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3

第14章 楚人栽樹,晉人乘涼

公元前547年春天,秦景公派自己的弟弟公子鍼出使晉國。這是公子鍼第二次來到新田。早在兩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49年5月,秦、晉兩國已經就結束敵對狀態進行了談判,晉國的韓起和秦國的公子鍼於當年互訪對方的國都,達成了口頭上的和平協議。因此,公子鍼這一次出使晉國,就是要將口頭協議變成白紙黑字,蓋章生效。 為了迎接公子鍼的到來,晉國主管外交事務的大臣叔向緊急召喚行人子員。 所謂“行人”,就是負責迎來送往的外交官。恰好當時子員在老家休假,由另一位行人子朱當班。子朱主動站出來對叔向說:“子員不在沒關係,還有子朱呢!” 說了三次,叔向卻沒有聽到似的,對他不理不睬。子朱發火了:“我和子員都是大夫,憑什麼在朝堂之上當著大家的面故意不用我?”說著拔出佩劍,指向叔向。

叔向說:“秦、晉兩國不和已經很多年了。今日之事,幸而成功,晉國就可以得到安寧;不成功,則戰端又起,不知道又有多少將士戰死在沙場之上。子員溝通兩國的關係,毫無私心雜念,而你卻常常意氣用事,違背國君的意願。像你這種用邪惡來侍奉君主的人,我又豈會害怕!”也捲起袖子,拔出佩劍,準備迎戰子朱。大夥一看,這也鬧得實在不像話了,趕緊將兩個人拉開。 晉平公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感嘆道:“晉國差不多接近大治了吧!我的臣子爭執的都是國家大事。” 相同的事物有不同的解讀。晉平公的宮廷樂師師曠對此不以為然,說:“公室的地位恐怕已經受到動搖了。臣子之間有矛盾,不在心裡暗自較勁而公然以武力相爭,不修德行而挑起是非,這是個人慾望膨脹的表現啊!敢於在朝堂之上拔劍相向,公室的地位能夠不下降嗎?”

當然,這些話,晉平公並沒有聽到。 那個年代的中國人,將尊嚴看得很重,腰中的佩劍從來都不是裝飾品,而是隨時準備維護自己榮譽的武器。 同年夏天,楚康王聯合秦國人派兵入侵吳國。大軍抵達雩婁(地名)的時候,發現吳國早已經有防備,便放棄了攻吳的念頭,轉而進攻鄭國的城麇(jun,地名)。鄭國派大夫皇頡出戰,被秦楚聯軍打敗,皇頡也成為了楚軍的俘虜。 親手俘獲皇頡的是楚將穿封戌——穿封縣的縣公,名戌,所以稱為穿封戌。但是另一名楚軍將領王子圍一口咬定,抓獲皇頡的不是穿封戌,而是他本人。 王子圍是楚共王的兒子、楚康王的弟弟,來頭不小,但是穿封戌並不買他的賬。兩個人爭執不下,於是找大宰伯州犁出面來主持公道,判定是非。

前面介紹過,伯州犁是晉國大夫伯宗的兒子。公元前576年,“三郤”唆使晉厲公殺死伯宗,伯州犁逃到楚國,受到楚共王的重用,擔任了楚國的大宰,至此已經有近三十年。 伯州犁是個聰明人——不聰明也不可能以一個外國人的身份在楚國混得如魚得水,而且擔任主管刑事案件的大宰達三十年之久。他一聽兩個人的來意,馬上說:“這事我可斷不了,最好的辦法是將俘虜本人叫過來,當著兩位的面問個清楚。” 穿封戌說:“好啊,當面對質,我沒意見。” 王子圍意味深長地看了伯州犁一眼,說:“就照大宰的意思辦,我相信大宰會秉公辦理。” 於是皇頡被押過來,站在穿封戌和王子圍面前。 伯州犁對皇頡說:“這兩位貴人爭論不休,為的就是你啊!我聽說你是一位君子,應該明白事理,不會亂說話,是吧?”

皇頡點點頭,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向你介紹一下。”伯州犁將手高高舉起(上其手),指著王子圍,“這一位,王子圍,是楚王尊貴的弟弟。” 王子圍矜持地笑笑,面有得色。 伯州犁放下手(下其手),虛指穿封戌,說:“這一位呢,穿封戌,是穿封縣的縣長。穿封你聽過嗎?在我們楚國方城山外,一個不怎麼出名的小縣,一般人不知道。” 順帶一提,伯州犁這兩個動作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上下其手”的來歷。穿封戌當然氣得臉色鐵青。 伯州犁當作沒看見。確實也沒看見,因為他的眼光一直落在王子圍身上,瞧都沒瞧穿封戌一眼。 “現在,”他將臉轉向皇頡,“你如實說,究竟是哪位貴人俘虜了你?” 皇頡也不傻,伯州犁這樣上下其手,早就心知肚明了。 “難怪我被俘虜!”他煞有介事地說,“王子在戰場上氣勢如虹,我一遇到他就手腳發軟,情不自禁地棄甲投降!”

