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帝宴1·步步殺機

第6章 第五章連環

帝宴1·步步殺機 墨武 8856 2018-03-13
雲夢公主遠遠見到突然有個死人扑出來,幾乎撲到葉雨荷的身上,一顆心差點嚇得停止了跳動。 李知縣膽子還算大些,可見狀也是面無人色,搞不懂本是民風淳樸的青田縣,怎麼會接連出現命案。 死人是誰? 衛鐵衣擔負衛護公主之責,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不敢擅離公主的左右,只是命令燕勒騎分出一半人手,搜尋宅院。 葉雨荷雖驚不畏,一眼就看出死人是被利劍穿喉,暫時不管死人,手按劍柄,閃身入了房間。 房間簡陋,不到片刻的工夫,就已搜完,除了一具屍體、一條死狗外,這裡再沒有其餘活物。 衛鐵衣確認無事後,才敢請雲夢公主進入庭院,葉雨荷這時早蹲在屍體前,目露沉吟之意。 浙江十一府的頭名捕頭,考的絕不只是武技。主考武技的,那是武狀元。捕頭不但要武功高明,還要思維縝密、判斷精準,驗屍也是最基本的一項功夫。

從這點來看,秋長風就算不當錦衣衛,也可以去當個捕頭。 葉雨荷想到這點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些好笑,搞不懂自己為何在這種時候,突然會想起秋長風。她對錦衣衛根本沒有任何好感,她對秋長風,亦不例外。 她壓住了不相關的念頭,只是盯著那死人的咽喉上。 一劍穿喉,用的是寶劍。 犀利的劍法,銳利的寶劍。 雖沒有比試過,可葉雨荷從來不覺得,自己驗屍的本事會比秋長風差,她見過的屍體,也絕對不會比秋長風少。她只從傷痕切口、肌肉切面的光滑,就想到了當時的情形。 這人倚在門板上,神色驚恐地望著兇手。兇手倏然出手,寶劍一閃,光華綻放,就精準地刺入了這人的咽喉。不是寶劍,刺不出這種切口,不是高手,不能準確的一劍刺在喉結上。

屍體未冷,死了還不到兩個時辰。 陰差陽錯,就在他們到了縣衙的時候,這人已被殺。 葉雨荷想到這裡的時候,秀眸微眨,突然掏出手帕,墊在手上,掰開屍體的右手。屍體的右手上捏著小半頁略黃的紙片,葉雨荷看了一眼,感覺那紙片似是從書的封面扯下來的。 那紙片略厚,看其色澤,似有些年代,上面只寫個“歌”字。 雲夢公主有些膽怯地走來,不望屍體,只是看著葉雨荷道:“葉姐姐,這裡怎麼會有死人?”她當然知道葉雨荷也沒有辦法回答,可這種時候,她若不說話,如何來減輕內心的恐懼? 有里長顫聲道:“公主,這死的人……就是劉太息!” 雲夢公主腦海中轟的聲響,一時間有些空白。 劉太息死了?劉太息怎麼會死?兇手為何要殺劉太息?秋長風才來找劉太息,劉太息就遽然斃命,其中是不是有些關係?最要緊的是,劉太息死了,秋長風還會不會受她的威脅?雲夢公主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見葉雨荷還在望著那紙片,雲夢公主忍不住道:“葉姐姐,這上面有凶手的線索嗎?那屍體怎麼會扑出來呢?”

葉雨荷蹙眉不語,聽到公主最後一問,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方才劉太息死的房間內。面對開啟的房門道:“劉太息雖死,但被門板抵住,並未倒下。因此我拉門的時候,他才會扑出。” 葉雨荷說到這裡的時候,扭頭望向了窗子,見窗子打開,心中暗想,兇手一劍刺死了劉太息,是從窗子處躍出離去的。她想到這裡,舉步到了窗下,一無所獲,暗想兇手不但劍法高明,而且看起來極為謹慎。 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紙片,葉雨荷入了房間。雲夢公主跟進來,不由得問:“葉姐姐,你還進來查什麼?” 葉雨荷見雲夢公主臉帶驚恐,心中突然帶分憐憫,低聲道:“劉太息死時,手上握了個紙片。這紙片似乎是從一本書上撕下來的。” 雲夢公主眨眨眼睛,“你在找這本書?”房間內一目了然,哪有什麼書?雲夢公主目光閃過,突然叫道:“如果沒有書,那本書當然是被兇手奪走了?兇徒殺死劉太息,難道是搶奪一本書嗎?”

