心全意體念陛下,不愧為陛下知心知肺的輔政大臣!” “那就多謝黃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了。”李嚴一邊慢慢收好了釣竿,一邊走近前來,向黃皓緩緩說道,“陛下這幾十天裡過的清苦日子,老臣也很清楚——全是這勞民傷財而又毫無功績可言的北伐之事引起的。”說到這裡,他的眼神驀地深沉起來,語氣卻是淡淡的:“不過,請黃公公轉告陛下,最多也就再忍耐一兩個月時間。老臣也不想為了某一個人的所謂雄圖大業,就搞得朝野上下個個面有菜色,不知生人之樂。” 黃皓聽罷,臉色一凝,低聲道:“尚書令大人和黃某,還有……當真是想到一處去了,要不然怎麼說您是'陛下知心知肺的輔政大臣',不像有的人那樣只顧自己一個人青史留名,卻全然不知朝綱大體,讓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跟著他遭罪!”李嚴一瞬間懂得了黃皓話裡的“還有……”後邊那個人指的是誰,便伸出手來向他拱了一拱,笑而不言。 東阿王曹植的猝然被貶,在魏國朝廷中其實還是引起了不少大臣的暗中同情。然而,同情歸同情,誰也不敢站出來為他講一句公道話——他們都知道皇上為什麼要那麼冷酷無情地打擊他這位賢德過人的親叔父。誰叫東阿王竟在那個轟動天下的謠言中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皇上所謂的“生身父親”呢?皇上為了向天下臣民昭示他是魏文帝的嫡子,為了向天下臣民昭示他的血統純正,唯一的絕招就只能是通過嚴酷打擊自己這位親叔父來平息這個謠言!目前,他這一招果然大見成效,隨著曹植被公開貶斥,那個謠言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而東阿王曹植自己大概也是懂得了他這位皇帝侄兒的用心的,立刻上了一道字字含淚句句泣血的謝罪表,承認了朝廷加在他身上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一切屬實,同時公開承諾自願待在東阿城枯守待老,不再繫心於朝事,永不涉足京師,誓與詩書典籍為伴,了此殘生。 陳群是極少數幾個在第一時間內被請入宮內議政閣中看到曹植這道謝罪表的元老大臣之一。他當時就不禁感到一陣鼻酸,熱淚幾欲奪眶而出。本來,作為顧命輔政大臣的他,應該為曹植這樣一個潛在的政敵徹底退出朝局而高興才是。然而,不知為何,他卻還是禁不住在心頭泛起一陣“兔死狐悲”式的傷感。他深深地明白了,從皇上對曹氏宗親的刻薄寡恩與無情打擊中可以看出,皇上已然決定不再以宗室諸王作為自己皇權的支柱。曹氏宗親,就和半個多月前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的後族外戚一樣,也在魏國政壇上苟延殘喘了。同時,根據近期皇上對司馬懿家族中人的多方恩寵、大加封賞來看,魏室最高權力的天平終於向著所謂“功勳彪炳、深孚眾望”的司馬家族全面傾斜!這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危險信號啊! 他再往深處一想,更是一陣毛髮悚然:在當今朝廷之中,只有自己是司馬氏左右朝局、專斷朝政的最後一個障礙了!如果說,原來朝廷裡還有郭太后一黨和曹氏宗室可以作為自己拉攏的對象來合力對抗司馬氏的話,而現在,他舉目四顧卻是一個得力幫手也找不到了!他已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時勢推到了朝廷的最前線去製衡司馬氏了! 沉吟了許久,陳群抬眼看了看和他一起進宮而來觀看曹植謝罪表的鐘太傅、王司徒、董大夫等人。他們個個臉上表情凝重,全然掩住了心頭的風生浪起,讓人看不出他們心中念想。隔了片刻,這幾位大人紛紛推說年事已高不宜久坐疲勞,一個個告退離宮而去。偌大的議政閣內,末了只剩下總理各部事務的陳群一個人留下來和孫資、劉放一道商議如何處理豫州一帶目前農民飢荒的大事。 “依老夫之見,不如和往年一樣,繼續從徐州、揚州調撥軍屯里的富餘糧食來救豫州百姓的飢荒之災。”陳群處置這樣的事務已然是輕車熟路,應急方案是不假思索信手拈來,“有請孫大人、劉大人速速擬旨吧!” 不料他話一出口,場中卻是一片出奇的沉默。孫資、劉放二人滿臉的苦笑,竟都靜靜地看著他,絲毫沒有任何響應的動作。 “二位大人,怎麼了?”陳群一愕,“莫非有什麼意外?” 劉放拿眼瞥了瞥孫資,苦苦一笑:“敢情陳司空以為徐揚二州還像原來在司馬大將軍手下時那麼容易打理呢!孫兄,你把那兩州的情形向陳司空談一談吧!” 