聽到這樣的回答,伯州犁暗暗給皇頡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算你小子聰明。王子圍則給了伯州犁一個讚許的微笑。這時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穿封戌突然抄起一支長戈,向王子圍猛刺去。 王子圍連忙閃避,拔腿就跑。穿封戌窮追不捨,一直追到王子圍的營帳,被衛兵們擋住才罷手。 如果穿封戌得手了,楚國的歷史也許要改寫。當然,這是後話,在此不提。 城麇之戰中,鄭國大夫印堇父與皇頡一起戌守城麇,兩人都被楚軍俘虜,印堇父被當作禮物送給了秦國人。 印堇父的家人湊了一筆錢財,要求鄭國政府與秦國交涉,將印堇父贖回來。當時子大叔擔任鄭國的令正,負責撰寫外交文書,寫好之後拿給子產審批。子產看了之後說:“你這樣寫是贖不回印堇父的。”

“哦?”對於德高望重的子產,子大叔歷來是持尊敬的態度的,但是他左看右看,實在找不出自己的文書有什麼毛病。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子產說,“你想想看,秦國接受了楚國奉獻的俘虜,卻因為貪圖鄭國的財物而釋放他,體統何在?秦國不會這樣做的。” “可是……” “應該這樣寫——在此拜謝君侯幫助鄭國。如果沒有君侯的恩惠,楚軍恐怕還在鄭國徘徊。”子產說,“另外,千萬不要送太重的財禮,否則適得其反。” 子大叔暗自想: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他沒有接受子產的建議,帶著幾大車金銀財寶就動身了。他來到秦國,秦國人一看國書,果然很不高興,禮物也不收,堅決不放印堇父回國。 子大叔碰了釘子,才想起子產對他說的話,趕緊更改了國書,又將獻給秦國人的財物改為普通的見面禮,第二次送過去。這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秦國人很爽快地答應了國書上的要求,將印堇父交給他帶回了鄭國。

別說禮多人不怪,很多時候,要辦好一件事情,“度”才是最關鍵的因素。 城麇之戰後,晉楚兩國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由原來的一味對抗,變成了互相試探和解。帶來這種變化的,是晉國的中軍元帥趙武和楚國的令尹屈建。前面已經說過,這兩個人私交甚深。 一個宋國人——向戌觀察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決心向自己的前輩華元學習,率先揮動鐵鍬,填平晉楚兩國之間的鴻溝(公元前579年,華元促成晉楚“宋之盟”)。 《左傳》記載此事,認為向戌是“欲彌(mi)諸侯之兵以為名”,意思是說他貪圖名譽。這是典型的“動機論”。晉楚爭霸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中原諸國捲入兩個大國的爭端,深受其害近百年,沒有一個國家不想平息戰亂,過幾天安穩日子。向戌作為宋國的大臣,與趙武、屈建的交情都不錯,願意從中穿針引線,促成天下的和平,不應受到指責。

在向戌的倡導下,一批不同國籍的有識之士遊走於各國之間,為和平呼籲吶喊。 公元前547年夏天,蔡國的公孫歸生出使晉國回來,又馬不停蹄地訪問楚國。途經鄭國的時候,碰巧遇到了楚國的伍舉。 公孫歸生是蔡國大師公子朝的兒子,伍舉是伍參的兒子。公子朝與楚國關係不錯,伍舉與公孫歸生自幼交往,情同手足。 伍舉娶了申縣縣公王子牟的女兒為妻。王子牟犯罪出逃,有人揭發說,伍舉從中出了力,親自護送王子牟出國。為了這件事,伍舉被迫出走,取道鄭國,準備投奔晉國,沒想到遇上了老朋友。所謂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兩個人也不拘小節,扯了一些青草鋪在地上當作席子,就喝開了。 臨別的時候,公孫歸生送給伍舉一雙白璧,說:“你要多多保重,咱們的祖先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以你的才能,完全可以侍奉晉侯成為天下的盟主。”