這個推斷好像有些問題,這年頭,有什麼書這麼重要,值得殺人來搶? 可葉雨荷聞言,點點頭,讚道:“公主果然聰穎,我想也是這樣。” 雲夢公主聽葉雨荷誇獎,高興得如同個孩子,暫時忘記了死亡的恐怖,眼珠轉轉道:“難道說,秋長風要找劉太息,也是要找這本書嗎?”她時刻不忘記姚廣孝的任務,竟然想到這點,葉雨荷聞言心中微凜,倒認為公主的推測,絕非異想天開。 這本書如果可要人命,說不定值得姚廣孝關注。 低頭望了一眼手上的紙片,葉雨荷思索半晌,可也想不到有什麼重要的書帶個“歌”字。她放棄思索,緩緩關上房門,陡然雙眸一凝。 雲夢公主也是神色微變,霍然道:“門口有字。” 血字! 是用手指寫出的三個血字——王翠蓮。 “蓮”字缺了最後兩筆,但誰都看出那字是個“蓮”字。

雲夢公主顧不得作嘔,心思轉動道:“這是劉太息臨死前留下的血字,他要告訴我們兇手到底是誰!誰是王翠蓮?” 葉雨荷也不知道,她對青田縣並不熟知。好在李知縣也在,聞言顫聲道:“難道是劉能的嫂子?這怎麼可能?那女的怎麼能殺得了劉太息?” 葉雨荷微凜,不想事情轉了個圈,竟然扯到了劉能的身上。 他們才到青田,劉老成就自盡身亡,劉能被當作兇徒,現在證明劉能並非兇手,誰想到轉瞬之間,所有的事情,看起來竟和劉能的嫂子有關? 這之間,究竟有什麼關聯? 葉雨荷思索時,雲夢公主根本不假思索,立即道:“快帶本公主去找那女的。”她做事素來採用最直接的方法,一把扯住了李知縣,風風火火地出去,李知縣猝不及防,一腳踩在門檻上,哎喲一聲,神色痛楚地坐在地上。

雲夢公主差點被知縣帶倒在地,叱道:“怎麼了?”見到李知縣痛苦的樣子,連連跺腳道:“你怎麼早不傷晚不傷,就這時候受傷。來人,把他抬到馬上。” 李知縣暗自叫苦之際,主簿忙走過來道:“公主,知縣大人年邁受傷,不堪奔波,卑職也知道王翠蓮住的地方,不如讓卑職帶公主前去好了。” 雲夢公主見李知縣頭冒冷汗,也是暗自愧疚,立即道:“好,李知縣,你休息吧。”她說話間,早就上馬而行,眾人紛紛上馬,跟隨那主簿離去。 李知縣摸著腳踝,神色痛楚,眼見夜幕四垂,院中還有具屍體,早就心寒。幸好還有兩個衙役留在這裡,李知縣讓那兩衙役攙扶自己,才准備打道回府,突然心中一寒,差點又坐在地上。 一人如鬼般突然到了李知縣的身前。

有烏雲卷起,遮住了明月。 李知縣身子顫抖,幾乎以為劉太息鬼魂出沒,抑或是兇徒驀地出現,聽那人陰森森道:“李求安,你好大的膽子。” 那兩個衙役早嚇得腿軟,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李知縣雙腿一顫,坐在地上,嗄聲道:“我……”他坐了下來,離那人遠了些,陡然見到那人的臉,見鬼一樣地叫:“秋大人,怎麼是你?” 李知縣做夢也沒有想到過,來的那人竟是秋長風。 秋長風臉色蒼白如舊,可眼中有分揶揄道:“你覺得我來得太快了?” 李知縣的確覺得秋長風來得有點快,按照他和公主的算計,最少要讓秋長風兜圈子到明天的。 李知縣本來覺得自己做的是沒錯的,幫助有情人有什麼錯?說不定以後秋長風還會感激他呢。可見到秋長風死魚一樣發白的臉,他忍不住心寒道:“不是這樣的,秋大人……你聽我解釋。”

