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攻安市問情感斥候屯建安破膽嚇張亮
一些唐兵和李世民挨了這麼一箭後，沒能得到及時治療的紛紛毒發身亡。好過一點的能活下來，但未來也不會很好過。
坑殺靺鞨人的時候，李世民應當是為了報那一箭之仇。從各種情況看來，毒素的毒性到了幾年之後才真正發作，它讓李世民身體極度虛弱。靺鞨人被坑殺，對高麗人來說是個噩耗。高麗人被嚇怕了，舉國大駭，一天之內，唐軍周圍城池中的高麗人逃遁一空，整片區域都成了無人區。
當然，安市城除外。
貞觀十九年（645）七月初五，秋高氣爽。
在安市城東部休整的唐軍接到斥候報告，說黃城、銀城不用再打了。因為斥候小心翼翼地摸到這兩座城附近的時候，竟然連個鬼影都沒看到，後來去城下看，才發現都成了空城。回到營帳，李世民給太子李治和輔政的高士廉寫信。
“方圓百里，高麗聞風逃入半島，朕當將軍，如何？！”
不甘寂寞的李世民緊接著也給薛延陀部落的真珠可汗寫了一封慰問信：
“我們唐軍都在遼東，你想到長安搶劫就來搶，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今我父子東征高麗，汝能為寇，宜亟來！）”
不難想像，真珠可汗收到來信會是多麼的震驚，他萬萬不會想到，李世民竟然能料到有靺鞨人來請他到長安搶劫。
事情要回歸到給高麗幫助，又給薛延陀幫助的靺鞨部落身上。靺鞨部落幫助蓋蘇文，想要拖垮唐軍不假，聽蓋蘇文的話也不假，但他們並不是真的想要幫助別人，而是出於自身的考慮。人都有野心，但只有野心，沒有理智的人，往往會被自己的野心害死。為了能讓唐朝崩潰，靺鞨不遺餘力。
靺鞨使者帶著拉薛延陀下水的重任來到了真珠可汗的牙帳。
靺鞨使者沒能見到真珠可汗，他們吃了閉門羹。
因為此時的真珠已經被李世民嚇慘了，靺鞨使者沒來之前，真珠就說絕對不會跟他們見面。吃了閉門羹的靺鞨使者悻悻而去，真珠可汗也陷入恐懼，兩個月後，憂懼而死。李世民知道情況後，在軍隊裡給他發喪。靺鞨使者不該回高麗，現在後悔也晚了。做事情，兩下里都不討好，要怪就得怪自己。
安市城東嶺，李世民冊令高延壽為鴻臚卿，高惠真為司農卿。
大軍停頓幾日，士卒享受著這難得的休假。一天中午，大家正在休息，忽然有一匹大馬，綁著一名五花大綁的傢伙來到了公牙，讓李世民審問。這是巡邏兵在附近發現的敵軍斥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抓住，剛開始還反抗，後來幾個人把他當粽子捆得嚴嚴實實的，才讓他安靜下來。
眾目睽睽，李世民看了一眼這個人，問：
“你叫什麼名字？”
“高竹離。”
李世民點了點頭，呵呵一笑，走上前來，高竹離下意識地往後撤了撤。
“怎麼這麼瘦啊？”李世民問。
“偷著趕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忽然，李世民扭頭對侍從說：
“趕緊給他準備飯食，先吃飽飯再說！”
細作高竹離忽然感覺有些詭異，因為李世民已經走到他跟前，親自為他鬆綁了。飯菜很快就端了上來，高竹離狼吞虎咽，滿嘴米飯，忽然哽咽起來。李世民看著他吃飯，輕聲說：“你是細作，得趕回去複命。替我告訴你們的莫離支，以後想要知道我軍中的消息，可以直接派使者前來問，何必偷偷摸摸，如此辛苦？”
高竹離的淚管不住地開了閘，剛才還是哽咽，現在放開了哭。因為他聽見李世民正在為他安排一匹好馬，準備放了他。
高竹離走後，李世民立刻下令，全軍從東嶺開拔，轉移到了安市城南。
遼東道行軍大總管是李勣，不是李世民。
總的作戰方針，是聽天策神將李世民的，還是聽行軍總管李勣的，確實是個問題。雖然大家都沒什麼分歧，但意見不統一也是早晚的事。據李世民分析，安市城的城主梁萬春不是很好對付，而往南一些的建安城兵弱糧少，易於攻取，要不先去打建安城。
李世民用試探的口氣問李勣：
“我認為，英公最好能先拿下建安，建安一到手，便把安市城吃進了腹中，形成包圍之勢。兵法裡頭常說，城有所不攻，像安市城這樣的防守重城，最好能繞過去。”
李勣顯然不同意李世民的看法：
“建安在南，安市在北，而我軍糧草全都在安市西北，現在想要越過安市去打建安，讓高麗斷了我們的糧道，我們該如何是好？”
在這裡，需要說明一下，高麗因為受過楊廣同學的虐待，所以，在防守要地的存糧，都足夠全城人口吃一年的。所以，想用餓死他們的方法來取得勝利，那簡直就是開玩笑。沒有十足攻下他們的把握，最好能繞過去打別的城市。問題就出在了這裡，繞過去打別的城市，萬一讓人斷了後路，軍隊糧食吃得快，供應路線被切斷，餓死的人就是你了。李世民最終同意了李勣的方案，唐軍繼續圍攻安市城。
這是一種保守的打法。
然而你忘了。
希望你沒忘。
