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

第21章 春秋首霸是怎樣煉成的

八國聯軍南征楚國,雖然沒有占到楚國人任何便宜,卻仍然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楚國人深受震動。聯軍撤退後,楚成王根據盟約的協定,派人前往王都雒邑,向周天子進貢地方土特產和金帛。這一舉動,意味著楚國改變了多年以來秉承的“去中國化”政策,而轉向“入中國化”政策。 很多年以來,楚國就以蠻夷自居,倚仗國力強橫,根本沒有把周王室放在眼裡。這次前來朝貢,可謂是破天荒頭一回。可想而知,周惠王對此十分高興,不但熱情招待了楚國使者,還命人分給楚國祭肉。 按照周禮的規定,祭肉原則上只分給周王室的兄弟之國,不能分給異姓諸侯。如果分給異姓諸侯,也只能分給二王之後,也就是周朝之前的夏、商兩個朝代國君的後人,以示尊重。

給楚國人上祭肉,這一禮遇高得實在有點嚇人,恐怕連楚國的使者都覺得受寵若驚。 周惠王一時高興,還不忘吩咐一句:“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意思是要楚國鎮守南方,彈壓蠻夷諸族,不要讓他們入侵中原。 這一句話讓機敏的楚國人如獲至寶,拿著雞毛當令箭,更加有恃無恐地在南方擴張勢力。據《史記》記載,週天子說過這句話之後,“於是楚地千里”,楚國人洗腳上田,楚國一躍成為實至名歸的南方大國。 按理說,楚國這次主動向周王室示好,應該歸功於齊桓公。如果不是他帶著八國聯軍討伐楚國,讓楚國人感受到來自中原的壓力,楚國人才不會搭理什麼週天子。但是,周惠王此時不但不領齊桓公的情,反而因為一件家事和齊桓公鬧得很不開心。

這件事說來還是因為“以少陵長”引起的。前面說過,當年鄭厲公跑到王城去打探王室的情況,正好遇上虢公、晉侯朝覲天子,三個人做了一件好事,促成了周惠王與陳國公主的婚事,將一個叫陳媯的女人娶到王室來了。這位陳媯,在歷史上被稱為惠後。惠後深得周惠王寵愛,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叫做帶,也就是王子帶。周惠王愛屋及烏,想立王子帶為大子,而廢除原來的大子鄭。大子鄭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於是向當時中原的霸主齊桓公求援。 齊桓公當然很樂意幫大子鄭這個忙,這筆政治生意簡直是一本萬利,即使沒有管仲的教導,他也會主動去做。但是如何才能使周惠王放棄廢長立幼的念頭呢?人家好歹是天子,廢長立幼又是內政,齊桓公縱使強勢,但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干涉天子的家事呀。這個時候,還是管仲給他支了一個高招:會盟。

據不完全統計,自公元前681年齊桓公首次舉行北杏會盟以來,終其一生,總共舉辦了十五次諸侯會盟。會盟成為了齊桓公實施霸業的主要手段,其作用遠遠大於軍事征伐。欲修霸業,會盟;討伐不臣,會盟;扶危救難,會盟;討伐楚國,會盟;與楚國息兵罷戰,會盟;這次干涉王室內政,還是會盟。 齊桓公派了一位使者前往雒邑,對周天子說:“天下諸侯在衛國的首止舉行會晤,請您派世子參加,以體現您的關心和厚愛。” 周惠王沒辦法拒絕這一邀請。 《春秋》記載,“公(魯僖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會王世子於首止。”而《左傳》進一步闡釋說:“會於首止,會王大子鄭,謀寧周也。”直接指出,這次首止會盟的目的就是想平息周王室的繼承權之爭。

會議開得很輕鬆,既不討論衛國重建,也不討論防禦楚蠻,和我們現在的很多會議一樣,以遊山玩水為主要議程,順帶開會學習。各國諸侯眾星捧月一般陪著世子鄭,白天舉行酒會請他坐中間,他不舉杯大家也不舉杯;晚上看文工團演出請他坐第一排,他不鼓掌大家也不鼓掌;齊桓公更是早問安,晚問寢,讓他好好過了一把當王世子的癮。 說實話,自周平王東遷以來,也沒有哪一任周天子享受過眾諸侯的如此抬愛。 齊桓公這樣做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世子鄭作為周王室的繼承人來參加會議,而且享受這般尊榮。周惠王想要更換世子,就得三思而後行了。 所以,這次會議雖然是遊山玩水,其目的卻不在山水之間。 玩了十幾天之後,總算正兒八經坐下來開了一次會,幹啥?做會議總結——會議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內容,總結還是要有一個的,否則沒辦法對史官交差。