秋長風不等解釋,早望見那屍體,截斷道:“誰死了?” “劉……太……息……”李知縣不知道多麼艱難,才吐出了這幾個字。可隨後的話語就利索了,他不等秋長風發問,就將這裡發生的一切說了遍。甚至兇徒要搶書的推測,他也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了。公主不在,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對錦衣衛再遮遮掩掩。 秋長風聽到那紙片上有個“歌”字時,目光微閃,其中帶了分錯愕,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李知縣不知道秋長風什麼意思,也不敢問。 秋長風卻是身形一閃,到了劉太息死的房間內。他好像奉上師的命令來找劉太息,可劉太息死了,他似乎並沒有特別震怒驚恐,只是帶分困惑不安,見到門後的血字,秋長風目光閃爍,又到了劉太息的屍體前,看了下屍體的左手。

那屍體的左手食指,有些血跡。 李知縣討好道:“那紙片是在劉太息的右手。” 秋長風目光森冷,望著那屍體的左手半晌,突然想到什麼,目光一閃道:“不好。”一把拎住李知縣,命令道:“帶我去王翠蓮家裡。” 他一把將李知縣扔在外邊的馬背上,翻身上馬,喝道:“往哪裡走?” 李知縣不想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見秋長風臉色極為肅殺,顫抖道:“向西……”話未落地,秋長風已打馬向西,未行多遠,對面衝來兩騎,正是孟賢和姚三思。 二人見到秋長風,立即問道:“怎麼了?” 秋長風喝令道:“跟我來。”他說了三個字時,馬兒早如風般卷過,孟賢、姚三思對望一眼,從未見過秋長風有如此急迫的表情,不由得心中奇怪。 孟賢二人沒空發問,立即策馬跟隨,心中都在想,究竟有什麼事情發生,讓秋長風這麼緊張呢?

秋長風沒時間緊張,他馬不停蹄,在李知縣的指點下,急向劉家衝去。王翠蓮寡居,但還是住在劉家。 原來秋長風很快發覺受騙,立即喝令衙役告訴他劉太息真正的所在。那衙役終究不敢再騙,敢騙錦衣衛的人實在不多。秋長風並未責怪那衙役,甚至沒有責怪李知縣,他知道李知縣也不過是受命於雲夢公主。李知縣就算有個馬桶做的膽子,沒有公主撐腰,又如何敢騙錦衣衛? 他立即迴轉,打馬如飛,孟賢和姚三思都被他遠遠拋下。 其實那時候的他,心中並不算焦急,他中了雲夢公主的計,可並不想挽救,因為早見晚見劉太息,並非是任務的關鍵,可他不知為何,總感覺自從南下後,心中就有陰影籠罩。 在見到門板上的血字後,他心中的陰影驀地放大。 他嗅到了危機,因此他必須趕去見雲夢公主。 夜幕沉沉,天鉤晦隱,有烏雲從天邊行來,漸漸凝聚成厚重的雲層。那濃云如墨,像是要壓在人的心頭。 馬快如飛,李知縣坐在馬上,從未想到有人策馬竟有這般速度。疾風刺面,暗影如魅,他一身熱汗冷乾時,前方現出一戶人家。 李知縣立即道:“那是劉家。劉老成以前算個富戶,因此家業不小。王翠蓮寡居後,一直還是住在劉家。”陡然驚駭道:“秋大人,快住馬。” 他說話間,就見到馬兒急沖,看起來就要衝到高牆之上。 這種衝力,若是撞在牆上,不但馬兒難以倖免,只怕兩人都要撞得筋骨折斷。李知縣心驚膽戰間,那馬兒倏然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距高牆不過數尺停下。 李知縣抹把冷汗,才待強笑聲,贊一句秋長風馬術精湛,不想秋長風已經不見。 秋長風勒馬之時,倏然縱起,夭矯如龍,躍到了高牆之上。 劉家宅院頗大,一眼望去,其中卻是沉寂如死,只有主堂亮著昏暗的燈火。