孫資也是有些無奈地苦苦笑了,抬頭正視著滿臉疑惑的陳群,道:“陳司空您也知道,往年只要我大魏各地一有饑饉之災,都是由徐揚二州這兩個'備用糧倉'調糧救急,當真是'召之即供、供之即足',從無滯礙——可那是這幾年來一直有一位心憂天下的社稷之臣司馬大將軍在那裡隨時響應朝廷的詔令啊!司馬大將軍從來都是寧可讓自己麾下的士兵暫時緊著點兒過日子,也要先按朝廷的旨意一絲不苟地把賑災之糧及時運送過來,解救百姓的飢荒之災。 “可是今年司馬大將軍被調往關中地帶對蜀作戰,留守徐揚二州的滿寵和賈逵兩位將軍可就不像他那樣志慮忠純、顧全大局了!這不,我們還沒下詔從他們徐揚二州調糧賑災,他二人倒來了個先發製人,三天前就送了個八百里加急快報過來,竟然聲稱今年自己的軍屯里糧食收成也不太好,請朝廷不可妄行抽調……您看,他倆倒成了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了!” “嗯?”陳群聽罷,一拍書案,不禁勃然大怒,“真是豈有此理,滿寵、賈逵二人真是太過分了!孫大人、劉大人,立刻下詔嚴詞訓責他倆!不許他倆對朝廷的旨意推三阻四、討價還價。” 孫資、劉放見陳群竟然動了真怒,不禁吃了一驚。孫資急忙上前勸道:“司空大人息怒,切莫為了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 “哎呀!豫州幾十萬饑民嗷嗷待哺,這可不是小事哪!”陳群一臉的焦急,“現在關中那邊是大敵壓境,徐揚二州又不肯調糧賑災,萬一這麼多饑民因盼糧無望而在我大魏之中原腹地鬧起事來,豈不危哉?” “司空大人,莫急。司馬大將軍昨天已送來奏章,決定從關中軍屯暫時調撥四十萬石糧食火速運往豫州救急……”孫資忽然莞爾一笑,勸住了正急得在議政閣中團團亂轉的陳群,“而且,他好像還知道了徐揚二州賴著不肯調糧之事,發出了兩封急函,嚴詞訓斥滿寵、賈逵二將,令他們務必遵照朝廷的旨意及時籌好糧食運送到豫州……相信司馬大將軍這一出馬,徐揚二州必會一切照辦的。” 陳群聽了,這才穩住了心境,臉色恢復了平靜。他定下神來在椅子上靜坐了片刻,又呷了一口清茶,方才伸手拭去額上汗珠,嘆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話猶未了,他腦中猝然靈光一閃:眼下徐揚二州無故這麼一鬧騰,司馬懿又隨即出馬這麼一擱平——這一揚一抑一鬧一平之際,莫非是司馬懿自編自演的一出“活劇”?又莫非是他藉此在向老夫示威?想到這裡,陳群的心不禁驀地一沉。他知道,司馬懿這麼一施援手,就弄得自己再也不好意思在對蜀方略上與他對著擰勁兒了。 他在心底暗暗一嘆,臉色一肅,向孫資、劉放問道:“老夫聽說皇上要下一道詔書,宣稱凡再妄議關中戰事者,一律貶官三級,逐出朝廷,流放邊關;若有造謠中傷司馬大將軍者,一經查實,嚴懲不貸。有這麼回事嗎?” 孫資、劉放聽罷,都點了點頭。劉放看起來很隨意似的開口說道:“陛下確有此意。陛下以為,今年司馬大將軍初臨關中掌兵作戰,能夠擋住蜀寇的猖狂進攻,'無過便是功',不宜任由一些不識大體、不明大局的臣子在司馬大將軍背後妄議關中戰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喧囂和紛擾。” 陳群聽著,臉色卻是微微一變,沉吟片刻,幽幽說道:“既是皇上的旨意,也就罷了。只怕這道詔書一下,朝廷今後可就真安靜多了,到時候皇上想讓哪個臣子多一下嘴也不一定行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背著手在閣內踱了幾步,又道:“老夫聽說近來漢中蜀寇流傳著這樣一段頗有意思的傳言,說什麼'逢馬莫怕,遇獐要躲'——細細一問,才知這段傳言中的'馬'暗指的是司馬大將軍,這'獐'暗指的是張郃將軍……看來在蜀寇心目中,他們對張郃將軍還是更為忌憚幾分哪!” “司空大人,既是蜀寇傳言,又豈可以此為據憑空臆測妄斷?”孫資一聽,知道陳群又要提起“臨陣換將”之事了,便正色說道,“蜀寇故意放出這段傳言,分明就是在挑撥離間,想要挑起我們大魏內部將帥不和,動搖我們的軍心,然後他們可以乘機渾水摸魚,亂中取勝!依孫某之見,不如將它擱在一邊不去理睬,一切待到關中戰事結束之後再來一辨張郃將軍與司馬大將軍的高下!但是,目前的關中大局,還是務必保持穩定為上!” 陳群靜靜地聽完了他的話,覺得其中倒也並沒什麼大的紕漏,現在的情形也只能是這樣了,便點頭稱是,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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