這時候出現了一點小問題,周惠王意識到了齊桓公此舉的真實用心,派大臣宰孔找到鄭國的國君鄭文公說:“您是天子非常倚重的諸侯,怎麼也跟著這些人瞎起哄呢?” 鄭文公這個人沒主見,一聽說天子非常倚重他,心裡就熱乎乎的,腦子也熱乎乎的,“我這也是隨大流……” 宰孔打斷他的話說:“您怎麼能隨大流呢?您想想,當年您的父親鄭厲公奮力勤王,立下蓋世奇功,天子至今仍然念叨他的好處。您作為他的兒子,也應該像他那樣特立獨行,卓然不群,要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應該受人擺佈,東搖西晃。” 鄭文公一時無語。 宰孔接著說:“您別看齊侯現在神氣活現,動不動就把諸侯叫到一起開會,當年您父親在世時,根本沒把他這一套放在眼裡。您肯定還記得那一年,因為您父親沒去朝見他,他還惱羞成怒,不顧國際公法,將前去訪問的貴國大夫叔詹給扣留起來了。這完全是流氓行為嘛!”

鄭文公聽得熱血沸騰,但很快又低下頭來,喃喃道:“話雖如此,今時不同往日,齊侯霸業已成,天下諸侯,莫不依附於他,以我鄭國之力,怎麼敢和他較勁?” “這事您別擔心。”宰孔拍拍他的肩膀說,“天下並非他齊侯的天下,諸侯也並非齊國獨大,西方的晉國、南方的楚國,都足以和齊國抗衡。天子說了,只要您聽他的招呼,別摻和這次大會,他會叫楚國、晉國都支持您,齊國也拿您沒辦法。” 很顯然,天子這話說得有點大。但是鄭文公聽了,卻如同打了一針雞血,當場決定逃離首止,不參加會議總結。鄭國大夫孔叔連忙阻止說:“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如此草率行事?這樣做必定失去別人的援助,失去援助則禍患很快就要降臨。如果等到禍患降臨再回過頭來求人家幫忙,乞求結盟,恐怕就虧大了,您一定會後悔。”

鄭文公聽不進去。他來參加會議的時候,按規矩帶了一支部隊隨行;他急急忙忙逃離首止,又怕齊桓公發現,乾脆將部隊留在首止,自己僅僅帶著幾個隨從跑回鄭國去了。 說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早在公元前660年狄人入侵衛國的時候,鄭文公也派了一支部隊前往黃河駐防,防止狄人順勢入侵鄭國。這支部隊的指揮官高克是鄭文公非常討厭的一個人,平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修理他,等他帶兵駐防黃河,鄭文公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整人的損招:只給高克出兵的命令,不給他回師的命令。結果幾千人的部隊在黃河邊上駐守了幾個月,沒等到狄人入侵,又沒有後續指令,軍糧吃光,就一哄而散了,高克也只好逃到陳國避難。 《春秋》記載這件事,只用了四個字:“鄭棄其師。”一個棄字,令人扼腕嘆息:這個人難道真是鄭厲公的兒子嗎?

齊桓公這次干涉天子內政,可謂有得有失。得,是確立了王世子鄭的地位,以後世子鄭即位,周王室就會成為齊國的鐵桿大旗;失,是得罪了現任天子周惠王,周惠王因此胳膊往外拐,與第一次前來進貢的楚國發生親密接觸,並且幫助楚國從內部分化齊桓公的幽地同盟,成功地促使鄭文公逃離首止會盟,暗中投向楚國的懷抱。 楚國與鄭國的暗中勾結,鄭國大夫申侯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申侯原來是申國人,侯是他的名字。當年楚文王滅掉申國後,將申國改為申縣,申侯投靠楚文王,以其能說會道,深得楚文王寵信。楚文王既愛申侯之才,又很了解申侯的毛病,臨死時把他叫到身邊,給了他一筆錢財,讓他逃離楚國,並且說:“只有我最了解你,你這個人愛財如命,難以滿足,從我這裡拿了不少錢財,我都不怪罪你。但是我的兒子不會這樣對待你,恐怕遲早要拿你開刀。我死之後,你立刻離開楚國,尋找新的依靠。”