暗夜下,帶著分淒涼。 秋長風一見,心中凜然,暗想雲夢公主真的如李知縣所說,帶著幾十人前來,這劉家怎麼會如此寂靜? 難道發生了什麼變故?秋長風心思轉念間,輕輕躍下。陡然間,心中警覺升起,就見到有雙刀一左一右劈來。 秋長風才一落地,陡然前竄,堪堪躲過雙刀。他動作簡單、利索,像早知道兩刀砍來,也像不肯浪費半分氣力。出刀之人凜然,才待追斬,秋長風霍然手持錦衣衛令,喝道:“錦衣衛秋長風。” 那兩人一怔,收手不砍。 原來光電火閃間,秋長風早看到那兩人就是燕勒騎的打扮。見兩人收手,秋長風道:“帶我去見公主,有急事商量。” 見有燕勒騎在這裡防備,秋長風微微鬆了口氣。很顯然,這些人在這裡,是要衛護公主,這麼說,公主還不會有事,他的擔心,看起來有些杞人憂天。 那兩人互望一眼,知道秋長風雖和公主鬧彆扭,畢竟也是朝廷中的錦衣衛,行事自有道理。終於有一人站出,帶領秋長風到了那點燈火前。一路上,秋長風只見花叢石後樹上,隱有光芒閃爍,知道那是燕勒騎在埋伏,心中凜然。 難道說,劉家真的有什麼秘密,或者說王翠蓮竟是殺死劉太息的兇徒,這才讓燕勒騎如此鄭重其事? 才到堂前,柱後就閃出一人,望著秋長風,神色中略帶冷漠,正是葉雨荷。 秋長風見到葉雨荷,暗中舒了口氣,問道:“公主呢?” 葉雨荷見到秋長風趕來,略帶驚奇,顯然也沒想到秋長風這麼快就補正了錯誤。心中多少對公主行事有些歉然,但不改冷漠,向後堂一指道:“公主和衛鐵衣正在審問王翠蓮……” 秋長風詫異道:“王翠蓮真的和殺死劉太息一事有關?” 葉雨荷聞言,緩緩搖頭道:“不知道。” 秋長風本舉步要走,聞言止住腳步,略帶奇怪道:“葉捕頭當然知道怎麼審問犯人,為什麼不在裡面問問?” 葉雨荷淡漠道:“我不會你們錦衣衛的那些酷刑。” 秋長風皺了下眉頭,反問道:“你好像對錦衣衛有些偏見?” 葉雨荷目光一凝,盯著秋長風道:“我的眼睛沒有問題。沒有問題的東西,我就看不出問題來。” 她回答的有些冷,也有些含蓄,秋長風卻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淡淡道:“可好像有問題的東西,你也看不出問題來了。” 葉雨荷微怔,不待發問。秋長風已入了後堂。 後堂內孤燈一盞,甚為昏暗,秋長風一看到裡面的情況,臉色微變。後堂四角站著四個燕勒騎,神色肅然。雲夢公主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安,而衛鐵衣鐵槍般立在堂中,面對個女人。 那女人雙手上舉,像要凌空飛起,腳尖似離未離地面,豐滿的身軀不停地扭動,可臉上汗珠滾落,甚為痛苦的樣子。 那場面很是香艷殘酷,讓旁人見到,一顆心都要劇烈跳動起來。 雲夢公主早得到警訊,一見秋長風進來,霍然站起道:“秋長風,你怎麼來了?”她自知理虧,於是先發製人。 秋長風看了那女子一眼,皺眉道:“這是做什麼?這女的是王翠蓮?” 雲夢公主回頭望了那女人一眼,神色不安,不等回答,衛鐵衣接道:“不錯,這女的就是王翠蓮,我正在逼問她的口供。” 秋長風上前一步,盯著衛鐵衣道:“對這種女子,用這種逼供的方法?”他早就看到,原來王翠蓮被根幾近透明的繩索綁住手腕吊起,只有腳尖著地。如此一來,王翠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全身重量均落在手腕上,勉強用腳尖分擔些痛苦,這種酷刑看起來香艷,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痛楚! 