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張亮同志早已收復卑沙城（今大連市一帶），遣分部沿鴨綠江騷擾平壤援軍，他接到命令後，領著平壤道大軍，迅速摸到了建安城！這對張亮來說，實在是一件輕鬆加愉快的事。有船就是不一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坐船逃跑，沒有後顧之憂。
幾十萬大軍就這麼屯在了建安城外，露出了一派和諧的景象。
海路大軍駐紮城外的時候，行為有點兒囂張。
首先是紮帳篷的兄弟們，他們不僅拿著榔頭、帳篷、長槍，肆無忌憚地在那里扎營，而且還有說有笑，毫不把建安的威脅放在眼裡。
其次是海運過來的馬匹，騎兵同志見馬很久沒有飽餐一頓，便像和平時期一樣，牽著馬，大搖大擺地跑到郊外的樹林裡頭去喂草。
最後是每一伙的戰友同志們，他們為了生火做飯，紛紛脫離組織，四下里去尋柴火，頗有一種我是英雄我怕誰的氣概，很讓人佩服。
士卒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我相信張亮同志也是。至少在將士們的心目中，張亮是個很好的領導。
高麗人瞧見了平壤道大軍的懶散景象，立刻匯報，上頭也立刻批示，決定在他們吃早午飯的時候發動突然襲擊。
幾分鐘內，不知從哪個方向冒出來的高麗騎兵插入了唐營中間，軍營立刻就亂套了。唐兵慌張地向張亮匯報情況，張亮聽罷，嚇得不知所措。實際上，張亮同志是猛將，打仗從來都很有準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不打無準備之仗”。但有一點別忘了，一旦您真沒準備，那張亮同志可就真的要哭了。不鎮定的張亮臉色慘白，坐在胡床上，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帳外。
將士們被張亮的表現感動了！
張亮不淡定的神色有種死神來了的感覺，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傳信兵，眉宇之間顯現出了瘋狂的殺氣。他的臉皮開始止不住地微微抽搐，那是只有天下最霸氣的將軍才會有的殘忍表情……
將士們望著霸氣的張亮，他們相互安慰。
大總管如此鎮定，定然有奇謀在心，我等卻去怕個什麼？ ！
總管張金樹率先領悟到了張亮的思想內涵，鳴鼓集合大軍，頃刻便完成了集合。趁著這股逼人的氣勢，張金樹領軍直破敵軍，反敗為勝，殺得高麗兵四下亂跑。
張亮緩過勁兒站起來，長舒一口氣，滿身的汗出賣了張亮。
這時大家才明白，原來剛才大總管是被嚇的。 （亮素怯，踞胡床，直視不言，將士見之，更以為勇。）
安市城南，鹵簿下，李世民、李勣、李道宗，後頭是幾十萬大軍。
安市守軍瞧見唐朝老大在下面，忽然心有疑惑，你就算把屁股露給李世民，唐軍能攻上來麼？第一個發現者竊喜，於是指著李世民破口大罵。這一罵不要緊，其他人見好玩兒，也跟著開始狂罵。安市的百姓也參與到了罵李世民的行列，整個情況很像看耍猴的。他們完全不把李世民放眼裡，各種腔調的髒話都出來了。
李世民大怒，李勣大怒。
李勣請命：
“破了安市城，把城裡的男子全部活埋！（克城之日，男子皆坑之。）”
李世民當即答應，唐軍將決策喊給了梁萬春。
梁萬春在城裡開起了動員大會。
會議指出，唐軍攻克安市之後，肯定會屠城，所以，現在軍民要團結，否則大家絕沒有好日子過。
實際上，我相信攻下安市城以後，李世民肯定也會變卦。但這個決策，卻真真正正地讓安市軍民空前團結起來。大家有力的出力，有米的出米，讓軍隊再無後顧之憂。安市城的攻堅戰一直持續，日子還是顯得那麼地漫長，終於，有兩個人坐不住了。他們請求李世民給他們一次表現的機會，繞過安市城，拔取烏骨城，收來糧草物資，然後圖謀平壤。
提出請求的人，正是高延壽、高惠真。
他們的確需要表現，他們兩個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滅掉烏骨城。據他們兩個說，烏骨城的防守連安市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城中的耨薩是個老掉牙的人，已經八十多歲了。群臣商議，一致認為，與其全都在安市城耗著，不如派十萬人先去烏骨，渡過鴨綠江，直取平壤。
李世民當然同意這種做法，但有人不同意。
他說：“建安、新城有敵軍十萬，我軍繞過直取烏骨，必然前後受制。天子親征，與諸將不同，不可以冒這麼大的險。”
提出反對意見的人是長孫無忌，如此，李世民又一次沒有像當年那樣當機立斷，繼續跟安市城死磕。情況越來越不分明，諸路大軍加緊了對安市的圍攻，安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將唐軍的攻勢一一化解。雙方你來我往，感情穩定，沒有發現有誰佔據絕對優勢。
一個橘色陽光的下午，情況出現了變化。
高延壽：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地走，我揮一揮匕首，不留一個活口。
梁萬春：明月幾時有？自己抬頭瞅。