楚文王死後,申侯逃到了鄭國,又受到鄭厲公寵信,一直在鄭國擔任大夫。現在鄭國在天子的斡旋下,有意與楚國交好,申侯有過在楚國做官的經歷,自然成為雙方牽線搭橋的最理想人選。 有了天子的支持,楚成王抓緊分化中原諸國,加快了對外擴張的步伐。召陵之盟後的第二年,公元前655年,他派令尹子文帶兵進攻弦國。弦國是個小國,與周邊的江、黃、道、柏等小國都有親戚關係。江、黃等國這幾年被齊桓公、宋桓公外交拉攏,與齊國建立了密切的聯繫,弦國國君因此認為自己攀上了齊國這棵大樹,可以不再聽令於楚國。去年的八國聯軍討伐楚國,更讓這些小國家看到了齊桓公這位中原霸主的實力,越發沒把楚國放在眼裡。楚成王討伐弦國,一方面是為了殺雞儆猴,警告原來僕從於楚國的小國家,不要以為變了天,從此可以當家做主;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敲山震虎,試一試週天子命他鎮守南方這面大旗的功效。

弦國在楚國的軍事打擊下,很快滅亡了。弦國國君逃亡到黃國。 公元前654年,齊桓公糾集魯、宋、陳、衛、曹等諸侯,派兵討伐鄭國,包圍鄭國的新密。這次討伐鄭國的罪名有二:一是鄭文公逃離首止會盟,二是鄭國沒有徵得齊國同意就加高新密的城牆,意在防禦諸侯的進攻,圖謀不軌。 楚成王倒是個很仗義的人,立刻派兵進攻許國,以救援鄭國。這一招很見效,齊桓公不忍心拋棄幽盟中的這位小弟弟,只好放棄進攻鄭國,轉而率領諸侯救援許國。齊、楚兩個大國,第二次狹路相逢,大戰一觸即發。 但是,萬眾期待的齊楚之戰再次令人失望,楚成王主動選擇了迴避,將軍隊撤至武城觀望。 自從有了周天子的支持,楚國分化中原諸國的戰略,實施起來就很得心應手了,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和齊桓公真刀真槍地干上一仗。等到齊桓公的大軍一撤,在楚國的鐵桿擁躉蔡穆公的勸說之下,許男(許國國君)親自跑到武城的楚軍大營,向楚成王認罪投誠來了。 據《左傳》記載,許國的這次投誠,搞得非常有聲有色:許男反綁雙手,嘴裡銜著一塊玉璧,許國的大夫們則披麻戴孝,士族人士抬著一口棺材,跟在許男後面。這支隊伍緩緩穿過楚軍大營,一直來到楚成王的中軍大帳,齊刷刷地跪下。 楚成王自幼生活在南蠻之地,沒見過這種中原文化的大陣勢,搞不明白對方什麼意思,只好偷偷地問大夫逢伯。逢伯倒是很博學,回答楚成王說,當年周武王滅商,商紂王自焚,紂王的哥哥微子也是用這種方式向周武王表示投降的。對此,周武王的做法是親自給微子鬆綁,接受了玉璧,舉行除兇趨吉的儀式,燒毀棺材,以禮相待,並且讓微子及商朝遺民仍居住在原來的地方,建立了宋國。 楚成王暗自吐舌頭,慶幸自己問了一下,否則還不知所措,要讓中原人貽笑了。他照著逢伯的指點,將周武王對微子做過的事,對著許男做了一遍。 許國君臣感恩戴德之餘,對這位傳說中的南蠻君主不禁另眼相看:人們都說楚人文身斷發,茹毛飲血,不懂禮儀,現在看起來,完全不是那回事嘛! 許男投誠的事情說明,齊、楚兩國互相較勁,楚國實力強橫,直接威脅中原,而齊國身處山東,鞭長莫及,使得楚國人掌握了戰略優勢。靠近楚國的中原各國,均因楚國的直接威脅而搖擺不定,更傾向於投靠楚國。這種傾向,在楚國與周王室發生親密接觸之後,很明顯地有了擴大的趨勢。 既然楚國不是所謂的蠻夷之邦,而且有周天子的支持與承認,投靠楚國和投靠齊國也就沒有什麼大的區別了。 公元前653年春天,齊桓公再一次派兵討伐鄭國,對外宣稱的理由仍是追究鄭文公逃離首止會盟的責任,實際上是在與楚國爭奪鄭國這一戰略要地,試圖遏制楚國近年來的擴張趨勢。 對於齊桓公來說,輸掉蔡國和許國尤可接受,如果再輸掉鄭國,則楚成王不只是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出中原,更可以將天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到那時,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恐怕不是他齊桓公,而是楚成王了。