雲夢公主本來就不算同意,被迫不得不如此,聞言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舉動。衛鐵衣,放她下來吧。” 衛鐵衣立在那裡,神色冷然道:“不可以。她若不說出真相,我不會放她下來。秋長風,你可知道,我是在為你著想。” 秋長風有些皺眉,不解道:“為我著想?” 雲夢公主接道:“是呀,劉太息死了,臨死前留下了'王翠蓮'三字,我們立即斷定,這事和王翠蓮有關,這才趕到,好在王翠蓮沒有死。我們逼問之下,才發現你的漏洞,彌補了你的問題。” 她生怕秋長風指責,因此倒打一耙,反倒不停的指責秋長風。 秋長風更是奇怪,“我有什麼問題?” 衛鐵衣淡淡道:“王翠蓮業已招供,是她和賈一刀通姦,被劉老成見到,因此他們給劉老成服下迷藥,在劉老成熟睡的時候,吊死劉老成,製造劉老成自縊的假象。不過後來王翠蓮又想圖謀劉家的產業,賈一刀才想出把事情推到劉能身上,企圖害死劉能。劉能一死,劉家的產業,多數就歸在王翠蓮名下。” 秋長風本有困惑,但當時無暇多問,這刻才算清楚。可仍舊皺眉道:“王翠蓮、賈一刀的事情,自然有知縣去處理……和我何關?” 一人在秋長風身後冷笑道:“原來這種冤案,本來和鞦韆戶無關的。” 秋長風不用回頭,就知道葉雨荷到了身後,冷淡道:“天下冤案多了去,我若一件件管過去,鬍子白了都管不完。朝廷設立錦衣衛一職,本是糾察官員的偏錯,衛護天下安寧。日月天道,能夠生生不息,在於各司其職,若我們來徹底追查,反倒阻礙朝廷的正常運作,那要捕頭知縣什麼用?” 葉雨荷微滯,一時無言,她雖感覺秋長風所言不通情理,但也無法反駁。 衛鐵衣截斷道:“我等不是越俎代庖,不過是順便查出此事罷了。鞦韆戶來到青田,不也是順便幫劉能翻案嗎?”他雖冷,但知道眼下不是和錦衣衛鬧翻的時候,因此打個圓場,又道:“可我們沒想到,逼問之下,竟得知劉太息本來和劉老成有些來往,因此感覺,說不定王翠蓮也知道些劉太息的事情,這才嚴刑逼問。事不宜遲,若她再不說,那物只怕更難查出下落了。” 秋長風目光一閃,“那物?那物是什麼?” 雲夢公主一旁道:“秋長風,你不要再瞞了,上師讓你做事,是不是要找一本書?”她看似刁蠻任性,其實腦筋也很聰明,順藤摸瓜,漸漸地感覺摸到脈絡的中心。 昏暗的燈光下,秋長風蒼白的臉色帶分陰暗,他望著雲夢公主,緩緩道:“你們知道我是來找一本書,因此劉太息一死,你們發現他臨死前留下的字跡,就立即前來逼問王翠蓮,企圖找到她的同夥,尋到那本書的下落?你們在劉家設伏,就是想王翠蓮的同夥之人可能前來殺人滅口,因此想要守株待兔?” 雲夢公主感慨這個秋長風雖是事後諸葛亮,但也有她的一半聰明,得意道:“不錯,就是這樣。所以衛鐵衣說,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你。” 衛鐵衣沉聲道:“眼下是齊心協力的時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因此秋兄莫要婦人之仁……” 雲夢公主接道:“是呀,只要王翠蓮肯說出同夥,我們就會放了她。她若是執迷不悟,這種蕩婦,我們何必同情?”