伍舉長嘆道:“那不是我的心願啊!我只要葉落歸根,如果能夠將屍骨埋在楚國,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那你就更要保重了。”公孫歸生說,“你走吧,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楚國。” 公孫歸生來到郢都,見到了令尹屈建。屈建向他了解一些晉國的情況之後,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晉國的列位大夫與楚國的大夫相比,哪個國家的更有德有能?” 公孫歸生的回答很巧妙:“晉國的卿不如楚國的卿,但是晉國的大夫是賢明的,都是當卿的人才。” 說晉國的卿不如楚國的卿,這是先給屈建戴了一頂高帽子,因為屈建位居令尹,相當於楚國的眾卿之首。而從屈建的實際表現來看,公孫歸生這頂高帽子倒也送得貼切,有史為證: 公元前548年,居住在今天安徽省境內的少數民族舒鳩部落在吳國人的策動下背叛楚國。屈建率領大軍討伐舒鳩,在離城打敗吳國、舒鳩聯軍,消滅了舒鳩部落。

同年十二月,吳王諸樊攻打楚國,包圍了巢城(楚國地名)。巢城守將牛臣將城門打開,引誘吳軍長驅直入,牛臣躲在暗處發射冷箭,射死了諸樊。 等到楚康王論功行賞的時候,屈建卻堅持不接受,說:“消滅舒鳩是先大夫薳子馮的功勞。”楚康王於是將賞賜給了薳子馮的兒子,時任楚國司馬的薳掩。 屈建居功不傲,在當時傳為美談。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到公子歸生這樣表揚自己,屈建很高興,示意他說下去。 “但是,”公孫歸生話鋒一轉,“楚國雖然有人才,卻往往為晉國所用。這就好比杞木、梓木和皮革,都是楚國的特產,晉國人得到它們之後,卻能夠用到實處。” “哦?”屈建感覺到公孫歸生話裡有話,反問道,“難道晉國就沒有同宗和親戚可用嗎?” 公孫歸生說:“當然有,但是他們仍然喜愛使用楚國的人才。我聽人家說,善於治國的人,賞賜有度,刑罰不亂。賞賜過了度,就怕小人得利;刑罰過了度,就怕冤枉好人。如果實在把握不住度,則寧可賞賜過分,而不可刑罰濫用。與其冤枉好人,不如讓小人得利。因為如果沒有好人,國家就跟著受害了。《詩》上說'人之雲亡,邦國殄瘁',說的就是沒有好人,國家遭災。《夏書》上說'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也是怕好人被冤枉。《商頌》上說'不僭不濫,不敢怠皇,命於下國,封建厥福',賞罰得當,正是商湯得到上天眷顧的原因啊!古代的聖人治理天下,樂於賞賜而慎用刑罰,為百姓操心而不知疲倦。將要行賞的時候,心情愉悅,吃飯都要多加幾個菜,這樣可以將菜餚賞賜給下人,讓大家都分享這種快樂;將要行刑的時候,心情鬱悶,茶飯不思,降低伙食標準,音樂也不聽了,這是讓大家都知道他慎用刑罰;平時早睡早起,勤於政務,讓大家都知道他為百姓操心。這三件事,就是'禮'的最基本要素。” 讀史至此,喟然長嘆。古人慎用刑罰,一是怕冤枉好人,二是即使刑罰得當,也於心不安。現代人顯然缺乏這種“哀矜”的意識,每一個“罪大惡極”的人被處以極刑,總是一片鑼鼓喧天,官民同樂,道德狂歡的背後,是人本思維的缺失。 “一個國家如果有禮,則不會敗亡。”公孫歸生接著說,“現在楚國濫用刑罰的現像很嚴重,楚國的大夫逃亡到別的國家,為這些國家出謀劃策來對付楚國,這就是濫用刑罰的惡果。” 公孫歸生舉了一系列的例子來說明問題: 其一,楚莊王年幼的時候,公子燮和鬥克叛亂,析公逃亡到晉國,晉國人讓他坐在晉侯的車後,作為主要的謀士。公元前585年的繞角之戰,晉國人本來是不想打的,析公說:“楚軍輕佻,容易受到驚嚇。如果同時擊打多面大鼓,在夜裡發動進攻,楚軍必然敗退。”晉國人聽從了析公的建議,楚軍果然被擊潰。晉國趁勢進攻蔡國,襲擊沈國,征服鄭國。楚國失去霸主的地位,析公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其二,楚國大夫雍子遭人陷害,逃亡到晉國,晉國人封給他土地,讓他擔任謀士。公元前573年,晉、楚兩軍在靡角之谷相遇,雍子對晉軍發布命令說:“年老的年幼的都回去,孤兒和有病的都回去,兄弟倆都在部隊的回去一個,精選步兵,餵飽馬匹,讓士兵吃飽,擺開陣勢,燒掉帳篷,明日決戰!”