因此,他輸不起鄭國。 面對齊國的進攻,鄭國大夫孔叔勸鄭文公和談:“俗話說,沒有爭強好勝之意,屈服於人又有何妨?以鄭國現在的情況,想強大又強大不了,俯身事人又於心不甘,高不成,低不就,是亡國的徵兆。請您放下架子,向齊侯屈服,以挽救鄭國。” 鄭文公聽了這話,很不高興,應付道:“我知道齊侯是為何而來,你不要太著急,我自有應對之策。” 孔叔急得直跺腳,“救兵如救火,齊侯可不會等你。” 鄭文公一直拖到夏天,才拿出他所謂的應對之策:將責任推到申侯身上,把申侯殺了,以取悅齊桓公。 當年申侯為了討好齊桓公而陷害轅濤塗,現在也算是遭到了報應。 既然鄭文公認錯了,又找了申侯當替罪羊,齊桓公如果繼續打下去,很有可能將鄭國徹底推到楚國那邊。因此,他暫時停止了討伐鄭國,轉而在寧母召開諸侯大會。 與以往的會盟不同的是,管仲這次還搞出了點新意:給與會代表發紀念品。他對齊桓公說:“即使對待鄭伯這種三心二意的人,我們也還是要以禮相待,以德服人。做事情不離德和禮,就沒人不感念咱們的好處了。”齊桓公深以為然,叫人準備了一批齊國的特產,送給參加會議的諸侯和隨行人員。 鄭文公派了大子華來參加會議。當然,用《左傳》的說法,大子華是來“聽命於會”,也就是作為列席代表,前來聽從齊桓公對鄭國的發落的。 可想而知,大子華這個差使一點也不風光,甚至帶有屈辱性。但是,相對於鄭文公的自作聰明,大子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一到寧母,就主動找到齊桓公,要求匯報思想。 “鄭國之所以背叛齊國,是因為大夫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把持政局所致。如果君侯您替鄭國除掉這幾個人,我保證鄭國將像齊國的內臣一樣聽命於您,這對您來說,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呀。” 這幾句話絕不是鄭文公要大子華說的。 大子華為什麼會這麼奴顏婢膝地討好齊桓公呢? 《左傳》沒有記載,但《史記》上說,鄭文公“有三夫人,寵子五人”。以此推測,大概是與大子華在鄭國的大子地位受到威脅有關。 顯然,他希望藉助齊桓公的力量來達到穩定自己地位的目的。 回顧鄭國的歷史,鄭莊公天下奸雄,縱橫河洛;鄭厲公桀驁不馴,狹處求生;鄭文公有如牆頭草,風吹兩面倒;到了大子華,為了討好強權勢力,不惜吃裡扒外,陷害自己的大臣。用九斤老太的話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齊桓公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在鄭國內部扶持自己代理人的絕好機會,便想答應大子華的請求。 事情給管仲知道了,當即表示反對,他對齊桓公說:“您本來是以禮義誠信對待諸侯,到頭來卻又以奸佞欺詐告終,始善終亂,恐怕不太好吧?父子無欺,乃人之常倫,叫做禮義;恪守君命,是為臣的根本,叫做誠信。現在鄭大子華跑到您這裡來挑撥離間,對不起自己的父親,也沒有盡到為臣的責任,還有比這更離譜的事嗎?” 齊桓公只想著穩定自己的霸主地位,爭辯道:“我們率領諸侯討伐鄭國,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現在鄭國內部有矛盾,正好讓我們鑽空子,有什麼不好?” “好是好,可您得想想,在鄭國這件事上,我們如果以德服人,義正辭嚴地對其背叛行為進行批評,鄭伯若死不悔改,我們再去討伐他,可謂名正言順。但倘若中了大子華的圈套,他反倒理直氣壯了,還指望他怕我們?我們把諸侯叫到一起來,目的是加強國際合作,提升齊國的威望,如果與大子華為伍,各國的史官會怎麼記載這件事?