她說出“蕩婦”兩字,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倒是神色泰然。 頓了下,雲夢公主又道:“秋長風,你若真的不想那本書失踪,最好先告訴我們那本書是什麼書才好。”她來到青田,就是要和秋長風爭功,當然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書,能讓姚廣孝派人千里迢迢地來取。 秋長風神色更冷,遽然拔刀,鏘的聲響。 雲夢公主駭了一跳,慌忙後退,衛鐵衣閃身上前,攔在雲夢公主面前,色變道:“鞦韆戶,你做什麼?” 刀光一閃,咕冬聲響,王翠蓮癱倒在地,大汗淋漓。原來方才秋長風出刀,不過是解了王翠蓮的束縛,葉雨荷望見,神色微有異樣。 秋長風回刀入鞘,沉聲道:“你們錯了。” 眾人異樣,不待發問,秋長風就肅然道:“王翠蓮就算是蕩婦,就算是砍頭的罪名,等待她的自然有朝廷的懲罰。可她根本和劉太息一事無關,你們就沒有這麼虐待她的權利。” 衛鐵衣冷笑道:“鞦韆戶怎麼知道她和劉太息一事無關?我們這麼來幫鞦韆戶,難道還錯了?” 秋長風神色凜然道:“因為門板上那字,本來不是劉太息寫的。” 葉雨荷悚然動容,失聲道:“你說什麼?”她聽秋長風這麼說,立即想到很多問題,忍不住地心顫。 衛鐵衣扁扁嘴,有些不信道:“不是劉太息,那會是誰寫的?”陡然想到什麼,也變了臉色。 秋長風肅然道:“你們只怕還不知曉,天地造物神奇,天底下,沒有任何兩個人的指紋是相同的。那門板後雖有血字,但留下的血色指紋,跟劉太息的完全不同。由此斷定,那根本不是劉太息所留的血字。” 衛鐵衣、葉雨荷聞言,都是面面相覷,感覺匪夷所思。這種道理,後人多數知曉,但在當時,並未能驗證,知曉人並不多見。 雲夢公主如聽天書一樣,詫異道:“那血字是誰留下的?” 衛鐵衣驚悚道:“不是劉太息,難道是兇手?兇手為何留下血字?” 葉雨荷立即道:“難道兇徒是混淆我們的視線,故布迷局,引導我們走向錯誤的方向?” 室內冷了下來,眾人心思各異。 雲夢公主暗自心驚,這才發覺,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聰明。可忍不住又想,兇徒如此狡詐殘忍,殺人取書,故布謎團,這說明那本書豈不更是詭異? 可那本書究竟是什麼書,該死的秋長風偏偏並不說出,怎麼讓秋長風說出來呢?雲夢公主越想越遠,心中暗恨。 燈芯吧的爆響,窗外遽然有亮光一閃,眾人不由得扭頭望去,才聽到窗外刷刷雨聲。 原來天已落雨。 秋長風心中不安之意更濃,隱約有個判斷,但總感覺太過悚然、不可思議,一時間難以說出口來。 這時一道電閃劃過,閃電破空而消逝,雲墨雨筆,繪出蒼穹冥冥,滿是蕭冷。 秋長風心頭微顫,不由得向窗子望去,臉色陡然一變,喝道:“小心。” 眾人一震,根本不知道秋長風讓他們小心什麼,但不約而同地順著秋長風的目光望去。 又一道電閃,耀目的光華中,有一點黑影迅疾地接近了窗口,喀嚓聲響,撞破紙窗,衝入室內,直向公主衝來! 眾人皆驚,秋長風眼眸中閃過厲芒,突然暴喝一聲,竟將身邊的桌子拎起,向那物砸了過去。 那物來得突然,秋長風反擊更是快捷,剎那間內堂風聲狂作。 眼看桌子就要砸到那物,不想那物遽然一折,反向葉雨荷撲去! 眾人又是一驚,不想那物竟是活的。 葉雨荷臉色一冷,倏然拔劍,可劍光未起,就被秋長風一把抱住,滾了開去。葉雨荷猝不及防,又羞又怒,更是詫異秋長風身形有如鬼魅,叱道:“做什麼?” 