楚軍不敢與之爭鋒,連夜遁逃。晉國為宋國收復了彭城,楚國失去了東夷部落,這都是雍子乾的好事。 其三,申公巫臣為了爭奪夏姬而逃亡到晉國,晉國人採用他的計謀,與吳國通好,教會吳國人駕車、射箭和長途奔襲,巫臣的兒子狐庸還擔任了吳國的行人。被開啟了心智的吳國攻打巢地,佔領駕地,拿下棘地,進入州來,楚國疲於奔命,到今天仍然不得安生,這都是拜巫臣所賜。 其四,楚莊王年間,鬥越椒發動叛亂,遭到失敗。鬥越椒的兒子賁皇逃亡到晉國,晉國人賜給他苗地,所以又稱為苗賁皇。鄢陵之戰中,楚軍一早迫近晉軍大營,苗賁皇說:“楚軍的精銳在於中軍的王族士兵,如果填井平灶,擺開陣勢抵擋他們,集中力量對付王卒,一定能夠將他們打得大敗。”晉國人聽從了,楚軍果然大敗,楚共王被射傷,軍隊一蹶不振,公子側因此而自殺。 “鄭國背叛,吳國興起,楚國失去諸侯,這都是楚國人幹的。”公孫歸生這樣總結道。 “確實如此。”屈建發了半天愣,終於吐出這幾個字。 “今天又有比他們更厲害的!”公孫歸生說,“伍舉娶了王子牟的女兒,王子牟因獲罪而逃亡,世間傳聞是伍舉幫助他逃亡。伍舉因為害怕而逃到鄭國,整日里伸長了脖子望著南方,說'也許可以赦免我'。但是楚國沒有人將他放在心上,所以他又逃到晉國去了。我聽說晉國人很重視他,打算封給他土地,與叔向同列。您想想看,如果伍舉這樣的人才替晉國出謀劃策來危害楚國,豈不是大大的禍患?” 屈建如夢初醒,馬上向楚康王匯報,增加了伍舉的俸祿,讓伍舉的兒子伍鳴到晉國去迎接伍舉回國。 值得一提的是,伍舉還有個兒子叫伍奢,伍奢有個很有名的兒子叫伍員,也就是伍子胥。 就在晉、楚兩國積極對話,準備謀求和平的時候,公元前547年7月,許靈公來到郢都朝覲楚康王,請求楚國攻打鄭國。 自一百多年前鄭莊公崛起以來,鄭、許兩國即為世仇。鄭國雖然一直被晉、楚兩國欺負,對付許國還是綽綽有餘。公元前576年,不堪鄭國侵擾的許靈公乾脆向楚國請求,將許國的臣民遷到楚國的葉城,許國的舊地則一股腦送給了鄭國。 許靈公在這個時候想挑起戰端,顯然不合時宜,理所當然遭到了楚康王的拒絕。沒想到,許靈公在這件事上態度很強硬,公開宣稱:“如果楚國不發兵,我就不回去了!”而且天天跑到王宮中靜坐,只要楚康王一出現,就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後。這是什麼搞法?他就不怕楚康王一發怒,把他的腦袋給擰下來嗎? 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許可以解釋許靈公為何如此囂張——一個月後,這位卑微的君主因病客死郢都。據楚國的御醫推測,他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患了不治之症,沒打算活著回去的。饒是如此,許靈公這種死纏爛打的精神仍然感動了楚康王,他說:“不討伐鄭國,楚國還有什麼臉面稱霸諸侯?” 同年十月,楚康王親率大軍北上。公孫舍之得到情報,召集文武百官開會商議對策。 在會上,大多數人的意見是一面發兵抵抗,一面向晉國告急。只有子產一言不發,等到大夥都說完了,他才慢悠悠地說:“晉國和楚國正在進行談判,諸侯將要和平共處,楚國現在來攻打我們,實在是有點冒昧,不合常理。依我之見,不如就讓他痛快一次,得意而歸,這樣就容易媾和了。那些急於出戰的人,不過是小人。小人的本性,只要有空子可鑽就表現出血氣之勇,喜歡在禍亂中追求虛名來滿足他的本性,這不符合國家的利益,怎麼能夠為了小人的一時之快而不顧國家的安危呢?” 會議爭論了一番,最終採納了子產的意見,閉門不出。 十二月初,楚軍進入鄭國的南里(地名),拆毀了南里的城牆。又從樂氏渡口渡過濟水,攻打了新鄭的“師之梁”(城門名)。由於鄭國人將內城的城門放下,楚國人攻而不下,最後俘虜了九名來不及逃跑的鄭國人就回國了。 楚康王將那九個倒霉蛋押到許靈公的靈前陳列了一番,算是祭奠了許靈公,然後就將許靈公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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