後人會怎麼說我們?您最好不要聽信大子華的小人之言,這個人身為鄭國的大子,卻想藉重外國勢力來砍自己的手腳,必定沒有好下場。再說了,鄭國有叔詹、堵叔、師叔這樣的良臣主政,我們就是想離間,也離間不了。” 管仲雖然沒有直接批評齊桓公,但是在這番話裡,很明顯聽得出他對齊桓公的提醒:“做人要厚道!” 齊桓公順從了管仲的意見,拒絕了大子華的“好意”。 這事傳到鄭文公的耳朵裡,引起了兩個直接後果:一是他從此不再信任大子華,同時也為九年之後他殺死大子華埋下了伏筆;二是立刻派人跑到齊桓公那裡認錯,請求重新回到齊桓公領導下的國際大家庭。 新鄭城頭的這棵牆頭草,這次總算找著了北。 同年冬天,齊桓公收穫了首止之會的政治成果:周惠王駕崩了。大子鄭即位為王,就是歷史上的周襄王。由於在當大子的時候,險些被弟弟王子帶取而代之,給周襄王的心理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直到即位當了天子,周襄王仍然對自己能不能平安接班表示懷疑。想到齊桓公對自己的照顧,同時也是考慮到齊桓公的實力,他走了一步很穩妥的棋:先不給周惠王正式發喪,而是派使者到齊國,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齊桓公,請他來主持公道。 這事齊桓公當然樂意幹。第二年春天,他再一次發出會盟令,在曹國的洮地舉行諸侯大會,並請周襄王派人參加。會議的主題是:團結在以天子為核心的王室周圍,促進中原各國的合作與發展。 鄭文公這次可積極了,雖然與會代表的名單上沒有他,他還是主動跑到洮地去找齊桓公,要求列席會議。對此,魯國的史官很不屑地記載:“鄭伯乞盟。” 有了洮地會盟的成果,周襄王終於挺起了腰桿,正式向各國發布了周惠王的死訊。 公元前651年夏天,齊桓公召集諸侯在葵丘會盟,周襄王派宰孔參加會議,並賜給齊桓公祭肉。前面說過,異姓諸侯分得王室的祭肉,是很高規格的禮遇。只不過在此之前,楚成王已經捷足先登,在周惠王那裡獲得過祭肉,使得齊桓公這次接受祭肉,有些黯然失色了。但是齊桓公還得裝作十分感動的樣子,顫顫巍巍就要下拜,宰孔說:“別慌!天子還有交代,伯舅(天子稱齊桓公為伯舅)年紀這麼大,還為了王室事務操勞,賜加待遇一級,不用下拜。”齊桓公十分感動,淚流滿面地說:“天子威嚴的面容好像就在眼前,小白哪裡敢不下拜呢?”於是在堂下下拜,再登堂接受祭肉。 這次大會足足開了兩個月。到了秋天,終於形成了綱領性文件,也就是葵丘盟約。據《孟子》記載,葵丘盟約主要有五條內容: 第一條,不得廢除已立的大子,不得立妾為妻,嚴懲不孝之子; 第二條,尊重人才,加強教育,弘揚美德; 第三條,尊老愛幼,不得怠慢各國之間往來的使節和旅人; 第四條,不得獨斷專行,殺戮大夫; 第五條,不得築堤攔水,妨害下游國家;不得阻礙諸侯國之間的糧食流通;不得私自分封土地,而不告知各國。 這些條款已經頗具現代國際公約的味道了。 各國除了簽訂葵丘盟約,還發表了葵丘宣言:“凡我同盟之人,盟誓之後,言歸於好。” 葵丘會盟是齊桓公霸業成功的標誌性事件,也可以說是齊桓公一生輝煌的頂點。 然而,就在一片歌功頌德的歡呼聲中,也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晉獻公本來也打算前來參加大會,在路上遇到了提前回國的王室代表宰孔。宰孔聽說他要去赴會,撇撇嘴說:“有什麼好去的?齊侯這個人根本就不注重加強品德修養,就喜歡動刀動槍,一下子攻打山戎,一下子又攻打楚國,盡做些得罪人的事。您吶,還是回您的晉國去,處理好自己的家務事,不要跑來跑去,瞎摻和。” 晉獻公聽了他這番不負責任的話,半路開溜回晉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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