那物一撲不中,倏然向個侍衛撲去。那物兩翼震開,紙般的薄輕,尖嘴腮凹,赫然竟是個蝙蝠! 那侍衛見狀,心中凜然。可他畢竟身為燕勒騎,身手敏捷,立即拔刀就砍。 秋長風見狀喊道:“莫要見血!” 侍衛聽到秋長風的喊聲,可見蝙蝠張牙舞爪,甚是醜惡猙獰,顧不得思考,一刀還是砍了下去。 哧的聲響,刀快鋒銳,竟將那蝙蝠砍成兩半,一股鮮血標出,撒了那侍衛一臉。餘血飛濺,射向衛鐵衣、雲夢公主二人。 衛鐵衣頭次見到秋長風如此緊迫焦急,心中一動,飛身扑出,將雲夢公主撲倒在地。 而那兩塊蝙蝠這時才落在地上,兩翼還在顫顫抖動,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啪的聲響,雲夢公主已給了衛鐵衣一記耳光。 原來雲夢公主被衛鐵衣抱著滾倒,不等站起,就掙扎開來,臉上通紅,忍不住給了衛鐵衣一巴掌。她金枝玉葉的身份,從未被男子如此抱過,難免心中羞臊。 而葉雨荷早就掙開了秋長風,亦是心中憤怒,握劍的手有些顫抖,可目光落在侍衛身上,臉色陡變。 那劈死蝙蝠的侍衛滾倒在地,雙手向臉上抓去,殺豬一樣的叫喚。眾人一驚,才待圍上去,秋長風叫道:“莫要動他,有毒!” 眾人凜然,止步不前,就見那侍衛一路滾了過去,一頭撞在牆上,腿腳抽搐兩下,再也不動。 可那張臉,卻已潰爛的不成樣子,燈光下,有著說不出的驚怖。 雲夢公主臉上色變,只想著方才若是血滴沾身,恐怕會和那侍衛一樣的下場,心中怦怦大跳。 雲夢公主還不知道那蝙蝠為何如此驚怖詭異,葉雨荷已失聲道:“是血蝙蝠?” 葉雨荷身在定海,知道南海有种血蝙蝠,一身血液帶有劇毒。人若被蝙蝠血液沾身,立即渾身潰爛。可她只是聽說,亦沒見過,也沒想到這種蝙蝠會到這裡,更沒料到,這種蝙蝠的毒液,比傳聞中還要駭人。 方才若不是秋長風阻攔,她一劍刺出,固然能殺死蝙蝠,可若有一滴血液沾身,只怕亦是和這侍衛一樣的下場。 葉雨荷想到這裡,忍不住向秋長風望去,本是冰冷的眼中,帶分感激。不想驀地瞥見秋長風益發蒼白的一張臉,心頭一沉。 那張臉上,少了平靜和輕鬆,竟也帶了分緊張。 秋長風抬頭望向了屋頂。 葉雨荷霍然抬頭,臉上亦是色變。 樑上有人! 樑上怎會有人?衛鐵衣早讓燕勒騎設下層層埋伏,怎麼會有人不經傳訊,就無聲無息地摸到了樑上? 那人是誰?來此做什麼? 葉雨荷只見到那人一身黑色,臉上黑色面巾,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心中震顫。 與此同時,秋長風喊道:“撤出這裡!”他才一開口,鏘的拔刀,飛旋擲出,斬向屋樑。 單刀凌厲如電,空中一閃,怒射到黑衣人的面前,黑衣人顯然也想不到距離這般遙遠,秋長風的攻擊還是轉瞬即至,一個後仰,從樑上倒了下去。 長刀射破屋頂,衝到半空,噹啷落在屋頂。 眼看黑衣人就要掉了下來,不想他腳尖一勾,帶住橫梁,只是一旋,空中轉了個圈子,又上了橫梁。只是這轉圈的途中,手臂一揚,有十數顆黑丸向堂中拋了過來。 衛鐵衣見狀,想起方才的那隻蝙蝠,心中凜然,喊道:“退出去。” 他顧不得再次冒犯公主,一拉公主的手臂,已搶到門口,就听到轟轟幾聲巨響,堂內炸了開來,硝煙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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